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托拉的到来.给麦地村的人们带来了难得的快乐,老人们指着树上的托拉对年 轻人说:“神熊来了,这可是个好兆头啊,看来今年的五谷杂粮就要有好收成了。” 那些姑娘们看到托拉屁股下的坐着的那个树瘤子,相互看看,觉得有些不好意 思,急忙回家找出平时舍不得用的梳子,把它擦洗干净.再倒一碗茶色的核桃油端 着,再赶回迪阿鲁家静候着,她们谁也不会放弃这个能为托拉效劳,沾点仙气的机 会。 为让托拉下树吃杵酒,人们退让到了屋里.迪阿鲁高兴地招呼着大家在草墩, 木柴和爷爷睡的木楞床上坐下。他忙着把刚刚打开的那桶杵酒掏出来,阿南恰搬出 了家里所有的木碗、土碗摆放在各位面前。她手持木勺,张罗着把杵酒分给大家品 尝。木碗不够,就两人三人一碗的相互传递,轮流着吃,人们真是开心.有说有笑, 谈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托拉到来的事。 酒的香味不断升腾上去,树下的蜜蜂越聚越多,黑压压的摞在木盆上,托拉闻 到香味.强忍了一会,再也按捺不住了,起身抱着树干,翘着屁股慢慢往下滑,到 了树下,就迫不及待地站到木盆前一头扎进木盆里叭叽叭叽地猛吃起来,那些受了 惊扰的蜜蜂,嗡嗡地飞起.有的落到了它的耳朵上,有的落到鼻尖上.有的被它给 惹怒了,在它身上和翘起的屁股上直蛰,有的便不顾一切地落到了盆边。很快,这 盆杵酒就被托拉吃光了,还伸出舌头把盆壁舔得干干净净。迪阿鲁又给它续上了一 盆。托拉闪动着幽黑的眼睛,朝他点点头,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接着又吃,它一 高兴就过了量,吃着吃着就醉眼朦胧了,它只觉得远处的雪山.森林,近处的木屋, 大树,石头都歪歪斜斜地晃动起来。它咂着嘴巴,围着老核桃树转了一圈,身子一 歪,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木盆被它弄翻了,刚好枕在头上。几分钟后,它便躺在 被太阳晒热的石板上睡着了,那些蜜蜂恋恋不舍地围在它的身边飞来飞去。 人们见状.赶快放下手中的木碗,忙着找来些茅草,蓑衣铺在门前的空地上, 年轻的小伙子们,来到树下,提手的提手,抬脚的抬脚,把托拉移到上面来。刚才 一阵折腾,它依然在呼呼酣睡.看来。一时半刻是很难醒来的。 托拉醉了,人们围着它跪了下来,满怀虔诚地求祈这位力大无穷的祖宗,保佑 人们健康.顺利,平安。他们默念着心中的期望。 猎手们求:能射到狡猾的獐,珍贵的麝。 姑娘们求:能在雪山上挖到贝母,虫草,天麻.去换回自己心爱的嫁妆和饰物。 老人们求:孩子们到地里干活时别让风化的滚石打断了脚杆,过溜索时平平安 安,不要在半中揽腰涩住了。 孩子们求:能像外村的孩子们一样,背着书包到学校里去听课,让老师教他们 唱比林子里的小鸟还要动听的歌。 迪阿鲁求的是:能早一天碰上乡官,说动他们,让他们答应麦地村早些搬迁。 看着被大风和暴雨卷走的坡地表土,还有一点点往后退缩的森林,他的心里充满了 焦虑和不安,照此下去,不但人们难于生存,就是黑熊们赖于藏身的地盘,也会渐 渐消失得不见踪影。 祈求完毕,女人们全围了上去,她们在托拉蓬蓬松松的毛丛里仔细扒弄起来, 一棵棵戳进里面的刺和草籽,都被她们一颗不剩地找到,拔了出来。有的在它的耳 根和两肋下,找到了一只只吃得胀鼓鼓的马鹿虱,这些讨厌的家伙,在叮上野兽后, 把头整个儿钻进皮肉,喷出麻液,让被叮的浑然不觉。而它们又专挑耳朵,大胯, 肋下这些不易发觉处下口。 人们摘除它时还得小心,不然用力过大,就会把身子弄断,把头留在皮肉里, 这一来,被叮处就会溃烂流脓,几年都不会结疤。女人们搜寻到马鹿虱后,站在一 旁的男人们就把手中的烟锅递给她们,让她们用烟去熏,一会儿。 被熏的虱子就会滚落下来。她们把它捡到石板上,拾起石头“叭”的一击,肚 子破了,一股紫黑的血液从身上喷射出来。女人们以超乎寻常的耐心和认真,翻遍 了托拉的全身的每一撮毛茬,就是一粒芝麻般小的虱虮子也没逃过她们的眼睛。 这时候。腊撒和村里的几十只狗也围了来,它们或站或蹲地在一旁冷眼看着. 有的充满妒意地窜到主人面前.在主人的身上蹭着。 也想让主人给它们梳一下,可是遭到的却是呵斥,它们极为不服地哼上一声。 在给托拉捉马鹿虱时,站在一旁的阿南恰发现了它的耳根上有一点绿色的闪亮, 人们一看,竟是一枚嵌在皮肉里面的绿松耳石.可见年代已经很是久远了。 阿邓多梨拔指着这枚耳环说:“它真是一只代表我们祖宗的神熊啊,在我小的 时候,就有人发现它了。可以肯定,给它戴上的就是我们的一位祖先。”这么一说, 人们的心里更是充满了一种崇敬。 接着,女人们掏出木梳,为托拉梳理起了毛发,她们梳几下,就端起碗来蘸上 点核桃油,接着又梳,阿南恰有孕在身,弯不下腰.她拿来恋爱时迪阿鲁送给她的 白牛角梳,交给了恒玛妹大婶的女儿吉妮,让她代劳。她在一旁十分羡慕地看着。 托拉的身上经女人们这一搭整,彻底变了个样子,那些被林子里的枝枝桠桠刮乱和 被树脂沾结的毛茬,全都变得柔顺了,光滑了,加上核桃油一滋润。在太阳下发出 了绸缎般的光芒。 女人们做完这一切后,主动让到了一边.小声说着话,欣赏起了仍在熟睡中的 托拉。阿邓多梨拔带着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轻轻扳开了托拉两只粗壮的后腿.低头 吹开细密的软毛,两个拳头大的卵子.赫然展露在人们面前,几个有性经验的女人 相互看看.会意地笑笑,姑娘们有些不解,想开口问,一看其她女人的神情,显得 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避让开了。小伙子们则伸长脖子看.阿邓多梨拔把旱烟锅递 给了身边的孙子迪阿鲁,他抖动着兴奋的胡子,伸出双手捧着温暖而又沉甸甸的卵 子,喜孜孜地对身边的年轻人说:“小伙子们,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我们老祖宗的家伙.还真好使呢,这卵子比山核桃还铁实,阴囊上的褶皱义密又深 .可不像我们老头子的松沓沓的,睾丸也缩成了鸟蛋,又软又小。” 年轻人看了,意味深长地笑笑.他们看着托拉卵子前那条伏在肚皮上,伺机而 挺的鞭子,便想到那个世代相传的故事,说的是,他们的年轻美丽的女老祖上山砍 柴.在深山密林中突然遇上了一头魁伟的巨熊.它像一堵耸立的岩石挡到了面前。 女老祖先是大吃一惊,虽然她见过的熊也不算少了,但像这么大的熊却从来没见过, 就是在梦里也不曾出现。 这头大熊,要是想伤害她,毫不费力就可以把她举起来摔下山去。当然,她也 知道。熊没有遭到搅扰,是不会无缘无故地攻击人的,何况握在手里的柴刀她在进 山前刚磨过,如果这只熊真的发起进攻,她就只好横下心来拼了。 她盯着熊看了一会儿。熊似乎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它的两眼放出了温柔的光 芒,女老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仍旧去砍柴.为了向这只巨熊显示自己的力量, 她使出了比以往还大的力气,一棵棵枯干的黄栗树被她放倒在地上,木屑在她身边 蝴蝶般的飞舞着,巨熊呆呆地看了一阵.也来帮着把栗木连根拔起,并抬脚把它跺 成了碎片,之后又站在山冈上,把这些碎片连同女老祖砍好的柴一起往山下抛.把 它丢到了山脚下的家门前。以后几天,只要女老祖的砍柴声一起,那只巨熊就会准 时出现,并来帮忙。这使得女老祖十分感动。 渐渐地,她爱上了这头巨熊,后来这只巨熊变成了一个勇武有力的壮汉,在林 子里和女老祖拥抱交欢,他们在厚厚的落叶上起伏跌宕,舒畅的呻吟震崩了远方的 积雪,他们身边的云杉、冷杉、铁杉枝头上的松球被他们的叫声提前催开了,那些 籽儿拖着蝌蚪似的尾巴在空中飞扬。落到地上,被他们的身子碾压进土里。过些天 后,一棵棵幼嫩的小苗从土里拱了出来。以后.女老祖还进山去,但她不是去打柴, 而是去幽会。再以后,他们生出了像熊一样强壮的后代。 在傈僳人中,对动植物有着普遍的崇拜,有的认为自己是虎的后代,有的认为 是鹰的后代.有的又是猴的后代,有的又是与自己的生产生活有着直接关系,如荞 氏、麻氏、蜂氏和鱼氏等。人们至今仍然笃信这个近乎神话的传说,麦地村的人们 认为,熊就是他们至尊至爱的祖宗.他们就是熊人交合的传人。所以.一旦熊在村 子里出现,他们就高兴得如同过节一般,尤其是托拉这只神熊的出现。 两年前.基乐村的十几个年轻人,趁着黑夜,悄悄滑过溜索,绕过村子,藏到 黑熊出没的林子里,他们在各个要道,挖陷阱,支兽夹。 他们的箭袋里装满了用草乌汁浸透了的毒箭。抱定了偷猎几只熊回去的决心。 他们中,有的还从流窜到村里的商贩那里,拿了购买熊胆,熊掌的定金。 那天,大清早起来,阿邓多梨拔爷爷就有些惶惶不安了,他感到似乎要发生什 么事,可是他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抬头四处看,他便看到 远处密林的上空有几只鹰在低低的盘旋,接着又看到一群乌鸦朝那片密林呀呀飞去。 老人吃了一惊,他想起了几年前一只熊不小心跌下悬岩,也是这些鹰和乌鸦报的信。 他急忙回家带了弩弓,叫上猎犬腊撒,朝山里赶去,当挨近那片密林时,从刮 来的风声中隐隐听到了熊的呜咽。于是,他加快了脚步,走进林子的时候,他听清 了,真是熊发出来的求救的哀嚎。循声寻去,在一条野兽出没的小径中.有一个刚 被挖出的几米深的陷阱,他跑近了一看,陷阱里有一只熊正挥着爪大吼大叫地在壁 上乱抓,生硬的土壁上满是一道道带血的痕迹。老人看了大吃一惊,是谁有这么大 的贼胆,竟敢冒犯了黑熊? 得想法赶快把它救出来才是。如果让它再继续呆在陷阱 里。它的两只前爪不仅要被磨秃,它还会一头撞死。这只熊的叫声愈来愈急切,他 挠着头四处寻找.想找到可以把它吊上来的绳索,后来他在附近的林中发现了一条 伏在地上的长藤。这藤子比手拇指还粗,正好可以用上,他没带工具,就找了一块 石头垫在藤子下面,再找另一块石头来砸,终于把它弄断了,可是一看阱实在太深 了,又是一只大熊,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把它弄上来的。再说,只靠他一个 人少不了磕磕碰碰的,纵然把它救上来了.肯定也把它搞得浑身是伤。惟一的办法, 就是用锄头开挖出一条斜路通到阱里,再把熊引上来。而当时熊又被彻底惹怒了, 见人就张牙舞爪地吼,它根本分不清是救它的还是害它的。得让它的情绪稳定下来, 这一切才能做到。不然,只要有人挨近,它定会伸出爪来把他撕成碎片。阿邓多梨 拔在腊撒的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抬起手来,向它作了一个挖的姿势,要它回村带 人去。腊撒点点头,悟到了老人的意思.转身跑了。 那些藏在林子深处的偷猎者听到熊叫声。从附近的林子里围了过来,他们发现 有个老人蹲在阱边,正嘀嘀咕咕的和熊说着什么,阱下的熊似乎也得到了某种安慰 .仰起头来看着老人。他们还以为老人想抢夺他们即将到手的猎物,站到老人的身 后大叫了一声。见到这些人,阱下的熊又怒目圆睁地咆哮起来。 阿邓多梨拔见了这些外村人,心里立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直起身来,对他 们说:“不用问,这陷阱肯定是你们挖的了。” “那还用说,不设阱难道老熊自己会跳下去。你老人家还是让到一边.别拦脚 绊手的.待我们把它射死了,再把它弄上来。既然你都见到熊了.我们是会照傈僳 猎人的规矩,给你也分上一份肉的。” “分肉? 小伙子们,你们闯到我们麦地村的神林里来,使出这坏招,让熊跌到 坑里,已经是犯下伤害我们祖宗的大罪了。现在,你们只有和我一起想法它救上来。 要是照做了,我求祖宗饶过你们。要不,只怕你们很难走出这片林子。”老人十分 诚恳地对年轻人说。 “哈哈,老人家.把老熊当祖宗,这是你们麦地村的事,在我们眼里熊就是熊 .它就是一只长着四只掌,一颗胆,一张毛皮的猎物,它和其他野兽实在没有什么 区别,我们肯定要把它弄出来,但绝不会是一只活熊。”有人捋着袖子走到老人面 前,想把他拉到一边。 阿邓多梨拔抹了一把胡子笑了起来:“你们还是识相点,别在我面前动手动脚 的,在我们村,就连狗都知道不能伤害熊,你们怎么这么不懂事? 实话告诉你们, 真要敢动手来,吃亏的只能是你们。” “老人家.别在我们面前说大话了。你也不看看自己,都像一棵长满了青苔木 耳的枯树了,还这么神气,难道要我们把你推到坑里去,和你们的祖宗在一起,才 会罢休。”有人用威胁的口吻说。 老人瞪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人.讥讽说:“爹妈教过你对老人该怎么说话了吗. 要是没有.早上起来就对着核挑树上唱歌的小鸟学一学,学会了,再出来和人说话。” 有个犟头犟脑的年轻人.不听老人的,拉上弓弦。从箭袋里拿出毒箭搭上,就 要往坑里射,要是它一扳弩机,毒箭飞入坑内,这么近的距离,熊肯定就会被射中。 这时,只见阿邓多梨拔往前一步,抢到年轻人面前,用身子一挡,抬手把弩弓 打歪了,嗖一声那箭飞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枫树上,射下一片叶子。 小伙子不服,从箭袋里抽出了第二支箭,搭在箭槽上。阿邓多梨拔伸手抓住弩 身猛地一拉,把它抢在手里,往空中抛去。不待小伙子作出反应,他已把自己的弩 弓抓了起来,用力一拉上了弦,抽出箭来搭上,不用瞄准,啪地一声,那支箭插入 了几十步外的一棵冷杉上,从人群冲出个人来,跑去想把箭拔出来,摇了半天,直 把箭杆折断了也没能拔出来。 有人看了抽了一口冷气,他们万万没想到,老人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这时, 老人指着刚才的冒失鬼说:“看看我这把胡子吧,都活了快一百岁的人了。什么样 的人没见过,你要是把毒箭射在熊身上.就是我饶了你.这大山森林也不会放过你 .刚才你还用箭来吓唬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这弩弓还真不是吃素的,当年我爷爷 用它跟着恒乍绷的义军射死过清军,我爹拿着它又到片马参加勒墨夺扒的队伍追赶 过入侵的英国人,它也喝过血。四十多年前我又用它射死过窜到大怒江边的日本人, 要不是看在你们年轻不懂事份上,我这弩弓也会说话的。” 年轻人们相互看看,不再作声。就在老人教训他们的当儿,四周的林子突然喧 哗起来.峡谷里好似刮起了一阵大风,细一看,附近的树木又纹丝不动,人们感到 有些不妙,正在他们感到纳闷的时候,黑熊托拉出现了,它大声吼着,抱着一棵粗 大的冷杉摇撼起来.枝头上的松球石头一样砸落到人们头上。不一会儿,它的身边 又出现了一片黑森森的熊群,它们一起摇响了身边的树木。向人们发起了示威.阱 里的熊听到了同伴们叫声,也发出了怒吼,一时间,整个山林,峡谷都回荡起了令 人胆寒的声浪。 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年轻人,顿时吓黄了脸,他们的头发像受惊的鸟毛一样竖了 起来,哆嗦着向老人靠拢。 阿邓多梨拔放声大笑:“看到了吧.这里的熊是你们能够加害的吗.要是你们 把阱下的熊给杀了,谁也别想从这片林子逃出去。” “爷爷,我们不敢了,以后绝不再干这样的事了.你就饶了我们吧。”有人向 老人低头认错。 “向我认错管什么用.要认也得对这些熊说去.看它们会不会原谅你们,把你 们给放了。”老人指着那些愤怒的熊对年轻人说。 刚才那个犟小伙不服输,还想和老人争辩,可是,一看.那道渐渐围拢来的黑 色圈子,心就虚了。这时.麦地村的人们也在腊撒的带领下赶来了,一看这阵势. 他们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立即动手在陷阱旁开挖一条斜路,把阱下的熊引了上来。 那只熊懂得好歹.跛着脚呲牙咧嘴地直朝猎人扑去,阿邓多梨拔一看慌了,连 忙把那几个猎人推开,用身子挡在前面,熊把他撞到一边。他又歪过身来抵挡,这 只熊眼睁睁地看着仇人在面前,而不能攻击,变得更加暴怒异常,左一掌,右一掌 的打起来,老人总用身子把它挡住了,在一旁的人又帮不上忙,大声喝叫,想制住 老熊,可是它根本不理,动作更加迅猛,阿邓多梨拔没来得及闪开,背上被“嘶啦” 地抓了一把.衣服被撕出了几道缝,身上立时出现了血痕。接着.那熊伸手拉住一 个猎人.把他打在地上,抬起屁股就要捣下去。人们惊得大叫起来。腊撒一看,冲 了过去,跳起来和熊搏斗,被老人大声喝住了,那熊一怔愣.发现误伤了老人,便 拖着受伤的脚,一跛一颠地走入了熊群。 麦地村的人把这几个猎人团团围住,和他们论理.有人握着拳头想教训他们。 迪阿鲁,说.“一座山上一尊神,一个村子一个人,这道理,想来你们是懂的,水 有源,树有根,人都有个祖宗,我们是熊的后代,你们是虎的后人,我们见了虎也 没动过伤害它的念头。不然,峡谷里谁不知道虎骨虎皮能卖大价钱,你们怎么为了 一点小利就干起了毁祖灭宗的事。” “要说我们是虎的后代,我们村早就不信了.尤其是我们这些年轻人,几十年 前,村里的人就进教堂信了基督耶稣。” 说起教堂.阿邓多梨拔一点也不陌生,他年轻的时候,听说基乐村来了一个洋 人传教士,有说。他来是为了把傈僳人带到天堂。阿邓多梨拔听了十分好奇,赶到 了基乐村。那天,传教士正在教堂里布道,他就在外面的核桃树下静静地听。后来 他又接着去了几次,还听到了天籁般地赞美诗。一天,他被传教士发现了,那位传 教士笑嘻嘻地走过来,说服他皈依基督教。他问传教士,信了基督还能信老熊吗, 传教士摇摇头说,不,上帝是唯一的,信了基督就不能信其他的了,何况是什么虎 啊熊的。他对传教土说,基督倒是个好东西,看到基乐村的人进教后。原来打老婆 的也不打了,喝酒的也不喝了.小偷小摸的也洗手不干了。 这些都是信教的好处。可是,也不能为了信教把我们的熊祖宗抛到了一边。传 教士后来几次到了溜索边,要人过溜来到村里,把他叫过岸去,传教土费了多少口 舌也没能把他说服过来。 “进教堂也不是虎氏后代的全部人,我们熊氏的也有信教的.但不能因为你们 不信老虎是你们的祖宗,就不尊重别人相信熊是自己的祖宗。”阿邓多梨拔诚恳地 对他们说。这时.他感到身上有些痛,找了一个树墩坐下,腊撒见到他的伤口,跑 到身后为他舔起来。 麦地村的人见这几个外村的年轻人还不想认错,指着他们说:“看看吧,老人 家为了你们自己却受了伤,连狗都知道为他舔一舔,老人家对你们苦口婆心地说了 大半天,你们就是不被打动,难道你们的心变成了河里又凉又硬的石头? ” 这么一说,几个猎人才动了情。刚才那个犟得九条牛也拉不回的小伙子,也耸 动着肩哭了起来。他走到老人面前“咚”地跪下.接着就伸}}{ 舌头和腊撒一道为 老人舔起了伤口.老人连忙起身,把他拉到一边说:“千万别这样,我家的猎狗为 我舔伤,它是爱我,你也学着它,这是折我的阳寿啊。” “爷爷,要不是你用身子护住.我这条小命早没了,就是有,恐怕也只剩下半 条了和半张脸了,怪我不知好歹,在你面前没大没小的。” 基乐村的猎人为了表示悔改的诚心.把林子里挖掘的陷阱全填了,烧毁了所有 的箭袋,箭簇,砸坏了所有的兽夹。麦地村的人们要他们记住教训,每年在苞谷成 熟时.每人背一篓到林子里给老熊吃,还得凑钱买两只山羊牵来,这些条件他们都 心甘情愿地接受了。 以后他们还真的自觉遵守,一次不落的做到了。 一场争斗总算平息了.不打不相识.从此,迪阿鲁结识了这个犟小伙.还和他 交上了朋友,并爱上了他妹妹阿南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