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不知道,火车开的那一刻,自己为什么会落泪。也许是因为第一次离家,第 一次远离我的母亲,也许也是因为,树的没有出现,让我感到了长长的失落与淡淡 的忧伤,离别,本就是一件难以快乐的事情。我知道,从那天起,我多了一份牵挂, 放心不下一个人,不知道她有没有按时吃饭,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经常笑,更不知道 她过得好不好,因为,那个人象蒸汽一样消失了。我到学校后,忙于入学的各种杂 事,我好动,我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什么社团都想参和,大学,我的大学似乎 美丽得不得了。忙碌之余,我还是会给树电话,却难得找到她一次。平安夜那天, 她终于接了我的电话,我问她过得好不好,她没回答,只问我学习怎样,有没有遇 到爱情。 是的,我遇到了爱情,遇到了一个很出众的男孩子,他是大我两届的学长,叫 宇。入学的第一天,就是他帮我拎的行李,带我报到的。我承认自己对他有好感, 也承认自己心里的白马王子应该就是宇那样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能爽快的 答应,我解释不了这种心情,也无从解释。树在电话里祝我幸福,却让我觉得失落, 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在等什么,就一直那么摇晃着等待谁的出 现。我们的电话讲了差不多十分钟,树只告诉我,她开了家休闲吧,生意还过得去, 其它的她似乎不愿意多说,我也赌气死的不再多问。匆匆挂了电话以后,我掉了在 上海的第一颗眼泪,因为人与人之间故意的疏远,太过于伤人。 树活得太过于忧伤,多半是因为家庭的缘故。爸妈都是高官,家庭富裕,却没 有温情。树说他们总是各自忙碌于各种应酬的场合,喜欢听别人的阿谀奉承,好不 容易能一家人一起吃饭,总是吵架收场……长年累月的就这么闹着,不肯离婚也不 肯好好过,树很讨厌回家,常常是空荡荡的房间,她说空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回音。 树的父亲原来是部队的大将,从小就把她当一男孩对待。什么稍微一不对,就 是一顿打,树太好强,哪怕错了也不认错,打也不哭,她爸就一直打,打到她流眼 泪为止。为这个,树其实吃了很多亏。树说她出生在一个“暴力家庭”,什么都是 靠拳头解决问题,让她也变成了暴力份子,转学也是因为打架被原来的学校赶了出 来。是的,她叛逆,反正不管她在怎么坏,怎么牛,总会被她父母安排的没有后顾 之忧。她讨厌这样的人生,也讨厌这样的家庭,却怎么也改变不了她是这家庭一分 子的事实。 寒假很快就来临了,在这期间,我们只通过一次电话,就是平安夜的那次。我 似乎觉得已经失去这个朋友了,不论我们之前有多么美好的回忆,有多交心。对于 树,从最初的不了解到了解,再到弄不懂她。这一切的变化随着我大学生活的开始, 而匆匆上演了。没那么多时间去缅怀和忧伤,也许感情没有深到一定的程度,也许 是因为没有什么越轨的表白与承诺,我渐渐的,不再为失去树这个朋友而感到难受 了。 回家,我没有通知树。到是很多高中时代的朋友来接我,我们在火车站外的广 场,铺着报纸顶着寒风,来了一次快乐的聚会,吃饱喝足才舍得回家……那时候多 浪漫啊,那么几个人,就可以笑得全世界都开怀。偶尔会有人问到我:“树呢?怎 么没来?”似乎他们认为,树来接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我,突然觉得这个冬天 比高中那年要冷得多…… 1999年2 月15日,大学的第一个寒假的春节前夕,我见到了树。在分别五个多 月以后,第一次见到了树。树是在我家门外给我打的电话,说她想见我,要我出去 一下。听到她想见我,心就跳得好快,我来不及想那是因为什么,只知道,快点出 门,害怕等了太久的电话和那个人,会突然消失。树靠在车身上等着我,穿着咖啡 色的毛领大衣,深色的牛仔裤,手里夹着半支烟,看到我就把烟弹进了不远处的垃 圾桶,我傻呼呼的站着,看她的一举一动,好象我已经离开这个人太久了,久得需 要一点时间来慢慢回到现实。 “干嘛呢?不认识我了?”树冲我笑着。 “呵,是不认识了,以为是陌生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冒这么一句阴阳怪 气的话出来,一开口就后悔了。 “就算心陌生了,外表也不应该陌生吧?好歹我们相处了三年。”树边说边打 开车门让我上车。我没有再回应她的话,我们沉默着,她带我去哪我不关心,我只 想自己可以一直这样在她身边,太安心。为突然的这么一个想法,我敢到恐慌,是 的,我意识到那是什么含义了。 不得不承认当时的我,是害怕这样一份感情存在的,甚至可以说的排斥的。至 少在我来说,同性之间的感情是不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是的,兴许这也不是因为 爱情,而是对朋友的牵挂与想念吧,也或许自己想的太多,离了谱。就是这样,我 把我们之间所有所有微妙的感觉都归结到了“好朋友,姐妹情深”的字眼上,也就 变得心安理德,那瞬间闪过的念头,也瞬间被否定在心里,我还在心里偷笑了自己 的愚蠢。树要是知道,也会笑我吧? “冷吗?开暖气太闷,怕你受不了,盖这个吧!”树把车子停在满是梧桐树的 路边,我知道摇开车窗可以看见长长的、雾气腾腾的“爱情河”。也是因为这条河 的存在,这里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每年来这里的游客多不胜数。因为太冷,没 敢开窗,车内太昏暗,我们都看不清楚彼此的脸。树伸手从后坐拿了一条毯子围在 我的身上,这个举动太突然却也不觉得陌生,就象高二那年的圣诞节,树为我戴了 帽子一样,太亲切。 “你不至于吧,怕冷怕成这样,连毯子也随车携带?”我傻呼呼的说笑着,没 心没肺的享受着。是呵,看我的朋友多贴心?看吧,有个这样的姐妹多幸福?我在 心里对自己说着,好象深怕自己想歪了一样。一再强调着。 “怕你冷!”树点了支烟,打火机点亮的那瞬间,我看见了树依然紧皱的眉头 和长长的睫毛,还有那高高的跟她爸爸一模一样的鼻梁,至今我仍然记得那个侧脸, 记得树点烟时的每一个动作,还有打火机里幽蓝的火焰……我特别怕过冬天,手脚 都异常冰冷,穿再多再暖和都一样没有温度,我妈说这是因为肾不好的缘故。树就 这么记着了,帽子、手套、围巾、暖手壶,变着款式和花样送给我,三年里的冬天, 她送的围巾从未离开过我的脖颈。 “真幸福呵,树永远最贴心!”我夸张的叫喊,树说我是个疯子,彻底的疯子。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