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爱的限制:“我要吞了你,因为我是这么爱你”(1 ) Chapter 5 爱的限制:“我要吞了你,因为我是这么爱你” 爱是生命的血液,爱是分离中重聚的力量。 ——保罗?蒂利克 作为一个分离的自我是一件最光荣的事,也是最孤独的事。爱自己是美好的, 但也是不完整的。分离是甜美的,但与我们自身之外的某个人建立联系却是更甜 美的。我们每天的存在既需要亲近,也需要距离,还需要自我的完整和亲密的完 整。通过平常的世俗的人类之爱,我们可以使一体和分离协调一致。 母亲——我们生命中的第一个爱人——给了我们最早的爱的教育。她帮助我 们,保护我们,给我们安全感。母亲的爱是无限制的、无条件的,不带有任何个 人利益,也不带有任何期望。她为我们而生,无疑,也会为我们而死。 我们这是在说些什么? 赐予我们生命的母亲当然不是完美无瑕的。她也会疲惫不堪、愤愤不平,也 会叫苦连天。她当然也爱别人,并不是总爱我们,更何况我们有时候还会使她厌 烦、生气、发火。但是,正如温尼科特所说,如果母亲对我们足够好,那种好就 会被当做一种完美的体验。如果她真的足够好,那么我们的愿望、美梦和幻想都 会得到肯定。这样一来,她便使我们体会到了无条件的爱。 然而,当一体的母亲变成分离的母亲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爱的限制。我们 知道了自己不得不付出代价,我们也知道那些代价是我们承受不起的;我们知道 有时爱会辜负我们,也知道了有时我们想得到爱,却得不到。通过把我们头脑中 关于自己和别人的意象调整成符合实际的意象,我们放弃了我们不得不放弃的东 西——我们开始接受必要的丧失,而且这丧失正是人类之爱的先决条件。 但并非每个人都是这样。 我们中有些人在成年之后继续要求得到这种无条件的母爱。当他的配偶或是 伙伴期望共同付出时,他会勃然大怒;当他的配偶或是伙伴期待着他来满足自己 的需求时,他就会大发雷霆。一些人会继续要求得到那种无条件的母爱,于是他 的配偶或是伙伴就会问他:“我会得到什么?”这时,他可能觉得这个问题难以 理解。 我还记得,幼年的爱使我们体验到了和谐,“母亲的需要就是我的需要”。 当我们与母亲分离时才发现,婴儿和母亲拥有不同的生活内容。当我们与母亲分 离时,才学会爱那个与我们不是同一个人的母亲。 虽然成熟的爱必须始于自我同他人的分离,但不想分离的愿望还依然存在。 有人认为,不管谈恋爱的双方多么成熟,在恋爱的时候,他们都抱有一种想要回 到母亲怀抱的愿望。我们永远都不会放弃那种愿望,但是我们可以把爱和被爱, 付出与获得融入这种愿望。朱丽叶说:“我给你的越多,我得到的就越多,因为 付出与所得都是无限的。”我们不必为了发现莎士比亚诗歌中的真理而把自己变 成不幸的情人、受虐狂或饱受男性沙文主义者压迫的可怜虫。 精神分析学家埃里克?弗洛姆在他的一本小书《爱的艺术》中,把幼儿的爱 和成年人的爱进行了区分。虽然两者之间的区别写在纸上很容易,放到实际生活 中很难做到,但它为我们放置自我划定了一个范围: 幼儿的爱所遵循的原则是:“我爱因为我被爱。” 成熟的爱所遵循的原则是:“我被爱是因为我爱。” 不成熟爱会说:“我爱你,是因为我需要你。” 成熟的爱会说:“我需要你,因为我爱你。” 然而,不经历幼年,我们不会成熟。除非我们知道爱是什么,否则我们不会 爱。除非我们拥有足够的自爱,即一种我们从幼年的被爱中学会的爱,我们才会 把他人作为他人来爱。同样地,除非我们准备谈论恨,我们才能谈论爱,谈论幼 年的或成熟的爱。 *** 恨是一个能使很多人一听到就感到不舒服的字眼儿,它可以是丑陋的、过分 的,也可以是失控的。恨是一种毒害灵魂的物质。恨不是美好的。 更糟糕的是,我们对自己所爱的人埋藏着恨的情感。我们祝愿他们一切都好, 同时还希望他们出点差池,即便是我们那最纯真的爱也未必是纯粹的,它总是被 染上矛盾的印迹。弗洛伊德写道:“除了少数几个例外,即使我们与一个人保持 着最温柔、最亲密的关系,我们对他的爱也都含有些许敌意。”他和我们的关系 是否属于那少数几个例外,很值得怀疑。 爱中存在恨,这是很常见的情况,只不过人们不愿意承认罢了。例如,我冒 雨赴约,在雨中等待自己的丈夫,全身都湿透了。结果他迟到了二十分钟,我义 愤填膺,高声喊道:“我要杀了你。”又如,在舞台上,饰演一部悲剧的女演员 哀叹道:“唉,我恨,是因为我爱得太深了。”此时,我承认,我也有过那种感 觉。 当温尼科特列出十八种原因证明,每一位可爱的母亲都恨自己的宝宝时,我, 还有大多数母亲都为之一怔,感觉这种观点太恐怖了。不对,不是这样的,不, 不可能。我们坚持道。他让我们先暂且不要发表评论,让我们想想一首儿歌。我 们在摇着惹人怜爱的宝宝入睡时,哼过那首儿歌:“摇篮压断了树枝,宝宝连同 摇篮一起掉了下来,所有东西都掉在了地上。”温尼科特认为,这首摇篮曲暗示 了不祥之兆,这一点确实令人信服。这首曲子确实表达了一位母亲的情感,而且 这种情感与柔情没有半点瓜葛。从这点来看,温尼科特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