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方正则回到报社,意外地听说,就在自己外出采访的这段时间里,邵丰禄辞职 离开了报社。但是问谁,谁也说不清楚禄爷为什么突然辞职。 正好碰上袁润生请方正则吃饭,说要赔礼道歉。方正则想,也许他会知道禄爷 走的原因。 俩人找了个小馆子,碰杯之后,方正则说:“猫有猫道,狗有狗路,你卖刊号 得你的好处,我写书得我的稿费,我怎么会眼红你呢? 润生,你怎么不想想,我方 正则是那种打小报告、写举报信的人吗? ” “对不起,正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错了,我给你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就不必要了,你只要找个适当的场合把这事说清楚,替我挽回些影 响就行了。” 袁润生表示:“一定一定。这几天老桂说要正式为我送行,让全体中层干部参 加,到时候,我当大家的面,给你赔不是,把这事说开。” 方正则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问袁润生:“禄爷为什么突然辞职,你知道是为 什么吗? ” 袁润生说:“我正想问你呢。” 方正则苦笑道:“我,我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袁润生问:“正则,你和禄爷到底怎么啦? ” 方正则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前一段为于岚,有过一次小小的不愉 快,但我想,禄爷不至于为这,就不干了吧? ” 袁润生说:“应该不是,恐怕另有原因。我听说,有一天,禄爷去报社上班, 发现自己的办公桌被人从屋里抬了出来,扔到了过道里,原来摆放他办公桌的地方, 新来的孙老在那里。也不知道是谁干的,问谁都说不知道。” 方正则大吃一惊:“是这样! 这是谁干的,未免太恶了吧! ” 袁润生说:“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这肯定是老桂的指使,他不说话,谁敢这样? 这种事,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 禄爷和老桂一个屋办公,他没问老桂? ” “问了,老桂说,他也不清楚,是办公室安排的。又去问于岚,于岚说,她也 不知道,她只是让人给孙老安排地方,从没叫人把邵老师的桌子抬出来。” 方正则问:“这话谁信,骗鬼去吧! 禄爷在报社是什么地位? 老桂不发话,于 岚不指挥,谁敢动禄爷的桌子?!” 方正则本来还想说“朱聪不授意”,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袁润生说:“这事放谁身上都是极大的侮辱,你想想,那张桌子放在走廊里, 被过来过去的人们看着,看见这张桌子就会想起禄爷,就跟游街示众似的,谁能受 得了这个侮辱? 禄爷一气之下,就给朱主任写了辞职信。” “朱主任怎么说? ”方正则关切地问。 “朱主任倒是极力挽留,可是禄爷要的不是这个。” “是啊,为什么把禄爷的办公桌给抬出来,这事得给个说法! ” “朱主任打电话问老桂怎么回事,老桂说,老邵误会了,他是想给邵老师单独 安排一间办公室,由于招待所还没把屋子腾出来,所以把邵老师的办公桌临时放在 过道里了。” “这个白毛老狐狸! ”方正则气愤。 “朱主任说,为这事,他已经批评了老桂和于岚。老桂也承认自己做事不周, 表示要设酒宴,当面向邵老师赔礼道歉。可是邵老师在家里等了大半个月了,老桂 从没给他打过电话。”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见禄爷了? ” “是啊,我刚刚从邵老师家里回来,朱主任叫我买点水果去看看邵老师。朱主 任说,邵老师如果愿意,他可以跟机关服务中心打个招呼,让邵老师去那里帮忙。” “这算什么? 朱主任怎么……” 话说到这里,方正则突然住了口,两人沉默着。 半天,方正则说:“我去看看禄爷。” 直到这时,方正则才觉悟到那次帮于岚解围,似乎是做了件傻事,无意中帮了 老桂,伤了朋友,他觉得有必要登门去向禄爷做些解释,就给禄爷打了个电话,说 自己下去采访回来了,想过去看看他。禄爷表示欢迎,说:“我一直想给你做老北 京正宗的炸酱面吃,一直没兑现,这次一定给你做。” 第二天上午,方正则去超市买了两瓶好酒,打车去邵丰禄家。 邵丰禄刚出去买了黄瓜回来,正在洗,方正则说:“有劳禄爷大驾了,让你亲 自动手。” 邵丰禄道:“吃这炸酱面,黄瓜是不能少的,还有黄豆,我昨天晚上就煮上了。” 客套了几句,方正则就把话题转到了两个人的关系上面,他说:“现在想起来, 在于岚那件事上,我可能有不当之处,但我绝没有帮她不帮你的想法,我只是想息 事宁人,维持正常的工作秩序,却少了政治这根弦。” 邵丰禄说:“正则,面条你喜欢宽的还是窄的? ” 方正则说:“宽的窄的都行。禄爷,你没为那件事生我的气吧? ” 邵丰禄说:“做这炸酱面,最关键的是炸酱,而炸酱,最关键的是火候和油的 温度,火大了,容易糊锅,一糊锅,面酱就会发苦;可是火小了也不行,面酱就不 出香味,炸酱面也就失败了。” 方正则笑道:“没想到吃个炸酱面也这么复杂,也有这么多讲究。” “孔夫子的中庸之道,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做人做事,都要恰到好处。我的手 艺还不行,还是有把握不好火候,把面酱炸焦的时候。” 方正则听着禄爷好像在回避自己的问话,说的话里也好像也有别的意思,就说 :“禄爷,你知道我,我这个人有口无心,如果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绝对不是有意的,你千万别在意。” “没有啊,我从来没生过你的气。那件事,我早就忘了。于岚算什么,我哪能 跟她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 方正则说:“那就好,禄爷你这么说,我心里就舒坦了。这两天听说你要离开 报社,我心里一直沉甸甸的,像压了块大石头。” 禄爷哑然一笑,道:“我从报社出来,跟任何人都没关系,我这个人散淡惯了, 不愿意天天去坐班,受不了那个拘束,所以我想,我还是出来算了,我跟庄副部长 和朱主任都说了,大家还是做朋友好些,就不要做同事了。” 两个人和和气气地说着话,品尝着禄爷的炸酱面。可方正则觉得,禄爷的神色 懒懒的,他们两个人之间,再也找不到过去那种无话不说、坦诚相见的感觉了。他 知道,和禄爷的关系,可能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