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叶水对着电脑,写着一篇《春天里的爱情》的约稿。最近她重新找了份给报 纸写专栏的工作,自从早早出院后,病情情况时好时坏,因为阿梅不能独自去医 院,所以叶水经常是白天跑医院,晚上写稿子。“春天里的爱情,该是个什么样 呢?”叶水想着,脑里浮现出草原上的结多小学,那里的草地应该发芽了吧?孩 子们一定会背着书包去玛尼堆上垒石子,成群的牛羊随处可见。之恒现在应该在 干什么呢?批改作业,哦,不,现在已经晚上10点半了,扎西校长一定会因为节 约电而早早睡觉。离开结多小学已经大半个月了,之恒你会想我吗?我答应要陪 你回草原,对不起,现在我做不到,不知道你会不会恨我? 正在胡思乱想着,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骤响。安静的夜晚,突然响起的铃声 鬼魅和凄厉,隔壁的早早似乎被惊醒,哇哇哭了起来。叶水连忙接起手机,听见 胡琳急切的声音:“你快来医院,雄哥不行了,他有话和你说。” “啊?!我马上来。”叶水放下电话,心砰砰直跳,周家雄不行了?这么快, 为什么要见我?阿梅抱着哭闹的早早出来问:出什么事了?叶水说:“周家雄病 危了,我得去趟医院。阿梅也吓了一大跳,说:那赶紧去。 医院里周家雄的病床前围了一大群人,胡琳、王德林、夏风、林宛儿和郝丽 娜。林宛儿和郝丽娜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周大哥,我们回来看你了,你睁开眼 睛看看我们啊。”叶水问:“怎么样了?”王德林说:“半小时前呼吸停止,瞳 孔放大,医生刚刚打了救心针,现在恢复呼吸了。 周家雄感觉自己浮在半空中,看见下面一大群人围着病床忙碌,他们叫着: 醒了,醒了,突然就有一股力量猛地将他扯回到了病床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睁开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从死亡边缘转了一个圈。“宛儿,丽娜,你们 来了啊?” “周大哥,你要坚持住,你会好起来的。” “恩,你们在维也纳学习怎么样?”周家雄渐渐清醒,慢慢能完整地说话。 “我们都很好,我和娜娜都拿到奖学金了,等你病好了,我们接你去维也纳 听我们的音乐会。”宛儿抹着眼泪说。 “恩,真想去听啊。”周家雄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宛儿,娜娜,你们以后 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那我去见郝市长的时候也敢对他说:我没有辜负他的委 托。” “周大哥——”宛儿和娜娜都失声痛苦,王德林和夏风也偷偷地擦着眼角。 周家雄转过头看着王德林和夏风说:“我要去见老刘了,你们好好帮我准备 准备,老刘喜欢喝酒,以后多给我捎几瓶,这辈子,交了你们这几个兄弟,我不 冤了。” “老周……”王德林和夏风哽咽着。 周家雄的眼角滚出两滴硕大的泪珠,他伸出一只手,胡琳紧紧握住他,他对 胡琳笑笑,把目光停留在了叶水脸上。他对周围人说:“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 要对叶水说。” 何之恒从机场出来后,站在一个公用电话亭里一直拨打着叶水的手机,一遍 没人接,一遍接通后没声音,他心急如焚,他想马上见到叶水,问问她究竟发生 了什么事,为什么没有一点音讯,让他在痛苦的等待中煎熬。拨打了N 次后,电 话终于通了,是个老人的声音。 “喂,你找谁啊——?”一个带着浓重东北腔的老太太的声音。 “咦?这不是叶水的电话吗?你是哪位?”何之恒奇怪地问。 “陆玉梅让我告诉你——,叶水的手机落家里了——,她去了医院。有什么 急事,去医院找她吧——。” “恩?陆玉梅是谁?”何之恒只听电话里,传来老太太问旁边人的声音: “他问你是谁?”沉默了一阵,老太太又说:“陆玉梅说她是叶水的弟媳妇——, 叶江的老婆——。” “哦,是阿梅啊?”何之恒一下明白,一定是哑巴阿梅委托老太太接的电话。 “阿梅,我是何之恒,你还记得吗?叶水去了哪家医院,出了什么事?”何 之恒连忙对着电话喊。 这时又听见老太太对阿梅讲话的声音:“他说他叫何之恒,问你出了什么事, 去了哪个医院。”何之恒等了一会,老太太说:“阿梅说去了中心医院——,她 说一位姓周的朋友快死了——” “啊?”何之恒一时想不去叶水哪位姓周的朋友,他对电话说:“谢谢奶奶, 我现在去医院。叫阿梅看见叶水告诉她,我回来了。” 老太太说:“哎呀——,真是的,半夜三更叫我起来传话,够累的。行了, 我会转告的。”何之恒放下电话,拦了一辆出租车,朝医院飞奔而去。 周家雄因为要用很大的力气呼吸,胸口一上一下起伏着。叶水说:“你还是 休息一会吧。”周家雄摇摇头,对叶水说:“知道为什么要单独和说话吗?”叶 水摇摇头。“因为我希望你原谅胡琳,你弟弟那件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作为补偿, 我留给早早一直到18岁的抚养费。”叶水说:“其实不用,我已经不怪你们了。” 周家雄继续说:“另外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叶水说:“你说。” “以前,我将胡琳从何之恒身边抢过来,以为自己能给她幸福。没想到,幸 福却这么短暂。我知道你已经找到了何之恒,我也知道胡琳并没有忘记他,如果 何之恒要在你们两人之间选择,我希望你能让让她。”周家雄一下讲完这么长的 一段话,吃力地拼命呼吸。 叶水没想到在死亡边沿挣扎的周家雄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她既不想唯心的答 应,也不想拒绝一个即将死亡的病人。 “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我不勉强你,只是琳琳,琳琳,太可怜啊,我死 后,只剩下她一个人,又不懂得照顾自己……” 叶水于心不忍,她对周家雄说:“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周家雄点点头,说:“谢谢你,你叫胡琳进来吧。”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