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朱聪从接风送行宴会上匆匆离开,的确和三千万资金的丢失有关系。 两天前,他突然接到银行方面的电话,就是孟春介绍给他认识的那位行长助理, 这位留美博士说有急事要告诉他,电话里不方便谈。 朱聪察觉到了话里的分量,立即放下手头的事务,连司机也没带,一个人开车 赶到了约定见面的一个茶馆。 留美金融博士告诉他,那三千万资金,行里用来和一个韩国商人合资建一个大 型的娱乐中心,谁知三千万投进去,挖了个大坑,刚做好基础,韩商没打招呼突然 撤资走了,据估计可能是由于亚洲金融危机,南韩举国动员捐资献金,拯救本国经 济,那韩商把资金抽回去救国去了。这是半个月之前的事,这半个月,行里想尽办 法与那个韩商联系,都无音讯,看来这个工程只能撂在那里了,投进去的三千万很 可能收不回来了。 朱聪犹如当头被人猛击一棒,坐在那里,眼睛发直,呆若木鸡。半晌,才反应 过来,一把抓住博士的手,说:“你是跟我开玩笑的,是不是? 你说,是不是开玩 笑? ” 博士慢慢抽回自己的手,说:“我的大主任,我哪有胆量开这种玩笑! 这件事 行里不让对外透露,我今天来见你,完全是个人行为,咱们是老乡,我觉得无论如 何也得跟你透个信。,,朱聪说:“那我不管,我就跟你银行要,我把钱存到你银 行里,你给我弄没了,你银行得负责任啊! ” 博士笑笑:“话是这么说,理呢也是这么个理,可银行方面也会有它的说法。” 朱聪急了:“什么说法,我委托你给我保管这笔钱,在你手上给我弄丢了,难 道不还? ” 博士喝了一口茶,慢慢说道:“目前行里没说不还这笔钱,但是这不是一笔小 数,从哪里弄钱还给你,我们也不知道,很可能遥遥无期。” 朱聪脸涨得通红:“反正我手里有盖着你们银行大红印章的存单,还能跑了你 们,真不行,我就诉诸法律。” “你当然可以,但是我提醒你,当初这笔钱存进来,走的就不是正常的渠道, 当时两边都说清楚了,你要的是高息,银行要的是一笔账外资金来投资,这和正常 的存款不一样,我们出具的也不是正式的存单。” 朱聪傻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没什么意思,无非是告诉你。这笔钱是违规操作,不会受到法律的保护。你 如果选择打官司,银行会奉陪,结果如何就很难说了。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 一旦进入司法程序,就等于你单方面切断了我们之间的对话渠道,中断了合作关系, 银行方面就不会考虑从其他渠道弄钱还你的事,那就让法院判吧。” 博士看看朱聪完全被自己说懵了,就趁热打铁,又加了一句:“当初朱主任也 是拿了回扣的,你不会不为自己考虑吧? ” 朱聪彻底傻了,呆呆地坐着,连对方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朱聪又独自喝了一会儿茶,见自己无法想出一个好的对策来,只好打电话给庄 副部长,说:“我想立即见你,有紧急要事汇报。”庄副部长说:“你在哪里? 我 去找你吧。” 一会儿工夫,庄副部长赶到,朱聪把整个事情的前前后后和盘托出,求庄副部 长救救他:“我现在心乱如麻,一点头绪都没有,觉得天塌下来了,落在我的头顶 上,我快要支撑不住了。” 庄副部长一脸黑沉,沉思了一会儿道:“这件事非常严重! 这件事的严重之处 还不在于那三千万能不能找回来,而在于这三千万涉及到部里对那几个亿白有资金 的处置,一旦曝光,韩部长和部党组都难辞其咎,就会惊动中纪委和监察部,成为 一个惊天大案。和这个局面相比,三千万的损失并不是什么大事。朱聪,这事非同 小可,你一定要对我讲实话,这样我们才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保住大局! ” 这番话,把朱聪说得汗流浃背,连忙道:“庄部长,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庄部长问:“你告诉我,你个人从中得了多少好处? ” 朱聪吭吭哧哧了一会儿,才不得不吞吞吐吐地从实交代:“0 .2 %的回扣, 十五万元,孟春牵的头,我给了他二万。” 庄副部长说:“这钱你回去马上交到报社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让会计把账 做好,明白吗? 在这件事上,你个人一分钱好处没得,你是为了报社。” “明白! 谢谢部长,我回去就办,我砸锅卖铁也把这钱还上。”朱聪此时限不 得跪在地上给庄豁明磕头,心里暗自佩服:姜还是老的辣,一句话就帮我撇清了。 “朱聪啊,你真是太大胆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连我也不打招呼! ” 朱聪一脸的无辜:“哎哟,我的部长,你可把我冤枉死了,我什么事瞒过您? ” “冤枉你了吗? ” “部长,这次不是不给您打招呼,而是我确实有我的难处。” 朱聪心里想,我怎么就没想到先把那十几万元钱交到报社去呢,多么简单的事 啊,还省得费这么多口舌,嘴里却说,“您知道,我这个人朋友多,心肠热,我的 手脚又大,这些年报社账上拉了不少窟窿,一直没填上,觉得这次是个机会,开始 是想着请示您的,一是怕您不同意,更重要的是不想把您扯在里边,有什么责任我 一个人扛了算了。” 庄副部长说:“这是你的长处,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么大的事,你一个人扛得 了吗? ” “扛不了。”朱聪干脆地承认,“可是谁也没想到会出这事,我只想着把钱放 在银行里,比放在保险柜里还保险,那张收据上盖着银行的大印,哪里懂得银行里 也有这么多猫腻! ” “朱聪啊,你这次可真的给我出难题了,”庄副部长的身体往后一仰,拍着自 己的脑门说,“按说,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应该在第一时间向韩部长报告,可 是你的任职命令就这几天要下,这可是在节骨眼上,看来我不得不违心地把这事压 一下了。” “谢谢部长替我想得这么细。” “你不用给我客气,咱们是兄弟,向来是什么事都捆在一起的。你的进京、任 用、提职,虽然是韩部长的授意,可都是我出面提议的,我又分管报社,你要出事, 我脱不了干系。” 他看着朱聪给自己斟茶,端起来慢慢啜着,说:“韩部长后天就出国访问,大 概要半个月时间回来,你要抓紧这段时问,把善后的事情做好,第一,报社那边, 把那笔回扣要入好账。第二,银行那边也不要放弃努力,不能他怎么说就怎么是。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什么不是正常的渠道,什么违规操作,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我们不管,我们只要取回我们自己的钱。不行的话,你直接找他们行长谈,三千万 的账外资金,对他们也不是小事,他们上级知道了也会严肃查处。但是也不要跟他 们翻脸,达到一个目的:形成默契,不要声张,以免拔起萝卜带出泥。第三,这件 事目前要严格保密,你我知道就行了,不要扩大范围。 那个孟春我看不大可靠,你怎么能听他的馊主意? 我估计他可能会从银行方面 听到些风声,你要设法稳住他,别让他胡说八道。” 庄副部长交代一句,朱聪就点一次头。 “另外,”庄副部长继续说,“我们也要主动些,我有一个朋友,是央行一个 研究机构的专家,专门研究金融政策法规,这两天,我约约他,听听他的意见,你 等我电话,到时候你也参加。” 今天的接风送行宴会上,朱聪接到的就是庄副部长的电话。庄副部长说,他那 个朋友来了,让朱聪马上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