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老周 出人意料,鲍有祥主席同意了我们的所有采访要求,我不禁暗自对这位被外人 描写成红胡子绿脸的佤邦老大有了几分好感。 奉命陪同我们采访的是佤邦农业部办公室主任周文高。老周55岁,早些年参 加缅甸共产党,打了一辈子仗。战争送给他的礼物是一条假腿,所以走路一瘸一拐。 和佤邦政府里所有的官员一样,老周的工资特别低,每个月工资是20元人民 币,20公斤大米,另外一年两套军装。像他这样的级别,一年好像还有300元 钱的办公费补偿,不过,政府部门是允许并鼓励官员经商的。 老周介绍说,自己的所有收入就靠将军路上10多家小店铺的租金,那是他的 地盘,好的年头一年租金也有20多万元,今年差些,可能只有六七万元,不知道 老周算不算当地的有钱人,将军路边,他那幢3层楼的大房子很引人注目。老周一 再解释说房子是他省吃俭用建起来的,绝对与毒品无染。过去,中国警方曾对老周 进行了长达6年之久的调查,调查他是否与几宗毒品交易有关,结论是老周是清白 的。 老周是不是佤邦政府里惟一一个不贩毒的官员?而这一特点,是否是政府派他 陪同我们采访的主要原因? 上车的时候,老周特意提醒大伙儿得带件厚些的外套,因为此行,海拔将从6 00米升至2300 米,温度从36°降至14°,这一路,我们将体会到四季 的变化,并能看到佤邦大片大片的罂 粟田。上好的罂粟的生长条件相当苛刻,用 罂粟果浆提炼的鸦片,用鸦片提炼的海洛因,在全世界各个角落都可以买到,然而 罂粟并非任何地方都能生长。罂粟要求雨水少却土地湿润,日照长而气候不干燥, 海拔高度在900至1300米为最好,世界上公认最优质的鸦片产地的经纬度是: 东经96°至103°,北纬18°至255°,这种海拔和经纬度正是我们今 天要穿越的。 此时是4月底,早已错过罂粟开花、结果的季节了。每年的2月底3月初,罂 粟便开花了,罂粟花的花色因品种不同而多不相同,有白色、粉红色、猩红色、浅 紫色或者是所有这些颜色的杂陈,花的寿命非常短暂,2至4天后,花瓣凋落,露 出一个小而圆的蒴果,果实成熟时,有小鸡蛋大小,直径在5至75厘米之间, 泛青绿色。 成熟的罂粟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味,当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有几分晕眩的香味 时,农民们知道罂粟切割的季节到了。采集罂粟果浆的工具,通常是一把专用的刀, 由一系列3 个或者4个平行的钢刀片或玻璃刀片安装在一个把手上组成,拿着工 具在蒴果的两面或三面垂直切割来收集鸦片。 切割和采集工作有时在下午较晚的时候进行,以期鸦片能在晚上自动地分泌出 来,并慢慢凝结在蒴果的表面。如果是在太阳还很高的时候就进行采集,光照的热 量会烘干刚流出来的液汁,从而封闭了切口。 为了使切割蒴果的刀片不沾上鸦片,农民们往往用舌头去舔,弄湿刀片,这样 使他们对鸦片逐渐上瘾。据说一个蒴果可以连续分泌鸦片好几天,而且可以被切割 6次之多,平均产量每只80毫克,一公顷罂粟可生产8至15公斤鸦片。 据有关权威部门统计,近些年金三角的罂粟种植面积常年保持在约130万亩, 占金三角鸦片产量80%的佤邦,依此推算,罂粟种植面积应为近100万亩。 100万亩!我们今天将穿越其中的几十万亩罂粟田,但是我们晚来了近一个 多月要不然,我们的车将行驶、漂浮在五彩缤纷,一眼望不到边的花海里。打开 车窗,将闻到那种让人晕眩 的鸦片香味,说不定还能看到成千上万的农民遍布山 野采集罂粟果浆。此时,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黄色的土,黄色的山。 来佤邦前,我查阅过相关的资料。几乎所有的资料都用“崇山峻岭”、“人迹 罕至”这样的词来形容佤邦,有些资料甚至说这山里有一种山蚂蟥,也叫树蚂蟥、 旱蚂蟥,平时一般都呆在树叶上,只要有人经过,闻到人味,就像下雨似的纷纷往 下掉,从人身上吸饱血成圆球状后 ,自然地从人体上滚下来。所以过去,我总以 为这是一个森林密布,遍布蟒蛇蚂蟥的恐怖险恶之地,进入佤邦,不仅有对毒品的 心理恐惧,更有对蚂蟥、蛇的生理恐惧。 受我的影响,摄像师小代也不禁有了几分畏惧。在昆明时,他从药店里买了大 量的硫磺和防蚊虫叮咬的药,准备把硫磺涂在鞋上、裤脚边防蛇。从邦康出发时, 小代用透明胶将裤腿和衣袖全封得死死的,说是要经过原始森林,拍摄时少分些心, 不然还得想着赶蛇和扒蚂蟥。 以前,这一路上都是原始森林,但农民们种罂粟时习惯用刀耕火种的原始种植 方法。他们往往一把火烧山烧出一片罂粟地,用小木棍在地上戳出一个浅窝,把罂 粟籽洒在浅窝里。以后,农民们便呆在家里坐享其成。依靠天然的肥力,天然的雨 水,顽强的罂粟种子很快发芽,6个星期内,幼苗就长成了,8个星期时,幼苗能 长到60厘米高,完全长成后,罂粟可达90至150厘米的高度,然后开花、结 果。一块罂粟地一般连续种植三年,三年后,天然的肥力消失,农民们迁移到另一 座山上,重新烧山,烧出另一片罂粟地。就这样,周而复始,年复一年,树也就被 烧光了。 打开话匣子,老周就有些收不住了。老周是汉人,并非佤族人,但对佤族的历 史了如指掌。 我觉得,老周应该去写小说,因为讲故事的时候,他的语言那么生动、形象, 而且极具煽动力。 听老周讲故事,真的是有趣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