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德国十点纲领 无论是在白宫,还是唐宁街10号,不管是在爱丽舍宫或是克里姆林宫,随着柏 林墙的倒塌,德国问题一夜之间就成了国际政治的一大话题。计划于12月2 日至3 日在马耳他举行的美苏首脑会谈以及晚一天在布鲁塞尔召开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高 级首脑会议均将其列人议事日程;而密特朗和戈尔巴乔夫于12月6 日在基辅的会晤 也与德国问题密不可分。科尔总理则认为,现在时机已成熟,应采取主动,制定走 向德国统一的计划。 对此国内还存在着一些有利的政治因素。这些天来,谁也说不清两德关系的走 向将趋于何方。政治巨变后,中欧和东欧的共产主义统治地位受到冲击,现在需要 出现新的政治领导力量。而当务之急是制定蓝图,明确发展方向,联邦政府主要是 不得不面对这一事实,即它的盟国越来越渴望知道:“事态将如何发展?” 对科尔来说,能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老朋友乔治。布什说将无条件支持德国对统 一和自由的追求,无疑是极有帮助的。布什非常清楚,如果西方国家不重视德国人 对于民族自决权的合理要求,那么会使德国人深感失望,甚至惊慌失措。自1952年 德国条约签署以来,西方盟国一直向联邦德国许诺,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它们将给予 支持。现在是时候了。 科尔说:“11月17日,我在电话里向乔治。布什讲述了东德的情形,并告知我 的意图,即将联邦政府关于德国政策的想法编订成册。我预测,如果民主德国不进 行一次全面的改革,它的政府就要垮台。这一点我也对米哈依尔。戈尔巴乔夫说过, 他对民主德国的形势深感忧虑。美国总统再次向我保证,对于德国人民关于民族自 决权和统一的要求,美国将给予支持。按照他的看法,事态的发展将比预期要快。” 借此机会,布什还谈到了他将在马耳他与戈尔巴乔夫会晤。他说,他很重视在 此之前听取一下我个人的意见,以便确保对德国问题的每个细节的了解。他认为, 同盟国间对于形势的分析存在分歧。虽然他准备与各方协商,然而相对于政府间的 共同讨论,他更重视与德国人的单独会谈。这样他可以在不受其他人限制的情况下, 了解德国人的立场。因此他提议1 月3 日晚,同我在布鲁塞尔会面。这个时间正好 是他与戈尔巴乔夫在马耳他会晤之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首脑会议的前一天。 11月23日,即星期四晚上,科尔为制定旨在德国统一的总方针定下了基调。 “我要求在总理别墅举行圆桌会议,我身边的顾问班子和我首先讨论了最初拟定的 主题:如何改进我们的舆论工作。我们不能将主动权让给莫德罗,他的有关建立条 约共同体的提议虽然听起来非常动听,其实只不过是一个转移人们注意力的计策。 莫德罗试图以此缓解民族统一给德国统一社会党带来的压力。 “我们继续讨论是否可以提出邦联的想法,对付莫德罗的主动出击,苏联方面 几天前就发出信号,莫斯科不反对莫德罗的想法。然而我非常反感,以此将两个国 家的状态固定下来,因为邦联是各自独立,各自拥有主权的国家联合,我倾向于联 邦,即联邦德国的统一。联邦总理指定了一个由退尔契克主持的工作组。其成员有 负责外交政策的政府官员彼得。哈德曼乌韦。凯斯特勒和约哈辛姆。毕特里希,德 国政策工作组的克蒙斯一于尔根。杜伊斯贝克和吕迪格尔。卡斯以及计划文本和发 言稿撰写组的成员诺贝特。普利尔和米歇尔。梅特斯。” 工作组分析了德国国内和国外形势以及来自东德方面的想法,退尔契克认为, 可把按常规制定的总方针概括为《十点纲领》。这个纲领的核心部分由三个步骤组 成,即从“条约共同体‘过渡到”邦联“,最终成为”联邦“。鉴于科尔总理对使 用”邦联“这个词可能有些反感,普利尔提议使用”邦联结构“这个概念。在多方 努力下,一份《关于德国统一的十点纲领》草案拟成了。围绕这份纲领,工作组在 周五下午和晚上以及周六的上午进行了仔细的讨论。 草案最终由发言稿撰写人米歇尔。梅特斯和马丁。汉兹完成,并派司机送到路 德维希港交给联邦总理。整个周末,即11月25日至26日科尔在自己老家的书桌前修 改原稿,有关邦联和联邦的核心章节他特别重写了大部分内容。科尔夫人不仅给予 他一些有价值的建议,还用自己的便携打字机将科尔重写的部分誊写清楚。赫尔穆 特。科尔回忆说:“参加工作的除了我的夫人,还有拉姆斯退特尔两兄弟。他们是 两位神职人员,其中一位是退休的校长,另一位是路德维希港教区的教长,两人早 先对我的一些重要讲话,如新年讲话曾提过极有价值的建议。另外,我还曾与联邦 议院中的基民盟议员鲁佩特。舒尔兹通过几次电话,他是一位国家法研究方面造诣 很深的教授,他的建议被我的夫人记录下来,并被写人草案中。”紧接着的星期一, 发言稿撰写人员按照科尔的预先规定最终完成了十点纲领。 第一点拟为针对几周以来出逃潮和旅客中来往数量激增应采取的紧急措施。联 邦政府申明已做好了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提供迅速而具体的帮助。接下来的内容是, 联邦政府向每位来自民主德国的来访者每年发放一次的欢迎费并不是筹措旅游经费 的解决办法,归根结底,民主德国自己应当向本国的出访者提供必要的外汇。不过, 联邦政府已准备在过渡时期提供一项外汇基金资助。然而作为前提应取消强迫到民 主德国旅行的西德人履行最低兑换外汇的规定,大幅度简化前往民主德国旅行的程 序以及民主德国自己须对此项外汇基金作出实质性的贡献。“我们的目的是使双方 旅行人员的往来都能尽可能地不受阻碍。” 第二点规定,联邦政府将继续一如既往地在一切直接有利于双方人民的方面与 民主德国合作,特别是经济、科技以及文化方面的合作。其中尤为重要的是加强在 环境保护领域的合作。另外,波恩方面希望协助民主德国迅速拓展其电讯网,并继 续协商关于汉诺威至柏林段铁路的扩建问题。 在第三点中,联邦政府再次声明,如果民主德国做出决定,在政治及经济制度 上相应地进行根本性变革,并且不可逆转将其付诸实施。联邦政府将全面加强对民 主德国的帮助和合作。对于联邦政府来说,“不可逆转”是指民主德国领导人与反 对党派在修改宪法和制定新的选举法这两点上达成一致。联邦政府支持民主德国国 内有关自由、平等和无记名选举以及让独立的非社会主义的党派参加竞选的要求。 应取消德国统一社会党对权力的垄断,法制国家这一政治体制的引人首先意味着废 除对政治犯的刑事处罚权。 只有对经济制度进行根本的改革,经济援助才能取得成效。我们不愿去稳定业 已无法控制的局面。民主德国只有向西方的投资者敞开大门,创造市场经济所需的 条件,并使私人经济有可能生存活动,经济的繁荣才可能实现,毫无疑问,民主德 国的人民需要一种能给予他们经济自由以及富裕生活的经济秩序。 第四点波及莫德罗部长会议主席关于在两个德国之间建立一个条约共同体的建 议。两国的邻国关系以及它们之间关系的特殊性要求双方在所有领域以及各个层面 签署更多的协议。这一合作也要求产生更多共同的公共机构。现存的一些共同委员 会也可能承担更多的任务,同时可以建立新的委员会,特别是在经济、交通、环境 保护、科技、卫生和文化等领域。当然,这也包括整个柏林参与此项合作。 第五点涉及的是整个纲要的中心问题,同时也是敏感问题,正如联邦总理阐述 的:“一段时间内,我们国外的一些朋友和伙伴,也有许多德国人,他们越来越持 有这种印象,似乎6 月17日关于德国统一之日的讲话,或者在8 月13日柏林墙建成 纪念日时发表的声明都只是不必当真的废话。现在时机已成熟,我们应以某种方式 讨论关于德国统一的问题,使人们不再怀疑我们的政治决心。我确信,我们民主德 国的同胞们正期待着这些话。” 科尔认为,在民主与非民主的国家之间实现联邦是不合情理的。而对他来说, 与一个以民主方式选举产生的合法的民主德国政府共同迈出这一步却不会成问题。 因此他声明,只有在自由选举之后,联邦政府才可设想组建共同的政府委员会、各 种专门委员会以及议会委员会。现行的针对民主德国的政策步子不能迈得太大,主 要放在以缓解长期分裂给百姓带来的后果,唤醒和增强百姓的民族统一意识上。如 果波恩能在不久的将来与一个通过自由选举产生的东柏林政府面对面进行合作,那 么,呈现在眼前的将是完全崭新的前景,可逐步产生和扩大新的机构、合作形式和 规模。这种紧密的结合是德国历史的延续。“德意志的国家制度怎么被称为邦联和 联邦。”一个重新统一的德国最终将是怎样,现在谁也说不清。然而,只要德国人 民有此愿望,统一之日终将到来。这一点我有十分把握。第五个要点,以此作为结 束语。 第六点是关于两德之间关系融人欧洲一体化进程以及东西方关系之间的问题。 未来德国的建设必须是整个欧洲未来建设的一部分。对此西欧各国以它们持续的、 正义的。和平的制度计划作出了贡献,并在这方面起到了先锋作用。1989年6 月德 苏联合声明的意义在当时并未得到正确的认识,然而今天它被证明是重要的理论根 据。科尔回忆说:“声明中规定,国家的完整和安全以及它们自主决定其政治和社 会制度的权利受到完全的尊重,这是建设共有的欧洲大厦所不可能或缺的一部分, 我们可向戈尔巴乔夫援引这一规定。” 第七点谈及了欧洲共同体对于欧洲大陆以及德国未来的意义。联邦总理强调了 欧洲共同体所承担的对整个欧洲的使命与责任。科尔回忆说:“这并非是不用考虑 的问题,因为许多西欧人已经习惯于将欧共体与欧洲视为同一个概念,。甚至完全 等同起来,只看到欧洲一体化中的经济方面,他们忘记了,欧洲不能终止一面变成 千疮百孔的铁幕。”科尔坚决主张一如既往地向东欧国家表示欧共体的诚意:“只 有在这个意义上欧共体才能真正成为整个欧洲统一的基础,欧共体才能维护和发展 大家都是欧洲人这一认同性。这种认同性不仅产生于丰富多彩的欧洲文化,还根植 于自由。民主、人权和自决的基本意义。” 第八点指出,欧安会现在是,将来也是建设整个欧洲的核心部分,因此,它必 须全力向前发展。欧安会的成员不仅包括所有的欧洲国家,无论它属于北大西洋公 约组织或是华沙集团,不管它是不是中立国,也包括北美洲国家、美国和加拿大, 其影响力已从范库弗延伸到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威)。会议以其特殊的方式成为 讨论东西方重大问题的专设论坛。会议将讨论有关新的全欧合作机构形式问题。 只有少数观察家意识到,科尔没有提到关于统一后的德国的结盟问题。他回忆 说:“我当然知道,我们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有一点是肯定的,即 统一绝不应以退出北约组织作为代价。不过,目前对这个问题大加讨论是愚蠢的。 也许,这能致使克里姆林宫紧急刹车。然而,现在的时机是在欧洲安全与合作会议 预先规定的范围内,从裁军与军备监督的角度来讨论德国统一的安全政治问题。” 接着第九点提到裁军与军备监督必须与政治的发展保持步调一致,或者在必要 时也可加快其速度。这一点特别适用于讨论有关削减欧洲常规军队的维也纳谈判, 磋商对促进相互依赖的措施以及在全世界范围内禁止使用化学武器的问题。这一点 也要求超级大国将其核力量缩减至战略上所需要的最低数量。即将举行的布什总统 与戈尔巴乔夫总书记间的会晤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契机,以推动正在进行的磋商。我 们将通过与华沙集团中的国家,其中包括民主德国进行双边会谈,尽力支持这一进 程。 第十点将这个纲领的宗旨概括为:“我们旨在通过这些全面的政策,谋求欧洲 的和平,使德国人民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按照自己的意愿重新获得统一。重新统一, 即重新获得德意志国家的统一,一直是联邦政府的政治目标……我们意识到,在通 往德国统一的道路上存在许多问题,对此,现今还没有人能给予最后的答案。” 科尔在指出这段话的意义时说:“我有意在纲领中避免提到确切的时间。一方 面我们不愿放弃自己行动的回旋余地,另一方面不希望因为某些措词对一些人产生 不必要的刺激,即使除去以上原因,选定确切的时间也是完全不可能的。我当时还 以为;德国的统一要在三四年后才能完成,不管怎么说总要在实现欧洲二体化之后, 总之,不提确切的时间具有无法估量的价值,这一点也为后来的事实所证明。” 联邦总理决定在计划于11月28日举行的联邦议院财政讨论会上提出他的十点纲 领。在此之前应保持缄默。科尔在后来说:“假如我先与议会党团成员或是盟国商 讨这份十点纲领,那么,最后他们将无休止地争论下去,现在,已没有犹豫的时候 了。在这个时刻,联邦总理不能让实现德国统一在美国总统乔治。布什与戈尔巴乔 夫在马耳他会晤前夕,联邦总理给布什的信函摘录。科尔向布什通报了他的十点纲 领。 正文译文:德意志联邦共和国1989年11月28日于波恩联邦总理致华盛顿特区美 利坚合众国乔治。布什总统阁下亲爱的乔治,您在来电中提及,将在马耳他与戈尔 巴乔夫总书记会晤时谈及德国问题,对此我们深表谢意。您以此作为德美友谊和伙 伴关系的不可忽视的象征,对此我特别欢迎。同时我也感谢您在电话中所说的那番 祝愿我们成功的热情洋溢的话语。我想实实在在地利用您所提供的机会,这一点请 您理解,因为您与戈尔巴乔夫总书记的会晤中显然要涉及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和德国 人民的利益。1.马耳他的哲理:亲爱的乔治,我非常清楚雅尔塔和马耳他之间的各 种不同。我提到这一点并非是出于德国人或欧洲人的声誉。我的观点更多的是,我 们如今在东欧和中欧国家看到的历史性的改革进程不仅朝着我们西方价值观的方向, 即自决、民主和自发的方向迈进,而且是各国人民自己进行的。列希。瓦文萨在与 您的会谈中和在美利坚合众国的国会强调了这一点。正是由于这个原因,那些想通 过“自上而下”来控制改革发展或对人民运动加以限制或引导的尝试都是不符合历 史时代要求的。这理所当然值得我们自己和我们的欧洲邻国思考。在此意义上。马 耳他的会晤应避免给人任何一种巨头政治的印象。2.改革进程的稳定德国问题只有 在这样的观点下才可进行讨论,即戈尔巴乔夫总书记怀着很大的可能性对您说:制 止不稳定,通过改革达到稳定。对于这些目的,我——以个人的名义也——建议您 表示赞同。这对他来说是表示美国肯定支持改革。,起码说作为对手在寻求对自己 有利的机会,而是作为一个愿提供支持的国家。正因为这个原因,有必要与戈尔巴 乔夫总书记确认两个概念的定义:不稳定并非像几个东欧宣传家们所说的,是来自 西方的影响和干涉。其根源更多的数十年来压制的冲突的迸发(比如民族冲突), 或者是拒绝改革带来的反应,或者是民众大逃亡。民主德国和捷克斯洛伐克是最后 的例子。罗马尼亚的命运是巨大恐慌的直接原因。第九点:全世界范围内的大规模 裁军和对军备的控制(参见上面的数据四)。第十点:有条不紊地朝着德国人民自 主决定民族统一的状况发展,同时顾及所有参与这一进程的国家利益和保证欧洲各 国能和平共处。亲爱的乔治,如果您能在戈尔巴乔夫总书记面前对这十点纲领所表 达的政策表示支持,并向他阐明,这并非逾越雷池,而是着眼于未来的方案,对他 的国家来说也是利益所在,我将特别高兴。对此我现在就表示感谢。致以亲切的问 候。赫尔穆特。科尔(签字)的主动权被他人从手中夺走。“ 在联邦议院讨论会当天的早晨,发言稿被同时由各国大使馆递交给欧洲各友好 国家的政府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四个战胜国手中,只有一个例外,即美国总统因事 先已由联邦总理告知其纲领内容,鉴于时差关系,他提前几小时通过密码电传联系, “直通热线”把十点纲领的详细文稿发往华盛顿。在附信的开头联邦总理写道: “亲爱的乔治。衷心感谢您的电话要求,为了您即将与戈尔巴乔夫总书记在马耳他 的会晤,此向您提供您深为关切的德国情况。我非常欢迎您的这一举措。您以此明 确表示了德美的友好关系。” 科尔说,他请求布什在马耳他会晤时向戈尔巴乔夫再次说明局势出现不稳定并 非如东欧的一些宣传家一直认定的那样是由于西方国家插手其中造成的。其更主要 的根源应该是对几十年来强行压制矛盾与改革停滞不前迸发出来的不满。民主德国 与苏联将是最后的例证,而罗马尼亚的命运令人深为担忧,是选择稳定还是动荡将 由中东欧国家自己来决定。‘科尔建议美国总统对戈尔巴乔夫迄今为止的政策表示 原则性的赞许。他所施行的新政同时引发了华沙集团其他国家的改革,并且简化和 加快了这一发展,他促使不愿变革的领导实行开放政策并接受人民的意愿,他还采 纳了在某些方面超越苏联所能达到限度的发展。戈尔巴乔夫否决了勃烈日涅夫主义 所提出的在华沙集团内部干涉他国内政的要求,而是规定每个国家及其民众有权自 由选择他们的政治与社会制度。马耳他会晤中重要的是让戈尔巴乔夫确认他自己的 许诺,并特别强调对各方来说都要禁止干涉,就苏联而言,特别是指那些有苏军驻 扎的地方。 “我对乔治。布什描述说,戈尔巴乔夫能继续坚定地执行他的政策,但在国内 会遇到阻力,因而将寻求外国的坚决支持。据我们专家的评判,苏联现在的经济状 况比戈尔巴乔夫开始执政时要糟糕。我们的分析表明,戈尔巴乔夫的地位并未受到 威胁,尽管领导层中有人对他的改革方向和速度持批评态度,然而他依然被认为是 头号人物,同时不应忽视,由于物质方面未能取得预期效果,他的受欢迎程度已下 降。 “关于民主德国的形势,我对乔治。布什说明了我的估计,那里领导层的情况 尚不稳定,人民的情绪也依然不平静。虽然民主德国方面开放了柏林墙和边境,更 换了领导层,并许诺进行改革,但群众的示威游行仍持续不断。过去从未有如此多 的民主德国民众涌向联邦德国寻求避难。联邦政府是否会兑现诺言,帮助民主德国 发展新经济,取决于东柏林政府改革的意志是否坚定。我恳求布什,如果戈尔巴乔 夫批评波恩的行为是一种干涉,请他予以否定。这位苏共总书记必须知道,不能指 望西方国家使一个已丧失信誉的政府和不能再维持下去的状况稳定下来。我们支持 的是真正的改革。 “在向美国总统简短地解释十点纲领之前,我以全体德国人民的名义感谢他在 统一问题上所持的明确态度。然后我概述了戈尔巴乔夫在马耳他可能会向他阐述的 种种理由他必定会重申,分裂的德国属于二战以后的既成事实,这一事实在将来也 必须被尊重。因此,在民主德国进行的改革不允许走得太远,以至于最后改变现有 的界限而实现德国的统一。 “依照这一精神,我补充道:我衷心请求您,在马耳他不要作出任何可能限制 德国政策而有回旋余地的承诺。我们不会放弃这一目标,应致力于欧洲的和平,并 在这种状态下使德国人民自觉自愿地重新获得国家的统一。自由、人格和自决是基 本的财富,我们西方的联盟以此为基础。它们也是德国问题的核心。任何人无权阻 碍民主德国的人民得到它。另外,我还强调,‘联邦政府不会单方面利用现在民主 德国的形势,独自实现德国民族的目标。相反我们将在艰难的时刻表示我们对西方 联盟的忠诚。”’在波恩像联邦总理的十点纲领如此重要的信息不可能被捂在盖子 下面。为了防止产生谣言,科尔事先向基民盟主席团作了粗略的介绍,另外,赛特 斯精选了一些记者,并邀请他们于11月27日晚到总理府餐厅。其中有《法兰克福汇 报》的卡尔。费尔德迈约尔、《南德意志报》的克劳斯。德雷尔、《世界》的贝鲁 特、康拉德、《图片报》的沃尔夫冈。肯特密希、《汉堡晚报》的马丁。S.朗姆贝 克、德国电视一台的维尔弗里特、霍门和德国电视二台的沃尔夫冈。赫勒斯。记者 们被要求在以后的12个小时内严守机密。赛特斯故意未邀请德通社的代表。此时, 波恩各界纷纷传闻,科尔在联邦议会上的讲话将使整个德国乃至世界震惊。周二上 午,格拉夫。朗姆普斯多夫询问联邦总理:他的报告内容是什么,科尔安慰他说, 他不久将听到。总理在近*时走向大会议厅的讲台,他首先讲述了两德关系的最新 发展情况,并对欧洲戏剧性的变化作了结论:“每个人都很清楚,今天我们站在欧 洲以及德国历史新纪元的起跑线上,一个新阶段,它超越了现状,超越了迄今为止 的欧洲政治结构。” 接下来科尔解释,为什么他的十点纲领与西方盟国的要旨完全相符。“根据此 纲领,我们越来越接近北大西洋联盟在1967年12月制定的目标。我援引其中的话: 欧洲最终和最稳定的章程……,不可能将德国问题的解决办法撒在一边,它是现今 欧洲紧张关系的核心。此类章程均需排除东西欧之间不正常的障碍,这种障碍最明 显和最残酷地体现便是德国的分裂。通向德国统一的道路不是坐在‘绿色的书桌’ 前手拿日历牌就能计划好的。抽象的模式可以在辩论中得到运用,然而它们没有更 多的用处。不过,我们现在已经可以为实现目标的各个步骤做准备。”随后,科尔 总理宣读了他的十点纲领。最后他说:“再过几周,本世纪的最后10年将来临。在 这个世纪人们看到了太多的灾难、流血和痛苦。今天种种充满希望的征兆预示,在 90年代欧洲与德国将有机会获得更多的和平和自由。这也取决于我们德国人的贡献, 我们应接受历史的挑战。” 当科尔结束他的讲话时,基民盟和基社盟的成员起身鼓掌。而事先并未从联邦 总理处获悉此计划的汉斯。迪特里希。根余对十点纲领称赞不已。甚至大部分自民 党成员也为它喝彩,卡斯膝。福依格特向科尔总理提出,社民党将与他合作共同实 现此计划——不久证明,这一举动有些操之过急。绿党的反应被科尔描述为可耻。 绿党发言人约塔。安斯特勒。施韦林批评他的计划是“家园变帝国的政治”。如果 科尔无所顾忌,便会在联邦议会上这样说:“德国的国土面积将扩大三分之一,并 可获得1600万新国民。” 次日,传媒的反应非常热烈。“统———开了个好头!”《图片报》以此作为 标题。《法兰克福汇报》写道:“联邦总理科尔掌握了德国政治的主动权。科尔总 理洞察了时代的要求,很好地利用了机遇,并服从了要求。《世界报》认为,科尔 的十点纲领”终于为两德的合并开辟了一条具体的道路。“《南德意志报》则评论 其”具有一定的吸引力。“《法兰克福评论报》得出结论,”科尔的提案首先回答 了这个问题,即易北河东岸具有历史意义的觉醒是否会使我们拥有共同的未来。“ 令科尔总理惊讶的是,他在同一天与苏联部长会议副主席伊万。希拉耶夫的会 谈。“他只字未提我的十点纲领。看起来他还未得到莫斯科方面关于如何评论此事 的指示,然而令人振奋的是,尽管我有时出言不逊,主要是围绕经济方面合作的会 谈,仍在格外友好的气氛中进行。” 希拉耶夫的访问一结束,联邦总理便与美国总统通话,以便在马耳他高峰会议 之前与布什达成最后的一致。世界各国对这次会议的兴趣是很强烈的,将有数千名 记者翘首以待。科尔总理首先向布什讲了他与苏联部长会议副主席的会谈内容。苏 联的形势日趋恶化,供给问题越来越严重。冬季比往年更早地来临。莫斯科的温度 已降至零下27摄氏度。这在当地也算是极冷的气温。对于冻僵了的群众来说,最大 的问题不是缺少煤炭,而是没有能力将燃料送至群众手中。科尔总理预计,最晚至 1990年1 月至2 月,苏联将向国外寻求援助。戈尔巴乔夫将更多地受到政府内部的 批评。他的地位虽然没有受到威胁,但我们必须估计到,为了稳固政府地位,他将 采取更为有效的措施。西方各国应通过援助措施防止他走得太远。 布什回答说,他同意联邦总理的意见,我们不能做任何妨碍改革发展的事。苏 联是一个自信而骄傲的国家,对此他将有所顾忌。他将比以前更加重视经济形势。 他不会侮辱苏联,而是依靠灵敏的感觉,小心谨慎的尝试帮助戈尔巴乔夫。 “最后乔治。布什谈到了我的十点纲领。他十分仔细地阅读了十点纲领以及我 关于德国未来发展的论述。他与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昨天晚上布什与他的欧洲问 题专家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他们均同意我的观点,我感谢他们对我的赞许并表示, 任何有利于德国人民、有利于我们拥有自决权、有利于我们民族统一的言论都是重 要的,我们都将悉心听取。对我来说这是一条规定,即德国人不单独行动:历史给 我们发了一手好牌,我的愿望便是巧妙地打好这副牌。另外我认为,我们应建立像 阿登纳一杜勒斯时代那样友好的德美关系。” 对于科尔来说,在这喧嚣的日子里,非常重要的是能够听到国内外好朋友提出 的可信赖的建议。其中之一便是德国银行董事长阿尔弗雷德。赫尔豪森,他是德国 经济界的领袖人物,因此,无论是在私人感情方面或是政治方面,阿尔弗雷德。赫 尔豪森的死讯对于赫尔穆特。科尔都是沉重的一击,赫尔豪森于11月30日从他位于 巴德洪堡市的住所驱车前往法兰克福途中被恐怖主义者残酷杀害。 这一可怕的事件深深埋在科尔总理的记忆中:“我乘坐的直升机刚刚降落在杜 塞尔多夫的莱茵河畔草地上。正当我要上车时,尤丽安娜。维波叫住我,并请我马 上与内务部长通话。接着,沃尔夫冈。朔伊伯勒告诉我这一消息。在杜塞尔多夫的 市政府大厅内即将召开雇主联合会大会,人们正等着我到场发言。在会上我说:我 的朋友赫尔豪森在今天早晨成为谋杀的牺牲品。我请大家理解,我必须马上回到波 恩。我和在场的人一起默哀、缅怀我死去的朋友,10分钟后我离开了会场。当天晚 上我到达巴特。洪堡市,赫尔豪森的遗孀特劳德尔和他们的女儿那儿。在回来的路 上我回忆起被暗杀的人,他们的面容浮现在我的眼前。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我都认识, 其中一些人还是我亲密的朋友。与汉斯一马丁。施莱约尔一样,阿尔弗雷德。赫尔 豪森也是我的好朋友,他是一个正直的爱国者,我关于祖国统一的计划得益于他明 智的建议。为了国家的利益,他投人了全部精力。一年前,阿尔弗雷德。赫尔豪森 进行了一次大手术,我亲眼看着他如何以自己的原则毅然在特殊的历史时刻再次承 担起工作。有闲阶级是无法理解这种工作态度的。可惜的是,对于许多人来说履行 义务是过时的美德。然而,一个自由的国家需要有能力的精英:一个没有精英,没 有模范的国家是不会有前途的。 “当时我问自己:联邦德国的人民,这是怎么了?我们丝毫享受不到自由、和 平与幸福,总是陪伴在被国家的敌人残酷杀害的人士的灵枢旁。开始是整个小组, 接着是个人成为公开敌对势力的牺牲品,这怎么可能?这个社会怎么了?在这里, 政治领袖和经济领袖成了阴谋的靶子,——以前我们使用这个词的喻义,而现在得 从字面去理解它。怎么会这样,勤奋与公民意识不再被认可,而妒意与排斥却大行 其道,我要问问那些为恐怖主义者提供避难所与支援的民主德国政客们,他们的政 治道德在哪里? “当然,我们也讨论了关于这类袭击是否没有阻止的可能性,对赫尔豪森的安 全保护措施是否不够得力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我的观点是,绝对的安全是不存在 的。如果整天担心自己会遭遇什么,那么,我将裹足不前。我们在上帝的庇护之下, 我安然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我借用了迪特里卡。波赫菲尔所说的那句精彩的话, 这句话表达了我的想法。” 12月1 日,即财政预算讨论会的最后一天,会议上对十点纲领进行了表决。基 民盟、基社盟议会党团投票表示不赞同,社民党投票弃权。奥斯卡。拉方丹非常尖 锐地批评了科尔的动议,称之为一次“外交上的重大失误。‘冷科尔惊讶的是,在 联邦议会上对十点纲领表示认可的自民党此后不久便开始与此保持距离。联邦总理 回忆说,自民党认为纲领中没有承认奥德河一尼斯河是波兰西部边界线,而这一点 正是根鲁极力坚持的。因此,几天后在策勒召开的自民党小型党代表大会不同意自 民党议会代表的意见,并同意了十点纲领。格拉夫。朗姆斯多夫称基民盟的一党政 府迄今为止没有推动旨在消除分裂的进程。自民党外交政策必须对基民盟进行约束。 他的话使整个联合政府平添了压力气氛。 在基民盟内部,赫尔穆特。科尔一开始赢得了异口同声的赞同,然而不久便有 人对此表示疑虑。一些过于胆小的人警告说,科尔的纲领已超出目标了。另外,一 些人宁可沉默不语,其中包括联邦总统里夏德。封。魏茨泽克。在科尔的记忆里, 自从柏林墙倒塌以来,魏茨泽克从未公开使用过“统一”这个概念词。当民主德国 内部要求两德统一的呼声四起之时,联邦总统却大喊警惕德国的两部分会“缠绕在 一起。”在科尔看来,这样的态度是极为无益的。 东柏林对十点纲领的反应没有使波恩感到特别的意外。由于有克里姆林宫主张 改革的领导人的后盾,莫德罗公开声明,两德统一不属于议事范围,无论是在东方 还是西方,没有人真正希望改变欧洲的均势。联邦总理的声明不仅与事实不符,它 还会导致混乱涸为声明忽视了在基本盟约以及在赫尔辛基会议最后文件中所规定的 两个德国的独立与自由。另外,大多数“民主德国的人民”还是希望在独立自由的 社会主义民主德国内部实行改革。 此外,东柏林认为,科尔的关于与民主德国合作的提议为各方的协商提供了一 个有益的开端,它也涉及了有关建立共同委员会的想法,共同委员会将有助于建立 莫德罗提出的条约共同体。令人感兴趣的是,科尔总理谈及了联邦结构,尽管他避 免“明确表明只有在两个独立自主的国家之间才可能建立联邦。” 正如预料的那样,莫德罗政府马上得到了东德执政联盟各政党领袖的支持。东 德社民党与“社论坛”也发表了相同的意见。“文艺工作者”、著名教会人员以及 其他亲莫德罗政府的知名人士共同发表了一份抗议书,以此似乎作为对十点纲领的 回答。此外,在由作家、后来成为民社党联邦议院议员的斯特凡。赫姆撰写号召书 《为了我们的国家》,呼吁大家为了社会主义社会的继续发展而尽一切努力,防止 “出卖我们的物质与精神财富,避免民主德国迟早被西德收购。” 不久,这份号召书得到了西德方面的回应。在题为《为了开放的两个国家》的 声明中一些学者,如:罗伯特。容克。多罗特。索勒、格哈尔德。茨维伦茨、海因 利希。阿伯尔蒋等等,表明了自己对于革新的、社会主义的民主德国的强烈拥护。 号召中指出,“我们将尽一切努力,反对由别人来决定这次改革运动,并且避免被 重建已消亡的德意志帝国。” 在这一时刻,来自东柏林的意见以及西方一些与莫德罗志同道合者的反应都基 本遵循莫斯科的方针:赞同搞邦联,但不同意统一,至少是不同意在近期内搞统一。 此时,联邦总理府终于收到了来自苏联高层人士的意见,似乎确认了这一纲领,这 是外交部长谢瓦尔德纳泽的表态,他正陪同戈尔巴乔夫出访罗马。他警告要提防出 现“德国复仇主义”,并指出,联邦政府不应置现实于不顾,即不同的结盟关系, 边界的不可侵犯性和两个德国的存在,一个统一的德国将打破目前欧洲的稳定局面。 意大利外长吉亚尼。德米契里斯对此马上表示了赞同,在某种程度上他与谢瓦 尔德纳泽怀有同样的忧虑。然而,当德国驻罗马大使馆再次问及此事时,罗马方面 又否认了这一切。他们说,意大利外长只字未提谢瓦尔德纳泽关于复仇主义的表述, 并且拥护十点纲领。罗马指出,德米契里斯只是表示他对在欧洲横行一时的右翼极 端主义很担忧,特别是德国的共和党人。 十点纲领不仅仅使意大利,而且使整个欧洲均为之震惊。即将到来的“第四帝 国幽灵”已出没于大众传媒。这一名称的来历是伦敦的《泰晤士报》。1989年4 月 底在该报上刊登了这样的文字,苏联的没落以及即将面临的“两德的统一”很可能 导致德国的霸权统治,它将从爱尔兰西海岸的艾兰岛延伸至符拉迪沃斯托克。面对 这样的未来,大不列颠人、法国人和其他的欧洲人有理由感到不安宁。只有苏联领 导人能制止“第四帝国”的形成,他们可以将坦克开到东德。然而,莫斯科已无力 迈出这一步了。《泰晤士报》以一种惊慌的语调写道。 其他报纸的论调也不无敌意。甚至一些严肃报刊也强烈地谴责联邦政府未与其 邻国共同商讨十点纲领。对此科尔认为:“这些批评完全是无稽之谈。十点纲领与 西方各国在德国问题上对我们的要求是完全一致的。纲领中没有不符合几十年来西 方各国所奉行的政策内容。” 于是根舍奔波于各国首都之间,极力解释关于德国统一的纲要,以清除各种忧 虑不安和限制条件。首先他与英国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进行了会晤,科尔说道: “她一如既往地对我们的德国政策采取最为冷漠的态度。她回忆起在巴黎举行的欧 共体首脑会议,据她的看法,这次会议对欧洲的现状作出了规定。她认为,会上大 家坐在一起,并且取得了一致意见。人们应坚持这些决定,而现在她确信,一切又 都变得摇摆不定。” 根舍的下一站是巴黎。在那里他与外交部长罗兰特。迪玛进行了会晤。德国外 长同时还与众议院议长阿兰。波赫和密特朗会晤。在回国途中他透露,法国总统担 心欧洲可能会倒退至1913年。如果德国的统一在一个尚未有决定性发展的欧洲实现, 那么,欧洲的伙伴国将在未来面对一个拥有8000万人口的德国,他们可能会寻求一 个平衡力量。 在欧洲邻国的一片反对声中联邦总理乘坐联邦空军的飞机,于12月3 日傍晚抵 达布鲁塞尔的扎文腾机场。他将前往位于雷肯郡的沙戴尔。斯泰文贝格的美国大使 馆驻地,在那儿,他将与美国总统共进晚餐,这是11月门日在电话中约定的。 对于科尔来说,现在布什是他通往德国统一道路上最重要的盟友。两人不仅相 互尊重对方的政治立场,并且互相都颇具好感。他们已相识多年,当布什任美国副 总统时他们便已认识。总理这样描述他:“乔治。布什是一个有着健全理智、虔信 上帝的人,他很成功,同时也很谦虚。他非常文雅,熟话世事,在白宫任职期间他 对外交政策知道得比他的大多数前任都要多。布什是一位在二战中屡建战功的老兵。 然而对此他从未夸耀过。他只是在自己的私人工作室里存放了一个飞机模型,他在 驾驶这架飞机在太平洋上空曾被击中。他对德国人毫无保留。他能够成为真正的朋 友。总之,乔治。布什将给我们德国人带来好运。他坚信:一个国家不能分裂!他 直截了当地说:分裂是一种罪行。” 对于科尔来说,在12月3 日这一天最重要的便是得到了在马耳他海湾军舰上举 行的苏美高峰会议的第一手资料。“乔治。布什告诉我,戈尔巴乔夫对于苏联经济 状况的描述令人沮丧。他对市场经济一无所知。在这一点上我们无法沟通。在讨论 德国问题时戈尔巴乔夫全神贯注。他认为,德国走得太快,我太急于求成了。布什 反驳了苏共总书记:我的十点纲领的核心内容只规定了三个阶段,而没有规定时间 范围。他了解我并且知道,我非常谨慎,不会草率行事。另外,戈尔巴乔夫应从德 国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他应明白,他的前任在德国遭到了怎样的待遇。 “我答复乔治。布什,我在数周之前就已暗示戈尔巴乔夫,民主德国的领导人 已无能力控制局面。民主德国局势的混乱并不妨碍我们的利益,已无人能够预料到 那里的变化会有如此之快。我向乔治。布什介绍了民主德国的最新发展。中央委员 会和政治局已下野,老家伙们都被开除出党了。负责对外贸易的国务秘书沙尔克一 戈罗德科夫斯基几天前还在波恩进行谈判,现在他已从民主德国逃往西柏林了。在 前一天有人闯人罗斯托克的一家公司,沙尔克一戈罗德科夫斯基是这家公司的经理。 他们在那里找到了武器,还发现了大量的贿赂物品以及私用奢侈品。昨天,8 万人 聚集到中央委员会的办公大楼前,他们喊着克伦茨的名字。当他出现在阳台上时, 人们的呼喊声淹没了他的讲话。当今晨宣布他辞职时,人们欢呼雀跃。组成人链, 横贯整个民主德国。我相信,在民主德国的自由选举中共产党将被扫地出门。简而 言之,选举不会给德国统一社会党丝毫机会,这当然不是波恩政策的效果,而是他 们自酿的苦酒。 “乔治。布什也这样认为,他说,戈尔巴乔夫跟不上事情发展的惊人速度,他 所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同时应付自己国家以及中欧、东欧错综复杂的情况。他不再能 控制整个形势。我答道,给戈尔巴乔夫增添麻烦绝非我之所愿,然而,我必须考虑 自己国家的利益。德国问题从未有如此的吸引力,因此,德国总理关于发展方面的 声明是十分必要和重要的。而十点纲领讨论的正是这个问题,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掌 握国家的航向。大多数人对此感到满意。如果人们能理解我们的基本观点,那么将 不会存在问题。另外,在十点纲领中我提及了欧安会最后文件的意义,赫尔辛基会 议的结论表明,如果双方同意,边境线可以进行改动。我当然不愿逼迫戈尔巴乔夫, 因此,我在考虑尽快与他进行会晤c 乔治。布什很欢迎这一想法。他感到戈尔巴乔 夫并无敌意。尽管如此,他认为这次会晤非常必要。因为这样我将有机会纠正戈尔 巴乔夫的某些错误印象。” 布什向联邦总理询问联邦德国的局势。科尔这样回答他,在联邦议会上他的十 点纲领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关于统一后的德国是否应留在西方盟国内,基民盟和 基社盟的态度非常明朗,而绿党主张退出北约组织,取消联邦国防军。接着科尔强 调说:他非常能够理解德国的欧洲邻国有一定的顾虑和担心,他又必须郑重提醒各 位,德国和平统一数十年来一直是西方共同的目标。能知道美国将遵守诺言是一大 福音。 第二天上午,北约组织成员国的政府首脑聚集在北约总部。秘书长曼弗雷德。 维尔纳宣布会议开始,并作了常规讲话。接着,联邦总理在大会上发言。“主席先 生、尊敬的各位,首先请允许我向美国总统乔治。布什表示我的谢意和赞赏,今天 在北大西洋联盟最高级会议上我们已讨论了布什先生与苏共总书记戈尔巴乔夫在马 耳他会晤的结果。在欧洲处于历史转折的时候,我们能够加强联盟的未来方向。” 在谈到有关美国政策的章节时,科尔明确表示:“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存 在针对德国的特殊规定。相反,我们追求共同的发展,我们将顾及所有成员国,当 然也包括德国的利益,我们保证欧洲各国将会和平共处。在激动人心的日子里,铁 幕在我们国家已千疮百孔,冷战象征的柏林墙被人们拆除,作为德国人,我们很清 楚地知道,没有稳固的团结就没有我们北约组织卓有远见的政策,这一历史时刻的 到来不会成为可能,只有依靠所有的朋友以及同盟国的支持,我们才能实现自己的 目标:欧洲的和平秩序,全体欧洲人员,包括德国人共同生活在自由的秩序之中。” 联邦总理深信,美国总统出席这次北约组织首脑会议将有助于在西方扫除通往 德国统一道路上的重要障碍。他明确告知我们在北约组织内的伙伴美国支持我的政 策。他的想法是,在处理德国问题上站在我们这一边,作为回报,我们必须作出保 证,统一后德国应留在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内。这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如果德国不 继续留在北约组织内,那么,欧洲安全的这个支柱便将坍塌。美国人将从欧洲撤军, 而作为两大核心军事力量的美国人与法国人将更紧密地联合在一起。然而,他们没 有能力保证其他欧洲国家的安全。欧洲大陆安全政策方面的均势必将发生重大变动, 这也意味着欧洲一体化就此寿终正寝。 在北约组织首脑会议上,布什阐述了德国统一应遵循的原则:保证全体德国人 的自决权,尊重德国对北约组织以及欧共体所担负的责任,其中包括同盟国拥有的 特殊权利和义务以及边界的不可侵犯性。虽然会议上进行了“激烈的讨论”,但是, 在北约秘书长曼弗雷德。维尔纳的巧妙周旋下,这个问题最终得到圆满解决,实际 上他对此已做了结论。科尔回忆说:“意大利总理吉乌利奥。安德雷奥蒂再次发言。 他把注意力放到了民主德国人民自决权这一难题上,并提出一个问题:是否波罗的 海三国的德国人也应享有这一权利?不能把自决权从欧安会最后文件中分割开来, 这次会议最后文件所规定的是一个稳定的秩序。问题还在于,今后的群众运动是否 会替代有耐心的外交使团来支配欧洲政治的议事日程。安德雷奥蒂提醒那些持观望 态度的人,各国政府不能失去对这类重大事件的控制。” 联邦总理说,“英国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立即理解了意大利人的意图,并做 出反应,给实现自决权设置障碍。。对此,我表示强烈反对,并且提请各位注意我 在十点纲领中没有规定确切的时间。关于两德关系发展速度问题也许国外议论得更 多一些,那里的人不会完全认识到他们是带有感情色彩来看待德国问题的,我们就 是欧洲人,我们就是大西洋人。1983年在联邦德国境内布置中程导弹的问题上我们 比别人更清楚地证明了这一点。当时我本人将自己的政治生涯紧紧地系在北约盟国 问题上。没有我们,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将陷人严重危机之中。我们的鼎力相助结果 是,戈尔巴乔夫不得不认识到他已经输掉了军备竞赛,而且,苏联的经济形势也日 益严峻,于是,戈尔巴乔夫开始实施私有化改革,这次变革对匈牙利、波兰以及民 主德国的影响是众所周知的。没有我们,这一切将不会发生。在克服所谓的‘欧洲 病’方面,也有我们的一份功绩。 “我建议大家,现在不要将目光停留在日常事务上,而应该投向未来。马耳他 会议谈到了可以将2004年奥运会放在柏林举行。我们应如何现实地看待问题?如果 在东柏林实现了真正的自由选举,人们将面对的是,东西柏林存在可进行比较的政 治结构。那么,横亘于城市中心的边界线将变得荒唐可笑。难道真的有人希望‘柏 林人’指的不是一个单一城市的市民?难道有人想禁止柏林人同属一个城市的感觉 产生吗?这真是不近情理!人们不能割裂一个城市,割裂一个极具活力的有机整体, 然后期待人们去接受这一现实,甚至还要对此赞不绝口。” 鉴于布什向德国总理通报的有关美苏首脑马耳他会谈的情况,当德国外长根舍 汇报有关他访问伦敦一巴黎之后前往莫斯科,并与苏共总书记进行了会谈的情况时, 谈到的内容使人大感意外。按照他的说法,戈尔巴乔夫批评联邦政府在十点纲领中 向民主德国发出了最后通碟式的要求。这不仅仅对苏联来说是个挑战。科尔总理的 动议是以摧毁建立在我们共同制定的政策上的全部成果。如果波恩坚持十点纲领中 的意见,那么,明天苏联的立场将会发生根本的改变。 在与联邦外长见面之前,戈尔巴乔夫曾与莫德罗进行了会晤。这次交谈显然给 他留下深刻印象。这位民主德国统一社会党的领导人在向他所做的汇报中肯定没有 说过好话。正如科尔总理告诉布什总统的那样,民主德国的国家机关已逐渐失去对 局势的控制权。党内改革派与保守派之间的斗争也渐渐地堰旗息鼓,只有出境热潮 仍然持续不断,在民主德国的各大城市,成千上万的市民举行示威游行,高喊的口 号是:“德国,统一的德国。” 在罗马尼亚和捷克斯洛伐克,旧的斯大林主义者也已走到尽头:11月,布拉格 发生大规模的示威游行,于当月17日遭到警察、国家保安机关血腥镇压。国家元首 古斯塔夫。胡萨克和共产党总书记不久宣布辞职,从前的国家一号公敌瓦克拉夫。 哈维尔以总统的身份入主布拉格宫,2 月23日他的外交部长叶里。丁斯特比尔与根 舍一起在法尔兹的瓦尔德豪斯附近共同切断了铁丝网,至此铁幕在这儿成为历史。 罗马尼亚则经历了一次真正的风暴。12月中旬,与政府有不同政见的教士拉斯 兹罗。退克斯在特麦斯弗尔被逮捕。独裁统治者齐奥塞斯库恐怖主义的秘密安全警 察用各种手段阻止改革而部分罗马尼亚军队却支持改革。结果几乎发生内战,最终 齐奥塞斯库政府倒台,他本人被处死。戈尔巴乔夫的追随者伊翁。伊列斯库于年底 替代了他的位置。 戈尔巴乔夫应考虑本国的具体情况来决定外交政策。12月9 日在莫斯科中央委 员会的全体大会上他“明确”强凋,不能置民主德国于不顾。它是苏联的战略盟国, 是华沙集团的成员国。戈尔巴乔夫强调说,一切应从二战后的既成事实出发,两个 独立自主的德国便是这种既成事实。如果撇开这一事实行事,欧洲的稳定便会隐患 无穷。“ 一则来自克里姆林宫的公告促使联邦总理给戈尔巴乔夫写信解释十点纲领。科 尔说:“我给他写信说,我认为莫斯科的指责是毫无道理的。我愿意公开消除双方 存在的误会。按他的说法,我们的政策将使局面失去控制,我再次请他注意,鉴于 改革无法实现,民主德国的民众已将德国问题提到了议事日程之中。柏林墙打开后, 他曾在一份备忘录中向我表达了他的忧虑,他担心局面出现混乱,产生无法估计的 结果。目前这种情况尚未发生,这一点就证明了民主德国的人民是谨慎而负责地表 达他们合法的抗议。” 接着我便回忆起我们于1989年6 月在联邦总理府花园中的谈话,以及拿莱茵河 打的比方,谈到它执着地寻找人海之路。我追溯往事是为了形象地说明德国当前的 形势。我写道:如果预计河流在暴风雨后会上涨,并且漫过河岸造成泛滥,那么, 明智的举措应是用结实的树干筑起堤岸,亲自排除河床中的障碍,为这股无法控制 的力量指明方向。然而,上述这些措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达到减少水量与降低流速 的目的。任何以此为目标的尝试都将先使堤坝决口。 “我请求戈尔巴乔夫不要混淆原因与结果,不要将民主德国紧张形势的全部责 任都推卸给联邦政府。数月前,在民主德国发生的事件恰恰证明,拒绝实施改革是 局势不稳定的主要原因。作为苏共总书记他曾于10月份在东柏林说,命运将惩罚迟 到的人。而跟在目前形势发展后面跑的绝不是对人民负责的政策所应有的意义和任 务。它更应该创造一个稳定的环境,这也是十点纲领的目的。” 接着,联邦总理再次阐述了纲领的具体步骤。并归纳说:“非常欢迎双方在将 来能继续交换意见,我们还应特别探讨扩大两国之间经济关系的问题。所以我向您 提议,在新的一年里尽快举行正式会晤,地点由您选择。” 12月8 日,科尔总理飞往斯特拉斯堡,欧共体各国首脑将在周五和周六的两天 中讨论德国的新形势。科尔说:“在我任联邦总理期间,还从未参加过气氛如此冷 漠的欧共体首脑会议,当然,我一直非常清楚,在大多数欧洲人眼里德国人是勤劳 的,可信赖的。然而,却并不特别讨人喜欢。这当然与本世纪的历史有关,当然也 另有原因,即:谁也不愿与一个拥有8000万人口的国家为邻,而我们正在朝此目标 迈进。此外,我们也得接受这一事实,即: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对我们经济成就毫无 妒意。‘”尽管我已意识到这些,但在斯特拉斯堡所受到庭审式的问讯仍让我惊诧 不已。有人问:在筹划十点纲领时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怎么会想到发表这样一个 讲话?在这个时候就无人提及我们是欧洲统一的最积极的倡议者。在欧共体财政中 我们的会费最高。 “在某种程度上我甚至能够理解我的外国同事们,他们在过去几十年中获得的 印象是,德国人已经放弃了统一。因此,当我认认真真地认为自己在无数次的场合 所作的关于德国统一的讲话并非信口开河时他们大吃一惊。另外,我必须承认并非 我们国外的所有朋友与伙伴都认为,在德国人的眼中分裂就可以解决德国问题。印 度尼西亚苏哈托曾问我:你们德国人现在言必称两个国家,这究竟是不是一种计谋?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您怎么认为?他回答说:德国人希望重新走到一起,这是很 正常的事。不过,我估计,你们这样做只是由于过去纳粹历史的缘故而不愿让别人 知道你们的真实愿望罢了。” 科尔继续说到:“在欧共体内部,各国对待德国统一问题的态度有很大差别。 唐宁街10号对此态度最为保守。与一些流言所认为的相反,我们对撒切尔夫人充满 了好感和敬意。在许多实质性问题上我与她的看法完全相反,与她的许多前任一样, 她绝对不信任德国人。而我自始至终尽量从她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她从未想过,在 本世纪末,德国这个两次世界大战的战败国,将成为最大的赢家。她认为这不公平, 在抗击希特勒的战争中英国以自己的国家作为赌注,大英帝国成为牺牲品。他们赢 了这场战争,但也失去了许多东西。 “假如我是她的话,我就会始终如一地尽力使统一后的德国成为欧共体坚定的 一份子。然而,她并不了解我的想法。有一次,我曾与她谈起温斯顿。丘吉尔,给 我留下印象的是,玛格丽特。撒切尔好像生活在丘吉尔之前的时代。她的脑子里还 是19世纪的势力均衡思想。她设想的欧洲蓝图已与时代不符。在德国问题上她的意 见是战后时代仍未结束。她依旧相信,欧洲的领导权还掌握在伦敦的手中。 “同样,二战的经历也极大地影响了荷兰的态度。卢德。鲁伯斯首相所代表的 是曾遭纳粹占领并深受躁路的民族。1933年之前荷兰人民对德国非常友好,例如: 他们曾为逊位的皇帝威廉二世提供政治避难。在德军人侵的前一天,当时的德国外 交部长里本特洛普还保证,德国不会人侵荷兰,荷兰人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阴险的 谎言。作为德国人,我们应该记住这些。” 科尔说:“我们同卢森堡和比利时总统之间没有发生分歧。与此相反,意大利 总理安德雷奥蒂一点也不信任德国,他警告说:要提防出现新的‘泛日耳曼主义’。 一般来说,那些未曾遭到纳粹占领过的国家对问题的看法比较简单。我认为在这段 时间,在讨论德国统一问题时没有说过任何一个‘如果’和‘但是’。只有西班牙 首相菲力普。冈萨雷斯和爱尔兰政府首脑查尔斯。豪格赫。” 密特朗在最初处理德国问题时也颇感棘手:“弗朗索瓦同我经过多次交谈,已 经达到了相互了解。我们曾一起漫步在法国与德国的许多地方。我们曾经谈到过德 法战争及德国进行抵抗的历史。我不会忘记,我与他手握手站在凡尔登的基地前。 在那里我们最终实现了以1962年阿登纳与戴高乐在兰斯大教堂通过拥抱为开端的德 法两国的相互谅解。我和弗朗索瓦。密特朗之所以来到凡尔登是因为那个地方对于 我们有着特殊的意义。一次世界大战中我的父亲曾在此地参加阵地战并负了伤。而 密特朗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有同样的经历。他曾身陷德军战俘营。这段经历对他与 德国人的关系不无影响。他曾多次向我讲述,他如何试图逃跑,却又被抓住。在警 犬的监视下饥肠拔德而又渴得半死的他被拽着走在路上。突然,一位老妇人走过来, 递给他面包和水,并用法语对他说:”先生,请不要认为所有的德国人都是坏人。 ‘与联邦总理估计的一样,法国总统最初在德国问题上并未提出明确的看法,而只 是受他的外交部长罗兰特。迪马影响。与法国“一般群众”的想法相反,法国外交 部与巴黎的政界高层人士认为德国统一并不值得追求。科尔说,在密特朗的心里有 两个声音:“一个声音支持民主德国示威群众提出的革命要求,另一个声音则替法 国着想,假如德国重新统一,法国的角色与重要性将会有何变化。”“11月8 日至 9 日,欧共体首脑会议期间。科尔与法国总统于周六清晨在斯特拉斯堡官邪共进早 餐。”密特朗首先回顾了数日前与戈尔巴乔夫的会晤。他告诉我,最令他惊讶的不 是戈尔巴乔夫内心极其平静。打个比方,如果立陶宛宣布与苏联宪法规定脱离关系, 这就意味着苏联已不是从前的苏联。密特朗认为,戈尔巴乔夫已预料到这一点。出 于自己威望的考虑,华沙集团是他必不可少的最后堡垒,能确保他在国内的地位。 实际上,华沙集团形同虚设,它在战争中毫无用处。对戈尔巴乔夫有着重要意义的 是民主德国。苏联在民主德国驻扎一部分军队,同时民主德国是华约集团的支柱之 一。密特朗无法判断的是,戈尔巴乔夫对于发展如此迅速的统一进程将作何种反应。 “我答道,苏联是最后的殖民主义势力,然而它的国内却已支离破碎。戈尔巴 乔夫已认识到这一点,并且正致力于苏联的未来。我们不应做任何可能使他偏离此 路的事。因此,我力求在处理德国问题时不妨碍戈尔巴乔夫的改革进程。我所关心 的是,利用与莫斯科密切合作的机会,使其放弃对西方国家不信任的想法。遗憾的 是,戈尔巴乔夫并未遵从我关于民主德国问题的提议。我在一年前已对他说过,如 果不立即实行改革,民主德国将会发生动乱。弗朗索瓦。密特朗同意我的看法,并 补充说,在他的印象中,民主德国对于戈尔巴乔夫之所以重要,更主要是出于安全 政策的考虑。” 接着密特朗谈到了他按原计划对民主德国的访问,这次邀请是昂纳克在他访问 法国时发出的。当时密特朗接受了邀请,几周后克伦茨再次发出邀请。密特朗没有 理由拒绝邀请,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在民主德国将与谁会晤。科尔发现,国务委 员会代理主席吉拉赫是个品德恶劣的人。他曾是昂纳克的老战友,但当昂纳克落难 之时他及时背弃了他。 密特朗在后来解释说,民主德国的老百姓对这个人都充满鄙视。这一切都有些 超越现实,没有人预料到一切会发生得这样快,其实现在还不是他来访的最佳时机。 尽管如此他不想回绝这次邀请,特别是一年前他们便开始为此访问做准备。在密特 朗任职期间内有过4 个国家,在他进行了正式国事访问一个星期后该国国家元首便 遭到罢黜。另外他想强调,有关他意欲先于联邦总理访问民主德国的印象是错误的。 谈话再次回到苏联问题上。“接着密特朗告诉我,苏联于一天前在柏林的四大 国管制委员会办公大楼里要求召集四个战胜国的大使开会。法国无法拒绝苏联的这 一请求。迄今为止,三个西方盟国更像是整个事件的观众,而苏联驻扎在民主德国 的军队更像在参与一场‘游戏’。法国总统向我许诺,他将随时向我通报事情的进 展。” 尽管存在各方阻力,德国代表团仍然成功地使斯特拉斯堡会议最后的共同声明 采纳了1970年针对莫斯科条约而发出的“关于德国统一的公开信”中的语句。科尔 强调说:“在这重要的时期,我们的西欧盟友们再次声明,德国人应该拥有自决权, 应有权实现国家的统一厂伺样的章节不久后被收人布鲁塞尔北约组织部长会议的最 后公报。斯特拉斯堡首脑会议委托欧共体委员会制定有关欧共体十二国统一进程的 战略计划,这一点对联邦德国也非常重要。委员会主席雅克。德雅尔主持了这项工 作。科尔是这样评价雅克。德洛尔的:”在当时以及接下去的日子里,雅克。德洛 尔的表现证明他是德国人的忠实朋友。新的联邦州如此快地被吸收进欧共体要感谢 他的参与。这使我本人也得到了雅克。德洛尔斯很多帮助。“ 两天后,即12月11日在柏林发生的事情具有象征意义,它再次表明德国问题不 只是德国人自己的事情。正如密特朗告诉联邦总理的那样,莫斯科在与巴黎协商之 后意欲重新启用其战胜国的权力,并邀请美国、法国和英国的大使参加四国会晤。 与此相适应,会议将讨论有关“过去同盟国反法西斯联盟所制定的监管程序。” 所谓的四大国意欲通过18年来召开的第一次会议为稳定柏林和柏林周围地区的 局势,为民主德国和联邦德国之间关系的健康发展作出贡献。西方盟国代表向苏联 大使陈述了前美国总统罗纳德。里根于1987年提出的柏林倡议书。这份处理德国事 务的倡议书大胆地提出在德国首都建立一个国际航空枢纽,并且支持在那里举行奥 运会。如果在当时这一切是为了促成东西柏林加强联系,那么现在重提这一建议只 具有象征意义。 当四国大使在盟国管制委员会大楼中会谈时,科尔正在准备参加基民盟小型党 代会。这次会议是他在这个历史紧要关头有意安排在柏林召开的。总理回忆说: “社民党也将其党代会改期至圣诞节前一周在柏林举行。我们必须预计到,社民党 将尽其一切所能表现自己,在德国统一这一主题上占尽风头。同时,人们不应忽视, 这是即将来临的德国大选的最重大主题。社民党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判断所作所为 在无耻的撒谎上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在过去,社民党人一直竭力维护德国统一 社会党的统治,直至1989年底他们依然口是心非。社民党内部有明显的步调不一致 现象:维列。勃兰特支持统一;奥斯卡。拉方丹则宁愿分裂,奥斯卡。拉方丹协助 保守势力,煽动妒忌移民情绪,并且发布反对祖国统一言论。” 科尔当时的想法是,如果可能的话,社民党在民主德国的自由选举中将首先寄 希望于它的老选区萨克森和图林根。“社民党历史上的杰出的里程碑便是1869年的 爱森纳赫党代会,这次会议上出现了奥古斯特。倍赫和威廉。李卜克内西;或者三 者是1875年在哥达召开的两党合并党代会。显而易见,社会民主党将继承这一传统。 当时我还认为,代表资产阶级的,基民盟党派在这个工人运动中心会处境艰难。” 基民盟主席团及领导机构中尚未在民主德国找到确定的伙伴。因此这次柏林的 小型党代会不仅有东德基民盟的代表参加,还特别邀请了新组建的反对党党团代表。 科尔说:“我一直警告大家,不要太早做决定。这些党派中的大多数正在经历一场 变革,它们的领袖人物还不为我们所认识。不是每个自称为反对派的人都是名符其 实的。在反对党中有许多人,特别是一些知识分子,他们曾经紧密地站在现有的政 权一边,然后又及时地与之分离。他们中的许多人代表了这样一种社会政治,即把 社会市场经济定义为‘纯粹的资本主义。”’基民盟将来是否应与其东德基民盟打 交道,这成了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在巨变发生前科尔曾拒绝与这个执政党的盟党 取得联系:“我认为此党的领导人,我强调是领导人,他们是基督教民主原则的背 叛者。东德基民盟的一些高层人士曾是斯塔希的帮手,原东德基民盟数千名坚持这 一立场的成员在当初受到他们的迫害,和这种人是不可能同坐在一张桌旁的。我还 记得一次在美国纽约的经历,当时我已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突然一个人极其友好地 向我走来,并且用德语向我问好。我不认识这位先生,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我们 相互交谈了一会儿,这时我的一个工作人员悄悄告诉我,这是东德基民盟的主席, 同时他还是民主德国国务委员会的副主席之一。我马上转向另外几位代表,并且及 时避开了摄影师,因为他们似乎已经察觉到这将是一张有轰动效应的照片。这是我 仅有的与东德基民盟领导层成员的见面。 “与此相反,我与流亡时期的基民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与他们的主席约翰。 巴普蒂斯特。戈拉德尔的关系,他本人曾受苏联强权制度的迫害。戈拉德尔每天清 晨坐在柏林纪念教堂附近的老莫林咖啡馆,边读报纸边喝咖啡。我们俩经常在那儿 会面。戈拉德尔讲述了许多往事,我可以一连好几个小时听他讲。戈拉德尔属于这 种真正磐石一样的政治家,然而可惜的是,这样一类人现在已经看不到了。他是一 个慈父般的好朋友,又是一团火焰,80高龄的他兴奋起来就像一个刚满16的小伙子。 我对民主德国国内生活的许多了解要归功于他的指点。 “我对这个统一社会党的盟党领袖人物的评价非常明确,因此我拒绝对其成员 以及级别较低的基层领导干部进行笼统的评价。我也一直不愿对苏占区的社民党进 行概括性的评判,他们在二战结束后与德国共产党共同组建了德国统一社会党。当 时的德国社民党的一些重要成员曾极力反对,尤其是库尔特。舒马赫,这也算是他 的一大历史功绩,我祝愿他能重新得到人们的尊重,当时许多德国社民党的基层领 导人期待着在魏玛共和国之后,在结束了令人发指的纳粹监狱与集中营的经历之后, 能重新组建统一的工人阶级政党。他们过于乐观,以至于很晚才认识到,这不过是 通向第二次德国专制统治的道路。 “相当一部分基民盟的成员在那时逃往西部占领区。也有许多人留了下来,在 强制条件下他们依然要求政府正确对待他们的政治职责,甚至不惜付出惨重代价。 仅仅是在强制一致化的1948年到1950年间就有超过600 位基民盟成员遭到逮捕,许 多人被非法带走。在如纳粹一般的恐怖统治下惨遭国家安全局,即新的盖世太保杀 害、公开审判后处死。被带去进行强制劳动,悲惨死去的人数之多,至今仍然无法 统计清楚。 “这些党员的殉难是我们党的历史的一部分。在巨变前的四五年中,我曾在戈 拉德尔的支持下组织了一次巡回展,纪念这些人士所做的牺牲。他们主要是一些图 林根和萨克森地区的基层领导干部的命运,他们在当时的苏联占领区失踪后,再也 没有重新回过家。 “在民主德国成立之后,确实有相当一部分人适应了当时的社会。、在专制统 治下人们向现实妥协并不是新鲜事,民主中也存在机会主义。个人的勇气是有限的。 如果有人自以为是,认定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那么我只想提醒他看看德国 的历史,以史为鉴。” 另外一些留在民主德国的人躲进了神龛:“他们没有逃跑,他们留了下来。因 为他们不愿成为统一社会党的一员,就加人了与其联合执政的盟党。对于许多人来 说,东德基民盟的反响要少一点。然而有一点是清楚的:作为整体,这个党对统一 社会党的国家‘历史负有同样的责任,这是在东西德两个基民盟合并后,我们从许 多文件资料中得出的结论。这是无庸置疑的。”’尽管由于同名促成了两党的合作, 然而科尔在12月份仍然怀疑东德基民盟在人事上和在思想上是否与仍然真实存在的 社会主义精神相去甚远。这一疑惑是因为东德基民盟参加了莫德罗的联合政府而产 生的。基民盟主席团及领导机构对此深表遗憾,于是一致决定暂时放弃两党间的正 式接触但仍与该党内的个别具有不同政见的人士保持关系。概括成一句话就是: “不作官方的接触和承认,而是与当地人士交谈。” 在西方人看来,这些地方人士包括图林根高级教区委员会成员马丁。科尔希纳、 罗斯托克的雕塑家温弗里德。沃尔克以及东德基民盟领导机构成员迪特马。兹佐克 便属此类。基民盟决定邀请这些人来柏林参加小型党代会。同时被邀请的还有牧师 雷纳。艾伯尔曼和“民主觉醒阵线”的律师沃尔夫冈。施努尔,总理曾于不久前在 波恩与这一位律师进行了会晤。康拉德。阿登纳大厦的基民盟中央的人们已在这些 人中看到了基民盟潜在的伙伴。这组人中还有《新论坛》的代表,科尔尚未确定的 计划已在这份杂志中披露出来,联邦总理向这些来自柏林东部以及民主德国的人们 高呼,他们并不是孤军奋战,“我们是一个民族!我们属于一个整体!” 像他在过去的日子里经常做的一样,这次基民盟主席在解释完十点纲领之后, 他在讲话中严厉批评了社民党。科尔问道:“社民党过去是如何承认昂纳克一再要 求的民主德国国籍这个问题的?现在出于对自身利害关系的考虑,它已不再坚持这 一要求了。亲爱的朋友们,如果我们接受了社民党的这一要求,那么滞留在匈牙利 的我国同胞以及躲在驻布拉格和华沙大使馆的德国人将怎么办?” 接着,联邦总理在讲话中要求反对党宣布取消与德国统一社会党在1987年共同 商定的基础文件,并且无条件地拥护国家的统一。许多人认为,这份文件不恰当地 赞许德国统一社会党的政治制度。几天后;在柏林的社民党党代会上维利。勃兰特 鼓起勇气促使他的“孙儿辈们”回到了他所倡议的关于“德国各州联邦”政治路线 上来。 基民盟总书记吕厄在他的柏林讲话中提到了波兰边境问题。他再次强调了科尔 一直所说的:基民盟站在联邦议会的最后决议一边,这个决议强调了波兰人民将生 活在已确定的边界线之内的权利。他继续说,社民党出于国内政治的需要一再提及 边境问题,说明它对于德国地位的可信性与可预测性尚持怀疑态度。事后不久,事 实证明了吕厄的这番话是非常有道理的。 在尚不知道苏联方面态度的情况下,即给戈尔巴乔夫的信还没有得到答复,联 邦总理就于12月16日到匈牙利进行官方访问。具体的会晤时间是在几周前涅梅特赫 到路德维希港进行短暂逗留时决定的。当时,苏联在一夜间削减了对于匈牙利来说 生死攸关的石油供应。涅梅特赫因此担心,这一事件的结果将对他的国家的改革进 程造成消极影响。当时,科尔当即表示向匈牙利提供紧急援助,并将在欧共体中为 此仗义执言。 科尔于12月对布达佩斯的3 天访问是他作出的一种感谢姿态。“在1989年9 月 10日这一天,匈牙利为民主德国的人民开放了边境,这一举动无疑是我们两国及人 民交往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匈牙利人以此敲掉了柏林墙上的第一块石头。”科尔在 许多场合都发表了以上讲话,无论是在布达佩斯议会上发表演讲,还是在授予他荣 誉博士称号的布达佩斯罗兰德。艾奥特伏斯大学面对学生与教师面前作报告。 科尔认为,现在需要支持匈牙利的改革,因为这场改革的成败对东欧其他国家 以及民主德国都会产生广泛的影响。‘由于涅梅特赫一如既往地在尽力实施其节俭 计划,因此匈牙利急需财政资助。不久,匈牙利的经济就得到来自布鲁塞尔的10亿 欧元的援助,其中联邦德国提供了相当一部分资金。 科尔的匈牙利之行还包括在首都以及其他城市的观光,这些文化节目被排得满 满的。“印象最深的是参观匈牙利最大的教堂埃斯兹勒贡的礼拜堂,那里有巨大的 圣坛画像和存有誓言十字的宝藏库。所有匈牙利的国王在其加冕典礼时都曾用过这 个十字架。在辞行的前一天晚上,涅梅特赫夫妇邀请我和夫人以及一些身边的工作 人员在布达佩斯郊外的一个克萨尔达共进晚餐。席间上了辣味红烧牛肉这道菜,霍 瓦特赫大使大笑着说,这是土豆烧牛肉的共产主义所遗留下来的最后一点遗迹。 “席间,米克罗斯。涅梅特赫告诉我们,他出生于一个纯朴的小村庄,他的父 亲现在仍然生活在那儿。他的身边总带着他父亲写的一封信,这封信他已读过不知 多少遍了。他父亲写这封信时,他刚刚当选为部长会议主席,父亲在信中写到,他 不应忘记自己来自何方,必须为那里的纯朴的人民服务。这一夜是朋友间的聚会, 这些朋友依然尽心尽力地陪伴我们在通向祖国统一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在这前一 天,涅梅特赫曾向记者们强调,上帝没有规定,德国人应生活在两卜不同国家里。” 回到波恩后,联邦总理终于收到了苏共总书记的答复。他的信看起来只不过是 对以前的重复。科尔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戈尔巴乔夫只字未提科尔12月14日的信。 取而代之的是他以一种非常生硬的语调重申莫斯科的立场。像对待根舍一样,他指 责科尔,他的十点纲领是对另一个主权国家发出了“最后通蝶式的要求”。他认为 这种干预是不可接受的,这一点与民主德国意见完全一致。这些提法无论是在精神 上还是文字上与赫尔辛基最后文件都是背道而驰的。欧洲的发展进程是相当复杂的, 气氛非常紧张。戈尔巴乔夫逐字写道:“人为地激化事件,将政治的爆炸物扔到灼 热的火焰中去是非常危险的。”这将造成严重的后果。目前重要的是,承认民主德 国的独立性,不予干涉其内部事务。 关于德国统一这一基本问题,戈尔巴乔夫提到了他在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上 的最新讲话,其中他表示他坚决支持民主德国的继续存在。他在信中写道:他就不 必重复。接着他援引了根舍的话,即在最近访问莫斯科时曾做出保证,鉴于德国在 过去所犯下的历史错误,联邦政府将坚守战后边境不可侵犯的原则,共同建设一个 更加美好的欧洲。与此同时,戈尔巴乔夫也特别提到应继续发展两个德国间的和平 合作和莫斯科与波恩之间的双边关系。他最后写道:“我请求您,联邦总理,严肃 对待我的信函,将其视作我们政治对话的继续,这种对话对于我们的关系以及欧洲 的命运都是十分重要的。” 科尔认为,从戈尔巴乔夫来信中的基本语气中我们可以推断,苏联国内出现了 许多各种问题,以及他对东部德国的局势,看到莫德罗及其同事已对势态失去了控 制感到非常生气。事实是12月8 日在东柏林迪纳摩体育场开幕的德国统一社会党代 表大会上,统一社会党四分五裂,差一点解散。经过激烈的争论之后,莫德罗。中 央委员会新任文化部长洛塔尔。比斯基和其他一些人依然极力主张统一社会党团结 一致、继续存在,继而代表们最后决定反对解散统一社会党,赞同马上选举新的领 导班子。庞大的党代会过后,德国统一社会党从此更名为“民主社会主义党”,并 推选一位只会满口专门术语的老资格干部的儿子格雷戈尔。居西任党的新一届主席。 戈尔巴乔夫祝愿他和其他“忠诚于民主德国利益和人民福利事业人士在社会民主改 革中取得成就。” 这是一次阴森恐怖的会议,对此大多数民主德国的老百姓已不再有兴趣。对于 数十万的集会群众来说,他们的主要口号已不是“民主的社会主义”,而是“德国, 统一的祖国”。他们希望德国统一。科尔现在说:“看来,莫斯科也开始正视这一 点”,他回忆起苏联驻波恩大使尤里。科维辛斯基在前往德累斯顿与莫德罗进行会 晤之前恳请他尽一切努力防止发生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