47一封来信溥仪心惊肉跳 李淑贤:1966年9 月15日,东北长春寄来了一封信。那是下午4 点多钟,溥仪 接到邮递员送来的信之后,猛然在屋里大叫起来。我当时正在厨房做饭,听到他受 到惊吓的叫声,我赶紧跑进卧室。溥仪瞪大了双眼恐怖地望着我,递过一封已经拆 开的信。 我读过信才知道这是溥仪过去在伪满洲国宫内一个童仆来的信。那个人在信中, 历数溥仪在历史上的罪行,又重点批判了溥仪那本《我的前半生》。来信字写得挺 规矩,信纸足有厚厚的一沓儿。 过了一会儿,溥仪有气无力又自言自语地说:“孙博盛来信了,批判我那本书 ……” 我草草浏览过信,知道溥仪已详细地看过那封信。我清楚地记得,信里还提起 溥仪参与写《我的前半生》分的那四千块稿费。 溥仪一夜未眠。第二天———也就是9 月16日早晨,他就去了全国政协把四千 元稿费全部上交给了政协机关。刚开始时,政协不打算收,溥仪坚决不干,政协只 得暂且收下“代管”。回家之后,溥仪连忙让我找李文达的电话号码。找着之后, 他拼命地给群众出版社打电话,结果没找到李文达。他又马上给政协打电话。可是 政协不管。溥仪真着了急,内心极为害怕。 当天晚上,他很晚都没睡着觉。夜里,不知怎么,溥仪突然哭了起来,一直把 我哭醒。第二天,他不吃不喝,也不睡觉,整个人就像傻了似的。我说什么他也听 不进去,怎么劝也不行。溥仪只是一个劲儿地让我找出版社和政协,可是哪儿也不 管。 从此之后,他就跟傻了似的,一个劲儿地找政协,可是政协的领导都“靠边站” 了,没人管这事。一连多日,他不吃不喝,也不睡觉,整天犯愁。本来该吃饭,也 给他摆上了饭桌,可他连一口也难咽下肚。好说歹说,他最多吃上一点儿。 他本来有病,而且正在恶化。加上这么一折腾,他的身体哪儿受得了呢?一天 连一碗稀饭都吃不下去。 他成了“电话迷”。不断地打电话,有时站在电话机前呆站半天,一言不发。 原来他很活跃,如今整天唉声叹气。他开始天天翻自己的那本书,进行自我批判。 有时我叫他的名字:“溥仪……”他竟听不见。 在许多天自我批判之后,溥仪写出了第一封自我批判信,寄给了远在长春的孙 博盛。原想这一封信写出来,就可以止住对方的怒火,可没想到这封信寄出以后, 一封封批判信不断寄来。 因为每次都是邮递员送来,第一次就是门口一按门铃,寄来了第一封批判信。 所以,凡是门口一有人按门铃,不管与此有关无关,溥仪都会吓得一激灵。 我去门口,他不干,他要亲自去门口看看,要是有来信,他就亲自去接。他被 吓出了病。之后,随着一封又一封的长春来信,溥仪的心病愈来愈沉重。有时,我 半夜醒来,见溥仪在梦中哭泣。甚至,有时能把我哭醒。 他的病愈来愈重。心思也愈来愈沉重。 他情绪坏透了。每天,从早到晚,他起了床就拿起那本《我的前半生》,一页 一页地认真翻着,想从中找出“毒素”。有时,翻着翻着书,他还自言自语起来, 像中了“邪”。 从9 月份开始,溥仪的病恶化了。东北的来信,仍然一封一封寄来。每来一封 信,溥仪的病就加重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