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眼泪 我被震慑住了。 他的眼睛里面,溢出泪水。 一瞬间,我不知所措。 眼泪从他的眼角大滴大滴的下落,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无声又悲怆的男人泪, 是那样大滴大滴的涌出来。他到底有什么悲伤隐藏心底,这么这么隐秘而极度的 悲伤,让他这样在一个不相识的邻居面前落泪…… 这一下午,我恍恍惚惚,总是在想着些什么东西,脑袋里面乱七八糟。 心里,开始觉得对这个孤独又没有魅力的男邻居产生了一点愧疚。 一下午顺利的度过了, 走出会议室看到老板微微上扬的嘴角, 我大舒一口气 . 看来, 这事情还不算办得太烂. 坐回办公桌的一刹那间, 我凝视我的咖啡杯: 里面的液体静静而涩涩的等待 着我, 给人一种静谧而不起眼的感觉, 但是却让我安心…… 突然又想起了那个长发,虚弱苍白的男人脸。 也许,我以前对他的感觉太苛刻太尖酸了吧。 下班,走到菜市手忙脚乱的买了半只鸡,问了好久烹调的方法,问得卖鸡的 大婶要抓狂;回家的路上,自责得不得了: 真该跟老妈好好学习一下,连这么简单的鸡汤都不会炖。半只,应该够了吧? 反正我也不吃炖鸡。 狼藉一片后,我确认我的鸡汤算是炖好了,看样子嘛,还看得过去;味道嘛, 还算不咸不淡够鲜。切,原来我是个天生的厨师,人聪明就是没有办法。 我端着锅满脸笑容的下到八楼,按响了他的门铃。这时候是北京时间晚上9 点整。 “谁啊?”里面传来一阵幽幽沙哑的声音。 对了。谁?我该怎么称呼我自己?你邻居?楼上的美女? “我!”最后还是,这样俗气而直接的应了声。 听到里面有人走过来的声音,然后,门轻轻的开了。 吓了我一跳。 他披着一条褐色的毛毯,瑟瑟发抖;鼻头红红的,看样子病得不轻。眼睛迷 离没有生气。幸好,他是因为生病所以眼神迷离,不然,我一定以为他在勾引我。 “是你?” “干吗一副惊讶的样子, 不跟我先打个招呼吗?”我端着汤锅,笑意盈盈: “还是介绍一下我吧,我叫董拉拉,住你楼上。” “拉拉?”他头一斜,有气无力的爆笑了两声—在我看来,可能也不算爆笑, 因为他太虚弱了。 “怎么!”我不服气的撅起嘴。 “拉拉……让我想起了飘飘了。不要那么搞笑,起个名字还让人笑到肝肠寸 断。”他仍旧哑着声音取笑。 的确,这个名字我在上幼儿园以后也不怎么喜欢。为这个名字,青春期以后 就老被朋友取笑,认为我有特殊的取向,而且是先天就决定的。 其实一切不是我的错,全是爸妈惹的祸。 听他们说,我从生下来就极其的爱哭,那哭声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夜半 时分,长夜未央,总有邻居穿着睡衣一脸颓然的来敲我家的门,说的都是那一句 :想想办法哄哄依棠吧,没法睡觉啦! 忘了说明:偏偏我那可爱的老爸和老妈同属富于想象力的人,我妈怀我的时 候某天在公园靠着怒放的海棠花拍了个照片,偏说如果生个女儿就在名字里面加 上个“棠”字;结果果然生个女儿,于是我有了第一个名字“董依棠”。 后来因为我哭得厉害,都半岁了还不见好转,他们实在没有办法;有一天老 妈开“个唱”,把所有歌都翻出来唱给我听,看我能不能不哭。结果,唱到“啦 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的时候,我居然不哭了。 此后,屡试不爽。 爸妈尝到甜头,自然觉得这是天意。于是为了纪念这首功臣歌,不顾麻烦的 给我换名字,改户口—— 我的第二个,也是让我从小被笑到大的名字,最终就叫做:董拉拉。 总觉得自己的童年呀,花季雨季呀会灿烂无比,职场生涯也该风风光光。结 果,被这个怪怪的名字弄得乱七八糟。 每次见陌生人时,从来不担心自己的打扮举止不够光鲜亮丽,只在报名字的 前一刻,有那种手心发冷、呼吸急促、眼冒金星的感觉…… 现在到死都记得的那一幕啊,真的让我羞愧难当: 那个夏天,多美好啊——被小姨拉去相亲,因为她说我可以谈个恋爱了。结 果见到男方时我简直想要欢呼雀跃,完全是我想要的类型也!结果,一切都很完 美,一切都很自然,我甚至看到他的眼中已经有了小小的火花……结果我在要说 名字之前,因为过度紧张真的当场昏倒,把帅哥吓个半死,以为我是病秧子,结 果悻悻离去。 这造成到现在,我都不敢再相亲的严重结果。 “如果以后你们的心肝宝贝嫁不出去,你们就知道一个名字给一个女人的一 生造成的严重后果了!”我对爸妈叫嚣。 “那就只好养你一辈子了呗。”两个人气定神闲,毫不在乎。 服了他们。 我的人生,有问题了………… 我做无言状,站在他门口不做声。 “哦……对不起哦。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的名字……”他有些尴尬,连 忙解释。 “没关系的。26年我都是被笑过来的,早就麻木了。”我再次露出厚脸皮的 灿烂笑容:“尝尝吧?” 端着鸡汤,我坚信我的样子很有诚意。 他愣了一下。我看见他虚弱的嘴角滑过一丝微笑。 “好啊。谢谢你!快,请进来吧!”他闪身,给我留下了一条进去他家的通 道。 可能这栋楼还没有人,进入过他的世界。 呵呵,我还蛮幸运。就算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哦,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叫江槐。”我刚踏进的时候,他连忙补充。 我看他。 男人生病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吗?虚弱的男人怎么还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让人 舒服呢?难道是因为一向的外表上的刚健掩盖了本来的柔顺吗? 他的脸发红了。我看见。 如此单纯害羞。但看他的年纪30有余。 看来,每个人的气质都有不同之处。他应该也有属于他的魅力吧。不过,呵 呵,他这种过气大叔我不感冒。 孤独到没有人要,真可怜。 不禁又想要悲天悯人一番。 房间不出我所料的脏乱差。地板上散落无数的报纸、图纸、废纸,茶几上摆 着无数的杯子、盘子、矿泉水瓶子,客厅里的工作台上铺满铅笔、钢笔、烟头… … 等等……烟头?烟头! 当场我要昏死过去。 最讨厌烟,讨厌抽烟的男人、更讨厌把烟头乱放乱扔的男人……而他居然全 占齐了。 哎。 有必要,对这位大叔进行一下家政兼卫生兼健康知识教育。 “太乱了吧……呵呵,老是加夜班,没有时间收拾……不好意思!”他裹着 毯子,搔着头打哈哈。 “没关系。男人的房间都是这样的嘛。我不介意。”我口是心非陪笑脸。 但当时我脑子里飞快计算的是:我怎么走下一步?还有能下脚的地方吗?! “哎呀……这……这真的不好意思!”他一边挠着头,一面尴尬的对我笑着, 想要掩饰一下他房间的状况。他左右顾盼了好几秒钟,终于在几双脏运动鞋的旁 边找到了一小叠报纸。 一边裹着毯子笨拙的往地上铺,一边解释打哈哈:“地板……没有拖,你又 穿的拖鞋,那么干净的……别弄脏了,将就先踩着吧!” 我抱着罐子看他弯曲忙活的身体,连苦笑也挤不出来。 狂晕。果然是个一点点魅力也没有的大叔。 如果不是因为我伤了大叔的心,把他误认成是鬼,我也不会这样给个邋遢没 人爱的大叔费劲去熬什么鸡汤。 我老爸老妈还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呢。 我顺着他往茶几铺去的报纸路向前走去。 才发现,其实他的房子装修得非常有品。不是因为太乱,也是个有品味的人 住的地方。 整体是咖啡色调的。深的浅的好几个层次的颜色。墙是卡布奇诺色,家具是 浅咖啡色,地板是稍浓的咖啡色,窗帘则是浓重的咖啡色,象是炭烧咖啡的颜色, 符合他那有一些自闭的生活方式。 不过是我喜欢的颜色。 其实他这个人应该不是这样子才对。可能,是受过什么严重打击吧……我的 肚子里面又开始杜撰悲惨曲折的故事情节。 他的一个喷嚏打断了我的思考。 对啊,他还没有吃饭呢。 再等鸡汤快凉了。 “哦,这是我熬的汤,算是给你赔不是了。今天中午真的很抱歉!不要记恨 我啊。”我双手递过汤锅。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滑过一抹突然柔软的光;那光,有一些湿润的感觉。 “谢……谢谢你!这怎么好意思?”他一边接过,双手一边有些微微的颤抖。 我在他无声的招呼下落座,他绕了一圈后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垂着头, 半晌都不发一言。长发凌乱散落在他布满胡茬的脸边,他叹气。 我听见。 他喝汤的时候很安静,也不跟我说话,兀自捧着汤锅没有停顿。我心里还是 有一些紧张的,毕竟是第一次做这东西,万一不好吃岂不是很没面子? “谢谢你……拉拉。”最后,寂静中,昏黄灯光下,他轻轻说。 “不用谢谢我……我也只是……”我附和着回答,但其实并不知道该怎样回 答。 这时候他抬起头,面向我。 我被震慑住了。 他的眼睛里面,溢出泪水。 一瞬间,我不知所措。 眼泪从他的眼角大滴大滴的下落,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无声又悲怆的男人泪, 是那样大滴大滴的涌出来。他到底有什么悲伤隐藏心底,这么这么隐秘而极度的 悲伤,让他这样在一个不相识的邻居面前落泪。 “对不起,见笑了。”他又转过头去,头发重新掩盖住了他的脸颊:“很感 动。谢谢。” 他不断的说谢谢。 我只感觉疑惑。 我们沉默了几分钟,屋子里面没有其他的声音;他的工作台上亮着台灯,光 线从他画到一半的图纸上面反射到天花板。 现在我对他真的好奇了。这样一个孤独的、30多岁、生活无规律但似乎又很 有才的男人,现在是我楼下的邻居,一个尴尬场景后互相坐下来交谈的人。 他终于站起来,走向他的窗口。一般平时从外面看,他总是用窗帘遮掩着他 的窗户,白天也不拉开。但现在他拉开一边的窗帘,咖啡色的窗帘,向外看去。 一反往常,今天夜空澄净。深深的丝绒蓝色包裹天空,直到天际;几颗不怎 么亮的星在远处忽远忽近的闪烁着。 没有月亮。 他又叹了口气,似乎在回忆什么。 “哦,你病得这么厉害,买药没有?还是家里有?”我不能忍受这寂静和伤 感,发出了声音。 “没有……不吃药可以的吧,我前段时间也发烧过,自己好了。”他沙哑的 开口,没有转过头。 “那,我帮你去买点。帮人帮到底嘛。小区外就有个药店。”我起身,整理 衣角。 “不麻烦你吗?”他的声音,略微柔和了些。 “我去了。一会儿请帮我开门。”我转身向门口走的时候,他仍旧出神望着 夜空。 我回望他,他的轮廓被夜色包围。瘦削的侧面,很单薄。 到药店门口的时候药师正准备关门。我冲进去点了几种药,又询问了吃法, 然后拉着披肩直直往小区内跑回去。 起风了。已经是秋天了。 怪不得他会感冒发烧了。这样的天气他似乎还是穿着一件短袖T-SHIRT 上班 来着。 我继续裹紧披肩,心中有一种酸酸的情绪流动。不知道是不是同情,但是我 觉得,既然有缘分成为邻居并且认识,我也有责任给他多一些关心。 人一辈子,总有落魄伤怀和寂寞的时候。这种时候,如果有别人的关心,就 能够有继续好好生活的勇气和决心。 不是说,远亲不如近邻吗? 我按了门铃,他很快过来开了门。 “外面起风了吧?”他问。 “你怎么知道?” “我的窗帘,飞起来了。” 哦,对,他刚才打开了窗户。 我探头去看,在还没有进门的时候:窗帘微微飞扬,很漂亮,衬着窗外的夜 空。 我进门,关门。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找到一瓶矿泉水。拿出来,走回客厅。 他已经坐到工作台前面,裹着毯子工作起来。 昏黄灯光下,他的脸孔在长发的缝隙里忽隐忽现。他右手握着铅笔,左手小 心的扶住图纸的边缘,很认真的样子。 “江槐,把药吃了吧。药师说,最近流行感冒很厉害的,你多半是被传染的。 赶快好,别传染我。我可是要赚钱自己养活自己的人啊!“我开药盒。 他一边咳嗽,一边应好。 看他吃了药,我总算舒了一口气。 不过说真的,我确实也害怕他传染我。要知道我公司里,请一天病假就要扣 100 块钱呐!可以要我命。 我就是爱钱,钱是我的命。 没钱拿什么臭美。拿什么供房子。拿什么去酒吧泡帅哥。 呵呵,又说漏嘴。 “这么不舒服干吗还要工作?放一放明天再做多好。” “你不知道的。”他缩在毯子里面,很舒服的样子:“我必须两天内做完, 不然客户要发飚的。我也只是小职员而已。” “那干吗拿手画?现在不是都用工程制图的软件做图纸了吗?”我不解。 “客户要求特殊,用软件做了以后,都还要用手绘添加一些内容。软件也不 是万能的啊。我这是体力活,不能跟你这OL相比。”他说着,又要起身去工作台。 怎么,做工程师还这么麻烦?如果他是工程师的话。 看起来,应该是的。 “哎……头好昏呐,这感冒可真厉害。”他说着,又拿起了铅笔。 我抬头看挂钟,已经11点多了,想想明天还要见客户,决定起身告辞。明天 再来看看他也不迟。 “那,江槐,我先回去了,明天……呀!”我说话起身的同时,我看到他猛 的从工作台上倒到地上。 他难道发烧晕了吗?! 我冲过去,扶起他的头。只觉得他全身瘫软,还有意识,只是双眼已经闭上 了,看起来弄严重了。 无论如何,先把他弄到医院去再说! 我身上也一阵发软。我害怕,他就这样醒不过来。 好歹,也让我和他成为寂寞的朋友再说啊。 120 的救护车很快便到达了。医务人员把江槐迅速地抬到担架上面,然后我 凭直觉抓起他放在工作台上面的一串钥匙,紧紧跟在后面。 一直到我上了救护车,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江槐躺在我身边的担架车上,完全没有了意识。他的手上打着点滴,他的脸 上罩着氧气罩。 我愣愣看他,我有些害怕。 “小姐,你是他什么人?”身边一个护士拿着记录本,问我。 “我……是他邻居。我住楼上。九楼。”我一个字一个字,生怕遗漏了什么。 “他叫什么名字?” “江槐。” “年龄呢?” “对不起,这个我还不太清楚。” “你多久发现他这样的?” “不久。我中午看到他的时候,他好象就有些发烧了;晚上我回来,给他送 了鸡汤过来,然后帮他去买药。结果我买药回来后不过几分钟,他就在我眼前昏 倒了。”我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别着急,小姐。他应该没有大问题的,年轻男人身体素质好,扛得住。” 护士在一旁,轻轻地说。 我鼻涕眼泪一起流。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很怕看见身边的什么人病倒,似 乎一看见谁病倒,我就失去了什么,完全没有依靠了一样。 也许是独生子女的弊病吧。 江槐瘦削的脸庞在我面前晃动着,救护车的笛声响得刺耳,这一刻我真的不 知道,江槐还能不能醒过来。 总觉得,他好像醒不过来了一样。 我的眼睛又模糊了。 但是担心好像实在有些多余,只是我的情绪太不能受自己控制了而已。 夜晚的医院里静得让人窒息,一片的雪白看久了甚至让我的眼睛有些微的刺 痛。我仍然不能适应这样的环境,于是,在极度的安静中,我趴在旁边的病床边 上睡着了。 我应该睡得很香,因为一夜无梦。 “拉拉……拉拉你醒醒……”一个低低的,温和的声音自耳边飘来。 轻轻的,似乎怕惊扰到任何事物那样的轻。 我努力撑开眼皮,寻找这声音的出处,于是在蒙胧中,隐约看到一张脸孔。 憔悴的、男人的脸孔。 我猛然惊醒过来:是啊,是江槐。我们在医院,因为江槐发烧昏倒,所以我 跟来了医院…… “你没事了吧?”第一句我便迫不及待地问。 江槐靠在床头坐着,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嗯。应该没什么了,我 记得我是昏倒了对吧,后来都不怎么记得了。现在头也不昏了,就是身上没力气。” “那你要好好休息一天哦,不然身体受不了。”我说。 但同时,窗外的阳光提示我早晨的存在。 几乎是跳起来的,不知道现在几点几刻,因为表不在手上。 “几……几点了?!”我嚷嚷。 “八点十分。”江槐看了看手表后说。 我确信我今天有了大麻烦。9 点上班,要见重要的客户;而我必须在此之前 从医院回家,梳洗换衣,然后到公司…… 天哪。 现在,换我觉得脑子里面一片天旋地转。 不知道为什么,一遇见江槐的事情,我就总是要出一些岔子。千万让我安全 上垒吧。 不然,会被老板杀了。 我飞奔出医院,一路上小腿都快要转筋了,思维更是一团浆糊。我这苦苦的 命啊,实在是让人难以承受啊。 我想,江槐一定又被我吓了一跳,我只但愿他的病不要因为我的动作吓到他 而加重,只要他康复回家,一切都OK了。 经过了早晨的那一次小小的惊吓,我感觉我一天都不怎么在状态。工作倒还 好,没有出什么岔子,但是,总觉得自己有心而无力,连做事情的心情都没有。 总之,这一天让人不爽。 “咦?拉拉?你的眼睛上怎么有黑眼圈啊?”这时候,密友菜菜凑到我跟前, 大眼忽闪地盯着我。 我慌忙掏镜子,老天,真的有!而且看起来肿肿的,完全象是狂欢一夜的样 子。 “是有点啊……” “何止一点,严重多啦!平时你和我们一起玩到半夜,也没见你有黑眼圈, 难道是……”菜菜突然坏笑起来。 “是个大头鬼!服了你。”我推她。 “你就坦白了吧,是不是有男人了?不是说单身好吗,干吗还纵欲过度…… 哎哟!“在她把后面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说出来之前,我已经朝她头上袭击而 去。 小样儿,又在编八卦。 我以胜利者的姿态笑着,完全鄙视她。她怎么可能会想到,我是救人性命来 的?这么伟大无私的举动,也只有本小姐我才能做出来。 越想,呵呵,越觉得自己身姿伟岸起来。 原来我也是个富有爱心的人士啊! 下班后,我连饭都不想做,去肯德基买了一套外带全家餐,管它吃得下吃不 下,总之要好好表扬犒劳一下英雄。 进了屋子,迅速打开电视机,调到喜欢的频道,然后换了肥裤子和大罩衫胡 乱扎起头发,没形象地盘坐在沙发里。 舒服啊。 想当年,在家里这样坐,老妈早就打上来了。说什么女孩子不能这样坐,没 个样子什么的。现在想怎么就怎么,简直是天堂。 抓起一个鸡翅,迅速开始战斗。 但是,我一边幸福地吃着,一边却突然想起了不怎么幸福的江槐来。他怎么 样了?回家了没? 想到这里,食欲忽的减掉了一半。 我心里,多少有点感伤起来。说真的,现在回想起来,昨天晚上他流泪的那 一刹那,我真的感觉到心里刺痛了一下。仍然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哭, 这样在人面前落下不轻弹的男儿泪。 正在我拿着鸡翅沉思的时候,门铃响了。 “谁啊?”只要不是老爸老妈,是谁都行。 没人回答。 我狐疑地走到门口,握着门把手,再一次问:“是谁啊?” 这时门铃又响了一声。 晕死,耳朵有问题吗? 我打开门,抬头看到来人的瞬间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一头长发遮住了脸,看不到眼睛。 见鬼了见鬼了!但一定神,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江槐,你玩够了没有?!吓死人了!” 不顾我的歇斯底里,江槐笑着理好头发,站在我面前看我。他一定是正得意 他把我吓到了。 “不是觉得我鬼里鬼气的吗?就知道要把你吓到。”他微笑着,我瞪他。 但是,这一瞬间的江槐有了生气,尽管脸色仍然是苍白的,却有了人的气息。 而且,他会恶作剧也!之前我所认识的和认为的他,和现在完全判若两人。 原来他也会使坏,也会微笑。 “来找我干吗?”我叉着腰,对他不满。 “鸡汤我喝完了,但是锅得还你呀。我上来还锅的。”他把汤锅捧到我面前, 样子十分诚恳。 我瞄了一眼。还洗得满干净的嘛。不象他平时的风格嘛,如果能这样干事情, 多半自己的屋子也不会那么不堪入目了。 “请进吧。我给你泡杯茶喝。”我侧过身,让他进门。而他倒是大方地走了 进来,还不忘在鞋柜中找双拖鞋换下他那双不辨本色的球鞋。 “不要茶。我对茶过敏,一闻到就难受。还是白水吧,或者果汁也行。” “好的。”我撇嘴:还真行啊,这么高的要求。 不过他还是满拘谨的。进了屋子他也一直没有坐下。 可能觉得这样干净的屋子和环境他已经十分不习惯了吧。 可怜的江槐。 我给他兑了一大杯饮料,是必是的荔枝味。这是我喜欢的口味,常年不换。 想想这样清爽的味道他应该不会讨厌,至少,不会抗拒。 把杯子塞到他手里,看他喝了第一口。 我自己也喝了一口。 “好喝吗?” “嗯。很好喝。我以前也常喝的,是必是吧?”他轻轻说。 屋子里面弥漫着淡淡的荔枝香味,还有一种淡淡的情绪。 其实说起我这个人,真的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因为我虽然算不上是个笨蛋, 不过也不是多才多艺;虽然算不上没心没肺,不过也不是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 人。生命里只有那么两个死党,其余都是酒肉朋友,我记得几次我跟同事炫耀攀 比各自的电话本和名片夹,我总是胜者,还经常为此沾沾自喜,其实心里明白, 这些不过就是过眼烟云,统统没意义。 这个江槐,难道真的可以成为我的一个知己?我又冒出这样的想法。 想法一出,我非常郁闷。要知道现在的人三岁就是一代沟,他起码大我十岁, 这沟都可以赶上东非大裂谷了,无论想法还是生活方式,我们差距都应该很大。 “哈哈……呵!”因为一直没有说话,我热哈哈了几下,期望打破这过于安 静的气氛。 江槐没有一点反应,反而舒服地陷在沙发里面,捧着荔枝水喜滋滋地看着电 视。 有那么好看吗? 电视里是那个叫李湘的唧唧喳喳跳来跳去,吵死了。 我厌恶地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调台。 哈哈,樱桃小丸子! 现在换我美滋滋地盯着电视不时傻笑了。 在我傻笑完几个回合以后,我瞄了一眼他,果然,那家伙两眼发直,一副昏 昏欲睡状。 “江槐……”我小声叫。他不搭理。 “你变傻啦?” 仍然没什么反应。 看来,只有出杀手锏了——“鸡翅哦,好香的鸡翅!” 其实不要以为我秀豆了,其实我是不想他这样一个单身男子在我家里睡着, 如果被谁看见我是多么没有面子啊。 尤其是妈妈会不时地忽然袭击,以送东西给我为由,考察我是否有胡搞乱搞。 我可不想屁股开花。 就一下,江槐适时地准确咬住了鸡翅的关键部位。 “好久没吃了,还是这么好吃啊!” 看他幸福的样子我都不忍心打断他。这可怜的孩子,想必是很久没有吃过KFC 了吧!同情! 索马里难民也怕看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估计。 我盯着他把那只鸡翅吃得光溜溜的当口,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 “江槐,我忘了!刚发完烧的人不能吃鸡!” “啊?哦。”他终于停下。 “怎么办啊,哎!哦,对了,你是不是没有吃饭啊,这么饿痨?” “没吃,呵呵。” “我晕!” “别跟我说新新词汇,我是老人家听不懂。”他扯了张纸巾,边擦手,边恢 复了正常的平静面目。 我干脆就不说话了,盯着电视,看着小丸子“爷爷~~爷爷~~”地叫个不停。 他又捧起水杯,继续喝他的荔枝水。 猛的,他弹起来,拉起我的手一副要冲出去的样子。 “我们楼下不远是不是有家玉林串串香?” “啊?有……干吗?”我茫然。 “走,我请客,我们去吃串串!”他表情兴奋得好象个小孩子。 我抓起钥匙和钱包,被他拖出门去。在电梯里面我一直想:不是他请客吗, 我拿钱包干吗?短路! 不过在我突然想起,并差一点喊出“你生病不能吃辣的”这句话之时,我们 已经以超常的速度坐在了玉林串串香的店里。 我觉得,现在的我跟江槐举止有点卡通。 荒唐之极,我居然跟与我有东非大裂谷那么深的代沟的他有了相同的卡通行 为。 我晕。 请允许我再次使用新新词汇。 面对着一锅红亮香辣的汤料,我的食欲前所未有的暴涨。说句难为情的话, 做为女孩子的我却有着超好的胃口,对美食我从来不能抵挡,只能举双手投降。 当然,对于串串我肯定是爱死了爱死了。 爱死了! 这时候对于之前的担心,我早就忘到耳根后面去了,更何况江槐的架势,比 我还要专业。 两个人扯着嗓门喊了半天,待油碟、干碟、香菜和蒜泥还有蚝油上齐,汤锅 也飘出了阵阵浓郁的香味。我们两个都食指大动,不断地咽着口水。 “去啊!” 这是江槐的声音。他盯着我,似乎在暗示什么。 “你去!”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 他死死盯着我,长发在他的脸上飘拂。 我也定定看着他,麻利地将我的长发用皮筋绑起来。 “喂,你是男人,本来就该你去拿菜的,为什么还坐在这里盯着我,羡慕我 长得漂亮吗?” 我恨恨地咬牙齿。 他却微微一笑,轻轻松松地往后一靠: “是,大美女,我知道你是懂事的人,你想嘛,我是一个病人,你应该帮这 个忙才是!” 我当场被噎到。 是啊,这个确实是事实! 一边咬牙切齿地瞄他,我一边不情愿地走向摆菜品的架子。以大欺小,我记 住你了江槐! “别怪我不绅士哦!这是特殊情况!”这家伙还不忘补充一句。 我终于知道了,这个没魅力又没人爱的大叔为什么没魅力又没人爱了。 而我跟这样没魅力又没人爱的大叔在一起混,会不会也变成没魅力又没人爱 的女人?! 一边在脑子里面绕来绕去地用这样绕口令一样的句子绕自己,我一边伤心: 既然已经因为这事情跟他成为朋友了,那我也只有认命了。 谁叫我本性善良。 人说英雄向来寂寞,那么我姑且也算是一个英雄了吧。 英雄不打狗熊,放这个狗熊一马,还显得我大度。 这顿串串吃得,就象是在打仗一样。每下一次菜,我们两个饿鬼都死死盯着 锅的状况,只要一确认可以吃了,三下五除二,就把菜抢了一空。我们旁边那桌 三口之家的小弟弟,一直用惊诧的眼光把我们看着,可能觉得这两个人一定是饿 了几天了。 我吃了好多的牛肉和郡肝,不过,真好吃啊!虽然肚子已经好饱了,不过我 居然还有食欲!平时跟朋友出去我都吃不了这么多,看来,和人抢着吃的确是件 很有乐趣的事情。 我美滋滋地烫着两串空心菜,一边喝着凉凉的唯怡豆奶。 江槐喝着红白茶,正对着碗里冒尖的牛肉奋战。 这时,在店里响起了一阵柔柔的吉他声音,慢慢地向我们靠近。 我转过头,寻找这声音的出处。 在店门口,一个小伙子背着一个吉他,正在轻轻地吟唱。 是个流浪的卖艺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样的卖艺人又同情又羡慕。 同情,是因为他们生活困苦,居无定所,像浮萍一样飘来飘去,今天在这里, 但明天又将去向哪里? 羡慕,是因为他们快乐地流浪着,不为谁,也不管他人的眼光,自由自在, 是自生自灭也好,是无拘无束也好,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 我其实很希望能这样生活,但是我也毕竟是个俗人,不想没家,不想没有钱, 不想漂移地生活。 人总是有许许多多的欲望,我希望自己有钱又有闲,那么江槐呢? 我的思绪已经飘了这么远了,但是江槐似乎还没有任何想法一样,埋头苦吃。 我在心里笑了一下: 男人和女人,思维上的区别就是有这么大。 吉他声音向我们这里飘过来,越来越近。 而我这时候因为刚才萌生的那许多想法,使高涨的食欲也退缩回去,反而把 这个弹吉他的小伙子,细细打量了一番。 他很年轻,可能只有20岁左右,瘦高的个子,拿吉他的确很好看。穿着简单 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蓄着长发,不过他并没有一般卖艺人的邋遢和不修边幅, 衣服干干净净的,头发也非常整洁地扎在脑后。他有一张好看的面孔,眼睛大大 的,嘴唇的形状很适合唱歌,皮肤稍黑,五官轮廓分明,我估计他一定有少数民 族的血统。 小伙子颀长的手指在吉他的弦上飞舞着,我看见他左手的中指戴着一只款式 异常简单但很宽的银指环。 他唱着一首我没有听过的歌,歌的旋律缓慢婉转,他的声音悠远而干净。 “我从未寻找什么,只因为无处寻找 放开喉咙歌唱的时候,也不想谁打扰 一步又一步,一声又一声 生命的旅程,没有方向 …… 物是人非,情缘已褪 那时的忐忑和慌张 只是为了掩饰一点渴望 年华无效,青春已老 何不归去匆匆掩埋 那时那刻萌生的骄傲 ……“ 我听着,渐渐有种被蛊惑的感觉。那声音是如此穿透人心,那声音是多么悲 凉无望,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感受到这样的悲凉,但是我能体会,甚至能够为此酝 酿出眼泪。 身边的嘈杂依旧,人们根本不为这样的歌曲所动,他们都无动于衷,喝酒划 拳,享受美味……可能,是我太多愁善感了吧。 但我看到对面的江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静静地听这首歌了。 他的眼睛里面又闪着昨天的泪光。 我哑口无言,眼神在他和那唱歌的小伙子之间游移。其实我是不知所措,我 不知道,我真的猜不出来江槐为什么会这么脆弱无力。 不是说男人是最坚强的吗? “请问,”江槐轻轻地开口了,“我能点一首歌吗?” 小伙子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当然可以了,十元一首。你想听什么歌?” “那些花儿。” 我看着江槐。 江槐没看我,他看着桌面。 汤锅翻腾着,香气依旧,只是我们两个都没有心情再吃了。 “好的,那些花儿。”小伙子说着,清了清嗓子,随即那熟悉的旋律从他指 下流泻而出。 我发现江槐的肩膀轻轻地抖动了一下。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啊, 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 啦……, 想她 啦…… 她还在开吗 啦…… 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啦……yiya 啦…… 啦……yiya 你们就像被风吹走插在了天涯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还在开吗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 吉他的调子轻轻的,缓缓的,却直飞进人心里;小伙子的声音跟朴树很像, 干净,忧郁,让人回忆。 我和江槐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忧郁。 好的歌如果有个好的歌者来演绎,那就是有生命的。有些歌听过就忘,而有 些歌却是心底永恒的记忆。 我在猜想,江槐的心底有怎样的记忆。不然他为何脆弱到这种地步。 他的眼泪,以几乎看不到的速度,第二次在我的面前滑落。 我的心,再一次刺痛。原因不明。 最后,我还是怀着必杀的心情气急败坏把江槐拖出店去的。 这小子……完全破坏了刚才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忧郁气氛,他到底知不知道 培养小资情调这忧郁感是极其重要的啊! 居然今天是我买单! 是,他请客,我买单! “我绝对不是有意让你付钱的。只是我出门的时候确实忘记带钱包了。”他 在我面前一脸无辜的说。 不过,这种情况是绝对不能让人原谅的。什么跟什么嘛,一个男人,说要请 人吃饭,结果让别人掏腰包,而这还恰恰是个女士,他哪里懂什么礼节嘛,完全 是大老粗一个! 既然说得出口,那就应该做得到,否则就别胡乱许愿。 我气鼓鼓地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一直没敢出声,走了很久,一直到我走进 小区大门,才发现身后少了一个人。 “这个江槐,简直是……”我边嘟囔着,边向楼洞走去,心里仍然忿忿不平。 直到又陷入我舒服的沙发,我的心情才有所好转。 重新打开电视,我拿着遥控板拨来拨去,始终没有找到我喜欢看的节目。 这都是什么鬼电视台,连个好看的节目都没有! 越想我火气越大,于是起身,拿了换洗衣服和睡衣,冲到浴室里面去洗澡。 洗完澡有些睡意了,于是把音响打开蜷在沙发上,听一些催眠的音乐培养睡 觉的情绪。 音响里回响着德沃夏克,我渐渐进入了梦境…… 我在一个非常漂亮的酒吧里面。酒吧里人影憧憧,气氛极其浪漫;酒吧里的 装饰考究而华丽,音乐雅致舒缓,让人心绪无比地舒服。 我喝着一杯血腥玛莉,正在观看其余人的欢声笑语,这时候,一个男人向我 走来,身影高大,穿着考究。他拉起我的手,在我的手指上戴上一枚戒指,随后 便从我身边离开了。 我惊醒了,因为这个梦,这个无比真实但又模糊的梦。 我不知道这个梦暗示了我一些什么,总之,它是清楚的,它是那么真实,真 实到我的唇边似乎还有酒的味道,似乎我的手上还留有那个男人的余温。 不过,那个男人的脸我始终没有看清楚。 那该是怎样的一张面孔?怎样的一个男人? 我确定这个梦一定暗示了我一些什么,但是我想来想去都没有结果,难道真 的因为单身太久,所以想男人都想疯了? 搔搔头,觉得这样的想法实在可笑,起身倒了一杯冰水,希望自己能够清醒 一下。 我站在窗边,安静地喝着水。 远处的高楼几乎都看不到灯光了,只有星星点点的一些窗口透出微弱的光。 这个城市总有人无眠或未眠,就象我一样,睡不着或是半夜醒来,总是喜欢 孤芳自赏一番。 突然,我微微地感觉到了孤独。 一直享受着孤独感的我,这时候却真切地感到了孤独。 孤独总是在不该袭来的时候到来,让人不知所措。我明白,孤独是自己的一 种选择,但是绝对不是既定的规律。我选择了孤独,也许就是选择了违反世界上 的一些规律。 终究,我还是个女人啊。 我已经长大,已经成熟,虽然我用新新词汇,虽然我还看樱桃小丸子;我已 经是个不折不扣的成年人了。 也许我需要一些东西来充实自己的生活了。 比如爱情。 想了想,略略觉得有一些好笑,毕竟这个从来没有上过我的日程。于是我又 想起了江槐。 他回家没啊? 他今天生病,也许我不该对他那样。虽然他的行为不怎么妥当,不过我也比 较过火。 心里有点歉疚,于是不由自主地向楼下走去。 他家的大门紧闭,门上照旧飘扬着硕大的一张“谢绝会客”的字条,这时候 看这张字条,还真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我几次举起手,又放下。我始终没能按响他家的门铃。他可能睡了,我不想 打搅他。 我默默地走回到楼上去,但心里始终有一些放不下。 孤独的江槐,他的心里该有多难受?也许我不该关心这么多,充其量经过我 们这几天的接触以后,我们是朋友。但也只是朋友而已,没有别的了。 我突然想起了陈亦迅的一首歌,叫《我们都寂寞》。 我曾经非常喜欢听这歌,因为歌里的感觉太符合我现在的心情和状态。 我恨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我们都寂寞。 如上面那句歌词一样,我和江槐,虽然年龄不同,经历不同,但是我们都偏 巧寂寞。 于是我笃定,他和我会成为长久的朋友。 其实我说我不孤独,是因为我太过于掩饰孤独。 于是今后在江槐的面前,我不用太过掩饰。 我对着镜子,给自己一个微笑。 加油,拉拉! 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依旧没有看到半点江槐的影子。 我从楼下往上看,他的窗帘紧闭着,和以前一样。我失望地摇摇头,继续踩 着高跟鞋走我的路,毕竟,我无权干涉他的生活,所以也不能关心太多。 免生误会。 今天的精神似乎特别不好,在公车上面都不停地打瞌睡,眼皮重得抬都抬不 起来,真郁闷。想起今天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我就更郁闷得不行。 总之上班时间是不能犯瞌睡的,不然被行政经理逮到,我的钞票又要少很多。 进入公司大门之前,我使劲捶了捶头,迫使自己赶快清醒起来。老板此时迎 面而来,我立刻亮出一个120 分的得体微笑。 可能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吧,在公司里的我和在家里的我是如此的天差地别, 如果不是认识我的人,很可能认为这不是一个人,或者是我具有人格分裂的倾向。 写字楼里的我是一个标准的上班族形象,永远是得体的办公室衣着,永远踩 着端庄妩媚的高跟鞋。淡妆直发,笑容可掬。工作起来可以玩命,但不管是在工 作时间的哪一个角落,永远是不温不火,优雅得体。其实,这是为了生存而不得 不做的变脸戏法,因为职场有职场的游戏规则。 谁知道私下的我,是多么的随意、多么的不注意形象。 呵呵,可能这也算是生活的乐趣之一吧。 我抿了抿涂着精致唇膏的嘴唇,坏坏地笑着启动了电脑。一天的工作开始了。 午饭后,我刚回到座位上坐下,正准备喝一口茶呢,菜菜——也就是我前面 提到的总经理秘书,来到了我的桌前。 “哈哈,又来打听我的什么八卦了吧?没有哦,就算有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我跟菜菜嬉皮笑脸。 菜菜可能是公司里面唯一知道我真面目的人了。我们年龄相仿,很谈得来, 所以就是办公室里的密友,关系好得不得了。 “我过来跟你说正经的!”菜菜正色道。 “得了吧,什么正经的,你一天除了挖掘我的八卦,想不出来你还有什么正 经的爱好。”我嗤之以鼻。 一个文件夹不偏不倚地砸在我的头顶。 “哎哟!我的发型!菜菜,你干吗?”我立马揉着头顶,向她提出抗议。 “都跟你说了是正经事你还跟我嬉皮笑脸的,气死我了!”菜菜的丹凤眼狠 狠盯着我。 “好好,你说就是了嘛,干吗打我?”我委屈,一瘪嘴哀怨地回看她。 菜菜这次没有说话了,一把把我拖出了办公室,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们已 经站在了楼间的花园里面。 “嘘,你千万不要大声说话,否则你,跟我,都惨了。”菜菜拉我坐下,压 低了声音像有什么大事要说。 “嗯?好,你说。我听。” “你知道公司最近谈下的新客户KG集团吧?” “KG?当然知道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全公司的人都在说。” “好,你认认真真听我继续说。老大好象有意思让你去负责KG集团这次的项 目。” “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我差点跳起来。天方夜谭!老板要 让我负责这个项目才有个鬼。 “你想要全世界都听到啊!”菜菜再次瞪我,两只眼睛冒出火苗,我只好又 恢复平静,听她继续说。 “如果真是你能把项目负责好就对了,但是现实是你根本没有接触过KG集团 所属的行业,也没有运做这么大企业项目的经验,你能做得下来吗?” 我无言。是啊,怎么可能,我做这行也不算久,一直负责比较简单的项目。 “让你去做KG,是柳东和巫姐对老大说的。” “他们两个?要干吗?” “你上次比方案的时候比过了他们,对你正怀恨在心呢,现在这么好个机会 来整你,怎么可能不好好把握?”菜菜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今天老大跟他们 开会的时候,我在外面都听见了,他们就是想整你,让你下不来台,你要快点想 想办法才是!” “办法?什么办法?”我几乎蒙了,现在脑子里面一片糨糊,我哪还想得出 来什么办法! “难道你就这样等死?你要知道这个案子要是做砸了,不但公司会受很大的 损失,你自己的饭碗也不保了。我可以去老大那里说说好话,不过你自己要想办 法才行。”菜菜说。 我沉默,从那时侯开始到下班,我几乎都没有再说话。 是啊,我真不知道这件事情应该如何应付才对。苦就苦在得罪了不该得罪的 衰人,给自己弄了那么多事。 我该怎么办啊? 有点绝望了。 下班的时候,我像个游魂一样飘到菜菜的面前,哀怨地恳求她: “亲爱的,陪我去喝酒吧。我好乱。” 多好的菜菜啊,还是她够义气。虽然每次去喝酒,我醉不了,她总是醉得一 塌糊涂,不过也总比我一个人借酒浇愁愁更愁好哇! 和往常不同,我跟菜菜今天没有去平时习惯去的酒吧。平时两个人兴致好的 时候,一般都去成都比较上流的酒吧,气氛很好的不太吵的那种。但今天菜菜二 话没说拖我去了美高美的DISCO 吧,也许她觉得这种环境才适合郁闷的我。 我们两个穿得人五人六的,实在不适合这里的氛围。 坐下的时候我看了手表,居然连8 点还没到,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我和菜 菜就这样坐下了。 “两位美女,请问你们要喝什么酒?”几个促销小姐一拥而上,把我们周围 围了个水泄不通。也许是因为看起来我们是消费得起的吧,所以一个个特别殷勤。 菜菜盯着他们环视了好几圈,我也把他们打量了一个回合。多年轻的小妹妹 们啊,最多不过18、9 岁,有几个还浓妆艳抹,担却掩盖不住仍旧稚嫩的气息。 我轻轻在心里叹息了一下,也不清楚我在叹息什么,总之就是突然想要叹息。 我和菜菜都已不算很年轻了。 “一瓶成都红,一打CHLL,一瓶杰克丹尼。”菜菜面无表情,迅速地说。 我,几个小妹妹,同时张大了嘴盯着她。 行啊,看来是算准了我不醉不归的啊,够狠!有性格!让我红、洋、啤酒混 着喝,看样子是不想让我活了。 “那么……请问还有几位没来呢?”一个小妹妹怯怯地开口问。 “就我们两个啊。上酒要快点啊!”菜菜满不在乎地补充。 小妹妹离开了,我却跟菜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对恃着。我心里突然有点紧 张。 “菜菜,你不是想我明天见不了太阳吧,这样喝恐怕我也架不住……” “就是让你喝爽!以前老是我醉你不醉,我早就不满了,今天反正你也心情 不佳,不如一醉方休。” 我的天,这个小妞,我怎么就没有看出她那娇俏的小脸下那么强的报复心啊! 哎,怪只怪交友不慎…… “拉拉啊,赚钱是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享受吗?自己高兴就好,你何必 想那么多。” “是,我也知道,但我这个星期的生活费又要超标了……” “你想开就好了嘛。说不定这是你丢工作前的最后一次潇洒啦,这个单子你 十有八九搞不定,柳东和巫姐能放过你吗?他们是什么资历,你又是什么资历, 差太远了。” 这个丫头,还没喝酒就开始唧唧歪歪说教了,我怎么交这么鸡婆的朋友。 我的眼泪也只能无声地在心里流了。讨厌这种备受打击的生活。 酒上来了,我和菜菜自觉地一人先拿了一瓶啤酒,加冰倒酒,喝了起来。 时间还早,所以吧里只随意地放着一些流行歌曲,三三两两的,也已经有人 陆续进来了。 我和菜菜完全不顾形象了,也不顾自己一身的职业装,开始划“说财要财”、 “十五二十”、“美女英雄色狼”这类成都流行的拳,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但是 完全不用担心有谁会认识我们会注意我们。 这就是酒吧的好处。 我们两个嘻嘻哈哈的,边喝边胡扯,渐渐地我的身体有了燥热的感觉,我知 道酒精已经开始在我身体里面作用了。 不知道,今天我和菜菜究竟谁会先倒下呢? 时间越来越晚,人也越来越多。衣着暴露时尚的男男女女开始充满了吧里, 尖叫声、划拳声、肆无忌惮的笑声还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刺激着我和菜菜的耳膜, 多少感觉不太舒服。 “喂,你不觉得我们老了吗?”菜菜脸颊绯红,眼神几分迷离地用手指我。 “是啊,有点。”我哈哈一笑。 “我以前最喜欢到这种地方来玩了,蹦的时候发疯似的去跳舞,感觉好爽。 现在不行了,不习惯了,听得眼睛累。“ “哈哈……你醉了吧菜菜,老了也不至于听着眼睛累吧?是耳朵累!笨蛋!” 我还很清醒,所以嘲笑菜菜。 “没有,什么这样就醉了,太没面子!”她说着,又开了一瓶啤酒:“红酒 和洋酒都还没喝呢,我可要挺住。” “那还眼睛累?” “你不累吗?耳朵累了,大脑就累,大脑累了,连接眼睛的神经自然要受影 响,所以眼睛也累咯。” 呵呵,难得她还这么清醒地跟我讲逻辑。菜菜时刻不让我忘记,她是学医学 出身的,不过是半路出家做秘书而已。按她的原话说就是天妒红颜,她在医院里 无法立足,于是弃医从文,另寻出路而已。 要疯了,这是哪门子的理论。其实就是怕累又嫌工资低,所以才走的嘛,干 吗戴高帽。 我笑着,跟菜菜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调侃,其实我很喜欢菜菜的性格,直爽, 从来不拐弯抹角的,也不掩饰自己爱钱的个性,所以我们两个才这么谈得来。 音乐继续炸着我的耳膜,不知不觉,当我再看表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接近 一点了。我们面前的酒,也只剩下一瓶还没勾兑的杰克丹尼。 我感觉有点醉意了。其实我一直没有停止思考,我到底该如何对付工作上那 个KG集团单子的事情。不过也许因为喝了酒,所以我突然勇敢许多。算了,来吧, 我接招,就算死也要轰轰烈烈的死,绝对不能让人看不起! 就在我喊小妹开酒的时候,我感到有一个人按住了我正举起来的酒杯。 我朦胧中转头去看,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焦距对准,在灯光的一亮一暗下,我终于看清楚了是谁。 “拉拉!” 他是江槐,长头发的江槐。 我醉眼朦胧,却努力地想要把面前的人看清楚,不过怎么也不能看得清楚。 其实我醉了,但是意识还在,所以我能够思考。只要稍微一思考,就无法想 象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看见江槐的影子。 就像是你不可能在非洲大陆上看到大熊猫一样,简直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以往,我虽然对江槐了解不深,但是我知道他的一些习惯:第一,他不是喜 欢泡妞的男人。再怎么谨慎的男人,也会因为自己的屋子里面来过女人而留下一 些蛛丝马迹。就我敏锐的观察力来看,江槐的家里已经N 久没有女人造访。这个 可信度,起码达到85% 以上。 第二,他晚上基本在家里度过。我不是说过吗?当我经常在半夜2 、3 点回 家的时候,他的窗户里面都亮着灯,就是在工作台的位置。我几乎没有看到他在 6 点下班时间以后不在家过。此条准确度起码达到95% 。 第三,连他的大门上都飘扬着“谢绝会客”的硕大提示纸,可见他几乎没有 什么朋友,我也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呼朋唤友的场景。这应该达到100%的可信度。 ………… 这可难为了我,在醉酒而神智不清的状态下,居然还能有这么富于条理的推 测总结,所以证明了我是个意志坚强的人。 哈哈。 我一边想,一边抓住了江槐的手,但头确突然的一阵刺痛。 “菜菜……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这位是我楼下的邻居,他叫江槐 ……”我伸手去拍菜菜的肩膀,她已经醉得七荤八素了,就差点没有躺下,一只 手徒劳地支撑着她的头。 “哦,你好!很荣幸……”她往江槐的方向摆了摆手,然后就趴在桌子上彻 底地不省人世了。 酒精这个东西,总是在你不想醉的时候打倒你,而在你想醉的时候,偏偏又 不遂人愿。 我现在很清醒,真的,前所未有的清醒,因为我现在看见江槐,突然不想醉。 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就是不想让他看见我醉的样子。 其实我是不想让可怜的江槐来可怜我。 我没什么好可怜的,因为我不可怜,我也不需要别人可怜。我是多么洒脱多 么自由,我活得是这么的自由…… “你怎么也会来这种地方玩啊,呵呵……我以为,你从来不来呢……” “你哪根神经以为我不会来啊?”他的声音很大,我认为他有点生气。 “我就坐在你们隔壁那边的桌子,不是我两个朋友不停地议论你们,我还不 知道这两个风骚的小妞里面有你!” “谁是……风骚的小妞啦?你给我,说清楚!……谁,谁说的,拉他过来, 我要……教训他一下……”我挥舞着软绵绵的拳头,在江槐的身上舞来舞去。 “走,跟我回家去。你明天不上班啦!”他的声音即使是在我模糊的意识里, 听起来也如此地震耳欲聋。 我讨厌他这样对我。 再说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我又不是他什么人,就是朋友而已。 “你不是,有朋友在吗?哈哈,走,一起,喝杯酒吧……认识一下……”我 起身,摇摇晃晃想要走过去。 “我要生气了!”他捏着我的双肩,狠狠盯着我。 “你生什么气……你,凭什么生气?……别跟我,发酒疯……我这儿还一肚 子委屈没地方撒呢……你走开!”我在他双手的钳制下,徒劳地挣扎,但是却一 步也走不出去。 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头也痛得快要裂开一样。 在我的意识彻底模糊前,我听见他在叫什么人的名字,然后有两个男人过来 跟他说话,我隐约看见那两个男人中的一个扶起了菜菜,然后我被他抱起来,就 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我想要挣扎来的,但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不过我感觉到了一丝温暖,这温暖是从江槐身上传来的,有男人的气息,我 甚至依恋这样的温暖。 突然想起工作的事情,心里酸酸地委屈起来,脸上开始有温热的水在泛滥, 我感觉我在哭,在抽泣。 然后,有人用手抹我的泪水。 眼泪好咸啊,咸到我因为酒精而麻木了的味觉也感觉到了。我有多久没哭了? 可恶的江槐,你居然把眼泪传染给我了。 我不想哭。 当我恢复意识醒过来的时候,我在江槐的家里。 他的客厅里依然只亮着一盏台灯,灯光昏昏的,反射到他咖啡色的墙壁上面, 反倒有一些暧昧的美。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看到电视机上方的挂钟,时间指向凌晨3 点过。 头仍然晕乎乎的,但意识已经恢复了,并且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江槐的家 里。 我弹起来——是的,我确定我是弹起来的,因为我知道我刚才醉酒了,而且 醉得不轻,而且……居然遇到了江槐,被他带了回来。 我回过头,看见江槐歪在离我一米远的沙发另一侧,正熟睡着。额前的乱发 遮住了他一半面庞,下巴的胡子茬灰灰的一片。他的手里,抓着一条褐色的毛巾。 我轻轻地站起身,感到头一阵眩晕。哎,这就是酒精的作用,让人身体失去 平衡和感知的功能,除了让人暂时昏过去忘记一些烦恼以外,没有一点的好处。 但即使是这样,我为什么还老是去喝酒。 摇摇头,我摸向洗手间。 和江槐屋子里的任何一个角落不同,洗手间显得干净得刺眼。乳白和咖啡色 的瓷砖,雪白的浴缸和洗手盆,明亮无尘的镜子,一切都是那么干净。 我惊讶之余酒也彻底醒了。我还从来没有醒酒醒这么快过,如果不是因为惊 讶过度的话。 我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在脸上,忽然又闻到自己的脸上飘出一股不是自己 的香味。那香味淡淡的,奇怪。 我想着,顺手拿起洗手盆旁边的一块香皂,猛然发现这就是我脸上那种淡香 的出处。难道,江槐他给我洗过脸了? 我冲出洗手间,走到他面前,轻轻拿起他手中的毛巾,凑近闻了一下。 我的眼泪一下便冲出眼眶。 像他这样一个跟我非亲非故的人,居然能细心到这种程度。把烂醉如泥的我 背回家,为我洗脸,可能还帮我到洗手间里让我吐出来……这种种,让人心里发 酸。 真的不知道发的哪门子酸,但是我就是酸,可能说正式点就是感动吧。 我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他在我酒醉的时候照顾我,这也许就是老天爷安 排的。 虽然我不认为这有爱情的因素在里面,但是绝对暗示了我们的缘分。 可能看我没有哥哥,所以老天爷可怜我给我派了个哥哥来吧。 我抽泣的声音惊醒了江槐,他看着眼睛红红的我,一时乱了阵脚。 “怎么啦……拉拉,你哭什么啊?” “没,没有……就是,想哭!”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哗哗流。 “还好意思哭!”江槐的表情忽然的硬起来,“你看你在酒吧里的那个德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呢,不是我看到你们,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 意外!” “怎么可能有什么意外呢!我和菜菜都是成年人了,就是出什么事情,也不 需要你负责,你着什么急,奇怪!”我就是这样的个性,别人硬,我也硬,别人 软,我也软。现在这个情况,我也顾不得哭了,马上收回泪水,跟他理论起来。 “你自己要知道分寸啊,你看你们那一桌子的酒瓶!跟你说,男人没有好东 西的。”他说。 我白眼看他。 “那你的意思是说,包括你在内咯?你也不是好东西?” 他瞬间愣住,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不符合逻辑,一杆子打翻了一船的 人。 “那倒是有可能,说不定我也起坏心眼儿,你就识相点不要惹我哈!” “谢天谢地!”我的心情现在好多了。 “嗯……江槐,我现在要回楼上去了,洗个澡休息一下,还要上班呢。” 我起身,两只手不自然地背在背后,和他道别。 其实我很想说两句感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仿佛噎在喉咙里一样,冲 不破那层障碍。 他看着我,一样的没有说话,一样的双手背在身后。 我在想,如果我们两个都随随便便,如果我借着酒性,再如果他也没有自制 力的话,是不是我们两个已经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夜情,还是一夜性? 幸好,什么都没发生。我喝醉,他背我回家,帮我洗脸。仅此而已。 两个孤独的人居然没有在暧昧的夜晚暧昧的情况之下发生故事,这本身已经 是一个故事吧。 “快上楼吧,都快4 点了。离上班时间也不远了,你还要臭美一下吧?” 江槐最先打破了僵局,笑嘻嘻地把我往门外推。 但是他的手好僵硬啊,我感觉到了。或许是觉得尴尬吧。 站在电梯口,我看见江槐站在他的门口,向我挥手拜拜。他的笑脸、敞开的 家门和他门上“谢绝会客”的打印纸形成了如此鲜明的对比。 突然我感觉很自豪。因为可能对于江槐来说,我既不是客,也不是一个女人, 就是一个妹妹,一个能跟他同病相怜的人。 索性就这样吧。 我会像妹妹一样去依恋他和纠缠他,不过不会像个女人对男人那样。感情的 事情是件麻烦的事情,既然我26年都不曾碰触,那就不要碰触好了。收获一个江 槐,既不是异性关系也不是其它关系,足矣! 于是第二天上班,我的心情和气色都好得不得了。我甚至特别挑选搭配了一 下自己的衣服,惹得写字楼里聚集的等电梯的人群都对我行注目礼。 就在我沾沾自喜的当儿,我看见大厅里面走来一行人,派头和气势均让我和 周遭的各位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身上。 领头的那个男人,把我的目光紧紧地攫取住。 我的心脏剧烈的跳动。 他是谁?为什么,我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呢? 他们在电梯前站定,领头的男人忽然把脸面向我,令我躲闪不及只得愣在当 场。 “董拉拉小姐吗?你好,很荣幸见到你!” 他一微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同时他向我伸出大而精致的手掌。 他是谁? 糊涂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