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苏醒到蓝城已是第二天中午了。 比原定时间晚了十几个小时。和漫长的一生相比,实在不算什么,却让苏醒的 人生拐了一个弯。只不过现在他还不知道罢了。 不知者是幸福的,尽管这幸福隐藏着被告知的危险,但至少现在,苏醒比坐在 他身边的方晓幸福并快乐着。 “我还担心一半会儿走不了呢。幸好早晨机场通知可以起飞了。昨天的雪很大 吧!”苏醒望着路旁厚厚的积雪,脸上依然带着以往那种温和的表情。 “嗯。”方晓眼睛盯着前方,轻声道。 “真巧,上次去北京,也是下雪飞机晚点,不过那次幸好晚点,要不然,还没 机会认识卓尔呢。” 方晓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他用力握紧方向盘。 “你吃饭了吗?我们是去吃点东西,还是回公司?”方晓把话题叉开。 “回公司吧。现在不怎么饿。” 前面是红灯,方晓一踩刹车,停了下来,用手敲打着方向盘,侧脸望着窗外。 马路两边的雪在阳光照射下闪着奕奕白光,有些刺眼,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苏醒看看他,问。 “没什么。可能是没休息好,有点儿乏。” “我来开?” “不用。” 黄灯一闪,绿灯亮了起来,方晓坐直身子,发动汽车。 “你怎么往这条路上拐?你要去哪儿?”苏醒问。 方晓发觉自己拐错了路。这条路通往山屏街,是去卓尔家的。他掉转方向,一 个斜穿,回到人民路。 又是红灯,方晓停下来,一只手横搁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掀开扶手箱,想去拿 烟,却触到一副手套。是卓尔昨天晚上丢在车里的。方晓怔了一下,把扶手箱合上。 苏醒看看他,这才发觉好象什么地方不对劲。 “怎么了?”苏醒问。 “没事。”方晓说,打开音响。 伴着维瓦尔弟的小提琴协奏曲《四季》,国际酒店到了。 快到新年了,酒店大堂装饰一新,洋溢着节日的喜气。方晓丝毫未感觉到,径 直走向电梯。 “对了,老三让我给你带好。这小子,原先独身主义喊的最响,现在倒跑到前 面去了。”在电梯间,苏醒笑着对方晓道。 方晓一缩嘴,“‘主义’都是对别人的。很多时候,人的行为和语言往往相反。” “也许是环境所迫吧,咱班同学现在一多半都结婚了。有几个都当爹了。” “谁愿意当谁当吧。反正我是不当。地球人这么多-”电梯停下了,方晓打住 话头。 因为是周末,办公室没人。方晓脱去外衣,冲了两杯咖啡,苏醒打开公文包, 把几页活页纸递给方晓。 “基本上和原来谈的一样,只是那笔款稍往后拖几天。”苏醒解释道。 方晓没吱声,把那几页活页纸从前往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没关系,来的及。我7 号去上海。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方晓说着,不觉兴奋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盒555 香烟。 “抽这个吧。这是老三特意给你的喜烟。” 苏醒拿出两盒中华,方晓一摆手:“你抽吧,我还是喜欢这个。” 方晓斜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半天吸一口烟。苏醒看看他:“你要是累,就 上去休息吧。” “不用。趁这会儿静,我们俩好好想想,看还有什么没想到的。”方晓往烟灰 缸里弹了下烟灰。 “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剩下的就看命了,想也没用。我惟一担心的就是我们和 客户资金比相差太大,如果跌幅不大、短期调整还可以,万一跌幅大,长线不回落, 我们没钱补仓,客户就会要求平仓,那样就前功尽弃了!”苏醒担忧地说。 “我也反复考虑过,这样做确实有点儿冒险。不过按今年势头看,明年应该更 好,再加上申奥,还有入关,选择这个时机赌一把。资金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们上 次去北京见老庄,他答应拆借一部分给我们。万一他有问题,银行方面我也会想方 法。而且-”方晓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我们资金主要用在蓝城制药上,现在 已经握有300 万股,上市后肯定会增值的。” 苏醒脸色开朗了些,点头道:“是,我们已准备了三年。按说不该有问题。”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如果不成功,那就是天不助我了。” 方晓把烟捻灭,站起身来。 “走吧,我们去吃饭。” 苏醒迟缓了一下,道:“要不要找卓尔和卓群一起?” “嗯-”方晓犹豫了一下:“也好。” 苏醒拿起电话,往卓尔家打,没人接。又打她手机,里面传来:“你所拨打的 电话不在服务区。” 方晓有些紧张不安地看看苏醒,“怎么了?” “不知道。家里没人,手机不通。你打电话问问卓群吧。” 方晓拿出电话。 “卓群,你在哪儿呢?” “在电台。” “苏醒回来了,想一起吃饭。你-姐呢?” “噢,她去北京了。” “什么?去北京了!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我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给我留了张便条,说是去北京,和编辑 谈稿子。可能是坐上午的飞机吧,说是到了给我打电话。可现在还没来。昨天还说 今天晚上参加报社给她举办的欢送会,现在一声不吱地走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跟人 家交待。”卓群不满地嘟哝道。 方晓和苏醒到二楼餐厅简单吃了点饭,苏醒提议去游泳,方晓推说累,要回房 休息,苏醒一个人去了。 快新年了,往日热热闹闹的游泳馆显得冷冷清清。苏醒换上游泳衣,沿着狭长 的通道,走进游泳区。活动几下四肢,跳进水里。 周围非常安静,只有哗哗的击水声。苏醒游了两个来回,感觉有些累了,靠在 池边休息。 门口处传来一阵说笑声。苏醒抬头望去,只见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女手牵手 走过来,看样是一对情侣。苏醒愈发感觉到孤单。他吸口气,跳进水中,游向深处。 方晓一回到房间,立刻拿起电话。 电话里传来:“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 稍顷,方晓又打,依然是同样的声音。他把电话扔到地上,身子一歪,倒在床 上。刚一躺下,恍忽觉得卓尔躺在自己身旁。耳边响起她娓娓的细语,鼻尖飘来她 沁人的清香,唇边腾起她诱人的温热。浑身上下一阵惊挛,好象心脏被突然接上了 电源。 方晓翻身下床,把地上的电话捡起来,给卓尔发短信。 “想和你好好谈谈,你在哪儿,请尽快打电话给我。” 发完还觉不够,又发了一个。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无论如何我想见你一面,请打电话给我。回信也行。” 等了约有十分钟,没有回信,方晓又继续写。 “对于发生的事情,我不知如何说。也不知你现在怎么想,请回信告诉我。” 每隔十分钟,方晓就发一遍。 “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我也是。更痛苦的是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请回信。” “也许你现在很后悔,告诉我,骂我也行,只要让我知道你现在在哪儿、是否 平安就行。” 方晓自己也不知道一共发了多少条短信,整整一个下午,他一直在发,但都没 有回信。他感到十分沮丧,大脑一片混乱,浑身疲惫。 天已经黑了下来,方晓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纵横交错的马路,在心里一遍遍呼 唤卓尔的名字。 终于,卓尔回信了。8 点一刻。 “现在还不能和你谈,等我平静下来。我不在,替我照顾好卓群。” 2001年悄然来临。对方晓来说,丝毫感觉不到节日的喜气。他在心里悄悄思念 着卓尔,每天从早到晚,等她的电话。从他们在一起的那天起,他再没有睡过一个 晚上的整觉。只要一躺下,就恍忽觉得卓尔好象一掀被子钻进来。被子里似乎还留 着她的体温,她的呼吸,连空气也都是她的味道。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成眠。 刚一睡着,就莫明其妙地被什么东西惊醒。再加上每天还要面对苏醒和卓群,真有 些快要支撑不住的感觉。 “一定要见到她,见到她就好了。” 方晓在广电中心大楼前等卓群的时候,又一次在心里对自己说。 “嗨,想什么呢?”卓群打开车门,坐进来。 “呃,没什么。”方晓掩饰地一笑,“我在想,你应该去学车。” “怎么,才接了两天就烦了?”卓群一扬眉梢,装出不高兴的样子。 “那倒不是。过几天我就忙了,有时不能来接你。再说,你不是要出去吗,把 车学会了,省得到那边再学。” 卓群一呶嘴:“想得还挺周到。” “我是好心,不想学就算了。”方晓一踩油门,发动汽车。 “去哪儿?”方晓问。 “你说吧。” “嗯,我想想。今天第一天上节目,感觉不错。应该好好庆祝庆祝。哎,去蹦 迪吧。” 方晓摇摇头。“今天身上没劲。” “那去酒吧听音乐?” “也行,不过我怕喝多了没法开车。” “嗯,那去看电影吧。” “看那玩艺儿?”方晓不屑地道。 “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干吗?”卓群脸色一沉,有些生气了。 “好,好,听你的,看电影。不过这么晚了,还有吗?” “有,这个时间正好看通宵电影!” “看通宵?”方晓惊诧道。 “是,怎么不行?” “行,行。”方晓连声道,心想也罢,反正回去也睡不着觉。 两个人去了刚装修好、才营业不久的虹霓影院。方晓记不清自己多长时间没进 电影院了,一进去禁不住有点儿惊诧,现在的电影院装饰得这么豪华舒适。咖啡厅、 小型超市,一应俱全。坐位松软舒适,音响效果也好。相比之下,电影倒不怎么样。 第一个看的是部香港搞笑片。一个富家子爱上了一个穷家女,给父母知道了,百般 阻拦,逼他去相亲。女友醋心大发,女扮男装,扮成酒店侍者去试探、阻拦。说是 搞笑,其实一点也不好笑,象是有人在后面拿手硬胳伎你笑。方晓看了一会儿就感 觉不耐烦起来。旁边的卓群却看的津津有味,就把头靠在方晓肩上,不时发表感想。 “那家伙,真是三八!你看她在给他倒水,自己女朋友的手还认不出来。” “那是导演故意的,要是认出来就不用拍了。”方晓没好气地说。 “这女的也是,穷还没骨气。如果我是她,就玩失踪,让他找不着。” 方晓在心里叹口气,没搭腔。卓群又继续说道:“导演也三八,应该用成功疗 法,让她默默奋斗,功成名就再出来,把他的企业搞垮。” “那就不是闹剧,是正剧了。” “可这闹的太没水平了。还不如冯小刚。” 方晓没吱声,心想:不是你要来看的吗? 电影实在太俗套,看到最后,卓群也扫兴起来,闭上嘴不吱声,靠在方晓肩上 好象要睡着了。方晓趁机提议出去,卓群稍一犹豫,欠身离座。 走出影院,卓群说肚子饿,两个人找地方吃宵夜。已经11点多了,街里的酒店 都打烊了,方晓带她去了西城区一家24小时营业的粥店。看样卓群是真饿了,狼吞 虎咽,把一碗皮蛋瘦肉粥喝光了。又吃了一个葱油饼,和一碟小菜。受她的感染, 方晓也有了一点食欲,就着小菜,喝了半碗粥。 “还去哪儿?”离开粥店,方晓问。 卓群看看他,答非所问地说:“现在吃了饭,有劲了吧!” 方晓活动了一下胳膊:“还行。” “那好,去蹦迪。” “现在?” “怎么,不行?” “行行。”方晓点头道:“舍命陪君子。” 方晓掉转车,顺着刚才来的路往回返。午夜的街头,依然灯火辉煌,马路上车 来车往,两边的霓虹灯忽明忽暗,交相辉映,闪烁着五彩的灯光,充满了节日的喜 气。突然,一阵震耳的轰鸣声,天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绚丽的花朵。 “看,放烟花了!”卓群兴奋地说。 随着一声巨响,又一枚礼花升入夜空,盛开成无数星光,光彩夺目。 “哎,快看,真好看!”卓群招呼方晓。 方晓神色木然,两手握住方向盘,眼睛紧盯着前方。前面指示灯一闪,变成红 灯。方晓一踩刹车停住。身子往后一靠,用手敲打着方向盘,长叹了口气。 卓群转过身来看看他:“你怎么了?怎么老叹气?” “没什么,有点累了。” 卓群正过身,眼睛盯着前面亮着的红灯,象是问方晓又象是问自己:“人什么 时候感觉最累?” “没有方向的时候。”方晓低声道。 绿灯亮了,方晓发动汽车,驶过路口。 “算了,不去了。”卓群突然说道。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刚才还叫着去,这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又不去了?” “没怎么,就是不想去了。” 方晓摇摇头,叹口气,“那现在去哪儿?” “回家。” “回家?” “嗯。你也去。” “我也去?” “嗯。今晚不想一个人过。要么一起去我那,要么一起去你那,喝酒,聊天, 或者听歌,看CD。什么都行。反正不许睡觉。” “好,听你的。” 方晓答应道,在路口处拐弯,掉转车头,往山屏街方向驶去。约莫用了5 、6 分钟,就到了。找停车位花了点时间。方晓绕着楼转了一圈,最后把车停在50米以 外的工商行储蓄所旁。 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过来问:“停多长时间?” “一晚。” “5 元。”中年男人说道,撕下一张票。 方晓交了钱,和卓群上楼。趁卓群掏钥匙开门,方晓低头看了下表,12点半。 “喝什么?”一进门,卓群脱去外衣,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方晓看看她,恍忽觉得是卓尔。 “喝什么?咖啡,还是啤酒?”卓群又问了一遍。 方晓正了正神:“啤酒。” 卓群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方晓接过来,从沙发上拿起一个座垫,放在地上, 盘腿坐在上面。打开啤酒,独自喝着。 卓群在梳妆台前摘隐型眼镜,而后换了一套棉布睡衣,把脸上的妆洗掉,挨着 方晓坐下。从茶机夹层拿了一袋话梅,就着话梅,喝啤酒。 方晓看看她,用下巴一指她手中的话梅,“这,好吗?” “好。不信你试试。”卓群把话梅塞到方晓嘴里。 方晓尝了尝,喟然长叹一声:“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我们每天做的事,不也是风马牛不相及?”卓群不屑地说。 方晓想了想,默然无语,仰头喝酒。卓群看看他,声音柔和地:“把外衣脱了 吧,在家里穿着不舒服。” 方晓把夹克衫脱掉,里面只穿着棉衬衫。 “好些了吧?” “唔,还行。总不能象你似的,把睡衣带来吧。” “下一次想着带来。” “喔?” “还有,再带一双拖鞋。” “喔?” “喔什么?不和你开玩笑,说真格的。”卓群正色道。 方晓瞟了她一眼:“那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嗨,你别往别处想,我只是想孤单的时候,让你来作伴。就当 是邻居吧。现在不是兴合租屋吗!” “这也不是你的屋哇!” “从现在开始就是了。”卓群一扬眉,不远得意地道。 “怎么?你姐她-”方晓咽了口唾液,声音有些斯哑,“她不回来了?” “嗯。不回来了。” “那——她在北京干什么?” “她不在北京,回哈尔滨了。” “回哈尔滨?回哈尔滨干什么?” “回去改稿子。” “为什么不回这儿改?” “嗯,可能是怕我影响她吧。那边房子多,我老爸、老妈单位各分了一套,我 爷爷还留下一套,都闲着呢。她好象走之前就计划好了,笔记本都带着呢。”卓群 若有所思,“我有一个预感,她这次出去不打算回来了。所以要利用这段时间,陪 陪老爸。” 方晓默不作声。仰头喝酒。一罐酒很快就喝光了。卓群又去拿了两罐。 “昨天杜辉来电话,说那边手续办妥了,让我姐先办护照,拿到邀请函就可以 办签证了。” “那她怎么说的?”方晓阴沉着脸问。 “她说等改完小说回来办。” “这么说,她是定下走了!” “那当然了。她这个人就这样,不轻易决定什么。一旦决定了,就会坚持到底。” 方晓仰头喝酒。卓群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我看她和苏醒的事,没什么希 望了。” 方晓象没听见似的,反问卓群:“你什么时候走?” “我?”卓群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早就急着要出去?” 卓群垂下眼睑。“是,以前连做梦都想出去。恨不得立刻就走。可现在-” “现在怎么了?” “动摇了呗。” “为什么?” 卓群看看方晓:“因为你。” “因为我?我怎么了?” 卓群瞪了方晓一眼,气呼呼地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难道非让我 说出来!那好,说出来就说出来。我喜欢你,不想和你分开。这个理由行了吧。” 方晓抬起头,凝视着卓群,卓群也同样凝视着方晓。房间里静的出奇,除了电 冰箱恒温器发出的微弱声响,其它什么也听不见。方晓伸手搂住卓群,卓群象一只 温顺的猫扑过去,吻住方晓的嘴唇。方晓回应着,但又本能地感觉到这是一个既无 欲望又无激情的吻,一个没有归宿的吻。卓群却相反,好象存放在身体某处的力量 一下都迸发出来,深情而挚热,隐含着某种危险。方晓感觉到了,强迫自己停下来。 身体稍微往后一退,双手扳住卓群的肩,两睛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了这 个,我会记住你。你也要记住我这句话:任何时候,都不要为别人放弃自己的梦想。” 卓群定定地看着方晓,眼里涌出泪花。 “即使这个人是你?” “对,即使这个人是我。” 卓群一下扑过去,把头埋在方晓怀里,肩膀上下抖动,发出一阵啜泣声。方晓 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反正你今天又 不走,伤心的事明天再想吧。你不说要看CD吗。在哪儿呢,快去拿来。” 卓群用手背擦着眼泪,不好意思地一笑。 “在里屋书柜里。你和我一块去拿。” “好,我和你一块去。” 方晓象哄孩子似的,拉着卓群的手,走进里面卧室。 一进门,方晓的视线就被桌上的相框吸引住了。卓尔恬静地看着他,脸上挂着 神秘的微笑。他感到眼睛一阵酸痛。 “你喜欢看什么?” 卓群把书柜里的CD一一拿出来,放到地毯上,跪在旁边,一边翻找,一边递给 方晓看。 “《毕业生》,《桂河大桥》,《战地钟声》,都是奥斯卡奖大片。” “这些美国片太商业化了。电影还是法国的好,其次是俄罗斯。” “这个是俄罗斯的。” 卓群拿起《日瓦格医生》给方晓。 “这个还行,不过题材太沉重,不适合现在看。找个轻松一点儿的。” “这好象是法国的,《37°2 》。怎么这么个怪名!” 方晓从卓群手中接过来,看着封面上的剧照,点头道:“这是个好片子。那年 我去香港时看过。不过不全,被剪掉了一部分,原片长三个小时。” “什么意思?” “是一个为爱情疯狂的故事。” “怎么叫这么个名?象科幻片。” “人的正常体温是37度。37°2 ,象征爱情是一种非正常状态。整体温度偏高。” “那好,就看这个吧。” 卓群弯身把地上的CD收拢起来,方晓拦住她:“先不看这个,看别的。” “为什么?” “这种片子得一个人静静地观赏。不能两个人边聊天边吃零食看。找个轻松点 儿的,故事性强的。” “你找吧。” 卓群把CD推到方晓跟前,方晓翻了翻,挑了《罗马假日》和《乱世佳人》。 “得,就这两个吧,行吗?” 卓群爽快地一点头:“行。” 两个人靠在沙发上,一边喝酒,一边看影碟。先看的是《罗马假日》,看完已 经凌晨3 点了。 “还看吗?”方晓问。 卓群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仍不肯睡,“看。” 方晓放上《乱世佳人》,看了一会儿,卓群到底坚持不住,靠在方晓肩头睡着 了。发出均匀的酣声。方晓把她抱到卧室床上,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出来。关上门,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听里面没动静,拿起卓群挂在衣架上的背包,翻出她的身份 证和通讯录,把上面的地址和电话记下来,又照原样放回去。做完这一切,看看表, 4 点钟。一丝困意袭来,但他不敢睡,打开影碟,换上《37°2 》,一个人静静地 看完,天已经大亮了。草草收拾一下,给卓群留了张便条,悄然离去。 走出楼门,方晓又回头望了一眼,匆匆走向停车场。一上车,先往民航大厦打 了个电话,去哈尔滨的最早航班是9 点40分。他买好票,回房间冲了个澡,换了一 身衣服,到二楼餐厅吃早餐。然后直奔机场。 坐在飞机上,方晓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望了一眼窗外,无力地闭上眼睛。顷刻 间,睡意象铅一样沉重地压来。不消一分钟,便已入眠。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