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逍遥岛风波 在“罗刹邦纠纷”故事中,水上郎君与花凤奉了袁通将军之命,携带礼物,来 到逍遥岛,邀请“天不怕”郝道子野仙,或“打不死”鬼影子野仙,希望他们之中 的任何一位愿往雪山,对付苦行僧。 当他们夫妇到达逍遥岛的首日,恰逢当地发生了一桩大事,那就是九龙之一的 毒龙尊者,企图逐步瓦解本岛,使其陆沉海底,填没蚌穴,以报昔年断角之仇,于 是借公济私,妄行过量之雨,暴雨成灾。造成山崩坡陷,楼厦倒塌,死伤无辜岛民 数百,以致罪犯天律。 此案现山本岛地方正神黄大仙主办,查核属实,缮就天表,正拟上奏天国,向 玉帝报告详情。 水上郎君乃是龙祖之裔,听到毒龙尊者闯了这场大祸,惊悸万分,但事关龙族 本身的荣誉,受到打击,使他无法袖手旁观。 为了争取时间,不得不先办这事。他偕花凤乘着月色明朗,夜访黄大仙。 不久,他们到达大仙的宫前。 这时宫门未闭,水上郎君向内探视,看到殿里灯烛辉煌,殿外有许多神差忙碌 走动。又听到神声嘈杂,好像黄大仙与当地神祇正在议事。 水上郎君见到此景,听到此声,就裹足不进,立在宫外,心里暗忖:“进去, 还是不进去?” 最后,他决定进去。 “啪,啪,啪。”水上郎君击掌三下。 “哪个?”一位老年广东籍神差应声而出,问道。 “在下水上郎君与内子花凤,从魔国来此,有要事求见贵宫主人,谨烦你老通 报。”水上郎君拱手道。 “大仙正在议事,只怕不得闲……不过,让我去问一声,”那老年神差说着, 连忙进去通报。 不久,他已快步出来,高声道:“大仙有请。” 在他的后面还跟随着八龙尊者一— 金龙、玉龙、青龙、黑龙、苍龙、虬龙、 纹龙以及火龙。八龙尊者见到水上郎君,纷纷跪倒尘埃。金龙尊者叩首道:“侄孙 等拜见叔祖公和叔祖婆。”水上郎君道:“免礼!起来,毒龙呢?”金龙道:“已 被大仙扣押,不日就要解赴天国。”水上郎君唔了一声,不再接口。 这时,那老年神差已经看得呆了,他想不到这对年轻夫妇竟然是八龙尊者的叔 祖公和叔祖婆。 宫内别的神差也都聚合来看这二位个速之客。 金龙尊者又道:“我们进去说话。” 水上郎君等进入议事厅,黄大仙连忙起身迎接。 “在下打扰大仙议事,万分抱歉。”水上郎君欠身道。 “无妨,无妨……让我先来介绍在座神祇与贤伉俪相识……八龙尊者是你们自 己人,无须介绍了……… 黄大仙说着,以手作势,接着依次介绍道:”这位是太 平山山神。“ 水上郎君点头作礼,花风跟着裣衽。 太平山山神起身还礼,随即坐下。 接着黄大仙又作下列一连串介绍:“这是本岛老土地。” “西环当方土地。” “他是本宫的首席神探。” “这位是狮子山山神。” “沙田总土地。” “鲤鱼门水神。” “浅水湾天后。” “巡海夜叉首领。” 在座各山各地的山神土地,以及水府神祇等约计九名之多,都经黄大仙一一介 绍。 水上郎君与花凤分别向他们作礼。 介绍完毕,黄大仙道:“请贤伉俪坐在这里。” 水上郎君谢了—声,就与花凤坐在黄大仙的右边。 说话开门见山,黄大仙道:“郎君不远万里而来,夤夜枉顾,想必是为了毒龙 尊者的事。” 水上郎君道:“正是。”其实他到逍遥岛是来秘密邀请郝道子或鬼影子,但也 不便说出自己的任务,只得将错就错,说是为了毒龙。 黄大仙道:“这事正在讨论……陆地的神祇主张把毒龙尊者押解天国,听候玉 帝发落,水道的神祇希望将毒龙尊者解赴水国,由南海龙王处理,因此双方相持不 下,尚未作出决定。” 水上郎君问道:“大仙的意见如何?” 黄大仙道:“事关许多人命的案件,照理应该把他押赴天国,不过,如今郎君 特为此事而来,必有高见,可否告知?” 水上郎君道:“在下虽为此事而来,但也不敢逆天行事……可是,要想先问清 楚;这次雨灾,究竟死了多少人?” 黄大仙随手把桌上那份“雨灾鬼篆”递给水土郎君。 水上郎君仔细一看,读道:“鬼魂有数可计者,一百六十四名,有名可查,但 冤魂业已飘散,不知所终者约计十名……请问大仙,那些人是否命该如此,还是枉 死屈亡?” 黄大仙还未回答,首席神探已经抢先道:“本神探昨夜曾到鬼国地府调查这批 死亡者的‘生死录’,但未能如愿,因为该国现已由鬼煞计真元帅当权,他的部下 拒绝任何查询。” 水上郎君道:“这事不难办到。在下与计真颇有交情,只要修书一封,必能使 尊神如愿以偿……不过,这件事又要麻烦你再向阴司走—遭了。”(魔国接管幽冥 地府,请参阅天廷会议故事) 首席神探听了,不敢立即答应,他的目光瞟向黄大仙,征求后者的意见。 黄大仙明白首席神探的暗示,点头道:“如果郎君愿意协助,本宫首席神探是 不惮跋涉的。” 水上郎君道:“那好极了……在下的意思是:如果鬼篆中人都是命中注定,那 毒龙的罪名可能不重,否则,就另当别论了……所以,最要紧的,就是先将这事查 明……现在,让在下致函计真元帅,谨烦贵宫首席神探立即携书就道,速赴阴界, 约在二小时以后可见分晓,不知大仙之意如何?” 黄大仙道:“好,就这么办……可能在一小时以内,本宫神探就能完成任务… …他说着,随即从案头拿起文房四宝,递给水上郎君。 花凤磨墨,红袖添香,水上郎君执笔按纸,一挥而就。 他写好了信和信封,自己先看一遍,然后把信交给黄大仙过目。 大仙对信上的措辞,并无异议,于是将信笺和雨灾鬼篆一份同时放入信封,用 浆糊封妥,顺手交给首席神探,叮嘱道:“速去速回,一路小心。” 首席神探纳信入怀,双手向黄大仙一拱,表示告辞,转身走出厅去,迳赴鬼国 地府。 黄大仙目送那神探出厅后,回过头来,面对着水上郎君问道:“根据郎君的看 法,那批死鬼之中,有否枉死屈亡之人?” 水上郎君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依常理推测,他们应是劫数难逃,寿算 已尽……” 玉龙尊者附和道:“叔祖公之言极是,他们都是命该如此……” 太平山神反驳道:“未必,未必!我不相信,那许多死亡者,都是该死,难道 一个也不是屈死吗?” 玉龙尊者道:“我根据值日神和值夜神报告:那天许多遭劫之人的头顶上,都 有一股黑气上升,同时,他们祖先的鬼魂也纷纷出动,四周奔走,要想显灵相救, 但被二神阻止,因此爱莫能助,只得愁眉紧皱,摇头叹息,但不在劫数之人,则头 顶现出红光,二神怂恿本家祖宗显灵暗护,因此都能逢凶化吉,免遭劫难……这样 看来,那批死鬼只是借手舍弟毒龙尊者以致死亡而已。” 西环当方土地道:“命中注定,倒也有点道理。当时,老汉在现场守护监视, 看到有些人的头上,现出红光,但在楼厦倾覆时,不及逃避,都已陷身在内,结果, 他们从残垣乱石之中被救出险,虽受损伤,却未送命……另有一个最显著的例子: 当时有个吉利部落的讼师,头顶冒出黑气,毫无疑问,理该遭劫,但可能此人以前 曾行一桩善事,正当那股黑气放尽,头上忽现红光的一刹那,山坡业已惊天动地似 的从数十丈高处崩坍下来,百千万吨泥土乱石,直冲坡下的楼厦,顷刻之间,楼倒 厦坍,碎砖残石,纷纷向那个吉利讼师当头压下。那时,亏得值夜神眼光锐利,他 一看到那讼师头上忽现幻红光,知道此人阳寿未满,连忙运用神力,将压下来的碎 砖残石推前三尺,因此,避过—劫,当时此人虽已受伤,但并非致命,经医治后, 得庆更生……所以,现在我的看法已经改变,认定那批死鬼都不是屈死的。” 逍遥岛老土地听了西环当方上地的话,大怒道:“你的意思是否想窝里反?吃 里扒外。 刚才你竭力反对把那毒龙押往水国,一定要将他解赴天国,现在你说那批死鬼 都不是屈死,企图为毒龙辩护,藉以减轻他的罪名……你讲话前后矛盾,存着什么 心意。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竟然胡乱发言。我是本岛的总土地,不但有权纠正你 的思想,而且等一会首席神探回来,如果他调查到那雨灾鬼篆中有屈死之鬼的话, 我就非惩治你不可。“ 西环当方土地不甘心在众神祇面前被上司斥责,不禁勃然作色,反唇相讥道: “你不要依老卖老,讲话不堪入耳……当时情况是我在现场亲眼目睹,都是事实, 不像你高高在上,终日不做—事,平时只晓得吃饭睡觉,享受当地居民的香火供献, 尸位素餐,等到当地出了山崩楼坍大事,你还在床上纳福,梦游乾坤,却要烦劳我 来把你从熟睡中推醒,岂非笑话奇谈?……” 黄人仙大声道:“住口!不许再说下去!” 老土地还想乘机反驳,也被黄大仙喝住。 大厅里—片静寂。 过了一会,黄大仙又开始道:“郎君,刚才你说:那份雨灾鬼篆之中都非屈死 之人,枉死之鬼,是抑不是?” 水上郎君道:“那不过是在下妄自推测而已,但也不敢确定。” 黄大仙道:“那么,尊驾来此的动机如何?” 水上郎君道:“毒龙尊者乃是本族之孙,他犯了罪,理应处理,至于应处何罪, 在下自觉无权置喙,也不便过问,可是,在下身为龙祖之裔,对于本族子孙所犯罪 行的性质,以及罪行轻重,却有询问的义务,这就是动机。” 黄大仙道:“等一会,本宫的首席神探取得报告回来,如果证明雨灾鬼篆中确 有屈死之人,你是否同意我们将毒龙尊者解赴天庭?” 水上郎君道:“在下不反对,但也不赞助,固那是你们自己的主权,本人不该 为毒龙说偏护的话。” 黄大仙道:“如果事实证明,雨灾鬼篆中都是命该如此,并无枉死之人,尊驾 是否也不发表意见?” 水上郎君道:“那是鲤鱼门水神,浅水湾天后,巡海夜叉首领,以及八龙尊者 等应该论律辩正的问题,而在下虽是龙族,却非当地神祇,所以也不便发言,以免 外界物议。” 黄大仙听了,点头道:“尊驾立场正确,不愧龙裔公子……不过,我们当然也 要以事论事,决不会操之过急,有失公道,何况彼此都是同僚,水陆关系密切,自 应尽量把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无事。日前双方意见虽有不同,但并非完全不能 协调,更不会因小忿而乱大谋,以致各趋极端。这一点,我希望在座的水陆神祇必 须先要有同样心理,然后才可平心静气来讨论毒龙尊者的问题。” 水上郎君道:“大仙说得极是,在下万分佩服。” 太平山神道:“我倒并不斤斤较量于这次雨灾鬼篆中人的屈死,或非屈死的问 题……” 水上郎君插嘴问道:“尊神以为人命并不重要?” 太平山神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人命案件当然重要,不过,我提出另 一问题,那是比这次的雨灾鬼篆更重要到万倍。” 水上郎君哦了一声道:“请道其详。” 太平山神道:“毒龙尊者心术不正,其名犹如其心。他前后二次要夺取本岛岛 底洞穴里太古蚌母的宝珠,妄图吞服,以便白日升天,成为龙仙,不但都未能得手, 而且反被蚌母击伤……他又二次妄行过量之雨,都造成了本岛山坡崩陷,楼厦倒塌, 许客人畜死亡的惨祸,……我是守护本岛的主要山神,他来侵犯我的地盘,职责所 在,叫我怎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八十年前,他已受过了—次教训,禁闭十年, 又记了大过,但还不知悔悟,现在又犯了同样的罪,这是不能饶恕的,……不仅如 此,最近他更唆使其表妹九头凤儿,以色相诱惑小道士钱沅,企图从其师郝道子野 仙手中,取得鹬嘴钳,钳开太古蚌母的蚌壳,以便挖取宝珠,……众所周知,本岛 之所以百业兴旺,万商云集,全靠那太古蚌母的灵气在岛底保护;本岛之所以人口 众多,生生不息,也全靠那太古蚌母的那颗宝珠。假如一旦那蚌珠—一号称‘东方 之珠’被毒龙尊者巧取豪夺得手,蚌母必将立即遭劫,本岛也就顷刻陆沉,……珠 在蚌在,珠亡蚌死,亦即蚌在岛在,蚌亡岛沉。假使本岛一旦陆沉,我们山神土地 就都变成了失业的神祇,那倒是小事,试问岛上数百万生灵惨遭没顶,沉入海悔底, 或葬身鱼腹,这个重大后果的责任谁能担当?” 水上郎君既惊且怒道:“可恶的毒龙,是可忍孰不可忍?在下根本不知道他竟 敢如此胡天胡帝,不法妄行。……如果他真的有此事实,待我查明之后,一定要抽 其龙筋,剥其龙皮,碎其龙骨……金龙,你过来!” 金龙尊者连忙站起身来,走近水上郎君身边,恭敬地道:“叔祖公有何吩咐?” 水上郎君道:“刚才太平山神所讲的话,你都听清楚吗?” 金龙尊者道:“是,听清楚。” 水上郎君道:“你没有异议吗?” 金龙尊者道:“太平山神说的都是实情。” 水上郎君声色俱厉地道:“你身为九龙之首,怎会让这毒龙的恶行发展到如此 地步,事前不加阻止?” 金龙尊者跪下禀道:“侄孙等时时刻刻劝告他,要他安分守己,怎奈他阳奉阴 违。怙恶不悛,暗中进行坏事,等到发觉,大错业已铸成,挽救不及……” 水上郎君接嘴道:“嘿,嘿!时时刻刻劝告……说得好听……你何为不早些将 他送到南海敖钦那边去看管?” 金龙尊者叩头道,“侄孙知罪……不过,家母在飞升得道之前,最爱小弟毒龙, 但深知他的龙脑里生着毒丹,担心他将来会干坏事,或遭遇劫数,所以她常常叮嘱 侄孙等兄弟八人。 必须对他妥加保护,因此……因此侄孙等不忍送他到南海去。“ 水上郎君道:“过去你们不忍将他押赴南海,为什么你们现在会忍心送他去呢?” 金龙尊者道:“因为送往南海比押赴天庭好……如果他到了大庭,定会被处斩 刑。” 水上郎君道:“你说他的脑里生着毒丹?” 金龙尊者道:“是。” 水上郎君道:“你们何故不聘请神医为他开脑,割去毒丹?” 金龙尊者道:“为了这事,侄孙曾亲自去请天国的华陀神医,前来为小弟开脑 除丹,后经华陀神医开脑。发觉脑里并无毒丹,同时他也曾为小弟检查全身,又未 发现那毒丹究竟生在何处……五十年前,侄孙因公前赴天庭,顺便又请得天医星君 下凡,特为小弟解毒,但他也说不出毒在哪里。前年,侄孙忽然想到了扁鹊仙师, 于是又去请他前来诊治。起初仙也看不出毒丹的所在,后来经过仔细研究,终于发 现了……原来他体内膏肓之间患着一个小小的毒瘤,在逐渐膨胀中,显然那毒瘤影 响了他的情绪,使其脾气暴躁,精神不宁,且瘤中偶有小量毒汁渗出,促其性情改 变,幻想增多……因此,他做坏事,可能就是这个缘故……据扁鹊仙师告:膏肓之 间的毒瘤,神刀无法割治,仙药也属无效,惟一的办法,可请二竖持刀进入膏肓之 间,将毒瘤割掉后取出,此病便可痊愈……但二竖乃是魔鬼,只会作祟,怎肯利人, 何况他们形迹飘忽,到哪里去找?唉!这有什么办法呢?” 水上郎君摇头叹息道:“哦,原来仙医和神医也有束手无策,无能为力之日, 反要向魔鬼求援,……不过,邀请二竖,我倒有办法。” 金龙尊者听了,大喜道:“叔祖公有办法,那是再好没有了,但不知那二竖现 在何处?” 水上郎君道:“他们现居魔国,在神医子手下服务,要除毒瘤,非神医子不可, ……等待我在这里的事情完毕之后,就去请他来……” 金龙尊者抢着道:“多谢叔祖公……”接着,他叩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归坐 原位。 水上郎君道:“这是我义不容辞的。” 太平山神问道:“贵国神医子乃是国际杏林闻名的人物,为何豢养二竖,是否 彼此……” 水上郎君接口道:“你的意思是否指彼此狼狈为奸,互相利用?” 太平山神道:“那是我—部份的意思。医者父母心,像神医子那样,岂非有失 医德?” 水上郎君道:“神医子手下除了二竖之外,另蓄许多病魔,随时听其差遣调用, ……当然,他能置人于死,也能使人起死为生,但事实上,他御下极严,决不纵容 病魔害人,达到其先陷害,后救治,藉以勒索敛财的目的,否则他如何可称神医子, 又怎能被封为野仙品级?……他的手下病魔都是健康克星,人类仇敌,那些顽黠不 驯的怪物,如果没有神医子加以统领管束,世上人畜必将死亡殆尽,地府即有鬼满 之患,甚至仙佛神圣也将防不胜防,影响了清洁静修,阻碍道行的进展。” 太平山神道:“哦,原来如此,但神医子豢蓄了许多病魔怪物,为何他本身不 会受到害处呢?” 水上郎君道:“物以类聚,病以克愈,所谓相生相克。以毒攻毒,精通此理, 万事得济……不但如此,病魔怪物,乃恶之源,若能知其恶性,加以利用,导之为 善,非不可能。 譬如:二竖,本是专攻膏肓的恶魔,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但若神医 子能教其侵入毒龙体内。嘱其割除膏肓之间的毒瘤,那就变成恶魔也能为善的例子 了……不过,目前这事尚未实现,养恶为善,未免言之过早,但万一神医子果能妙 手回春,那便是古今杏林史上的创举了。“ 黄大仙听了,大笑道:“如能成为事实,天国所设立的本届混元医药奖金得主, 非神医子莫属。” 巡海夜叉问道:“什么叫做混元医药奖金?” 狮子山神抢先道:“老兄久居水国,当然孤陋寡闻,不知天国的事,现在我讲 给你听:天国的混元奖金,等于地国瑞典部落的诺贝尔医药奖金,你明白吗?” 巡海夜叉摇摇头道:“什么叫做诺贝尔奖金,我也不知道。” 狮子山神大笑道:“怪不得,你的头颅双旁高耸,中间低陷,所以脑子不大灵 活,什幺都不知道,……” 巡海夜叉听到狮子山神语含讽刺,不禁大怒,正待发作,但黄大仙已接嘴阻喝 道,“谈正经事,不许乱讲闲话……” 于是巡海夜叉只得耐住火气,默然不语,但他的双目却发出二道碧绿的眼光, 射向狮子山神,吓得后者不敢逼视,连忙缩进了头,显出畏惧的神色。 接下去,黄大仙道:“毒龙尊者患此痼疾,作恶非其本性,我们应该为他可怜, 予以同情……” 黄大仙话未讲完,大仙宫正门神差前来通报道:“首席神探回来了!” 黄大仙道:“何其快也……叫他进来!” 须臾,首席神探走入大厅,向黄大仙拱手道:“卑职已顺利完成任务……” 黄大仙道:“坐着讲话。” 首席神探走回原座,先向众神权作—环揖,然后坐下,接着道:“我御风而行, 进入幽冥地府,凭着水上郎君的持信,判官对我非常客气,给我种种便利,毫无阻 碍,查到这次雨灾篆中的死者全是寿算已满,不是屈死的……” 金龙尊者大喜,以手加额道:“我弟有救丁!” 首席神探道:“尊者不要太早欢喜,我的话还未说完……” 黄大仙道:“请说下去。” 首席神探道:“不过,有半个人是屈死的……” 黄大仙惊异道,“半个人屈死,我不明白?” 首席神探继续说:“死者之中,有一女性某氏,她已怀孕五月,那胎儿未出娘 胎,便已胎死腹中,岂非半个人屈死吗?” 黄大仙叹息道:“有这种事?” 金龙尊者忧愁地道:“那真是太不幸了。” 黄大仙道:“你说死者都非屈死,那是判官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查过地府的 生死簿?” 首席神探道:“判官把生死簿给我看,我逐一细查,很清楚,不会错。” 黄大仙道:“那死者女性某氏名下,在生死簿上如何记载,你现在还记得吗?” 首席神探道:“记得……记得……某氏,吴郡人,某年月日时生,命中注定于 某年月日时,在雨灾中坍楼压毙,享寿若干岁,劫数难逃,死时怀孕五月,后面还 有几个小字,笔迹模糊,字体潦草,看不清楚,最后二字好像是‘屈死’。” 黄大仙道:“你有否查过那胎儿是何人投胎,寿算多少?” 首席神探道:“这倒不曾查过。” 正在这时,大仙宫正门神差慌张地进来报告:“天使到!” 众神祇听到天使下凡,均各大惊,纷纷起身。 水上郎君与花凤也觉得这时天使降临,心有预感,暗忖大事不妙。 黄大仙从容地道:“各位神兄祇弟请勿慌张,让黄某出去接迎。”他说着,走 出厅去。 不久,由黄大仙恭敬陪伴,天使手捧玉敕,大模大样进入厅内,除水上郎君与 花凤依然安坐原位外,所有水陆神祇个个立正,拱手迎接。 天使也不与他们招呼,就开口向黄大仙索取毒龙尊者,声明立即押赴天庭。 黄大仙的眼光向水上郎君和八龙尊者一掠而过,他婉转地对天使道:“关于毒 龙尊者的事,下方神祇正在详查,尚无天表上奏,何故即来逮捕?” 天使道:“那是上界的敕令,本天使奉命行事。” 黄大仙道:“根据过去惯例,天庭逮捕下界神祇,必须先由当地正神呈报罪状, 然后颁发敕令,这次的事似乎反常,可否请天使稍缓执行,容敝神将这案件察查明 白之后,再行定夺?” 天使不耐烦地道:“不行,本天使必须立即执行任务……下界神祇,做事议而 不决,决而不行,行而又不彻底,这种小事,你们应该早奏上界,现在还想拖延时 间,这是什么用意?” 黄大仙低心下首地道:“天使责备得是……不过,本宫业已查明,这次雨灾鬼 篆的名单,除半个人屈死外,余者都是命中注定,劫数难逃……” 天使大声道:“难道半个人不是人命吗?” 黄大仙道:“但敝神尚须查明那半个人的寿算如何。” 天使怒道:“不必罗嗦。以免延误宝贵时间,……快!快把那毒龙押出来,让 我带走。” 黄大仙又把眼光瞟向水上郎君和八龙尊者。 他看到水上郎君态度如常,喜怒不形于色,而八龙尊者兄弟们满面愁容,显出 焦急而失望的神色。 这时,天空中忽然传下来二个声音。 “快把毒龙交出来!” “不要耽误时辰,快点押解毒龙!” 众神祇包括黄大仙在内,听到声音,大惊失色。 水上郎君过去久居天国,听惯那声音是雷部正神邓忠和陶荣二位天君所发,不 免微微吃惊,心想:天国劳师动众,小事大做。 在此种情况下,黄大仙知道事情业已无法挽救,何况天命难违,自己职微言轻, 不敢再与天使争辩,于是他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请毒龙尊者出来。” 不久,四名神差手持神刀,押着毒龙尊者进入大厅。 毒龙尊者双臂向后反绑,形容憔悴,这时,他是囚犯,龙威失色。 八龙尊者兄弟们,看到小弟毒龙如此情形,都不约而同,争相趋前,围着他说 着安慰的话,兄弟之间,真情流露,依依惜别,令人心酸,只因他罪犯天条,此去 天庭,生死末卜,看来形势严重,凶多吉少,何况,天威显赫,天律严明,八龙尊 者身为兄长,骨肉情深,生离死别,岂不悲哀?他们除了慰勉之外,也是爱莫能助。 这时,毒龙尊者,泪痕盈颊,缓步走近水上郎君前面跪倒,叩头道:“侄孙不 肖,罪孽深重……”他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水上郎君道:“不成器的东西,身为龙神,理应一身作事一身当,哭哭啼啼, 畏首畏尾,大失龙威,可耻之至,死就死,活就活,有什么可怕?还不快滚!” 这时,天使连声催促,于是毒龙尊者站起身来。 天使正要押他出厅,忽然黄大仙道:“且慢!” 天使问道:“大仙有何指教?” 黄大仙道:“请天使办一手续。” 天使道:“甚么手续?” 黄大仙道:“毒龙尊者不是普通囚犯,现在给天使带走,尚请写—收据,以便 敝神向南海龙王交代。” 天使道:“可以,拿纸笔来。” 黄大仙立即从案头拿了纸笔,顺手递给天使,后者大笔一挥,顷刻缮就收条, 交与黄大仙。 黄大仙故意高声读道:“今收到水国罪神毒龙尊者活口—名,验明正身无误, 此据。天使水府星君余元签名……,年月日。” 手续办妥,天使押着毒龙尊者,昂首举步,往外走去。 黄大仙,水土郎君,花凤,八龙尊者以及各位水陆神祇等也都连袂相送。 到了大仙宫外,天使驾起青云,押着毒龙尊者,会同在空中等候的邓陶二位天 君,飞向天国。 假如这次毒龙尊者被天庭判处死刑,九龙尊者中就将缺少了一位尊者,而逍遥 岛对面的“九龙”地名,也就要由黄大仙作主,改为“八龙”了。 水上郎君目送天使带走毒龙尊者之后,随即向黄大仙拱一拱手,说了一声: “打扰,” 接着又向八龙尊者挥一挥手,于是携着花凤,匆忙地驾起白云,冉冉上升天空, 远远地跟随在余天使和邓陶二天君的后面。 *** *** *** ***且说八龙尊者眼睁睁看着小 弟毒龙给天使带走,不敢插手阻拦,其情绪之恶劣可想而知,真是心灰意懒,欲哭 无泪。 他们对黄大仙却都感激,因后者与天使周旋,无非是想把毒龙尊者留下,目的 虽未达到,但已尽了最大的努力。至于毒龙尊者仍被天使带走,那是出于黄大仙的 权力所及,也是有目共睹,无可奈何的事。 金龙尊者代表诸弟,走近黄大仙身边,拱手谢道:“刚才大仙与天使谈话,处 处为舍弟着想,我辈兄弟万分感激,一切容后图报。” 黄大仙谦逊地道:“尊者好说,在下无能为力,万分惭愧,若非空中尚有邓陶 二位天君同来,在下还想挽救……不过,尊者可请放心,想来半个人屈死,未必会 构成大罪,也可能令弟因祸得福。” 金龙尊者愀然道:“得福,不敢妄想,但愿舍弟平安无事,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 忽然,天仙宫外附近,神声嘈杂,并且还听到鬼哭,金龙尊者的话就被那边‘ 鬼哭神呼’所打断。 “什么事?”黄大仙问道。 “前面捉到厂—个野鬼。”神差答道。 “不许打他,带他来!”黄大仙命令道。 倾刻之间,二个神差拖着那野鬼走到黄大仙前面,把他掀倒地上,跪了下去, 接着其中之一的神差禀道:“这野鬼在宫外闪闪缩缩,东躲西避,电鬼祟祟,南嘹 北望,一定是个小偷。” 那野鬼道:“我不是野鬼,也不是小偷。” 黄大仙道:“那么,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野鬼道:“送信。” 黄大仙道:“送信为何要东躲西避,南嘹北望7” 野鬼道:“刚才我看到有天神在此,神光闪耀,吓得我不敢进来,只得东躲西 避,南盼北望,以便一边观察附近有无安全地点,好让我藏身。” 黄大仙道:“你是谁,谁叫你送信?” 野鬼道:“我是幽冥地府的急脚子,陆判官叫我送信到这儿来。” 黄大仙道:“哦,你是急脚子,信呢?” 急脚子连忙从身边拿出一封书信,信封黑色,上写红字:“逍遥岛地方正神黄 大仙亲启。” 黄大仙接过书信,沉吟道:“这是鬼国公文,可能与半个人屈死有关……各位 神兄祇弟,请到厅内说话……急脚子,你也进来……”他说着,回头对着那二个神 差,接下去道:“你们一起进来。”于是众神祇,神差,急脚子等都鱼贯走进大厅。 大家坐定之后,黄大仙拆阅公文,半响无语,依旧把公文放回信封,静静等候, 谁也不敢询问公文的内容。 过了一会,黄大仙开口道:“急脚子,这二个神差打过你吗?” 急脚子点点头。 “你受了伤吗?” 急脚子忽然伤心起来,边哭边说:“他们对我,不问情由,拳打脚踢,揍得我 遍体鳞伤,这样凶恶霸道,我回去一定要报告陆判官,抓他们到地府去……” 黄大仙笑道:“急脚子,不要说下去了……”他说着,眼光转到那二个神差的 脸上,继续道:“陈忠,唐义,你们身为神差,滥用职权,不问青红皂白,对付邻 邦来使拳足交加,还要诬良为贼,真是胆大妄为,至于极点……急脚子乃是地府鬼 雄,打不得的,如今你们引鬼上身,后果不小,……你们知道陆判官吗?听清楚! 目前幽冥国是由计真当权,陆判官是计真手下的红员,虽是鬼官,不畏神威,且他 曾三申五令,不准任何神祇欺侮鬼灵,即使我是地方正神,现在也要让他三分…… 你们小小神差,竟敢得罪他的急脚子,那是不得了的。 这事情我也没法替你们担当。“ 陈忠唐义被黄大仙一吓,心里大为惊骇,连忙跪下叩头,哀求道:“大仙在上, 小神知错了,千祈大仙作主。” 其实黄大仙素知陈忠唐义在外敲诈纳贿,横行不法,现在正好乘此机会,加以 惩治,所以他故作危言耸听的论调。果然,其言生效,那二个神差已经吓得不亦乐 乎了,因他们明白:计真是魔国的元帅,他推翻了鬼国王朝,仙佛神圣对他也都侧 目而视,无可奈何……陆判官也是魔国的凶煞,神祇见到他,都要避道而行……这 鬼家伙——急脚子是他差来送信的,得罪了这鬼东西就等于得罪了陆判官,得罪了 陆判官就是得罪了计真元帅,这事连本宫的正神黄大仙也担当不起,怎么办呢?他 们想来想去,心乱如麻,但最后决定还是要恳求大仙作主。 这时,黄大仙已经扳起面孔,严肃地道:“嘿!知错了,现在有什么用。我知 道:你们手头很是宽裕,生活非常阔绰,这事求我无用,你们还是去求那急脚子吧!” 那些话出诸黄大仙之口,当然是说给急脚子听的,这古灵精怪的急脚子怎会不 明白黄大仙的暗示? 陈忠唐义当然也明白黄大仙讲话的弦外之音,于是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多 谢大仙指示,小神知道了。” 黄大仙道:“知道就好,你们都出去,好好地款待这位鬼爷不许再得罪他!” 当时,急脚子故意假装受伤甚重,走不动路,并且嘴里频频呼痛。 陈忠没法,只得把那急脚子背在肩上,唐义则半扶半搀地护他出厅。 临走,急脚子口里还说出对那二位神差极为难堪的话:“多谢大仙仁慈!这里 的情形与以前鬼国地府一样,阎王好见,小鬼难当。” 陈唐二神差听了,表面上只得忍耐,心里暗骂道:“狐假虎威,鬼东西。” 等到那二个神差出去后,黄大仙又把那公文从黑色信封抽了出来,道:“我们 现在谈正经事……陆判官业已查出;那半个人——五月胎儿也不是屈死的,他前世 乃是个作恶多端的奸诈之徒,死后地府罚他来世为犬,但此鬼狡猾非凡,不甘投入 狗胎,乘着阴差一时蔬忽,被他从现场溜走,偷投人胎,等到阴差发觉,已经逃之 夭夭,不知去向,但在五个月之后,才被阴差查出下落,原来他已投到某氏的胎中 ……某氏遭遇劫数,他也连带受累,命中注定,仍旧不得为人……据陆判官告,如 今此鬼不准胎生,连狗也不给他做,业已押着他去投卵胎了。” 八龙尊者兄弟们听了大喜。当场,金龙尊者发言,道:“这样说来,舍弟无罪, ……现在,我有一事恳求大仙协助。” 黄大仙道:“不敢,在下能力所及,自当效劳。” 金龙尊者道:“既然舍弟无罪,拟请大仙准予借用鬼国公文,使本族可以此物 作凭,向天使追回舍弟,不知大仙肯允许否?” 黄大仙道:“无须劳驾……追不及了,不久之后,天使可能再度降临本宫。” 金龙尊者惊疑地道:“天使会自动再来?我不明白。” 这事不仅使金龙尊者不相信,就是在座的众神祇也都感到惊疑不止。 黄大仙道:“你不曾看到令叔祖水上郎君的神色吗?他行踪匆忙,为了什么?” 金龙尊者道:“我倒不曾注意。” 黄大仙道:“他此去必有所为。” 金龙尊者道:“大仙的意思是指他老人家去拦劫舍弟?” 黄大仙道:“本神不敢确定……不过,根据推测,有此可能。” 金龙尊者道:“武力拦劫,势必得罪天使,违犯天律,那怎么行?” 黄大仙道:“也许令叔祖胸有成竹,另有安排,那就不得而知了。” 浅水湾天后是沉默寡言的海神,她对于黄大仙所讲,天使可能再度降临本宫, 暗自怀疑,认为决不可能,这时,她终于忍耐不住,发言问道:“刚才大仙谈及天 使可能再来,但本天后以为这事的可能性不大,不知大仙的话有何根据?” 天后提出这个问题,本来也是众神祇所要提出的问题,不过后来众神祇听到黄 大仙的语气似乎指水上郎君会拦劫毒龙,他们就开始相信了。如今浅水湾天后忽提 异议,于是他们的信心发生动摇,同时引起了鲤鱼门水神也支持天后的意见,他说 :“本神也有些同感。” 黄大仙反问道:“天后娘娘,你以为天使重来可能性不大的根据,可否先说出 来听听?” 天后道:“据本天后所知,水上郎君过去虽是生性不羁,行为超出常轨,那时 他尚未娶妻,无人管束,所以他敢作敢为,不顾后果,这是许多未婚男子的通病, 未可厚非。现在情况不同,他已有家室,且其妻花凤又在身边,怎会去拦截天使, 劫夺毒龙,此其一。即使水上郎君旧性不改,自以为有魔国的同王作其靠山,于是 甘冒不韪,出手阻击天使,但花凤决不会让他去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此其二。刚 才本天后暗察水上郎君的言行,发觉他讲话明理得体,举止稳重审慎,因此,断定 其人今非昔比,似乎不会像大仙所说那样:”他此去必有所为。拦劫天使也有可能。 ‘这是不合逻辑的……所以,本天后认为水上郎君不会去劫夺毒龙尊者,天使就没 有再度降临的必要。“ 鲤鱼门水神附和道:“天后娘娘的话讲得不错,本神见解和她完全相同。” 黄大仙道:“天后的话也有道理,不过,这是表面的看法,没有深入研究龙族 的传统历史。毒龙尊者的罪状,虽仅牵涉到雨灾鬼篆中五月胎儿屈死问题,但这并 不是构成他必须要被押赴天国的因素。而天国之所以要这样做,那是另有许多原因, 现在,先让在下讲明龙族的传统历史。龙,八十一鳞,合九九之数,春分而登天, 秋分而潜渊,布云行雨,变化神奇,若使龙威震怒,人类莫能御之。因此,自古以 来,龙族始终是由天国统治的……金龙尊者,在下的话说得对抑不对?” 金龙尊者道,“龙族是受四海龙王管辖,但水国龙王却听命于天,所以,大仙 你说龙族是由天国统治,极是,极是。” 得到了金龙尊者的支持,黄大仙就振振有词地接下去道:“自从天宫会议之后, 魔国势力火盛,通天教主千方百计要想把统治龙族的权力,从玉帝手中接收过来, 借以打击天国的威声。过去,为了江门龙神的事,天国与魔国发生磨擦,结果,天 国虽已获得最后胜利,但通天教主是下会甘心的。(天同与魔国争夺江门龙神,请 参阅”神兄仙弟“故事。)目前,魔国的妖魔人物在逍遥岛潜伏,为数不少,而龙 裔公子—一水上郎君又恰巧在我们讨论毒龙案件时,驾临本宫,此中原因,不问可 知,本神认为天国与魔国正在逃行第二次夺龙斗争,而水上郎君必是这斗争中的主 角,不知各位神兄祇弟以为然否?” 浅水湾天后道:“江门龙神的事闹得很大,宇宙列国虽都把它当作政治讨论的 主题,但此龙邪,彼龙正,二者岂可相提并论?现在天国劳师动众,决非善意争取 毒龙尊者,可能是要把他擒而杀之。” 黄大仙道:“不然,龙之正者,原是天国争取的对象,但龙之邪者,天国也要 争取。” 天后道:“为什么?” 黄大仙道:“理由很简单。天国绝对不愿意让毒龙尊者入籍魔国,以免增添通 天教主的羽党,助其恶势,为害列国。” 天后道:“大仙,你不要把这问题看得过分严重,龙裔公子目前是魔国的客卿, 但本天后认为他才是天国所争取的对象,获—龙裔公子,胜于毒龙尊者百倍,得一 毒龙,对天国言,有等于无,作为不大,因此,天国是下会舍壁玉面取瓦石的。” 黄大仙道:“天后娘娘,你的见解错了,璧玉虽贵,只可供人玩赏,徒为羡慕 虚荣者所爱,其功效不过娱心悦目而已。瓦石虽贱,却能砌成高楼大厦,有利人群, 若论实际用途,则壁玉不如瓦石远甚。龙裔公子被迫而栖身魔国,只不过增加了魔 国的声势,但善者处恶境,即使为恶,其恶不深,所以,他决不肯为魔国做丧心害 理的事情。至于毒龙尊者就不同了。 他若—旦进入魔国的彀中,则恶者处于恶境,恶上加恶,终必为虎作伥……喂! 金龙尊者,请你原谅本神说那些话,似乎有损令弟的名声……“ 金龙尊者道:“大仙讲话完全合乎事理。铁面无私,照命直谈,我怎会对你见 怪,…… 不过,我金龙自知无德,未能使舍弟改恶为善,真是愧对苍生……“ 黄大仙连忙接口道:“尊者不必自责,俗语道:”—母生九子,连娘十条心。 ‘何况改恶为善,也应假以时日,始能潜移默化,不是顷刻之间,所能奏功。放下 屠刀。立地成佛,无非是佛家的口头禅,但自开天辟地以来,能有几人做到这种地 步?“ 金龙尊者道:“多谢大仙的譬解。” 黄大仙道:“现在,让在下再讲主题,天国欢迎善者进入恶境,使恶者有所警 惕,但最忌恶境引诱恶者,所以,天国为了避免助恶生恶,必须要争取毒龙,这是 善意的……” 这时,狮子山神听得不耐烦了,插嘴道:“关于这事,二位不必辩论,谁是谁 非,不久可见分晓,因大仙已经说过;‘天使或将再度降临。’我们何不稍待片刻, 且看天使来了再说。” 天后道:“不错,我们等着瞧吧!” 恰在这时,一个神差急步奔入大厅,高声禀遭:“天使到!” 天后大惊,黄大仙笑道:“我的推测如何?”他说着,立起身来,接下去说: “除金龙尊者外,请各位神兄祇弟暂到后厅回避一下,……” 天后道:“大仙老是说神兄祇弟,本天后乃是神妹,要不要回避?” 黄大仙抱歉地道:“对不起,在下说惯神兄祇弟,忽略了还有神妹在此,那么 神妹,你就不要回避吧!” 他说着,就出去迎接天使,而众神祇就乘机退入后厅。 不久,黄大仙将天使水府星君余元迎入大厅,后面还跟随着雷部正神邓陶二位 天君。 天后看到天使和天君等面包凝重,态度狼狈,心里暗想:“黄大仙未卜先知, 真是神中之神也。” 群神坐定后,黄大仙问道:“大使去而复返,不知为了何事?” 天使先向金龙尊者与浅水湾天后看了—眼,然后道:“毒龙溜走了!” 黄大仙惊诧地道:“溜走?不是被龙裔公子——水上郎君救去吗?” 天使道:“不,是那茅山野仙郝道子前来拦劫毒龙。” 黄大仙道:“啊!是‘天不怕’,真是名符其实,如此大胆……他劫走了毒龙? ……” 天使道:“不,‘天不怕’拦劫未成……” 黄大仙道:“既然郝道子拦劫未成,毒龙怎会溜走?” 天使道:“当本天使与邓陶二位天君正在联手对付郝遭子时,毒龙就乘此机会 溜了,我们四处找寻,但徒劳无功。” 黄大仙道:“是否郝道子另有帮手。乘你们注意力分散时,就劫走了毒龙尊者?” 天使道:“不,郝道子单身来。只影去,他若另有同伴,怎能避得过我们的眼 光?” 黄大仙道:“那么,这是奇事了……难道毒龙尊者挟有隐身之术?” 天使道:“不可能,隐身之术只可使肉眼失察,怎能逃得过天神的目力? 黄大仙道:“听说妖魔国创造了一种透明隐身潜形之法,莫非毒龙就有此种本 领?” 天使道,“也不可能,他还未修到这种道行。” 黄大仙遭:“既然这样不可能,那样不可能,毒龙尊者怎会失踪呢?” 天使道:“本天使就是为了这事。回来与你商量。” 黄大仙道:“地国之神如能为天神效劳,乃属荣幸之事,敢不竭诚办理?” 天使道:“多谢……这次毒龙中途逃亡,当然郝道子嫌疑最大。其次便是水上 郎君,前者公然拦劫,证据确实,毋容狡辩,后者虽未亲临现场,事无佐证,但幕 后支持者,必是此公……如今本天神想……”他说列这里,忽然停住,眼光转向金 龙尊者,犹豫一下,欲言又止。 黄大仙明白天使的意思,立即接口说道:“天使有话,只管直言无隐,不必顾 忌金龙尊者……他是水国正神,深识大体。本神信得过他。” 天使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天使就放肆直说了……八龙尊者对于这件事也脱 不了关系。” 金龙尊者听了,正拟分辩,但黄大仙却已抢先道:“不,本神不以为然。” 八天使道:“何故?” 黄大仙道:“本宫首席神探对于地方神祇的平素操行,历年政绩。随时明访暗 察,都有详细记录,八龙尊者虽与毒龙如手如足,但他们颇明大义,奉公守法,已 达数千万年之久,怎敢逆天行事,违反天律?” 天使道:“那么,龙裔公子如何?” 黄大仙道:“对他,我就不敢遽下断语。” 天使道:“此公何时到达本岛?” 黄大仙道:“据本宫密报,他到此不过三小时而已,但察其行动,似乎是专为 毒龙尊者的事而来。” 天使道:“郝道子也是到此不久吗?” 黄大仙遭:“不,他是上月十五日来的。” 天使道:“尊处对他的行动有无记录?” 黄大仙道:“有,他每天与三五魔友为伍,看来甚为忙碌,却无越轨行动。” 天使迷惘地道:“魔友,他们是谁?” 黄大仙道:“魔国的妖魔人物麇集本岛,可分两大类。” 天使道:“哪两大类?” 黄大仙道:“第一类都是散人阶级,从魔国私逃下凡或正式批准离境的,计有 华岳、周明、陆庄、曾羽、王明、童老、易猛、张勇、王春、钱沅、张老、朱越等。 第二类是魔国煞星,野仙和散人等下凡,计有王行,钱太君,郎刚,蝎娘于,郝道 于,朱叔,黄吉,夺魂李烈,追魂黄牧,游魂茅风,迷魂虞阮等。第一类人物似乎 都想在本岛久居,大部安分守己,第二类分子非常复杂,可能会搞风搞雨,不过, 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未做出显著的劣迹。” 天使道:“郝道子经常与哪几个魔友在起?” 黄大仙道:“他与江湖子,曾羽等最为奠逆……还有……饯沅是郝道子的弟子。” 天使道:“江湖子是何方神圣?” 黄大仙道:“此子来历不明,但他的头顶常现三花,推测起来,仙不是仙国的 散仙。而是魔国的野仙” 天使道:“除了大仙所讲的那些散人,野仙和煞星之外,是否另有别的扎手人 物隐匿本岛?” 黄大仙低头沉吟一下,说道:“有,魔国的鬼影子……不过,此鬼目前不在本 岛,…… 他有时来,有时去,行迹飘忽,很难捉摸。“ 天使道:“鬼影子号称‘打不死’,他与郝道子—样,都是天神见了而感到头 痛的怪物……既然此鬼已离本岛,他是没有嫌疑的。” 黄大仙道:“不。此鬼行动诡秘,神出鬼没,可能现已潜回本岛,亦未可知, 所以,他也是本岛最不受欢迎的人物,也应列入嫌疑犯之—。” 天使道:“这样说来,毒龙失踪,除郝道子和水上郎君有重大嫌疑外,鬼影子 可能也有关系……现在,本天使想请你立即派遣神差,调查他们的下落。” 黄大仙道:“遵命!”他说完话,起身走出大厅。 地国职位较低的神祇. 除非必要,照例不与天神直接会见或交谈,所以黄大仙 派遣神差,必须出厅另行吩咐。过了一会,黄大仙回到大厅坐定后,说道:“这事 已交本宫席神探办理,不久必有回报。” 天使道:“麻烦你了!如今本天使另有一事,自知不便启嘴,可是……” 黄大仙接口道:“是否为了毒龙尊者失踪,天使无法向天庭交差?” 天使惭颜地道:“是。” 黄大仙道:“这件事非常严重,只怕下方神祇无能为力。” 天使道:“大仙也太谦逊了,只要你肯大力帮助,这事不难解决……” 这时,邓陶二位天君突然插嘴,同声恳求道:“这事只有大仙可以帮忙。” 黄大仙向三位天神看了—眼,说道:“叫我如何帮法呢?” 天使道:“毒龙尊者的罪状其实并不严重,天国早已从南斗北斗二位星君那边 查明:那半个人的死亡也是寿算已满的。” 黄大仙装出愤怒的神色,说道:“那么,你们为何声势汹汹,不但坚持要将毒 龙尊者带走……而且……当时,你们的态度也不大雅观。” 天使抱歉道:“对不起,大仙,因为我们另有原因。” 黄大仙道:“什么原因?” 天使道:“天国得到情报,据说魔国要礼聘毒龙尊者,充任客卿,以壮声势, 所以本天使奉命来此,拟先下手为强,带他到天庭去。” 黄大仙心里暗想道:“果然不出所料,天国与魔国进行了第二次夺龙斗争。” 但他故意吃惊地道:“哦,有这事?” 天使道:“如今毒龙尊者中途失踪,我等保护不力,有亏职责……假如空手回 去,上界处罚甚重,所以……我们要请大仙证明毒龙尊者是被魔国劫走。” 黄大仙道:“我不明白,毒龙尊者被魔国劫走,难道你们就能免罪吗?” 天使道:“罪也是有的,不过,这罪很轻。” 黄大仙道:“我还是不明白,到底毒龙尊者是被郝道子劫去呢?还是他……” 不待黄大仙说完话,天使接口遭:“不是被郝道子劫去的……不过,由于郝道 子在中途打扰,我们暂时忽略分心,等到回头看,毒龙尊者就不见了。” 黄大仙道:“那算是他自动逃亡吗?” 天使道:“是的。” 黄大仙道:“自动逃亡,你们的获罪如何?” 天使道:“三个天神也管不住一条毒龙,处罚极重。” 黄大仙道:“是否会斩头?” 天使道:“天神不会被处死刑。” 黄大仙道:“只要不是死罪,你们还怕什么?” 天使道:“我们会受到很难堪的处罚。” 黄大仙道:“很难堪,是什么?” 天使道:“谪贬红尘。” 黄大仙道:“那并不难堪,我们地神,不是也在红尘过活吗?” 天使道:“谪贬红尘本来也无所谓,但瑶池不久即将举行蟠桃大会,我们一旦 被贬下凡,这千载难逢的盛宴,就无缘参加,因此,我们极不甘心失此良机。” 黄大仙道:“我明白了,听说瑶池蟠桃八千年成熟,吃了蟠桃。道行增进,神 体添健…… 因此,你们不愿迁谪下界,以免失此口福,是抑不是?“ 天使点头称是。 黄大仙接下去道:“为了你们的口福,我愿意帮忙……不过……” 天使听到黄大仙说,愿意帮忙,心中大喜,连忙接嘴道:“大仙你也可分一杯 羹。” 黄大仙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使道:“我与邓陶二位天君商量过:如果大仙肯帮忙,我们……”他说到这 里,把高语停住,嘴巴凑近黄久仙的耳边,轻声道:“奉赠火枣—枚作为酬谢。” 黄大仙听了,怫然不悦,说道:“这是什么话?你们把我当作什么神?现在我 不想帮你们的忙了。” 火枣乃是上界珍品,仙佛神圣求之不得,吃了之后,虽凡夫俗子也能白日升天, 但黄大仙却拒绝接受,所谓非礼之物,不义之赐,受之有愧,可见其神格的伟大。 天使受到黄大仙严训斥责,既羞且惊,不禁脸部发赤,讷讷地道:“请大仙恕 余某失言……如今我收回那句话,当作我余某没有讲过……” “不准收回成命……”发言者乃是水上郎君,他突然推门进入大厅,后面跟随 着花凤,接着,他说道:“我已经听到了你们谈话的内容了。” 二位不速之客的意外降临,使厅内诸神均各暗惊。黄大仙业已想到其事不妙, 立即起身,说道:“龙裔公子,龙大人,请坐,请坐!” 三位天神按身不动,而金龙尊者和浅水湾天后也连忙起身,上前欢迎。 “大家请坐!”水上郎君拉着花凤,边说边坐,于是诸神也就坐下。 黄大仙道:“贤伉俪去而复返,想必是为了毒龙尊者的事。” 水土郎君道:“正是……刚才在下听到街坊传说,敝族的毒龙已被天神在中途 谋害身亡。 愚夫妇深恐耳闻是虚。所以特地赶来向大仙探问真相,想不到三位天神也在这 儿,那好极了。“ 黄人仙正想说话,而天使余元已经抢先答道:“那是道路误传,我们并未动过 毒龙尊者一片龙鳞。” 水上郎君道:“在下相信天神不会做凶手的……跃然如此,毒龙现在何处?” 天使道:“我们无能,被他中途逃亡。” 水上郎君道:“逃亡?这两个字有损龙旗的声誉,拟请余天使斟酌。” 天使道:“不妨改说中途失踪。” 水上郎君道:“如何失踪?” 天使道:“由于那‘天不怕’郝道子野仙前来打扰,我们与他争论,一时分心 失防,而毒龙尊者忽然不见。” 水上郎君道:“刚才在下运用天听地闻之术,余天使你说我是这事的嫌疑犯, 或幕后支恃者,并且还要拖三拉四,随便乱指无辜,不知有何根据、尚请解释。” 当然,水上郎君说:嫌疑犯或幕后主持者,是一语双关,明指天,暗责黄大仙, 因为后者也说过那样的话。 天使一时答不出话,只得疑迟道:“这个……” 还是黄大仙见机,连忙接口说道:“谈话中随便猜测,乃人之常情,虽是神祇 也所难免,何况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还请龙裔公子海量汪涵,不要把它当一回事。 黄大仙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话,就把这事挡了开去,因为水上郎君不再追问。 接着黄大仙道:“事情既已发生,我们还是谈谈善后办法,只要各方面都能过 得去,希望龙裔公子也来出些高见才好。” 水上郎君道:“在下的主意是要先看天神们如何处理此案,然后才能决定。” 天使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天国是要阻止毒龙尊者被魔国利用,免其进入陷 阱。如果龙裔公于能保证他谨守岗位,永久坐镇本岛,与其八位兄长协力护卫沿海 安全,我们就可空手回去,向天庭交差了。” 水上郎君道:“根据在下的意见:天国对于区区毒龙如此重视。甚至烦劳你们 天使天君,专程降临下界,形同捕缉朝廷要犯,未免小事大做……这种声势汹汹, 气焰万丈的神威,只可威胁地国神祇,不能恐吓魔国的妖魔精怪。例如:郝道子偶 然出现,就把你们天使天君弄得手忙脚乱,使毒龙中途走脱,失去踪迹,可能现已 被迫去投魔国了。假使天国当初不用天威相迫,而以劝告方式代替,只要一纸诏书, 毒龙就会心甘情愿,自动上谒天廷,魔国就无法乘虚而入,计不出此,足见天国缺 乏灵活的政治人材,殊可浩叹……想我龙族,位居四灵之首,深谙礼义,颇识大体, 岂有不知进退之理?像我水上郎君那样,本来也在天国,与你们谊属同僚,但偶犯 小过,即受重罚,寸心不服,投靠魔国,也是被迫的,所谓‘文教失宣,武臣用奇 ’,遂使天国英豪皆生问外之心,试问是谁之过?往者已矣,来者可追,如午你们 天使天君既已作了退—步的打算,同时,据我推测,本族龙王也不愿毒龙步我后尘。 所以,为了不使你们处境过分尴尬,我就勉为其难,助你们一臂之力,充任毒龙的 保证人……不过,我要提出—个条件。” “什么条件?”天使问道。 “很简单……我要请黄大仙做毒龙的监护人。”水上郎君道。 “叫我做监护人是可以的,但这是治标的办法,同时,我也有条件。”黄大仙 道。 “什么条件?”天使问道。 “第一,龙裔公子必须尽快邀请魔国神医子来此,把毒龙尊者体内的毒丹清除, 弭其毒心,那才是釜底抽薪的治本措施。”黄大仙道。 “这是在下义不容辞的。”水上郎君道。 “大仙还有第二个条件吗?”天使又问道。 “是,第二,在毒龙尊者痼疾未愈之前,你们三位天神必须轮流暗护本岛的沿 海安全,以五十年为限。”黄大仙道。 天使余元闻言,就与邓陶二天君低声商量。 须臾,余天使道:“可以,我们每人十七年,从旁协助本岛,维持沿海安宁。” 其实,这种连环保证和诺言乃是官样文章,各玩手段,甲把责任套在乙的头上, 乙把责任扣在丙的颈上,而丙又把责任加诸甲的身上,只要三方面说过的去。他们 就都认为满意。 于是大家闲话—句,击掌为凭。 这事圆满解决,皆大欢喜。 事情告一段落,三位天神立起身来,向水上郎群夫妇与众神祇告辞,临行,天 使余元向黄大仙讨还了那张“收到毒龙尊者的文据,并当场注销。 接着,水上郎君与花凤也向黄大仙等告别。 金龙尊者乘机欢送这二位年轻的长辈。到了大仙宫外,他悄悄地问道:“叔祖 公,小弟是你老人家救去的吗?” 水上郎君点点头,花凤低声向金龙尊者说了几句话之后,随即挥手去。 *** *** *** ***原来魔国通天教主蓄心要与 天国作对,誓欲收罗宇宙列国的大批人材,凡是仙佛神圣认为不良分子,他偏要认 为好人,尤其是别国的罪犯,叛徒,乱党,游离投机分子,失意政客,反动派,被 压迫阶级,怀才不遇者,以及含冤抱屈的人物,都是他所要竭力争取,并将加以利 用的,因此,毒龙尊者就是许多对象中之—。 通天教主知道“天不怕”郝道子私入红尘,匿居地国的逍遥岛,于是他就与野 仙领袖大夫子商量,可否传命郝道子,将九龙之一的毒龙尊者引诱过来?“ 大夫子认为郝道子私离国境,偷入下界,已犯国法,若要叫他游说毒龙尊者, 入籍魔国,我们必须先饶恕他偷逃出国之罪,或将功赎罪。否则,那“天不怕”必 将抗命无疑。 当然通天教主接受了大夫子的意见,外把这件事交给后者全权处理。 不过,他对大夫子说:“上次争取江门龙神。本国失败,这次争取毒龙尊者, 前车可鉴,切勿重蹈覆辙。” 大夫子受命之后,立即派遣专员赶到逍遥岛,吩咐郝道子如叫此这般去做,但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郝道子虽是个“天不怕”的人物,但他对大夫子的命令却不敢违背,且欣然应 命,立即赶赴黄大仙宫,准备硬闯强夺,劫取毒龙尊者。 在这位“天不怕”的眼光里,那批水陆神祇只不过是泥塑木雕的偶像而已,惟 有愚民才对它们尊敬,而活人假扮神祇,或冒充鬼魂所起的作用要比它们大得多。 时机不巧,当郝道子到达黄大仙宫附近的时候,就看到天使水府星君余元,和 天将陶荣邓忠等已经押着毒龙尊者,驾起祥云,上升天空。 不顾一切后果,郝道子也就腾云驾雾,赶快抢前,先在南方天空的中途埋伏, 以便拦击天神,强劫毒龙尊者。 不久。在离开逍遥岛三十里左右的天空中,郝道子把三位天神截住。 “余元停步!”郝道子从层云中突然出现,高声说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郝道子野仙,久违了!”天使余元吃惊地道。 “你带着邓陶二位天君到哪里去?” “我们回天庭去!” “恕郝某眼拙。后面那位是谁?” “他是毒龙尊者。” 郝道子的眼睛向毒龙尊者上下一看之后,说道:“毒龙尊者,他姿态狼狈,形 同囚徒,犯了什么罪?” “请道长不要过问,我们另有要事,无暇与你多谈,再会吧!” “慢来!慢来!我郝某有问,谁敢不答?你不说明他的罪状,休想走路。” “你想拦劫毒龙尊者?” “不,他与郝某既非亲戚,又非朋友,没有理由拦劫。” “既然如此,让我们过去。” “不行,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好,我告诉你,他犯了行雨失调之罪。” “行雨失调乃区区小事,何足道哉!不过,为了一条毒龙。动员三位天神是何 道理?” “请道长不要多罗嗦……” 天使余元心里已知对方来意不善,他一边说话,一边扫动眼光,向邓陶二天君 作了暗示。 邓忠早巳听得不耐烦了,本想出口打断他们的话柄,但慑于郝道子的威名,一 时不敢妄动,只得耐心等待。 陶荣也是一样,不想自找麻烦,既然对方业已说明不是前来拦劫毒龙,自己何 必插嘴发言? 如今天使余元以目示意,邓陶二天君自知无法继续假痴假呆,同时他们估计己 方的实力不会输给对方,所以,双双不约而同,飞跃而出,到了离开郝道子一丈的 云端站定。 陶荣先开口道:“你这野道士,缠扰不清。意欲何为?” 郝道子冷笑道:“怎么,你们想恃众动武吗?其实,凭你陶荣,连对我说话的 资格也还不够。动武更不必谈,你还是快快滚回去,站在原处,” 陶荣被他出口污辱,心中大怒。正待发作,邓忠已经扬声说道:“你不要自视 太高。小觑天神。” 郝道子大笑道:“别人当你们是天神,但依我郝某看来。简直还不如土狗瓦鸡 呢!” 陶荣怒不遏,大声道:“野道妄逞口舌之利,出语伤‘神’,真是无法无天, 我倒要试试你究竟有多少能耐……”他说着,便与邓忠联手,准备以二攻一,双斗 郝道子。 郝道子面对二位天将,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笑嘻嘻道:“来得……” “好”字还未说完,忽听得天使余元颤声叫喊道:“不好了!住手,毒龙不见 了。” 原来天使余元知道邓陶二天君决不是郝道子的敌手,所以他就想上阵,但考虑 到:若自己也加入作战。谁来监视毒龙?当他想到毒龙,就顺便回头向后观看,发 觉毒龙已经失踪,不知他在何时溜走,顿时大惊失色,慌忙叫喊:“不好了……” 郝道子听到毒龙失踪,不禁暗惊,立即退开数尺,纵目—看,果然不见毒龙。 邓忠陶荣听到毒龙不见了,心中惊怒交集。惊的是毒龙双臂向后反绑,动作不 能自由,怎会无端端在一刹那之际被他逃脱?怒的是若非郝道子前来打扰,毒龙就 无所遁形。固此,他们就把毒龙失踪的责任推到郝道子的身上去。 这时,天使余元已到层云里去搜索毒龙;郝道子也正在到处找寻,邓陶二天君 怒目圆睁,气呼呼地看看郝道子。 “你这可恶的野道士,毒龙与你非亲非友,他的失踪何用你去找寻?”邓忠骂 道。 “我喜欢这样做,关你屁事。”郝道子一边照常找寻,一边讲话。 “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还说毒龙与你没有关系,岂有此理?”陶荣道。 “有关系也好,你随便说吧!现在毒龙失踪,如果我把他找到。他就是属于我 的了。” 郝道子说道。 “混帐东西,恬不知耻,说出这样无法无天的话来。”邓忠骂道。 “你有嘴巴尽管骂,现在道爷没有工夫与你斗口。”郝道子身忙口不闲,他纵 来纵去,细查每—朵可疑的层云,嘴里却与邓陶二天君对答如流。 “风从虎,云从龙,云层里找不到毒龙的踪迹,再到哪里去找他呢?”天使余 元飞跃到邓陶二天君的前面,沉声道,他知道目前搜索毒龙。必是徒劳无功,所以 就来与他们商量。 “那野道士必有同党在附近潜伏,乘我们疏忽的机会,被他救走。”邓忠低声 道。 “不,不会的。这厮做事—向独来独往,决无同党……如果有,也难逃过我们 的目耳。 不过,若非他来打扰,毒龙就无机可乘……你们看呀!这斯还在那边翻云覆雾, 找寻毒龙。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倒是一件可疑的事。“天使余元道。 “我们何不向天庭报告,将毒龙失踪责任归罪于他?”陶荣道。 “不可,我们做事不应离开事实太远,免招物议。这野道士不是好吃的果子, 假如我们这样做法,他会向天庭反咬我们一口,到那时,我们就吃不消了……不过, 这厮找寻毒龙比我们还要起劲,其中必有道理。是否应该问他一下?”余天使道。 “同时,我们还应该问他为何来管闲事,此中不无隐情。”邓忠道。 “可是,那野道士一定不肯从实讲话。”陶荣道。 “不管他肯,或不肯,让我来问……”余天使道他们低声说话,不让郝道子听 到,接着余天使变高声道:“郝道子野仙,你找到毒龙吗?” 郝道子反问道:“你呢?想来你已找到他了。”这时,他业已查完了附近的云 层,结果空空如也,连毒龙的影子也未见到,知道毒龙已经逃之夭夭,于是他连纵 带跳,飞跃过来,在三位天神前面站定。 余天使道:“由于你这野仙中途打扰,毒龙趁机逃亡,你是脱不了干系的。” 郝道子道:“笑话,你们三个脓包,自己管不住他,反来怪我,难道是我放走 毒龙?” 郝道子把天神称为脓包,极尽侮辱之能事,但余天使等却不能为忤,因为魔国 人物,大都喜欢口出污言。 余天使道:“虽然不是你放走毒龙,但你若无目的,为何前来搞七廿三?” 郝道子说:“为了好奇,随便问问,乃人之常情,我郝某除非不问。如果问了, 即使对方是玉皇大帝,或太亡老君,也不能拒绝回答……你们好大胆量,竟敢违我 惯例,犯我大忌,有问无答,是何道理?” 余天使道:“那就是你拦路阻行的原团?” 郝道子点头。 余天使遭:“如今毒龙已经逃走,你还要我们回答问题吗?” 郝道子道:“现在已经没有兴趣听你们胡说白道了,因为我还要检查那边远处 的云层……”他说着,倒身跃退,像一阵轻烟似的,疾如流星,飘向远处,瞬息失 去了影子。 余天使回头对邓陶二天君道:“这厮行为怪僻,被其缠住,难得脱身,他不但 是天不怕,简直是天怕他。” 当时,天神们因毒龙不明不白地失踪,难向天廷复命交差,只得重回黄大仙宫, 请求地国神祇商讨善后问题,详情已在前文表明,兹不赘述。 至于毒龙尊者怎会无故失踪,那是水上郎君的杰作。 原来当天神们押着毒龙,腾云升空后,不久,水上郎君与花凤也就与黄大仙等 告别,接着驾起白云,在后追赶。他本想暗中劫夺毒龙,不使后者落在天国之手。 在离开逍遥岛上空十里左右,他叫花凤戴上了那顶隐身宝帽,自己也施展了潜 形匿影大法,这—对隐身夫妇,催云加速,决心要赶上天神。 不料在离开逍遥岛约计二十里路程的上空,水上郎君发现远处一朵黑云,如飞 而行,云端站着——个道上。这道士非谁,正是自己奉了袁通将军之命,所要邀请 而前往雪山,去斗苦行僧的郝道子野仙,他的出现使水上郎君狂喜不已。 黑云飞驰而过,瞬即撤离了水上郎君的白云,向前疾飘。 水上郎君心里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说道:“四妹,你把那顶隐身宝帽给我, 让我去追,你到这儿的云层里去躲避—下,暂勿露面,等我回来。” 花凤应命,连忙摘下宝帽,顿时现出身形。她把帽儿递给丈夫后,随即闪身进 入密云深处。 当水郎君的白云飞近三位天神,正是他们与郝道子争论的时候,所以,水上郎 君材—见机不可失,立即下手,把宝帽套在毒龙的头上,后者身形应手而没,同时, 被水上郎君拉着就走,等到天使余元发觉,他们早已远遁到十里以外的层云中,会 同花凤,径回逍遥岛去了,无怪余天使与郝道子遍毒龙不获。 到了逍遥岛,水上郎君书向毒龙尊者取回隐身宝帽、并吩咐他速觅妥处暂避风 头,静候消息,自己与花凤又到黄大仙宫去,以便探听舆论的动态。 以后的事,也在前文表过。不再重提! *** ***在小道士钱沅家中的餐室里,郝道子,童老,曾羽,江 湖子以及钱沅夫妇等,设宴招待水上郎君和花凤。 他们原是魔国的同燎和朋友,异乡遇故知,千杯不醉,大家吃喝,非常高兴。 在席间,水上郎君对于救走的毒龙尊者的事,只字不提,因他不愿意让龙族子 孙步自己的后尘,入籍魔国。 倒是郝道子先讲毒龙尊者的事情。他把大夫子如何叫自己去争取毒龙尊者,如 何与天神们周旋,以及毒龙尊者在中途突然失踪。从头至尾详细说了一遍,众人听 了都很惊奇。 当然水上郎君是例外的,因他们是这件事的主角,不过,在表面上,他们不得 不随众附和,也表示惊异。 乘此时机,水上郎君道:“毒龙失踪,使大夫子所交下来的任务未能完成,不 知道长有何补救办法?” 郝道子说:“毒龙尊者突然不知去向,必然另有幕后人物为他撑腰,不是八龙 尊者手于足情深,在暗中捣蛋,便是那毒龙学成了神奇的变化,或使用了潜形匿影 大法……可是,推测起来,他还没有修得那种道行,所以,我认为八龙兄弟把他带 走的可能性较大……如今,任务失败,无法对大夫子交代,使我忐忑不安。” 水上郎君道:“在下倒有一个机会,假使道长能够应承,不但可补前失。而且 这功劳要比争取毒龙胜过十倍。” 郝道子问道:“哦,是什么机会?” 水上郎君道,“目前我国正对佛国支系用兵,先要利用脱脱喇嘛进入雪山阴谷, 作为籍口,乘机诛杀那道行高深的苦行僧、接着,再去消灭佛国支系……不过,苦 行僧目前无人可敌,所以,先遣部队的副参谋——袁通将军特派在下前来,邀请道 忙前去对付苦行僧。同时,袁将军说:除了郝道子野仙之外,谁也不是苦行僧的敌 手。” 郝道子笑了一笑,说道:“袁通太把我抬高了……其实,这件事只要烦劳江湖 子老弟去—趟,就可解决问题。” 江湖子对着郝道子说:“袁通是请你去,并非请我,所以我不去。” 郝道子说道:“为国效劳,谁去都是一样,何分你我?大概袁通不知道你也在 逍遥岛。” 水上郎君道:“用兵佛国支系,人才多多益善,如果江湖子仙师肯与郝道长连 袂同行,那真是锦上添花,美上加加美了。” 江湖子道:“郎君说到人才多多益善。我倒有个异想天开的主张,不知能否付 诸实现?” 郝道子说:“什幺主张?” 江湖子道:“目前有许多妖魔人物寄居逍遥岛,我想把他们组织起来,编成队 伍,开到空空部落去,协助袁通,共立大功,未知此事是否行得通?” 水上郎君道:“这是好主意,不知郝道长的高见如例?” 郝道子说:“办法倒是很好,但只怕某些妖魔人物不受约束,拒绝编制。” 江湖子道:“这不是问题,只要你老兄和桂引子(鬼影子)站出来号召,所谓 登高—呼,我相信他们都会群起响应。” 郝道子说:“鬼影子现在何处?” 钱沅道:“听说桂老明天可从亚门回来。” 郝道子说:“他回来后,我想先与他讨沦一下……这样吧!江胡子老弟,这事 让你我和鬼影子联合出面,但实际工作必须由你来做,你看怎么样?” 江湖子道:“好,不过,最后决定还要等到桂引子回来之后再说。” 郝道子说:“郎君,你几时走?我想与你结伴同行。” 水上郎君道:“明天,你赶得及吗?” 郝道子说:“可以,就明天吧!沅儿,你以去。为师带你到喇嘛部落去见识见 识。” 钱沅道:“弟干遵命。” 郝道子说:“江湖子老弟,明天我可能碰不到鬼影子,你就对他说:我先走了, 在这里组炽队伍的事由你与他来搞吧!” 江湖子道:“老兄,你放心,我会搞妥的,……不过,你是主要的号召人,我 要把你的名字放在首位。” 郝道子笑道:“大家都是号召人,何必计较主要和次要。” 水上郎君道:“我祝你们成功!这次郝道长欣然接受了袁通将军的邀请。不但 使在下未辱使命,而且还有意外的收获,实是生子快事……来,借花献佛,让愚夫 妇敬你们一杯。” 他说道,与花凤起身立正,先饮了杯中之酒。 几乎在同时。郝道子,江湖子,童老,曾羽以及钱沅陈玉夫妇等也都站立起来, 大家干杯。 坐定后。郝道子问起袁通用兵空空部落的情况,水上郎君把那边的事情作—简 单报告。 在报告中。他当然也提起了葡萄仙子,文中子和许多妖煞,魔煞,精煞,怪煞, 鬼煞,乱神,力士,散神。野仙,散人。奇士,狂客以及葡萄仙子的诸位师尊等。 郝道子听了,吃惊地问道:“那边人才济济。已有足够力量对忖喇嘛部落。何 必再叫我前往助阵?” 水上郎君道:“道长有所不知,我方的妖魔人物都是二三等角色。只可对付头 等恶僧而有余,但不能与敌方的超级人物颉顽。至于玄阳子,青城子,亦城广,霹 雳山人、太阴生,妙法道人,妙音仙姑,菩提子和方珍等,道行深不可测,但他们 都是我方秘密的后备力量,应先隐藏起来,准备在必要时出场,打击敌人的外援势 力,例如:崂山古道士,五岳矮仙仆,麻婆, 三清和尚,侠头它。彭本枉仙,崆 峒梅水散。四明菩提真人,南海水仙,北海大贞观主,以及其他隐名散仙及狂仙等, 他们绝非泛泛之辈,都是为喇嘛部落助拳抱腰的帮手,阵容坚强,不可轻视。此外, 那苦行喇嘛乃是超级中的超等圣僧,葡萄仙子的诸位师尊大都非其敌手,即使云阳 子也无必胜把握,唯有郝道长始能将他克制,稳操胜券。” 水上郎君故意把苦行僧捧得很高,无形中也就将郝道子棒得更高,这是他说话 的技术,使那“天不怕”听了,心里高兴,不会临叫脱钩,拒绝去斗苦行僧。 捧煞人,不抵命,人喜谄媚,神爱香火,果然郝道子听了,心里非常受用。他 点点头。 说道:“原来如此……不过,那袁通和你太看得起我了。” 水上郎君道:“事实如此,并非在下辞职捧,同时袁通将军的眼光决不会把你 看错。” 郝道子笑了一笑,但并不答腔。 江湖子道:“苦行僧究竞有何能耐?” 水上郎君道:“若论此僧的道行,只在佛与菩萨之间,但他自视甚高,既不愿 为佛,又十屑被封为菩萨,可知其性情之怪癖。据文中子说,他以前曾击败金,空、 风、火四轮法王,论道也使文殊普肾辞穷。又据说,近年来,他的功力更为精粹, 但那是道路传闻,未可深信。” 江湖子道:“这和尚既不要作佛,又不要做菩萨,那么,他要些什么呢?依我 看来,他是个‘过犹不及’的怪物。独善其身者。未必能独善其性,何况自视甚高, 脱不了一个傲字,高傲之人必无虚心,其志已有止境。岂能发扬了不起的作为?这 样,论其功力必属有限,他已无法再进步了。” 水上郎君道:“江湖子仙师的高见使在下非常佩服。” 在席间,他们又谈到寄居在逍遥岛的许多魔友,虽是升沉不一,但大致上他们 的境况都能过得去。 水上郎君忽然想及张老,他问道:“张老现住何处?” 曾羽道:“我叫他来看你,好不好?” 水上郎君道:“不,还是让我去看他,因为我有些私事,想和他谈谈。” 于是曾羽立即把张老的住址告诉水上郎君。 这时,他们都已酒酣饭饱,大家又随便摆了—会龙门阵之后水上郎君就与郝道 子师徒约定明晨动身的时间,以及碰面的地点于是他站起身来,携着花凤,告辞而 去。 *** ***张老对于水上郎君夫妇突然造访,感到席外。 宾主坐定,他们开始谈话。 张老道:“魔国分袂,忽忽二十春秋,往事如逝水,一去不复返,惟有故人别 来无恙,又不期驾临寒舍,真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水上郎君笑道:“我们这次因公出差,顺便前来拜访,却是借公济私。” 张老惊道:“固公出差?是否为了妖魔人物偷逃出国,你来追缉逃犯?” 水上郎君道:“不,不,国内的人哪里还有这种闲功夫。” 张老道:“纯粹是为了公事,我当然不便置喙,但借公济私。想来是为了贤伉 俪的大作一诗事。” 水上郎君道:“不错。给你猜中了。” 张老道:“你派遣青鸟传诗,我都已一一拜读,篇篇珠玉,令人佩服,尢其是 你们雅人雅事,更使我欣羡不已……” 花凤插嘴道:“那么,张老夫子,你已经评定我们的问拙作了?” 张老道:“不瞒你嫂子说,张某不敢。” 花凤道:“你太客气了……不过,我们会失望的。” 张老道:“我不会使你们失望,因为我参加了一点意见。” 花凤道:“也好,你的意见—定是很宝贵的……” 水上郎君抢着道:“什么意见?” 张老道:“文不可吹毛,诗不宜求疵,你认为这首诗好,但别人却以为不然; 别人认为那篇文章好,而你也未必赞同。因此,诗义之道,爱之者即好,不要之者 即不好,人性不同,见解亦异,若要严评优劣,虽古人的诗也可加以挑剔,这样就 失去了做诗的意味……这就是我的意见。” 水上郎君道:“高论,高论,我们斤斤较量于诗好坏,诗格已经比你低了—等。” 张老道:“那也不见得,你们诗才敏捷,虽是急就,犹如宿构,难能可贵。往 一点我就不及你们。” 花凤道:“张老夫子,你对于诗的意见,使我茅塞顿开,但我们确是多此一举。” 张老道:“不。不,嫂子,你不要这样说。我虽不喜评诗,但爱此道者却另有 其人。” 水上郎君道:“是谁?” 张老道:“水金书生。” 花凤道:“哦,是他……他还在仙国吗?” 张老道:“不,仙国不欢迎他,所以他已经到别处去了……不过,请你们不要 问他的地址。因为他要找守口如瓶。” 水上郎君道:“我想他一定在洞天福地隐居。只要你知道他在何处就得了,希 望你经常与他接触,不要给他逃避责任,因大夫子可能不久就要请他出山,到那时, 他会向你要人。” 张老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水上郎君道:“现在我也暂时守口如瓶,到了那时,我会再来找你的。” 张老哈哈大笑。 花凤道:“张老夫子,你说水金书生喜爱评诗,那么,你已把我们的诗给他去 评了,是抑不是?” 张老道:“不错。我的看法:他可能评,或许不评。不过,他一定会把你们的 诗写入小说里去……” 花凤接口道:“他的小说是不是叫《怪力乱神》?” 张老道:“嫂子你怎会知道?” 花凤道:“是我大姊说的。” 张老道:“你们同意他这样做吗?” 花凤道:“我的大姊本来也有这个意思,不过,你既已把诗交给了他,同时他 又自动愿意这样做,我们当然不会反对。” 张老笑道:“我在无形中却做了这件事的媒介,那真是不谋而合了……不但如 此,他还要把你们的风流韵事也要编进小说里去。” 水上郎君道:“这又何必呢?” 张老又笑道:“自古诗人。风流者多,传流艳事,有什么不好?”花凤道: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张老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水上郎君道 :“此人离群索居,拥妻纳福,不算数,还有闲情写小说,并且还来管别人的闲事, 真是……” 花凤接嘴道:“真是无聊吗?” 张老道:“有聊无聊,目前不必研究。郎君,我且问你:你们何时公毕,在本 岛可以耽搁几天?” 水上郎君道:“明日清晨就走。” 张老道:“为何如此急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水上郎君叹了—口气,道:“唉!没有办法。我既已厕身在这个圈子里,只得 尽力而为……不过,我倒不希望那些业已置身事外的妖魔人物,再入彀中。” 张老道:“此话怎讲?” 水上郎君道:“老兄有所不知,目前宇宙形式大乱,正是仙佛神圣与妖魔精怪 的多事之秋,想来你消息灵通,也不会毫无所闻吧!” 张老道:“略有所闻,但都是浮面的,片言断语,一鳞半爪,我也无从深入钻 研。” 水上郎君道:“是的……不过,我有—语相告,但不足为外人道。” 张老说道:“谨盼指教。” 水上郎君轻声道:“待我离开本岛之后,外界若有风吹草动,老兄最好装作不 问不闻,出水之人切忌再行落水,以免自投罗网……因为你是不适合那圈子里的环 境。” 张老拱手道:“多谢关照,自当谨记。” 这时,花凤深恐丈夫言多必失,连忙叉开话题,说道:“张老夫子,你近来有 何佳作,当然是关于诗这方面。” 张老叹了口气,说道:“为稻梁谋,终日东奔西走,此调不弹久矣……行有余 力,可以学文,既无闲情,那有余兴?” 水上郎君道:“这样也好,逍遥自在,虽无闲情,寸心宁静,终少烦恼,不像 我们常在锋镝上过活,表面看似平安,而隐藏惊险。” 张老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及时引退,跳出那是非之地?” 水上郎君道:“置身于染缸之中,想要洗涤干净,谈何容易?我虽有这种想法, 但目前绝不可能,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心’,是也。” 张老道:“虽然如此,但你不早为自己打算,也应为尊娴等着想,临涯勒马, 那不更佳?” 水上郎君道:“昔日我在天国,身为神仙,生活寂寞清静,觉得烦恼,如今处 身下界,常为俗务所累。哪知烦恼更多,实是意想不到。” 张老道:“静极思动,物极必反,理所当然,好在郎君道行高妙,必有自处之 道,凡事定能转祸为福,化险为夷,这一点我是可以预卜的。” 水上郎君道:“这也很难讲……不过,做事不违理,为人不亏心,可能有补于 未来的劫难。” 张老道:“旨哉斯言,你有这种想法,你有这种想法,更增加了我对你能安渡 劫难的信心。” 水上郎君道:“多谢你的安慰,我们现有另有要事待办,告辞了。” 他说着起身,花凤也同时站立起来。 张老也下挽留。亲送他们出门,各道珍重而别。 *** ***其实,水上郎君并无什么要事,他与花凤走出张宅,就 去逛街,看到行人如鲫,穿梭地来来往往,忙忙碌碌,不是争名,便是夺利,红尘 繁华,但终觉名利累人,伤身损寿,他暗忖:自己因当年—念之错,负气奔投魔域。 如今想要脱身,必须要重新挣扎一番,方能成为事实;又想到目前一连串娶了五位 娇妻,可能大凤等业已有了身孕,使自己坠落下界,泥足越陷越深。一时难以自拔, 如要恢复以往的神仙生活。无拘无束,只怕千难万难了。 当他看到身边的四凤,如花似玉,美丽无比,多日以来,她以处女之身,与自 己形影不离,情意绵绵,无非是她寄托厚望,以冀终身有所依靠。因比,他更觉本 身责任重大。 他看着花凤,越看越爱,蓦地动了凡心。这就打断了思缕、使他无法再想下去, 同时,那花花世界一—逍遥岛,他也无心观赏于是水上郎君携着花凤,走进一所闹 中处静的高尚邸舍,办妥了租房手续。 在房中,他拥抱着花凤,深吻了。 当晚,他与花凤定情,她结束了有名无实的身份,成为他名实兼备的妻子之一。 四凤——花凤初享人生乐趣,犹如久旱逢甘雨,其快乐的情绪可想而知。 休嗤俗子都贪色,岂有神仙不爱花。 次日清晨,水上郎君,花凤与郝道子师徒离开了逍遥岛。驾起青云,迳向空空 部落进发。 再说文中子与袁通已从罗刹邦移师到空空部落的边境,调遣部属方毕,正在等 候水上郎君的消息。 忽然魔兵前来通报:“水上郎君夫妇与郝野仙道子师徒到!” 文中子与袁通听了,心中大喜,连忙出营,把他们欢迎入营。 在大营里,文与袁通都是左右副帅,因这时主帅葡萄仙子暂留罗刹邦,整理百 废待兴的复邦工作,不克分身前来米,所以并未在场。 那二位文武副帅对“天不怕”郝道子惠然肯来,感到衷心欢迎,除了在言语上 恭维之外,还殷勤地请他坐在首坐,表示尊敬。 钱沅站在其师的身后,右位是文中子,左位是袁通,水上郎君夫妇敬陪末座。 大家客套一番之后所,谈话进入正题。 文中子道先发言道:“目前本部队已经分别采取行动,表面用文事,秘密用武 备,理由是说他们包庇丑名昭彰的花教教主脱脱。如今我们最感头痛的事情,倒是 那苦行僧。他救走了脱脱,我们不但一定要除掉脱脱,而且还要把他毁尸灭迹,使 黄教寻不到脱脱真身,就无法推翻我们向其问罪的藉口。我们明知脱脱是为白教的 苦行喇嘛所救,但为何要嫁祸于红教与黄教呢?这是我们的策略,又是手段,否则 就没有一种藉口去直接攻打红黄二教,间接剪除佛国的羽翼,好在那孟律与巴尔二 憎早巳给我们杀死,死无对证了。消灭脱脱是我方目前最重要的任务,但其保护人 苦行僧却是个不易周旋的人物,因此,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们必须要仰仗郝道长 的仙威去对付他。” 凡是妖魔人物做事,事前制造种种藉口和手段,不论其藉口是否远离事实,理 由如何歪曲,手段怎样卑鄙,都不计较,只要可达目的,什么都好。 郝道子听了文中子振振有词地说了一大套,并未认为不对,他点头道:“听说 脱脱匿居雪山腹屋,被那苦行僧禁制着,是吗?” 文中子道:“是。” 郝道子说:“我听到你们已有办法破坏他的禁制,是吗?” 袁通接口道:“是……不过,破禁制易,但要阻苦行僧前来干涉,或再度救走 脱脱,却是一件难事,除非是郝老出场,与之纠缠,那就另作别论了。” 郝道子本是个忽正忽邪的人物,当他与十分正派的君子相处时,一定要傲到十 二分正派,但若与邪恶人物为伍时,却也与众不同,他必要傲到邪上加邪,恶上加 恶,这就是他过犹不及的缺点。 郝道子深知袁通邪气极重,心里暗想:此公刁钻恶刻,善用权术,变化多端, 且能巧设圈套。使人上当。如今他虽对我百般的好,言语态度奉承得体,但我对他 还须暗防三分……“ 他想到这里,心中有了主意,于是他故意装出疑惑姿态,缓慢地道,“你们: 二位副帅,对我颇有信心,口口声声说:那苦行僧只有我郝某才能制服,但不知你 们凭着什么理由?” 文中子正拟回答,但袁通已抢先讲话:“根据三个字。” 郝道子笑道:“‘天不怕’三个字,对吗?” 袁通道:“正是……若论苦行僧的功力,本部队里的玄阳子或可与之平分秋色, 但可惜得很,玄阳子有此本领,却无此胆量。因他投鼠忌器,深恐与对方交手之后, 就会得罪佛祖,所以,他就不及你郝老,既有必胜把握,又有敢作敢为的胆量,天 也不怕,何况佛祖。” 郝道子听了,莞尔而笑,说道,“算你口齿伶俐……不过,我需要一位助手去 挡头阵。” 袁通道:“助手……谁可充任挡头阵的助手?不知郝老心目中可有这样人才?” 郝道子道:“有,近在眼前。” 袁通道:“那么,我推荐龙裔公子一—水上郎君。” 花凤听了,大吃一惊,心里暗骂袁通,老奸巨滑。水上郎君听了,无动于衷, 默然安坐,好像事不关已似的。只听得郝道子说:“不。”袁通连忙改口道:“郝 老,你是否选定令高足——钱沅?”郝道子说:“也不是。” 袁通闻言,心中暗惊,面部微微变色,因他明白挡头阵决不会叫文质彬彬的文 中子去,不言可知,对方要派自己担任此职,但他假装胡涂,依然明知故问,说道 :“尊意是指我去?” 郝道子说:“不错。” 袁通道:“既然是郝老吩咐,敢不从命……只是那苦行僧是个厉害人物,只怕 我袁某力有未逮,难寄厚望,丧失你老人家的威声。” 郝道子说,“不妨。等到你打得败像尚未显露时,我自会上来接应的。” 在这座大营里,调兵遣将,本来袁通是主,郝道子是客,如今他碰到那“天不 怕”——一个仙佛神圣,妖魔精怪见到,也要摇头蹙额,避道而行的人物——算他 倒霉,使他不但立即反主为宾,而且还要被后者调派,去挡头阵,等于马前先锋, 这使他心里非常懊恼,但话既出口,已被对方扣牢,又不便反悔,或逃避责任,只 得自认晦气。 当初,袁通因水土郎君在罗刹邦立了大功,心怀妒忌,所以当许多将领都不愿 到逍遥岛去请郝道子时,他故意特派水上郎君前往,因他肯定水土郎君是绝对请不 到郝道子的。如果请不到,水上郎君的功劳就要打了折扣,这本是他的愿望。他哪 里知道,郝道子固拦劫毒龙失败,正愁无法向大夫子交代,而水上郎君恰在这时赶 到,机会凑巧,所以三言两语,便将郝道子说服,答应助阵。这事虽出于袁通意表, 但那“天不怕”既已来了,袁通不得不对他竭力巴结,又不料现在反被那野道士调 派,去闯头阵,悔恨当初不该邀请这厮前来。虽然眼前只有一个“天不怕”,他已 经感到难以应付,假如另一个“打不死”鬼影子也同被请来的话,他不知道自己将 会吃到什么苦头。 不过,他心里暗付:我现在还有希望……如果文中子存心肯帮忙,只要他开腔, 说:“袁某是本部队的副帅,主持武事,不宜离营,我就可免役……” 那只是袁通自己的想法,当然不便当众向文中子要求,因此,他只得用眼光示 意,希望文中子能够了解自己的苦衷,及时予以支持。 出于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中,他发觉自己的眼光是白白抛掉,因为文中子毫无 反应。 于是袁通迅即转移目标,以目向水上郎君示意。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但愿这希望不再落空。 袁通这样做法,其效果却等于零,因水上郎君不知是故意或无意,并未注意到 对方的暗示。 这时,他知道自己惟一的希望终于又成泡影,感到非常不欢。 硬着头皮,又暗自磨磨牙齿,袁通苦笑道:“郝老,你肯及时接应,我哀某终 身不忘大恩。” 他知道这野道士往往口是心非,决不会及时来救,预料他等到自己被对方打得 头破血流,精疲力尽,奄奄待毙时,那家伙是否肯出手相助,还是—个疑问。 他心里虽恨郝道子,但在口头上,却不得不说出形同哀求的话,实是大失副帅 身份。 袁通为什么要这样说?那是由于苦行僧的本领实在太高,使他自知只有挨打之 份儿,决无招架之力。 郝道子说:“你放心,我在事前会告诉你怎样打击那苦行和尚。” 袁通大喜,连声称谢,当然,他感到惊异,暗忖道,“这厮怎么忽然心肠变好?” 同时,他心里半信半疑,暗愁对方句话或许是靠不住的。 郝道子说:“那么,我们几时动身?” 袁通道:“半夜子时起程,最好寅末卯初赶到雪山阳谷。” 郝道子点点头。 文中子道:“不知郝道长是否需要休息一下?” 郝道子说:“无须……我想在这地区附近遛一会,你们不必等我回来,到了时 辰,我自己会直接去的。” 袁通道:“郝老,你不与我结伴同行?” 郝道子道:“不错,自管自去,我们在雪山阳谷再见。”他说完话,站起身来, 向钱沅作—手势,师徒二人飞也似的出营而去,文中子等人想要去送也来不及。 *** ***郝道子和钱沅走出营外,放慢脚步,缓缓而行,到了附 近的小镇,在旧衣铺里买了二件羊皮外褂,既长且大,又买二顶羊皮便帽,都是白 色的。 他们又走进一家酒店,要了十斤白干,两只羊腿和十多个馍馍,师徒据桌对坐, 放怀大吃大喝。 钱沅对于郝道子要袁通去打头阵,想不通此中道理,但素知师父性情古怪,不 喜欢别人谈论他的所作所为,何况这酒店虽小,饮者却多,彼来此往,川流不息, 因此,在事实上他们师徒除了随便谈淡当地的风俗习惯之外,更不宜讨论军中的机 密大事。 郝道子酒量如诲,喝白干犹如饮白开水,此为钱沅所不及。他酒量不足乃师之 半,业已频频小便,但胃纳甚佳,食量过人。自中午直至黄昏将近,他们不时加酒 添肴,前后共饮厂二十斤白干,四只羊腿,以及其他面食等。 酒店的酒保和掌柜看到这二位怪客,赖着不走。又饮了那么多的酒,吃了那么 多的食物,不免担心,生怕他们付不出钱,一走了之,那时怎么办?因此,在服务 上表面殷勤,心里却大起恐慌,供应也开始缓慢起来。 其实郝道子在此痛饮,无非是悄磨时间。 过了一会,黄昏已届,郝道子吩咐饯沅付帐,酒食费共计当地币值三十元,折 合白银也不过十两而已,这使钱沅惊奇地道:“让里的东西比逍遥岛便宜得多。” 可是钱沅身边没有白银,只有金锭,每锭都是五两的。 他交给酒保五两金子,掌柜却没有那么多的钱找数,心里正感万分为难之际, 而郝道子已经高声道:“不要找了,多出的数目都作小帐。” 郝道子的话喜得掌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顿时呆若木鸡,还以为本人听错, 但总算酒保聪明,连连高声道谢。而那二位怪客早已走出门去。 郝道子钱沅师徒缓慢地步行二三里路。走出了那个小镇。这时,明月当空,浮 云稀薄,路人绝迹,郊原静寂,于是他们驾雾腾云,向雪山进发。 赦道子因另有打算,所以提早了动身的时间,当他们到达目的地上空时,正是 深夜子时左右。 他选择阳谷附近山坳,无声无息地降落云端。人不知,鬼不晓,隐匿起来。 该处居高临下,地势隐蔽,周围遍地白雪。而他们义穿戴着白羊皮衣帽,作为 保护色,因此,即使道行高如苦行僧,也无法发觉敌人已在高处山坳潜伏,更料不 到祸机临头, 一触即发。 郝道子目不转睛,观察地形,从高处向低处望,景物一览无遗,但见白皑皑的 斜坡崖石岩壁,纵横交叉,起伏无定,巍峨雄伟的高山,奇峭灵秀的大地,好一个 世外清修的道场。 不久,郝道子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个渺小的人影,飞跃而来,快若流星,瞬息之 间,已到达了离开郝道子所隐匿的坳下二十丈的地方停住,踟蹰不前。来人穿着灰 色宽袖布衲,身长而瘦,状貌清癯,牛山濯濯,秃头上隐观佛光,手里拿着一串念 珠,他飞跃雪地,踏雪无痕,真得道高僧也。 “是苦行僧吗?”钱沅低声问道。 郝道子摇手作势,暗示他不要开口。 原来此僧即是苦行僧。他每隔半个时辰必须要到腹屋附近迎视,以便检杏自己 的禁制是否依然完整,以及有无外入侵入。 苦行僧知道自己救走了脱脱,魔国决不会善罢甘休!预料妖魔人物在三天之内 必来寻事,因此,他非常小心守护这个禁区。 他惟恐有失,所以每隔半个时辰便来此地巡查一次,目不闭睫,到现在为止, 已达三天二夜半,但百密一疏,却被郝道子师徒先来片刻,隐匿高处,看到他的行 动。 原来郝道子虽已来到雪山阳谷,但此处范围极广,而腹屋究竟在那一部位,颇 费猜疑,一时倒也难以辨清。如今他从苦行憎巡视的路线,仔细观察推测,立即发 观腹屋的准确位置,不禁心中暗喜。 不久,他又看到苦行僧仍从原路飞跃退去,身形由近而远,瞬息消失于对面的 山峰中。 他确定苦行僧必在前峰清修。 这时,饯沅正想说活,嘴巴将动未动,却又被其师摇手阻止。 郝道子明白那苦行僧的道行甚高,可能具有天听地闻之术,所以他始终禁止钱 沅出声。 可是郝道子却有—种不用嘴巴谈话的方式。 “来人就是苦行僧。”他以指在雪地上写道。 “道行很高吗?”钱沅如法泡制。 郝道子抹去刚才所写的字,接着又写道:“是,他会再来,你要小心,切勿出 声。” “知道了。师父何时动手?” “天亮前后。” “师父,你能打败他吗?” “没有把握。” “如何是好?” “尽力而为……不过,为师自有妙计。” “好极了,但我能做些什么呢?” “眼看嘴不动。” “那么……” 钱沅正想再写下去,忽见其师以手抹掉他的字,又以指向下一指。 钱沅会意,立即向坳下观看,发觉低处二十丈路以外,有—对中年男女正在那 边探望。 显然,他们已为苦行僧的禁制所阻,无法再进址一步。 忽然。那中年男女的身形山高变矮,全身变成了半身, —刹那,半身也缩短 了,只有头部露出雪面,顷刻,连头顶也没入雪地下面,地面的雪和原来一样平坦, 丝毫没有变动的痕迹。 “那是怎么—回事?”钱沅吃惊地写道。 “土遁。”郝道子写。 “他们是谁?” “不知。” “是友是敌?” 可能是友,但不敢确定。“ “奇了……” 郝道子又把钱沅的字抹去。 钱沅的眼光移向坳下。 苦行僧又来了,他巡视一番,觉得四周毫无异状,不久又飞跃回去。 他这样来来去去几次之后,已是玉兔将沉,金乌未升,东方渐渐发白,所谓天 亮前后是也。 忽然,云端上冉冉地飘落四个女子,都穿着白色便服,身边各挂短剑。她们是 韩婉,邝玉,薛娇娇和郝珊珊,分别站立在阳谷附近的东南西北四方。 她们之中,韩婉是头儿,其余三位都以前者马首是瞻。 韩婉似乎有些疑惑,正在东张西望,因她不敢确定自己的岗位是否正确无误。 郝道子业已看清,她们站错了位置,离开腹屋正位相差五尺左右。 为了争取时间,以及纠正她们的错误,他不得不暗示正确方向。 他从身边摸出四面黑色小旗,交给钱沅。同时以指示意,指明方向。 钱沅接过小旗,把头一点,表示明白了尊师的意思。 接着,他随手抛出四旗,飘飘下附,分开东南西北四打,旗杆迅即插人雪地, 四旗在雪地上面随风飘动。 郝道子点点头,暗赞徒儿的手法不错。 四女一见黑旗标志、知道高处必有本国的前辈暗中相助,但不知是谁。 她们均各大喜,信心增强,于是不约而同、分别跃向黑旗之处站定。各据一方。 时不宜迟,她们立即脱卸衣裤。顿耐全身亦裸,一丝不挂。 四女个个体自如雪,三围美妙,乳房高耸,私处墳起,动人极了。 钱沅大吃一惊,暗想这是什么玩意儿,奇怪!可是他的眼睛却睁得圆圆的,看 得发呆。 在他的眼光里看来,那四位女性的体态无一不妙,但不知看哪一位好。 正当钱沅的双目接应不暇,看得出神之际,忽有一只巨灵之掌在他的后颈出现, 掌力甚强,把他掀倒雪地。 当然,那是郝道子的手掌。 他不许徒儿多看,以免损害心灵,所以有此一着。 这样一来,钱沅只得牺牲眼福,不好意思再看了。 正在这时,忽听得坳下轰然一声,地面爆裂,雪花四散溅射,一部分甚至飞扬 百余尺之高,空中飘荡着白茫茫的雪阵。 原来当韩邝薛赦四女各自抛出天癸布后,至阴之质立即冲破了阳谷的纯阳之气。 于是该地的风水终于遭到劫运,毁坏殆尽,雪山区域因此损失了一个洞天福地。 雪阵消失后,腹屋出现了。 忽然腹屋中跳出了—个胖大的和尚、他就是好色如命,十恶不赦的脱脱。 脱脱双目如火,其实是他己数日未近女色,阳质太盛,肝火上升,所以他好像 是患上了红眼睛的毛病。 他一见那四个如花如玉的美人儿,个个赤身裸体,姿态美妙,心中狂喜,不禁 哈哈大笑,顿时淫心暴发。 一个箭步,犹如大猩猩,他以饿虎扑羊之势,向四女追逐,吓得邝薛郝三女速 忙飞身倒跃,赶快逃避,但韩婉不退反进,迎住了他,那是她们在事前安排好这样 做的。 这时,脱脱已经抱住了韩婉,色心大动,急不及待,吻她的嘴,同时用手在她 身上狂摸,并且重手重脚,毫无怜香惜玉之意,真是乱弄三千。那粗坯现在丑态毕 露,而她则为了使命所在,毫不反抗,任其上下乱摸而不以为忤。 依照脱脱的意思,就要立即在雪地上行淫,但韩婉不依,她在他的耳边低声说 了一句话。 他大笑道:“心肝宝贝,好主意……” 脱脱说着,双手横抱韩婉,一边低头吻了又吻,正拟将她抱入腹屋,突然雪地 下面伸上一把利剑,刺入他的下体。 他受到了重创,痛极大声惨叫,双手一松,把韩婉抛在地上,从他下身喷射出 来的鲜血,溅得她浑身都是,韩婉想不到有此突变,不禁花容失色,慌忙起身跃开。 只见到脱脱双手捧住下体,眼睛睁得像铜铃那样,对着韩婉,大声骂道:“你 这贱人,竟敢阴损……” 几乎是在同时,地底下钻出了一对中年男女。 脱脱正在专心咒骂韩婉,并未注意到地底下会有仇人埋伏。那女的就乘此机会 挥出一剑,速度犹如电光石火,脱脱那个大如巴斗的六阳魁首,立即脱离了他的颈 部。 当时,这颗跌落在地上的头颅,嘴里还叫喊着最后“佛爷”二字的声音。 那时快,说时慢,原来脱脱咒骂:“……竟敢阴损佛爷”的佛爷两字,与那中 年女人出手挥剑,几平是在同一时间。 这时,那中年女人不慌不忙,从地上拾起那颗首级,纳入她身边的布袋里之后, 用手作势,向男的招呼一下,双双立即纵身上腾,好像—对比翼之鸟,盘空向东疾 飞而去。 恰在这时,李陀,周洁,文通,牟玉祺等连袂到达现场,他们是奉了袁通之命, 直接前来助阵,间接猎艳。 他们见到韩邝薛郝四女陈列天体,心中大喜。老实不客气,李陀立即上前拥抱 正在穿衣着裤的邝玉,周洁面对赤裸的薛娇娇,不好意思乘机搏乱,上前亲近:牟 玉祺的对象是郝珊珊,但他畏缩地旁观,想去亲热,却又不敢,文通发觉三女都已 有了顾主,只得退而求其次,走近韩婉身边,帮着抹去她身上的血迹。 可是,他们四男命运不同,有幸有不幸。 顺利地得手的是李陀和文通,他们一拍即合,分别获取了邝玉和韩婉的芳心, 但周洁与牟玉祺则不然,因为他们呆木木,等到薛郝二女已经穿妥衣服后,再走过 去搭讪,动手动脚,可惜良机已失,所以不但未亲芳泽,反给对方吃了一记热辣辣 的耳光。 当然,在那种场合里,讲礼貌的呆子吃亏了。 这时,袁通将军已在现场站立,谁也没有住意他是在何时到达的。 “参见袁大将军!”李周牟文韩邝薛郝等四男四女,连忙奔跃过来,男左女右, 排列整齐,个个抱拳作拱,异口同声地道。 “这里,不是大营,各位无须多礼!……你们见到郝道子野仙吗?”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都不作声,只有李陀答道:“末将等谁也不曾见到郝道 子。” “奇怪,难道他没有来……照理,他是不会失约的。”袁通将信将疑地说着。 一边举目四望,探视郝道子是否来过,但见到处白雪遍地,连人影也没有一个。 “脱脱秃驴死了!”韩婉道。 “是,我看到他死的。”袁通道。 “袁大将军你刚才也看到那对中年男女吗?”韩婉问道。 “是。”袁通道。 “他们是谁?”韩婉道。 “鲁仲白媚夫妇。他们都是散仙。”袁通道。 “他们与脱脱有何仇恨?”邝玉问道。 “白媚之妹白玉死于脱脱之手,想来她是为妹报仇,带着脱脱首级去祭乃妹之 灵了…… 脱脱一生好色,蹂躏女性无数,结果他也死于妇人之手……“袁通说着,走近 脱脱尸旁,看了一眼,随手从身边挂袋里取出一只小瓶,开了瓶塞,倒出少许药粉, 洒在那脱脱尸体上,随即盖上瓶塞,又将瓶放还挂袋。 顷刻之间,尸体起了变化,初则皮肉腐烂,不久,整个躯壳,包括骨骼在内, 全部化为脓血,臭不可当,众人掩鼻避开。 袁通吩咐李陀立即把那滩脓血用雪掩没。 “袁大将军,刚才空中飘下四面黑旗,指示东南西北方向,是你抛的吗?”韩 婉问道。 “四面黑旗?不,不是我。……噢!我明白了,那一定是郝道子所为,他已来 过,现在走了……我们快走,否则,苦行僧到来,就麻烦了。” 袁通等正拟离开现场,忽然一声清响:“慢着!”从远处传播过来,众人都已 昕到,连忙向前观看。 一个灰色的人影从对面山峰疾飞而来,刹那间,已到眼前。 “我道是谁,原来是苦行大师!”袁通道。 苦行僧看了袁通一眼。 他坐不安席,目不闭睛,在对面山峰守护阳谷腹屋,整整三日三夜,以为三十 六个时辰,七十二个小时已经过去,未见妖魔人物到来寻事,想必脱脱可以渡越难 关,脱离危险时期,所以他经过最后—次巡视后,感到身体疲乏,就放心回去入定, 不久,元婴出窍,梦游灵山佛国,其躯壳则已进入无我的境界。这也是脱脱恶贯满 盈,命中注定遭遇恶死,所以,苦行僧的元婴在佛国被文殊普贤留住不放,直到脱 脱身亡,才放他回来。 元婴入窍后。苦行僧听到前山阳谷地区人声对答,心知不妙,立即起身飞跃而 来。 他看了袁通一眼之后,接着举目向四周搜索,又从空气里嗅到一股臭恶的尸气, 合十道:“善哉善哉!檀越心肠毒辣,破坏佛地风水,还要杀人毁尸灭迹,是何道 理?” 袁通笑道:“大师包庇凶僧,窝藏阳谷腹屋,以致佛门风水遭到破坏,祸由大 师自召,绝非我等之罪,杀人二字也是大师错怪我了。至于毁尸,乃是我袁某的好 心,庄严道场,若容那龌龊的尸体长留,岂非有碍佛地清修,大师不谢袁某代为清 除污物之德,反来责问,是何道理?” 苦行僧道:“善哉!檀越说得也有道理……想来杀死脱脱道兄,另有其人了。” 袁通点火吹风,煽动地道:“是的,大师猜得不错,杀死脱脱者乃是鲁仲和白 媚夫妇,大师,你正好向他们问罪。” 苦行怎会不知对方的弦外之音,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冤冤相报,何 时得了,脱脱道兄前种其因,今得其果,天道好还,老衲无能为力。” 他说完话,立即转身,由原路飞跃退去。 袁通见到苦行僧不去找鲁仲和白媚的麻烦,为脱脱报仇,以致自己怂恿仙佛相 斗的希望落空,心中不无怏怏,但当他想及破坏阳谷风水,毁尸灭迹,那苦行僧也 不来与自己为难,心里觉得高兴。 在阳谷崖上坳处窥视的郝道子,对于坳下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他平生最 看不起的就是袁通,认为袁通是平淡无奇,不学无术的起码人,但如今起码人,倒 做了行军副帅,职位很高,而他自己反要受其差遣,所以他心里极不舒服。为了这 个原因,他想出办法,坚持要袁通前来充任打头阵的职务,这样一来,他变成了指 挥袁通,同时还能借苦行僧之手,把袁通痛打—顿,压其威风。如今,不料那苦行 憎竟然不向袁通寻仇,自动离去,以致原来的计划未能实现,使他感到非常失望。 不过,他也想及自己叫徒儿钱沅抛旗指示正确方向,使那四女能破坏佛地风水,总 算立了功劳,同时他也好对大夫子交代,这事使他稍觉安慰。 这时,袁通感到任务业已完成,于是率众离去。当他回到大营时,他发觉郝道 子师徒正与文中子及水上郎君夫妇等谈话。 原来郝道子的本领要比袁通高出许多,驾云速度亦然,所以袁通先走后到,而 他则后走先到,且早已向文中子报告了雪山阳谷的一切经过情形。 ------ 旧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