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豪赌勐拉 第一节 “我们不是小勐拉” 结束“有惊无险”的南佤采访,我们返回此行的最后一站——掸邦东部第四特 区首府勐拉。 对于许多国人而言,勐拉并不陌生。一方面从1992年开始,就已开通从西 双版纳至勐拉的旅游线,以每年30万游客计,国内至少已经有300多万的人早 已见识这勐拉的风采,一睹金三角之门的风情;另一方面,勐拉在金三角地区应该 算是国内媒体上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因为勐拉的罂粟替代种植很成功,勐拉自身 的禁毒工作成绩斐然,早在1997年,就向全世界宣布为无毒区——无毒品种植 区。这些禁毒成果,经国内各大大小小媒体连篇累牍的宣传,早已为国内的许多读 者耳熟能详。 其实,我们之所以把勐拉作为拍摄的一站,也是为了宣传帮助当地替代种植的 成果。 近一个月来的奔波,我已身心疲惫,归心似箭,所以对勐拉,一开始就激情不 再,打不起精神来,纯为完成任务而坚持。但实际上,慢慢地,随后几天的经历、 见闻让我感觉勐拉并非想像中的那么平淡,这个新兴的小城市有着不少“新闻富矿” 值得挖掘。 勐拉城里遍布珠宝店、赌场、酒店、办公大楼、美容店,似乎是一个没有人生 活,只供人消遣的城市。这里根本没有中国许多城市都能看见的那种火柴盒式的住 宅楼。据说,穷苦的人都住在远离城区山坡上的茅草房和平房里,而官员、有钱人 的房子都高大、气派,和宾馆没什么两样。勐拉的许多建筑有着明显的缅甸建筑风 格,并且被漆成五彩缤纷的颜色,像是童话中的城市。 实际上,早在10多年前,勐拉还是一个只有几十间茅草屋的小村寨。198 9年4月19日,驻守 勐拉一带的缅共875军司令林明贤向缅甸政府投降,2 个月后的6月30日,缅政府批准在林明贤的辖区成立掸邦东部第四特区,林明贤 担任特区军政委员会主席。当时,第四特区还种植着罂粟2万多亩,有3个海洛因 加工厂,是金三角毒品种植、加工、贩运的重要地区之一。1991年,在缅甸中 央政府和中国云南地方政府的支持下,第四特区开始厉行禁毒。短短的十来年,勐 拉发展成今天这样规模的城市,其速度不亚于中国大陆的“深圳速度”。几天来, 我们始终未能见林明贤主席一面,据说他重病在身,正在治病。 勐拉的领导是我们本次金三角之行中所遇到的为数不多的自称“我们缅甸”的 人。果敢自称“我们果敢”,佤邦自称“我们佤邦”。这种称呼上的微妙差异,能 感觉出几个民地武装与缅中央政府关系的亲疏远近。 在当地领导的安排下,我们入住蓝盾酒店。据介绍,蓝盾酒店是澳门蓝盾集团 (缅甸)股份有限公司投巨资依山而建,绵延半座山,里面游泳池、的士高厅,赌 场、别墅等休闲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走进宾路房间,地毯上散落的几张名片映入眼帘。只见名片上写着:美女相伴, 湘女多情,全套服务。名片上面还标明年龄为16岁至21岁之间的妙龄女郎,服 务费从2000元至1万元人民币不等。此时,酒店的服务小姐敲门进房,给我送 来两瓶开水,我把名片给她看,她只是委婉地一笑,把名片搁在房内的桌上,转身 离开。如此直白的色情服务名片,小姐竟能一笑置之,看来她早习以为常,见怪不 怪了。 翻开宾馆服务指南,电话的拨打方式吸引了我。由于勐拉使用的是中国云南的 移动通信网络,所以把给中国拨打电话称做是“国内长途”,而给本国缅甸其他城 市拨打电话,则称为“国际长途”。服务指南没有缅文,只有中文和英文,给人的 错觉是住进了中国大陆的某家酒店。 床头柜上放着几张勐拉自办的报纸《星光报》。整张报刊是粗糙的彩印,只有 四版,图片大多数被印成了粉红色,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中国一家乡镇企业的宣传 画一类的东西。 报刊上有缅、中、英三种文字,《星光报》的星光二字被拼写成英文“Sta r Light”,一版是缅文,其他三版全是中文。报刊可能是不定期出版,今 年的第18期出版日期是2002年3月31日,星期日,而第19期出版日期却 是一个多月之后的5月8日,星期三,报刊的主要内容是缅甸中央领导人、四特区 领导人的各种活动,诸如视察、剪彩、讲话等等。第18期《星光报》的排版有些 意思。第二版的头条,以最醒目的位置、最长的篇幅报道勐拉东方大酒店开业典礼 隆重举行,林明贤司令员等第四特区领导出席;而在二版很不起眼的一个夹缝里, 则是一条重大新闻:“第四特区政治机关进行机构改革”。大意是:经军政委员会 研究决定,撤销政法部,成立第四特区警察局、督察局和法院。如此重大新闻只用 了不到短短150个字。不过,孰轻孰重,办报人比我清楚多了。这样的新闻排版, 让人感觉警察局、督察局和法院可能只是几块牌子而已,在往后四特区地方政府的 权力分配中,这几个执法部门能拥有多大的权力,占据什么样的地位,还不得而知, 因为刚成立一个多月。而在金三角,最高长官的一句话就是法律,是一种普遍现象, 勐拉也不例外。 同是第18期《星光报》的第三版,头版头条则全文刊登四特区柏洪升主席的 讲话,讲话中,他号召“全体干部在政治立场、政治态度和一切重大问题应该和林 (明贤)司令员保持一致,全体干部要忠于军政委员会,做到对司令员和军政委员 会的决定、指示不折不扣”。从这段讲话中,可能读者和我一样,已经闻出了那扑 面而来的熟悉的政治气息。 另一张《星光报》则是去年的,出版于2001年6月16日,报刊以大量的 篇幅报道了钦钮将军和林明贤主席的剪彩活动。2001年5月15日,勐拉蓝盾 国际大酒店落成典礼、勐拉高尔夫球场竣工仪式、勐拉珠宝玉石展览馆开馆典礼、 勐拉商贸中心的开业仪式和大金塔奘房开业仪式,都在这一天同时举行,由钦钮将 军和林明贤主席剪彩。事后,我曾问四特区的一名官员,5月15日究竟是一个什 么特殊日,为什么所有酒店都在这一天开业。他解释说,5月15日没什么特殊的, 只是这一天,钦钮将军刚好要来勐拉视察。由此推想,这些宾馆、高尔夫球场纷纷 赶场……倒有些像中国的献礼工程。 在这一天的报刊上,还有另外几条有价值的简明新闻: 1勐拉自来水厂投入运行,硬度和PH值达到国际饮水标准。 2勐拉有线电视台新建40多个频道卫星接收系统已全部开播。 3勐拉中文学校新校舍落成。 4勐拉学校多媒体交互网络教室建成,蓝盾国际大酒店新鸿飞董事长为该校 捐献人民币20万元。 通过这几条简明新闻,我们能大致了解目前勐拉的发展状况。 这几张《星光报》上,还刊登了一些禁毒、抓毒贩和替代种植的新闻,找不到 任何一条轻松的社会新闻,整张报刊给人的感觉要么是兴高采烈地开张,要么是义 正辞严地在训话和教导读者。尽管如此,但从《星光报》那板着面孔的报道中,我 们还是能粗略读解出勐拉的政治风云来。 晚上,在蓝盾酒店就餐,席上,自然少不了XO。菜肴极其丰富,山珍海味一 应俱全:三文鱼、穿山甲、麂子、桂鱼等等,穿山甲这样珍稀的保护动物竟然出现 在了小勐拉最豪华酒店的餐桌上。 酒过三巡,一个勐拉官员郑重其事地对我说:“朱小姐,我们有一个请求。” 我有几分吃惊地抬头看着他。“请你在节目播出时,不要在勐拉前面加上小字, 我们是勐拉,不是小勐拉。” 一直以来,好像是一种习惯,大家都称勐拉为小勐拉,可能是云南人为区分勐 拉和版纳的勐腊,而随口叫出的。这样随意的称呼,我在正式采访和交流的场合多 次提到,的确有不尊重之嫌。 我赶紧向几位勐拉官员道歉,声称确属无意。 晚上在蓝盾宾馆沉睡,一夜无事。早晨意外地发现隔壁摄像师早早地打开了房 门,嘀嘀咕咕说自己一夜未眠,和两只蝈蝈打了一晚上架,起床时一不小心踩死了 其中一只蝈蝈,另一只蝈蝈则一直守在这只死蝈蝈前不停地叫唤,叫起来怪感人的。 这金三角宾馆真有意思,不管怎么豪华,总少不了蚊子、老鼠、苍蝇、四脚蛇、 蝈蝈、绿螳螂,这倒是给疲惫的行程增加了一些别样的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