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我是“警察” “明明,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师范大学一帮男生合伙捉弄我。想‘吊 ’我一下子,然后告诉我他们是男的。我们不需要去查。你就在NE呆这么几天,我 们别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好吗?” “不,正好相反。我就是要查个水落石出。” “你现在去肯定找不到人。明天就是五一,学生都放假,他们肯定都回家了。” “所以我们应该赶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趁今天是放假前最后一天,说不定 还有人没走。” “如果真找到思奇,你要跟他说什么?” “如果这是个女的,我要当面告诉她,我们已经结婚,让她不要进来掺和。” ‘你这样做有什么意思?你也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我这样做意义重大。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什么叫悬崖勒马,什么叫防微杜渐。” 范蠡只好乖乖地跟我上了公共汽车。一路上,他可真是地地道道的垂头丧气。 认识他这么久,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沮丧。他的两个眼圈是红的,几乎要掉下眼 泪来。不住地唉声叹气,还不时地用右手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到自己张开的左手上, 似乎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我还是盛气凌人,觉得范蠡在我心目中从来没有如此渺小过。 下车后,范蠡还在乞求:“明明,我真以为你是在开玩笑,故意让我陪你出来 逛街的。” “你当真这么认为?”我挑衅地看着他。 他又低下了头:“你到底要让我怎么办?” “很简单,让你陪我去找思奇,让你当着我的面亲口告诉她以后不再跟她来往 了。可以吗?” “可以。”他低声说,同时叹一口气。 “你不愿意这么做?” “愿意。我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你来过这里吗?” “没有。” “你知道去师范大学怎么走?” “不知道。” 和范蠡在一起,那天我是头一次自己问路。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师范大学教 务处。站在门口,我还是稍微犹豫了一下。范蠡察觉到我的犹豫,马上不失时机地 叫我明明,他的眼睛里几乎带着哀求:“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吧,好吗?你让我以后 怎么做人?” “怎么,你有那份贼心,没那个贼胆了?”。 范蠡又低下头。 “你既然顾惜自己的面子,干吗还干这没面子的事?” “我求你了。”范蠡伸手拉我,试图把我的身子转过来。 “你放心,我会给你留面子的。我保证。”我微笑着说,“进去。” 教务处里只有一个值班的老头,大概到了四月三十号下午,绝大多数人都已经 提前回家了。老头抬起头,询问的目光从老花镜镜框上面投射过来。我相信他看到 的是一对仪表端庄的青年。我穿了一套淡紫色的套装。紫色是我最钟爱的颜色。在 我眼里,紫色代表着天蝎座的高贵与神秘。我此时的高贵与神秘在范蠡眼里可能就 是残忍与冷酷。我知道我身上的颜色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穿的。如果一个人的气质 “压”不住这色彩,硬是邯郸学步,那效果就会非常俗气。紫色是我的颜色。我看 见老头的目光在我身上定格了足足半分钟。这正是我要达到的预期效果。等到老头 的脸上有了笑意,我也微笑着说:“您好。我叫阿明,是石灰嘴区派出所的。由于 工作原因,我来调查一下师范大学%级自考一班一个名叫‘思奇’的学生。这是我 的同事。”我右手很自然地朝站在我右边的范蠡一摊,算是介绍。范蠡脸上先是惊 愕,但马上随机应变地绽放出笑容,可见他很快地适应了我刚刚赋予他的新角色— —我的警察搭档与助手。 “您好。”范蠡轻轻一笑说。 “您好。”老头也说。 “老师您贵姓?”我问。 “我姓张。请问出了什么事吗?”老头有点担心地问。 “是出了点事。不过,我们现在不便于解释。”我非常冷静而坦然地说,“所 以我们现在只是先来查找一下资料。还请您配合。”我看上去一定像个严肃认真的 公安干警。 “请问我能帮您什么?” “我想看一看你们%级自学考试班学生的档案。” “可是同志泊学考试的学生不属于正式存档之列,这些学生都是高考落榜后在 我们这里进修。他们的档案是单独保管的。管理这些档案的许老师已经放假回家。” “那你们教务处有没有学生花名册之类!” “有,好像有。同志您稍等,我找一下。” 老头打开办公室角落的一个绿色铁皮保险柜,取出一本花名册,嘴里自言自语 地说。“不对,这是95级,”然后又取出一本,“96级,对,96级。”老头一边往 后翻,一边嘟哝着“自考一班”。“找到了,找到了,96自考的学生全在这里。” 老头一手往上推推快要滑到鼻梁下面的眼镜,又转过头问我,“那个学生叫什么名 字?” “叫思奇。思想的思,奇怪的奇。” “嗯。”老头答应着,回头继续查找,嘴里还说着,“这些孩子,真不懂事。 不好好学习,还尽出去惹事。”说着,说着,还摇摇头,一副很惋惜的表情。 “没有思奇这个名字?”老头看来已经认真找过一遍。 “没有?” “没有。只有一个贤思齐。”老头抬起眼,有点无奈地看着我。 “会不会就是这个贤思齐呢?”我问。心里想,真好笑,这么不争气的人,还 有脸叫“见贤思齐‘?!笑话! “不过也不是这两个字呀?”老头还是很疑惑。 “这个贤思齐是男的女的?”我又问。 “男的。”老头已经捧着那本花名册向我们走过来。 “这样吧,张老师,我们自己看看花名册,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我提议。 “好,好,你们自己研究研究吧。” 花名册上白纸黑字地写着:“贤思齐,性别:男。出生年月:1988年7 月。籍 贯:吉林省集安县。”我把96级一班的学生姓名都研究透了,还是没有找到思奇。 会不会是96自考二班呢?我又查一遍二班的花名册,还是没有。 “张老师,您知道这些学生的宿舍在哪里吗?我想去学生宿舍问问这一级的学 生,看他们知不知道‘思奇’的下落。”我问。 “我不知道。他们好像住在校外挺远的地方。这样吧,我给你许老师的电话, 她是96自考一班的班主任,你问问她。” “太谢谢您了,张老师。” “不客气。” 我拨通许老师的电话,又自报家门说我是石灰嘴派出所的。其实,石灰嘴是范 蠡的学校驻地,也是我对NE城最熟悉的部位。或者说,在NE,我大概最叫得上名来 的,只是石灰嘴。对方是个女的。一听我是派出所的人,态度就不太友好。可能怕 自己的学生惹了事会沾到自己头上,搞不好自己也要负连带责任的缘故。 “我们班里根本没有叫思奇的人。”她是一副彻底不跟“公安干警”合作的态 度。 “我们怀疑会跟贤思齐有关。”我说。 “你们到底什么事?会不会搞错了?” “我们有一个通信地址,是师范大学157 信箱,请问这是不是您的学生的通信 地址?” “没错。是这个通信地址。但是我们班没有你要找的思奇。”她一口咬定。 “我们还是想去学生宿舍打听一下。” “你们不用去。去了也是自去,我的学生都已经回家。” “还是请您告诉一下他们宿舍的地址。” “我可以告诉你,是石山路123 号,你从师大走,要倒好几次车,去了也找不 到人。” “那你们的女生宿舍在哪儿?” “女生有什么事?”她很警觉,语气里透着不快。 “我们只是去了解一下情况。” “他们男生女生都住在一座楼。你要去就去,但我告诉你,去了也是白去。” 她撂下电话。 我和范蠡从教务处出来,范蠡说:“哎呀,老天爷!你可吓死我了。你怎么什 么都敢干?居然还敢冒充警察?!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违法的?假如有人要检查你 的证件,你拿不出来,犯了这种事,你要坐牢的。” “坐牢怎么了?” “我都吓出了一身冷汗,现在背上还是凉的。你胆子怎么就那么大?” “那又怎么了?” “哎呀,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走吧,我们去逛逛附近的商店,给你买件漂亮的 衣服。” “不” “还要干什么?” “去石山路。”我坚决地说。 “你真要去?” ‘当然是真的。“ 范蠡又低头叹气。 “不愿陪我,你可以自己回去。” “我当然要陪你。你一个人对NE城又不熟悉,可是明明,我认为我们已经没必 要再追查下去了。事情已经很清楚,给我写信的肯定就是那个贤思齐。肯定就是他 们一帮男生在合起伙儿来捉弄我。我早就知道自己被涮了。我再也不会跟他们联系 了。”范蠡非常痛苦地摇摇头。 “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冷冷地说。 “那你怎么认为?” “思奇很可能是个女的,她跟那个贤思齐是朋友。是她自己想交朋友,又碍于 面子,不肯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所以留下一个让贤思齐给她转信的地址。思奇跟 思齐同音。她不用贤这个姓,这样就可以跟真正寄给贤思齐的信区别开来。假如贤 思齐收到寄给思奇的信,就会转给她。”这是我逻辑周密的分析。 “没有这么复杂吧?”范蠡显然对我“刑警队长”的角色与判断分析能力表示 怀疑。 “一定是这样的。” 范蠡苦笑着摇摇头。 96自考一班的男生女生宿舍确实没有人。一共六个宿舍,五个门上已经上了锁, 有一个门是开着的,门上挂了半截布帘,布帝时时被微风撩起,我便可以窥见宿舍 的一斑。似乎有张床上的被子没叠。我开始以为有人在里面睡觉,敲了半天门也没 有动静。后来以为可能是那人睡醒后去了厕所,我们就站在旁边等。看来我还是没 有胆量继续做警察,因为我始终没有闯进那间宿舍去看个究竟。还焦急地跑到厕所 去看,等了两个小时,虽然厕所里不断有人出来,但始终没进那间开着门的宿舍。 我们只好悻悻地离去。不,是我自己悻悻地离去,而范蠡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 乎我对他的“用刑”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