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又是一个清晨。 任飞儿起床去卫生间,卫生间门锁了。裔天正想找机会向他和解,听到脚步声 忙开门,任飞儿却连忙退回了自己房间。她收拾衣服、床铺,不时地看着表,又不 时地听着外边的动静,有意回避着裔天。 裔天看着紧闭的门,敲门的手举起又放下,自嘲地摇摇头,回自己房间了。任 飞儿开了个门缝看客厅里没有人,闪进了卫生间。裔天独自地进餐,机械地吃东西, 手中的《晨报》哗哗作响,也只是作响罢了,报纸上写的什么,他都似是而非,心 思还在任飞儿那儿,他想无论如何应该向她道歉。 任飞儿在卫生间洗漱,磨磨蹭蹭地化妆,直等听到裔天出了门,才如大赦一样 跑出来,重重插着他的门,大叫:“裔天!裔天!你真走了,你关着门朝天走吧, 找你的独立空间去吧!我成全你,谁离不了谁呀!我早该明白,桥归桥,路归路, 个人顾个人,干吗还为别人着想啊,好心落个驴肝肺,冲什么晦气,越冲越晦气!” 裔天在,好比乌云遮住了太阳,裔天一走,任飞儿觉得房间顿时敞亮了许多, 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唱着歌做早饭。正优哉游哉,裔天开门进来,任飞儿哑了, 忙拿着吃的东西回自己房间,裔天拦住她:“我、我要跟你说点事情。” 任飞儿很冷淡:“对不起,我现在没有时间。经理已经约了我看房子,我想我 会尽快还你的独立空间,当然,我还是很感谢你,我也很抱歉……” 裔天没想到任飞儿会这么抢白,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向你道 歉的,昨天晚上我是,我是……”裔天的话还没说完,任飞儿夺路先走了。 过的算是什么日子,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简直像个贼,像藏在暗处的耗 子,任飞儿烦透了。 所以,接到经理的电话,说要带她看房子,任飞儿脸上马上阴转晴,满天的乌 云被风吹散了。 房子是经理舅舅家的,老两口儿去澳洲探亲,房子空着,经理说他舅舅要他找 个合适的、可靠的人租出去,任飞儿说她最符合条件,单身一人,没有亲戚,没有 乱七八糟的社会背景。经理说他联系一下,会尽快给任飞儿消息。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了盼头儿,有了希望,尽管希望可能落空,任飞儿还是 笑了。路过家具店,她饶有兴致地买了木制的雏菊风车、布袋小丑,筹划着将来怎 么摆放它们。这时候,任飞儿忽然意识到裔天的话也许有道理,人是应该有一个自 己的独立空间,怎么过去从来没有想到过呢? 裔天比任飞儿先回到白领公寓。猫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拦住裔天,“喵喵喵” 地叫。裔天看着猫咪,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径直往前走,猫咪又跟上,叫个不停。 柜子听到猫叫赶来,说猫咪是飞儿姐的,先放在她那儿好了。裔天是出于对任飞儿 的愧疚还是对猫咪的怜悯,他自己也不明白,他下意识地向栀子道了谢,带猫咪一 起走回房间。 敲任飞儿的门,没人应,裔天只好把猫咪放在客厅,他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又 立即关好,把猫咪关在外面。猫咪不停地叫,不停地抓门,要是猫咪再度离家出走, 让任飞儿知道了还了得,裔天想起任飞儿上回为了猫大发雷霆的样子,不得不又开 了门。“你是不是饿了?吃饱了,可就不许再叫了,不许再闹了。”裔天从冰箱里 拿出牛奶倒在盘子里,猫咪迫不及待地舔着盘子,贪婪的样子把裔天逗笑了。 任飞儿开门进来,猫咪机警地蹿到客厅。疲惫的任飞儿见到猫咪,忽然有了精 神,抱起它,爱抚不止:“你跑哪儿去了?叫我好一通地找,你还知道回来?还是 家好吧?看我给你买了好吃的了。”猫咪“喵喵”地叫。 看看盛牛奶的盘子,任飞儿有点不相信:“你已经吃饱了,是他把你找回来了, 喂你吃的牛奶?不会吧。” 听到这里,裔天忍不住辩白:“是它自己跑回来的,我也就领它回了房间。” 任飞儿收起笑容,抱着猫咪抬起它的前爪向裔天作揖道谢:“下不为例,下次 不能再给叔叔找麻烦了,听到了没有?不许去干扰叔叔的个人空间。” 裔天没想到任飞儿会这么得理不饶人,昨天的愧疚倏地就没了:“你怎么跟小 孩似的,这么记仇!” “我有自知之明,我有自尊。我已经找到房子了,很快就会搬家。”任飞儿扬 了扬买回来的东西,“这些,都是布置新家用的。你说的没错,个人空间的确很重 要。” 裔天又找回了愧疚的感觉,真是天晓得,从认识任飞儿起,哪一件事不是任飞 儿“无理取闹”,可到了最后,尽管裔天有道理,所有的道理都变得不堪一击,反 而是他裔天觉得对不起任飞儿。他很诚恳地说:“如果还是为了聚会的事情生气, 我愿意向你道歉,飞儿。” 任飞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那天是我心情不好,你说得对,我太忽略别人了。你接受我的道歉吗?” 任飞儿望着裔天,好像忽然不认识了。这是那个裔天吗?一个自视很高、个性 很强、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裔天吗? “我要回美国注册公司,会尽快回来。”裔天接着说。 任飞儿很奇怪:“注册公司!” “对,我想只有注册公司,才会有个人发展的空间。”裔天说到这儿,忽然警 惕了,“对不起,我是说个人发展的空间。你呢?还为艺校的事情心烦?” 任飞儿抚摸着猫咪:“谢谢你关心。我打算回去上课。你说得对,我这个人太 容易心血来潮,人长大了,不能总像孩子似的由着自己性子来。其实,那天说你的 时候,我也在想我自己,说你自大,我又何尝不是?舞蹈学院毕业的,专业现代舞 编导,又能怎么样!” “我相信,你会带着你的学生成功地举行现代舞专场演出的。” 任飞儿更奇怪了:“我说的大话你还记得?” “当然,”裔天顿了顿,“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 “谢谢,也祝你的游戏早日成功,超过日本的‘任天堂’。” 裔天正要回自己房间,任飞儿叫住他:“裔天,是你向我说‘道歉’了吗?” 育天不解了,他又郑重地重复:“是,我向你道歉,那天我心情不好,我忽略 了别人,扫了大家的兴,我本来在早上就应该道歉的。只是…” 任飞儿又奇怪了:“一直都是我跟你说‘对不起’的,这回听见你说,怪不适 应的。” 裔天有点尴尬,问:“你真找到房子了?” 任飞几点头:“房子挺好。等你从美国回来,说不准我已经搬好家了。不然谁 知道哪天我们又会为什么事吵起来,我们俩好像有点犯冲。” “其实我也很少和人发生冲突,大概这辈子吵过的架,加起来也没有认识你以 后多。”裔天笑得很难看,“飞儿,房子在什么区?” “徐家汇附近吧,好像是,管它是什么区,能搬出去就好。”任飞儿说完有些 后悔,怕裔天误会,又忙加了一句,“搬出去,不给你找麻烦。” 麻烦?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的确是个“麻烦”,可如果没有她,会不会冷清呢? 是的,他很少和人发生冲突,是因为很少有人能闯入他的生活……裔天感到隐约的 难舍,又本能地想掩饰,他的话说得很平静:“那里的治安不错,女孩子喜欢逛街, 徐家汇有好多商店。一个人住,小心点,水啊电啊煤气啊,你平常总稀里糊涂的。 开了门,记得把钥匙拔下来,有好几次我回来,钥匙都在门上。晚上睡觉前,最好 检查一下煤气是不是关好了。” 这平静让任飞儿不平静,听到他大哥哥似的关心呵护的话,她有了几分感动, 她想如果不是和裔天这样的相识,如果不是寄他篱下,如果不是遇到这么多的烦心 事,如果……生活里没有那么多如果,所以,所以任飞儿只能说:“等我搬好家, 等你从美国回来,我请你到我那儿玩。” 在和任飞儿告别的一瞬间,裔天有些心潮起伏。他笑自己,又不是小男生小女 生,怎么还会有伤怀感触,最多是要各奔东西了,心有戚戚罢了,日子一天天地过, 很快,一切会平复。 感情根本不是裔天生活的重心,他哪里知道,因为他,刘恋费了多少心思。 刘恋折了一大串幸运星,她的心愿她的祝福全在里面了,她祈祷裔天能幸运。 五彩缤纷的幸运星刺痛了康平,他的一片苦心刘恋真的一点不懂吗?康平变得 刻薄,在刘恋面前他不再赔小心,反而自在和真实了。 康平做了回西式煎蛋,说一面煎的,蛋黄是流质的西式煎蛋也没什么难,还问 刘恋:“你真的爱吃西式煎蛋吗?还是认为吃西式煎蛋是洋派头,所以要吃西式煎 蛋?” 刘恋翻白眼。康平愈发一本正经道:“我觉得真难吃。上海人崇洋,学外国人 吃西式煎蛋。刘恋,上海人这些臭毛病你可别学。” 刘恋正要发作,康平不容她打断:“听任飞儿说,裔天这个喝过洋墨水的人也 不喜欢吃西式煎蛋,顶多来个白水煮蛋。” 刘恋没脾气了。 康平玩味刘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表情变化,说道:“刘恋,我只是想劝你一 句,在他那儿,你彻底没戏。你再努力也不行,不信,你走着瞧。” “我的事自己管。”刘恋站起来愤然离开。 “我没干涉你。”康平叫住刘恋,“差点忘了,网上订的票送来了,和你的朋 友一起看吧。” 刘恋只好又转回来拿票。 刘恋心里翻腾着,她最怕别人看穿自己了,偏偏康平不但看穿而且明明白白地 说出来了。最最可怕的还有他说自己没戏,再怎么努力都不行,那自己岂不是痴人 做梦痴心妄想了?康平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在乎我,你才痴人做梦痴心妄想呢。 事情才刚刚开始,我就不信,裔天你就是一块石头,我也要把你悟热,那怕我是一 厢情愿,我也认了。 裔天此时正在体育馆和钱浩瀚健身,也是来向钱浩瀚辞行的。 不料,钱浩瀚说:“韩逸要来上海,老同学聚会,跟你回美国的时间冲突,你 怎么选择?” 裔天以为是玩笑:“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我离开上海两天她就要回来, 怎么会这么巧,浩瀚,别编故事哄我。”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可别后悔。”钱浩瀚这么一说,裔天才当了真,停下运 动:“浩瀚,到底是怎么回事?韩逸现在在哪里?” “韩逸这些年在美国。” 裔天连珠炮似的发问:“美国?这些年,她在美国?在哪个州?是在读书还是 工作?是一个人还是已经……结婚了?还在做电脑吗?她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我哪里晓得,见了面,你自己问她好了。” 裔天犹豫:“我已经订好机票了。” “口口声声说你忘不了韩逸,人家要来了,你却为注册一个什么破公司又要走, 韩逸倒八辈子霉了喜欢上你这样的人。以前,你认为出国重要,选择了出国,你知 道你这个选择给韩逸造成多大的伤害?你决定出国,就等于告诉韩逸,读学位比她 更有分量。就像现在,在你心里,办公司比和韩逸见面重要,这就是你对韩逸的爱?” 钱浩瀚的一席话,裔天无从反驳,可谁又理解他的苦衷? 裔天爱韩逸,韩逸那么优秀,他想证明他是配得上她的,哪怕不得不暂时离别。 他以为,几年的别离无所谓,他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相爱。他一直不明白,两个人 暂时不能在一起,是不能逾越的障碍吗?为什么他到了美国后,韩逸不和他联系了, 一封信也没有,甚至没有一张圣诞卡。他一个穷学生,没有更多的钱打国际长途, 如果互联网发展得更早一点,如果十年前就有了E -MAIL,会不会一切都好了?困 惑、后悔、遗憾……裔天说不出来,也不想说,只加快了运动速度,听金属撞击的 声音回荡耳边。 钱浩瀚把裔天正在练腿部肌肉的健身器上的铁饼加重,裔天蹬不动了。 钱浩瀚语重心长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就在朝朝暮暮。育天,你以为谈恋爱 是什么?谈恋爱就是和相爱的人手牵手肩并肩,隔着半个地球谈什么恋爱,亏你想 得出来!” 钱浩瀚的话深深地打动了裔天。 裔天回到白领公寓,爱尔兰风格的音乐充斥整个空间,任飞儿沉浸在音乐中, 冲他做了“嘘——”的手势。 裔天看任飞儿投入的样子,欲转身回自己房间,却被任飞儿拉住。她拉裔天坐 在地板上:“你听——” 裔天只得就范。 “你听,月亮出来了。”任飞儿神情专注地说。 独特的音乐声中,裔天抬头望,皓月当空。 月光下的任飞儿一脸恬静,完全进入了音乐的世界,她讲述:“太阳和月亮是 一对恋人,太阳落下去,月亮升起来,月亮是在不停地追赶着太阳,太阳升起来月 亮又沉下去,太阳忙着追月亮去了……它们因为相爱所以才追逐对方,因为追逐所 以才一次次地错过…” 这个伤感的爱情故事触动了裔天的心事。 任飞儿继续着她的这种自语般的抒情:“追逐的永远是对方的背影,留给对方 的永远是自己的背影,是吗?” 裔天起身,“啪‘她打开了灯。 音乐正好结束,刚才的一切恍若梦幻,任飞儿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诧异地看 着裔天回自己的房间。 裔天紧闭的房门,好像紧锁着不愿说出来的秘密。任飞儿把CD取出来,好像CD 犯了错,窥探了别人的秘密。她万万没有想到,是她的爱尔兰音乐给了裔天一个莫 名的启示,裔天突然做出决定,他要等韩逸回来,和韩逸见了面再走。 偏偏,事不遂人愿。 裔天去改签机票,被告知飞往洛杉矾的航班要等一星期以后,一星期以后再走 肯定是太迟了,他只有如期赴美了。这令裔天很沮丧,又毫无办法。那就走吧,他 迅速地盘点着未尽的事宜,发现差点把刘恋的票给忘了。 刘恋下了班就像是服了兴奋剂似的,立即有了精神,她一边化妆一边给阿兰打 电话。她早就想让阿兰见见裔天,戏票给裔天的时候,裔天也没说什么,不说什么 就表示同意了,今天晚上她要和裔天一起看芭蕾了,她该怎么介绍裔天呢?就是这 么想想,她已经感觉到幸福就要来临了。当康平问她是不是要去剧院时,她大度地 宽容了他,顺口说:“我的朋友说要谢谢你,改天还要请你吃饭呢。” 没想到这谎言当时就被戳穿了,裔天来了,他说真对不起,他今天晚上的航班 要飞洛杉矾,请康平陪刘恋去看芭蕾。票浪费了挺可惜的。裔天说完就匆匆地走了。 刘恋可怎么收场啊?她下不了台,她太丢面子了,而且这打击此刻对于她,简直是 塌了天空沉了陆地,情绪从沸点直降到冰点。幸亏康平当时就谢了裔天,也就顺势 拉刘恋去看戏,刘恋尽管不情愿,也还是被康平强拉上了车。 出租车里,刘恋忍不住地流眼泪,康平递给她纸巾:“这么漂亮的妆,别哭花 了。”刘恋哭得更厉害了。她不知道怎么下的车,怎么进的剧院,进大剧院一直是 在很神往的事,很标明身份地位很显示品位的,今天她恍恍惚惚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康平看刘恋的神色说:“如果你实在没有心情看,我们不看了。出去走走好吗?” 刘恋没说什么,顺从地跟着他在广场的长椅上坐下。 康平望着大剧院,想起了水晶宫,想起了小时候在家乡看戏的野台子,刚想跟 刘恋说些什么,看见刘恋止不住的眼泪,就收住思绪又给她递上了一些纸巾。 刘恋一直在哭。 康平劝慰地说:“你太在乎高天了。” 刘恋不做声。 康平想了想,又说:“早晨我的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我能体会你现在的 感受,喜欢一个人有时候是自己控制不了的,我只是想说…” “什么都不要说,好吗?康平,有些话,不说反而比说了好。不说,我们还算 是朋友,说了,也许就什么都不是了。” 康平有些激动:“可你和裔天——” 刘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是我自己的事,甚至和裔天也没有关系,对你, 我从来没有想隐瞒什么。” “我没有权利也不想干涉你的生活,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那就等到那一天吧,如果,有那一天的话,哪怕我撞得头破血流,我不怨天, 不怨地,我自己乐意。” 卖花的小女孩缠住康平:“叔叔,给阿姨买朵玫瑰吧,阿姨喜欢玫瑰。”小女 孩的眼睛盯着康平和刘恋,刘恋转过头去,康平买了玫瑰。小女孩道了谢走了。康 平捧着玫瑰说:“你可以不接受,但买不买也是我自己的事。” 喷泉边,弹吉他的年轻人在唱歌。似乎是因为这歌声,广场显得更静谧了。 康平坚持把想说的话说完:“我正酝酿一个大的改组公司的计划,虽然还没有 十成的把握,我会尽力的。我们都是从外地来,上海给了我们机会,下班回家的路 上,看到路边一天天长大的小树,看到不断拔地而起的高楼,我觉得,我和上海在 一起成长。刘恋,我知道你在影楼也很辛苦,常常加班,忙起来吃饭的工夫都没有, 有些顾客还很挑剔,女孩子,不该吃太多苦的,赚钱是男人的事。我想让你过上好 的生活,最起码有自己的房子,衣食无忧,你那么能干,一间普通的公寓收拾得像 个家,特别是我喝醉了酒你照顾我的时候,我觉得,你一定会是一个好太太。” 刘恋央求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康平,再说下去,我会觉得你是在这个 时候可怜我。” 康平把两张芭蕾票撕了:“刘恋,就当这个晚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好吗!” 喷泉边吉他手的歌声更温柔了,对于刘恋,它却还是噪音。 刚一回到白领公寓,阿兰的电话就追过来了:“出什么事了?你和裔天都不到?” 稍稍平静的刘恋,经不住阿兰这一问,又哭了。康平听见哭声,想去看看刘恋, 康平敲门,刘恋说自己已经睡了。康平还是听见哭声,就破门而人:“你的门没有 关,我只是想给你送块毛巾敷敷眼睛,不然,明天上班眼睛会肿的。” 刘恋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康平把毛巾挂在了刘恋房间的门把手上。 康平打开电脑写改组公司的企划书,刘恋拿毛巾时看到康平努力工作的身影, 她平静了一下,给康平倒了杯水,放在桌边:“别弄得太晚了。” 康平看刘恋眼中还有泪光,下意识地去帮刘恋擦拭,刘恋却躲开了。两人沉默 了一阵。 康平解释:“我真没有别的意思。” “我也是。就像你说的今天晚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好吧?” 这个晚上发生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韩逸如期回来了,钱浩瀚邀集了不少老同学聚会。“我提议,为老同学聚会, 特别是为韩逸回国探亲,再于一杯!”钱浩瀚理所当然地主持了这次聚会,导演了 这觥筹交错的场面。 服务小姐指着空椅子问:“还有人来吗?椅子要不要撤掉!” “不。还有人要来。”韩逸脱口而出。 钱浩瀚解释说:“通知我是通知到了,裔天这小子可能又犯混了,说好的还迟 到,一会儿来了罚酒三杯。” 满腹心事的裔天,在去机场的路上拨打着钱浩瀚的手机。 钱浩瀚的手机响了,乱糟糟的环境,谁也没有听到。 同学们围着韩逸问东问西:“在美国一切还好吗?” “韩逸,这么多年,你可一点也没有变。” “要不是你回来浩瀚忙着张罗,我们也好几年没有聚了。” 韩逸与他们寒暄着,眼角瞥着空椅子。 钱浩瀚看在眼里:“韩逸刚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呢,你们别都缠着她呀,让 人家也好好尝尝家乡菜。” “韩逸,总得给你点个什么歌吧?” 韩逸推辞:“出去这么多年,国内的歌都忘得差不多了。” “那就唱老歌。” “唱《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等裔天来了,对唱。” “好好好,我记得毕业联欢会上,韩逸和裔天唱过这首歌,那份情谊绵绵啊… …” 钱浩瀚听到这儿,又急匆匆地来到走廊,拨打裔天的手机,回话却是“您拨打 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他生气地关上手机。 此刻的裔天已经坐在飞机上了,飞机就要起飞,倘若钱浩瀚的电话早一分钟打 来,他还没有应空姐的要求关机。 韩逸开始唱起歌:你悄悄地蒙上我的眼睛,要我猜猜你是谁,从莎丽到MARY, 就是没有我的名字…… 电视屏幕上,该男声合唱了,歌词字幕由白色变成黄色,却只有伴奏的声音。 一个同学凑趣地与韩逸合唱,韩逸逢场作戏地哼着,心不在焉,屡屡唱错,推说道 :“很久不唱了,真不行了,不行了。” 其实,韩逸很失落。 钱浩瀚觉得失职,他策划的同学聚会少了裔天这个主角,就少了不少意思,裔 天他究竟怎么了?他总不至于不辞而别吧? 裔天去美国,带给任飞儿的感觉是解放了。一大早起来,她手忙脚乱,边洗脸 还边教训猫咪:“我今天要上班,一整天都不在家,你不许捣乱,听到没有。” 猫咪“喵——”地应答。 “裔天不在,你捣乱也没关系。” 猫咪又“喵——”地应答。 任飞儿乘兴把整齐的卫生间故意扔得很乱,又跑到客厅,把沙发上的垫子抛向 空中:“裔天已经不在这里了,我放假喽!” 她跑到各个地方把裔天当初制订的合住规则撕了下来,撕到最后一张,停住了, 又一张张贴了回去。 猫咪又在叫,像问任飞儿为什么。“留作纪念,不好吗?”任飞儿把每一样扔 乱的东西又依原样摆了回去。 今天是任飞儿上班的第一天,感觉什么都是新的,一切都刚刚开始。她朝气蓬 勃地和栀子打招呼,栀子看着她的背影嘀咕:“这么早就走啊。” 任飞儿就是要早到的,她计划干的事可多了。她先来到练功房一遍一遍地拖地 板,拖得浑身是汗,衣服都湿透了;然后找电源,试录音机;然后把练功房使用规 则贴在练功房门上;然后…… 潘校长路过这里:“任飞儿?你来了?” “今天是我的课呀,校长不是说,学生是第一位的嘛。” 潘校长要进来,被任飞儿拦在门。,指着门上的“使用规则。:”校长,以后 得立点规矩,穿着鞋不能随随便便进来,如果要听课,请套上塑料袋。“ 校长高兴地说:“好好好。你不走了咱们什么都好说。” “我留下来,会按照我的想法去做,会给校长添麻烦的,请校长支持。” 校长答应着没问题。 可是上课时间快到了,怎么连个学生影子也没有?任飞儿着急了,她喊:“校 长!校长!”校长已经走远了。 任飞儿想,这种事情以后不允许再发生,等学生来了,一定要讲清楚。 可学生如果不来呢?不可能,没理由啊。空无一人的练功房,任飞儿在做着万 无一失的准备。 还是没有学生来。 任飞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下课铃响了,她气愤地走出练功房。学生们为什么不来?我一定得找到他们, 让他们说说理由。 她在熟悉的街道上找到“大力水手”杨光:“你知道桃子他们在哪儿吗?” 杨光反问:“他们没有去上课?这个桃子,一定是为了街舞大赛,找地方练招 儿去了。” “街舞?”任飞儿不明白了。 杨光说:“他们挺迷那个的。” “你知道他们一般在哪儿练吗?” “说不准,有时候在大街上,热闹的地方,有时候就在艺校练。桃子太不像话 了,惹你生气了吧?” 任飞儿若有所思:“下次你打听清楚他们在哪儿跳,跟我说一声,好吗?” 杨光应允,缓慢地说:“你找我,就是为桃子的事?” “就是为桃子的事,也是我自己的事,我现在是桃子的艺师嘛。麻烦你了,快 把头盔戴上吧,你们经理看见该不高兴了。” 杨光支吾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如果不是桃子他们没去上课,你 也不会来的。” “杨光,你怎么了?” 杨光欲言又止:“没什么,很高兴看到你。” 任飞儿真诚地说:“有时间来白领公寓玩儿吧,我的同屋去美国了。我本来挺 爱热闹的,可我的同屋很严肃,又不好多打扰他,所以一直没敢请你来。现在,我 正式发出邀请,不然过不了两天我又要搬家了。” “同屋?那个人不是你的男朋友?”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现在是寄人篱下,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说这些了,记 住,别忘了告诉我桃子的消息。” 不是男朋友就好,杨光重新点燃了希望,戴上笑眯眯的“大力水手”头盔。他 说不清那是什么希望,他只知道他想接近任飞儿,他心甘情愿为任飞儿做任何事情, 他关注任飞儿的一切,现在他要不惜一切找桃子。 果然,第二天,杨光穿着“大力水手”的衣服跑来向任飞儿报告:“桃子他们 明天在徐家汇美罗广场参加街舞比赛。” 任飞儿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谢谢你特意跑一趟通知我,打个电话就行 了,忙得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吧?” 杨光很扫兴,无奈的眼神在房间里搜索,他看到门上的合租规则,问:“这是 ——” “我的同屋制订的。” “好像不大符合你的个性。你的同屋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和他在一起,你不会 感到拘束吗?看着规则生活,像我们的军训,才两个礼拜可是度日如年。” “有这么可怕?还是我已经被他改造了?适当的有些规则也是应该的吧,我还 给桃子他们制订了规则呢。我的同屋不好接近,喜欢扮酷,比较固执,其实,人还 不错。” 听到任飞儿对裔天的维护,杨光又陷人痛苦:“你和这样的人,能相处得好吗?” “开始不怎么样,现在挺好的。开始我觉得他的好些做法根本没法儿接受,比 如这些规则,现在想想,他有他的道理,没准儿在他眼里我还是个怪物呢。” “是吗?”杨光更加难过了。 任飞儿让杨光看她的CD:“放点音乐吧,你喜欢什么?” 杨光挑选了任飞儿心爱的爱尔兰音乐,任飞儿有点惊讶:“你也喜欢听这张CD?” “奇怪吗?” “这适合在下雨天听,可你是‘阳光’啊。” 音乐响起来,任飞儿道:“前两天,我和裔天一起听过这张CD,听得他情绪挺 不好的,一定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嗨,怎么又说他了。” “两个人经常在一起,难免没有点故事。”杨光表示理解。 杨光这么一说,任飞儿陷入了迷惑:“你不说不觉得,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 事。” 杨光掩饰住自己的伤心,戴上“大力水手”笑眯眯的头盔说:“明天,要不要 一起去看?” “当然了。” 杨光听到这句话又高兴了。 “街舞比赛”办得还真有规模,单看成群结队打扮的“HIPHOP”的少男少女, 就是一片青春,就是一片亮丽,更别说那些大型音响。大幅标语和大批的围观群众 了。 任飞儿一眼就发现了广告牌前面的桃子和候场的同学,她立即躲在广告牌后窥 视。 桃子交代大家:“大家看我的手势换舞步,别乱来。万一跳错了也别停下来… …这样容易抢别人位置,一会儿注意一点。” “行了,桃子,你比老太婆还啰唆。” “你不说还好,说了我更紧张了。” “桃子,上回我们逃课,听说老师去了,还打扫了练功房,今天我们又逃课了, 她会不会惩罚我们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种问题。我们就是跳街舞的档次,我们就喜欢跳这 个,她知道了又怎么样,随便她去。” 任飞儿关切地听着,紧张地注视着,她被眼前这一切所吸引,心里有一种莫名 的喜悦和冲动。 桃子和同学们上场了。大家跳得很卖力,几个拿手动作赢来一片掌声,一个男 生大投入,棒球帽落到地上,观众发出善意的笑声,笑声使几个人乱了阵脚,越错 越慌。桃子努力使自己镇定,挽回错误。大家重新找回自信,跳得越发好了,直到 舞曲结束。音乐一停,桃子和同学们下场,听到叫好声:“好——跳得好——”桃 子惊讶地看到,任飞儿正声嘶力竭地叫、拼命地鼓掌,围观的群众受到任飞儿的鼓 舞,也鼓起掌来。 桃子和同学们返回台上谢幕,下了场,同学们就炸窝了。 “桃子,她怎么来了?” “她的样子,比我们还疯,真可怕,我没见过这么大年纪,还这么疯狂的。” “她不是装的吧?她看得上街舞?” “听到有人叫好,还是挺开心的。” 桃子不理众人,独自向前走,同学问她:“桃子,现在我们上哪儿?” “回学校,到练功房!”桃子坚定地说。 练功房门口摆着一双鞋,大家不知为什么也脱了鞋光脚进去,看着干干净净的 练功房,同学们十分惊讶,更使他们惊讶的是老师任飞儿在。她热情地对大家说: “进来,快进来。本来我对你们不抱什么希望了,看了你们的街舞,还行,你们有 跳现代舞的素质。街舞最初流行在美国的黑人区,通常被认为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黑 人艺术,在二十世纪大放光彩,爵士乐、灵歌、非洲鼓还有雕塑,你们想过为什么 吗?因为这些歌是真正用心唱的,这些舞是真正用心跳的,这些灵魂是真实的。你 们刚才跳的舞虽然有不少失误,但我能看得到你们的感受,你们年轻,你们x 寸厌 成年人的世界,你们不要束缚,你们想发出自己的声音,你们想要表明,你们什么 都不在乎,对吗?”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都投向桃子。 “我们就是跳着好玩,没想这么多,也没必要想这么多,多累啊。”桃子不屑 地说。 任飞儿一愣。 桃子趁机说:“你还是说说我们的毛病吧,老师从来都是挑我们毛病的。” 任飞儿真诚地告诉同学们:“我打算给你们一些建议,还有舞台经验方面的指 导。至于毛病,我并没有打算给你们挑毛病,这是你们自己的舞蹈,我把毛病挑完 了,你们改好了,可能就不是你们想跳的舞了。技巧上的完美可以打磨,但是想跳 舞的冲动在你们每个人心里。” 桃子看任飞儿的眼神,尽管有怀疑,但挑衅少了。 阿兰一直不放心刘恋,约她出来到红茶坊坐坐。她安慰刘恋:“裔天回美国是 有急事,只不过是时间不凑巧,和看芭蕾正好冲突了,不说明什么问题。别再伤心 了。” “可我有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裔天不在乎我,根本就是我在自作多情。裔天 条件这么好,什么样的女孩子找不到,他怎么会在意我呢。一个小地方的女孩儿, 来上海见世面,上海有多少我这样的女孩呀,心强命不强。” 阿兰进一步劝慰道:“刘恋,你想得太多了,谈恋爱哪有顺顺当当的?如果平 平淡淡,像你那位同屋,你还不乐意呢。” 刘恋不愿意阿兰说康平什么,就一本正经地说:“他有他的优点。” 阿兰当真了:“你动摇了!” 刘恋只好说:“我的脑子很乱,要好好想一想。” 其实,明摆着的,裔天是无动于衷;康平是无微不至。可感情还是感情。裔天 不在乎刘恋,刘恋偏在乎高天;康平越是在乎刘恋,刘恋越是不在乎康平。或许康 平的一切努力抵不上裔天的一个无意的眼神。 刘恋说到这儿,阿兰还觉得没尽到责任似的,她一定要听到贴心贴肺的话才满 足,她继续说:“他不在,冷清了吧?” 刘恋陷入了回忆:“他不在,我心里那种七上八下的感觉反而没有了,不用每 天睁开眼睛就想,今天看得到他吗?是在走廊还是电梯里?今天该穿什么衣服?今 天,他心情好吗?今天,有什么机会和他说话,如果我去找他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借 口才不露痕迹……他不在,我反而轻松了很多。甚至,甚至觉得,我的同屋,也不 是那么讨厌了。” “我劝你,索性把你的同屋做候选人吧。和裔天,谈谈恋爱可以,你的同屋倒 像是个好丈夫的人选。” “什么呀。” “什么什么呀,你心里明白,我的话没错。刘恋,你我都不是那种读言情小说 掉眼泪的年龄了,你敢担保你没这么想过?” “你也分得太清楚了。” “我是不想再扮纯情了。你自己也说,我们这样来自小城市的,来上海做梦的 女孩儿不知道有多少,心强命不强。比起家乡的女孩儿,我们已经算幸运的了,我 们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做个好女人是本分,有个好朋友像你我是情分,嫁个好人 是福分,其他的只能都看缘分了。我这可都是肺腑之言、经验之谈,平时,我不肯 说的,听不听由你。我是就要结婚的人了……” 刘恋忙问:“定了日子了吗?拍婚纱照吗?我给你化妆。” 阿兰说:“定了日子我一定先告诉你。今天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啊。我没见过 裔天,也不了解康平,你自己掂量掂量。” 康平近来什么都不顺,一上班就挨了李总一顿训,李总的话一点也不客气: “康平,你最近忙得很啊,你到底还想怎么样?部门经理的位置你还不满足吗?你 不要分不清,想想一年前,如果不是我把你从人才市场招聘来,你能留在上海!” ‘康平不卑不亢:“李总,我做的一切正是出于你对我的知遇之恩。公司有麻烦, 我想帮你点忙。” “帮我?!你以为你是谁?!你还记得,当初公司录用你的时候你高兴得把皮 带都笑断了吧?你来的那会儿,连条像样的皮带都没有,想帮我,居然也说得出口。 别以为你们背后的议论我听不到,我知识老化我年纪大了,可我是董事会请来的, 董事会请我自然有董事会的理由。” 康平忍耐着听完,李总恩威并重道:“康平,我说了你几次了,安心本职工作, 你都不听,是不是担子太重,人太累了?这样好了,休个年假。” “我?” “一方面你需要休息,二来呢,我也有点私事想找你帮忙。我就要举行婚礼了, 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琐碎得不得了,我又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康平,愿不愿意 帮我这个忙?帮我张罗张罗婚礼?” 康平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回到办公室,同事看他情绪低落,打趣说:“连 你这样的红人也挨骂了?不会吧?” “康平,你和老总关系好,有没有听说公司快倒闭的消息啊?我们好歹同事一 场,你要是先听到风声,跟弟兄们通报一声,也让我们早有个准备,早点跳槽啊。” 康平意外了:“跳槽?” “康平最会装糊涂,公司最近情况不佳,董事会就要来调查情况了,我们都知 道,你会不清楚?我们老板仗着资历高和有些老客户关系才当了老板,可他的脑筋, 就没有进入过互联网时代。” 康平疑惑道:“我真的没听说。董事会什么时候来?” “就最近吧。” 康平明白了让他休年假的真正原因,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李总的要求。 阿兰要当新娘了,她要办个像样的婚礼,起码要跟上海人一样。她先找刘恋试 妆,刘恋自然是施尽浑身的招数,化好妆,刘恋问:“新娘子,满意吗?” “你辛苦了半天,我敢说不满意吗?” 刘恋拿来婚纱:“来,再把婚纱试一下。” 披上婚纱的阿兰很是个圣洁庄重的新娘。刘恋赞道:“你那位准先生也不来看 看,他娶了个多漂亮的新娘。” “他忙。” 刘恋不满道:“忙,他结什么婚啊?等他忙完了再结。结婚不是小事,订婚宴 写请帖买喜糖喜酒,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他派了个公司的手下来帮忙,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哎呀,这些事不在于有没有人帮忙,而是一个过程,你们俩去买喜糖和跟他 公司的人一起买喜糖,感觉能一样吗?又不是公司开联欢会。” “也是。不过,他派来的人够机灵的。你也忙了好一阵子了,我让他送你点零 食吧。” 刘恋羡慕了:“你真成了阔太太了。” 阿兰拿起手机拨号,电话通了:“对,你来影楼接我,带点零食来啊。话梅, 要台湾的,上次那种不好吃,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刘恋问:“谁呀!” “派给我的跟班。一个小帅哥。” 不一会儿,阿兰说的小帅哥提着食品袋来了,原来不是别人,是康平。 刘恋和康平都很惊讶,阿兰问:“你们认识?” 刘恋的遗憾和康平的难言之隐都写在脸上。 机灵的阿兰责怪起康平来:“你小子嘴真严,我跟刘恋什么关系啊,你早说你 是她的合租伙伴……” 刘恋打断了阿兰,这和康平有什么关系啊,怪不着康平。阿兰见局面尴尬先走 了,只剩下刘恋和康平。刘恋冷冰冰地对康平下了逐客令,请康平不要打扰她上班。 离开影楼,康平没有回去,他等在外面,直到影楼的橱窗华灯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