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1.病房穷欢乐 我躺在床上正闹心,红妹拎着大包小包地回来了。大概是路上走得急,她的额 头上见了汗。 她把买回的东西放在小桌上,笑吟吟地对我说:“你肯定想不到我给你买什么 好吃的啦? ” “你去菜市场了? ”我问道。 “嗯,你猜这包里是什么? ”她的脸上带有几分稚气,像个中学生似地指着一 个报纸裹着的包问我。“哈哈,你猜不出来吧? 一定的。 告诉你吧,新鲜的竹笋。” “竹笋? 这东西怎么吃呀? ” “好吃极了。卖这个的小贩告诉我,是从南方直接运过来的。我小时候在家乡 常吃这个。还有这个,你也没吃过吧,这叫竽头。小贩说是广西的荔浦竽头。”她 打开纸包拿出一个竽头让我看。 “这东西长得跟北方的萝卜差不多。可咱们怎么做呀。”我笑着说。 “嗯,可好吃了。做,不用你操心。我跟食堂的师傅说好了,请他们帮忙。” 她非常爽快地说。 她的这种爽朗和开通,跟我以前看到她的含蓄与沉稳,大相径庭,好像去了一 趟菜市场换了一个人似的。我愣愣地望着她,对她的一反常态有点莫名其妙,怎么 一个竽头让她如此开心? 她的性格真是带有多重性,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阳 光灿烂,一会儿阴云密布,好像六月天里不时变幻着的流云。 “食堂的师傅? 人家会帮你这个忙吗? ”我诧异地问道。 “你想不到吧? 跟你说吧,我也没想到,我刚才一出门,你猜碰上了谁? ”她 眨了眨大眼睛问道。 “这我哪儿猜得出来呀? ”我笑道。 “告诉你吧,我的老乡,跟我是中学同学。她就在医院的食堂打工。你说巧不 巧吧? 我们有十几年没见了,让她帮忙给咱们炒几个菜,你想她能不答应吗? ” “我说你怎么这样高兴呢? ”我好像被她的喜悦所感染了。 “是呀,能在这种地方碰上她,太让我感到意外了。这下儿可好了,你想吃什 么就不用发愁了。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她那儿给你做菜。” 她冲我嫣然一笑,拿起买来的东西,像个喜鸽儿似地出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红妹推着食堂送饭的小车回来了。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 大褂的女的,个儿不高,胖得像个小皮球,满月的圆脸上闪动着一对黑亮的小眼睛, 戴着一顶小白帽,盖住了油黑的短发。 “菜做好了,你尝尝小黄的手艺吧。”红妹冲我微笑着说,“呦,我忘了给你 介绍,她就是我的中学同学黄亚芹。”她扭过脸把那个小胖墩介绍给我。 “谢谢你,让你受累了。你瞧这事儿闹的,我在你们这儿成了贵客了,还专门 给我开小灶。”我对黄亚芹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 “你客气啥子嘛。听我的老同学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呢。为你炒几个菜还不 是应该的吗? ”黄亚芹莞尔一笑说。 “你尝尝吧,这是‘粉蒸芋头’,这是‘鸡片炒笋丝’……”红妹从小车上一 连端起几碟菜,摆在小桌上。 “桌子太小了,放不下了。”黄亚芹道。 “用椅子拼一拼吧。”红妹想了个主意。黄亚芹转身从值班室借过两把椅子, 拼到了一起,把五碟菜摆好。 “你们是想开宴会呀? 怎么像变戏法似地一下鼓捣出这么多盘菜来? ”我惊诧 道。 “这儿还有你想喝的呢! ”红妹又从小车里取出一瓶干红葡萄酒来。 “酒,我可不能喝,医生让我戒烟酒。你们喝吧,老同学十几年没见了,也该 热闹一下。”我直起身,靠在枕头上笑道。 “没啥子事嘛,这是葡萄酒,不醉人的。”黄亚芹拿出开瓶的起子,麻利地拧 着瓶子上的软木塞。她的手很粗糙,看得出来她是干力气活儿的劳动者。 “喝一杯嘛,就喝一小杯。”红妹在一边劝道。 黄亚芹把酒瓶的软木塞子打开,在三个玻璃杯里斟满了酒,说道:“喝一杯吧, 这可是她的一片心意呀。” “翟……我还叫你翟同志吗? ”红妹调皮地冲我笑了笑问。此时此刻的她跟我 在“太阳神”看到的她真是判若两人,她好像年轻了好几岁。 “什么翟同志? 你就叫我翟大哥吧。我胡子拉碴的显老,认识我的人都管我叫 大哥,你说也怪了。怎么样,你认不认我这个大哥? ”我对她笑着说。 “当然认啦! 我还怕你不认我这个妹妹呢。翟大哥! 怎么样? 你瞧我叫得多亲 切。你猜今天什么日子? ”她抿嘴一笑,问道。 “又让我猜,这儿让你搞智力测验呢。” 黄亚芹接过话茬儿道:“你就直接告诉翟大哥吧,还猜啥子呦。” “好吧,翟大哥,我告诉你吧,今天是我的生日。”红妹冲我释然笑道。 “噢,那这杯酒我得喝喽。”我说。 “还有一个你必须喝酒的由头呢,你说说看。”红妹凝视着我问道。 “是不是还让我猜呀? 我实在没这么好的脑子,你就直说吧。” “喏,刚才你不是认了我这个妹妹吗? 我们得喝杯酒,也算是个拜兄认妹的礼 仪吧。”红妹的面颊浮起一抹红晕,有些羞赧道。 “好嘛,看来今天我喝一杯还打不住啦! ”我拿起了酒杯说。 “来,我们先碰一杯,祝你们好事成双。”黄亚芹眨了眨小眼,举起了酒杯。 “首先得祝红妹生日快乐。”我笑着对红妹说。 “谢谢,谢谢你们! ”红妹端起了酒杯。 我们仨人的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