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爱的变奏(50) 瘦长脸淫邪地笑了两声,重又戴上墨镜,回到那“黑鳗鱼”身边去了。 我心慌意乱地揣起哥哥的来信,赶场赶出祸事来了,烂流氓盯上了我,我要 不答应,别说明天了,只怕今天也不能离开这个场街。瞧,瘦长脸正在给“黑鳗 鱼”说呢,“黑鳗鱼”抬起头来,又朝我这边望了。 我得想法尽快避开他们。 我转身走进了邮电所,里面满是寄钱、寄信、取包裹的人。通后门的那条路, 给营业员用两只写字台堵住了,过不去。什么时候听来的一件事涌上了我的脑子, 有帮流氓要教训一个对手,当着大街上很多人,高喊一声抓小偷,一拥而上,把 那人打倒在地,身上捅了几刀;不是还听说过,流氓当众将姑娘衣裳剥光任意凌 辱的事嘛……他们完全有可能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我的呀! 我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心头焦灼得不知如何是好。 “宗玉苏,慌什么呀? ” 高高个儿、胸脯挺得鼓鼓的歇凉寨知青聂洁正向我招手,并使着眼色。 她可是少教所出来的女流氓,很可能同那伙人是一丘之貉。我暗中提醒着自 己,但还是朝她走了过去。这会儿,哪怕是遇见一个稍稍熟的脸庞,对我都是一 个安慰。 “跟我来。”她朝门外走去。 我站着不动:“到哪儿去? ” “一道回去。” “外头有……有流氓……” “我知道。有我在,他们不会撞腔。” 果然,她同他们是一伙的。我脑子里闪出一幅画面,我和聂洁走在山高林子 大的半路上,那帮流氓冲了上来,聂洁翻脸帮着他们来对付我……我慌得双腿直 打颤。 “别害怕,我同歇凉寨撵马车汉子说好了,他答应搭我们回去。”聂洁伸出 手来拉我,显得很诚恳,“你呆在这儿,又能怎么办? ” 我还在犹豫。 “哎呀,你这个样子,倒被他们看出破绽来了。”聂洁的眉头皱紧了,压低 声音道,“不骗你,我跟‘黑鳗鱼’说了,准保劝你明天上午去同他见面。今天 他不会来缠你。” 是的,与其呆在没个帮手的场街上,不如先回寨子去再说,寨上还有同一集 体户的知青,还有下脚坝几十户农民呢。 我迟迟疑疑地跟着聂洁出了邮电所,一手挽住了她的臂膀。 街对面的“黑鳗鱼”、瘦长脸那帮人全朝我们望着。聂洁举起左手,脆亮地 打出一个响指,那帮流氓欢呼一声,转身朝场上走去了。 看来,聂洁没骗我。 “今天他们的任务是摸包、当钳客,钳来钱和粮票,孝敬‘黑鳗鱼’。”聂 洁在我耳边低声地用上海话道,“听说过‘黑鳗鱼’吗? ” “没有。” “那么,前些天知青中流传的关于杀人犯那些事,听说了吗? ” “那事听说过。” “‘黑鳗鱼’就是那个杀人犯。事儿我全打听清楚了,他在黑龙江插队,和 人打群架时,一刀捅在人家胸口上,正巧捅在对方的心尖上,那人当场死了,他 也随后滑脚逃跑。一口气从最北边的黑龙江,逃到了云南。前不久云南的风紧, 他又窜到贵州来了。”聂洁像讲一段轶事似的轻描淡写说着,继而转过脸来, “你要留神呢! 听说,他窜到贵州来,专为了找你。” 我浑身一震:“找我? ” “知道他为啥要找你吗? ” “我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很快你就明白了。‘黑鳗鱼’在上海,早几年就是个出了名的流氓,被抓 过。”我随着聂洁来到场街边的一辆马车旁,撵马车的汉子不知哪儿去了,一根 长长的竹哨鞭插在车厢上。聂洁环顾了一下四周道,“他不会走远,我们就在这 儿等他。而你的妈妈,你那已经死去的妈妈殷晨芳,我也是今天才听说,她原来 是区委主管政法的书记。‘黑鳗鱼’被抓的时候,公安分局当时打了份报告,说 像‘黑鳗鱼’这类误入歧途的青年人,拘留个半月一月放出去算了,而你的妈妈 在那份报告上批了,说得抓起来送少教所。把我们这帮少教犯放出来以后,‘黑 鳗鱼’不知怎么会在揭露你妈妈的大字报上看到了这件事。他早放风说,要报仇 ……” 我的双眼惊惧地瞪大了,脑子里轰然一声响,只觉得赶场的老乡在场街上晃, 蓝天白云在眼前晃,远远近近的山岭在倾覆。耳朵里却是啥也听不见。 又是这回事,又是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