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三版的负责人老吴病了,到医院一检查,是癌症,接着就住了院,他老婆从D 省老家赶了来,在医院里陪床,伺候他。 就有人在下面说,老吴得癌症,完全是气的,因为论条件,论能力,论学历, 论对报社的贡献,老吴都比于岚强,就因为老吴跟老桂关系没处理好,而于岚在老 桂面前会做人,于岚就先进来了。老吴心里不平衡,找老桂讲理,反被老桂说得一 无是处,俩人大吵一架,闹到朱聪那里,又被朱聪批评了一顿。老吴心里憋了一口 闷气出不来,结果就得了癌症。 虽然为工作的事方正则与老吴吵过架,老吴平时对方正则也比较冷淡,但方正 则还是买了花篮和水果去医院看望了老吴。 方正则的探望,把老吴感动得唏嘘流泪,两只手紧紧抓住方正则的手,握住不 放,说:“我害病住院,让我重新认识了不少人,看清了过去没看清的许多事。正 则,你是个好人,我过去对不住你,请你别记恨我。” 方正则把自己的手让老吴握着,说:“老吴,看你说的,我哪能记恨你,要是 记恨你,我就不来看你了。” 老吴又说:“正则,你有古仁人之心,不像咱们报社有些人,冷酷无情。” 老吴顿了顿,接着道:“我说的就是孟春。韩部长夫人也在这里住院,昨天我 去看她,出来时在病房门口正碰上孟春捧着一个大花篮也来看她,我想他无论如何 也得拐个弯顺便来看看我,谁知他竟然人头狗头都没露! ” 方正则心想:如果没碰上,也就算了,都碰上了,一个单位的,这不是明着欺 负人吗! 这个孟春,这种事也就他能做得出来。又想,韩部长夫人住院? 我怎么没 听说,这个孟春,一个办公室里坐着,都不告诉我一声,真是小肚鸡肠! 但他只是 嘴里哦哦着,未置可否。 老吴又道:“对这个人,你得提防着点,这人太势利,心术不正! 正则,咱们 都太善良,可是人善被人欺啊,唉——我就是吃了这个亏! ” 方正则见老吴不住地叹气,不忍心,就劝道:“老吴,看开些,自己身体要紧, 别的都是假的,你现在生这个气有什么用? 白白伤了自己的身体。” 从老吴病房里出来,看见老吴的媳妇正站在走廊里,斜靠在墙上抽烟,方正则 就对她说:“嫂夫人,我看老吴气色、精神都不错,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老吴媳妇是一个地道的农村女人,黑瘦黑瘦的,双臂抱在胸前,满脸的忧郁之 色,听见方正则这么说,站直了,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来,说:“谢谢你,还专门 来看他。” 方正则问:“老吴吃饭怎么办? ” 女人说:“只能到附近路边的小餐馆里做点了。” “你呢? ” “我还不好办,他剩下点,我就吃点,怎么不能糊弄一顿。” 方正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转了个话头,问:“经济上还行吗? ” 女人说:“临来的时候,他原来的单位给了几万块钱,报社也拿了三万元,算 是交了住院费。” 老吴虽然在这个报社创刊之前就来这里工作了,但他的关系一直还在原来的单 位放着。 “以后怎么办,你没去找找报社? ” “我找了桂总几次了,他倒是没推,只是说,他关系不在这里,公费医疗报不 了,让我还是找原单位想办法。报社这边可以以补助的形式解决一些,不过他要请 示朱主任,说朱主任个人也不能当家,还要开社长办公会研究,直到现在还没给回 信。 “哦,”方正则沉吟了一会儿,说,“实在不行,你就直接找朱主任。” “是,我正想今天晚上去他家呢。” 从老吴病房里出来,方正则给袁润生拨了个电话,想问问他韩部长夫人住哪个 病房。他想,这里是个肿瘤医院,韩部长夫人在这里住院,肯定得的也不是什么好 病,自己既然知道了,不妨顺便去看看。 号码拨完,等待连接的空档里,方正则又变了主意,他又不想去看望韩部长夫 人了。 他觉得自己一个在报社没有正式身份的部门临时负责人,距离韩部长太远了, 硬要去看,不仅会给病人添麻烦,而且还会让人家看轻自己,说自己不知轻重,硬 往上贴。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手机接通了,他把手机举到耳朵旁边,一边临时寻找跟袁 润生通话的话题,忽然想到,对,就跟他谈谈老吴的病,以及老吴大骂孟春的事吧, 拿定了主意,看看电话已经进入了通话状态,就喂喂了两声,却没听到对方的反应, 一看手机,才知道对方根本就没接,早把电话给挂了。就想,这小子,干什么呢, 大概又是在开会,连电话都不能接。 直到他走出医院大门,袁润生才又把电话打过来。 “正则,你好! 对不起,刚才不方便接听,找我有事吗? ”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我刚从老吴病房里出来,老吴得了癌症,你知道吗? ” “听说了,说去看他,一直没抽出时间来,你替我向他问个好吧。” “你要问好你自己来,我已经出来了。”方正则的心情莫名其妙地一下子坏起 来,冲着袁润生喊了一句,就把手机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