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调动问题 董柳专注于自己的日子,对其他事情没有兴趣,在家里就是呆得住。她最大的 希望就是想有一间自己的厨房,经常说:“那多好啊,那多好啊。”好像那想象中 的厨房就是共产主义似的。 有天我看她沉默着若有所思,问她有什么事,她说:“你自己想。”我说: “想不起来。”她说:“那是你没有心,有心就想得起。”我想想哪天是她的生日, 哪天又是结婚纪念日,都不是。她手伸过来。手心贴紧了我的手心,我感到了一种 湿润。她望着我,眼中有着异样的光彩。我心中一闪说:“难道,莫不是,可能, 你有……”我一只手在她的腹部划出一道弧线。她先是低下了头羞涩地笑,又抬起 来,微噘嘴唇露出骄傲的神色。我把她拖过来,在她胳膊上一轻一重地咬了几口, 她痛得嗷嗷直叫,这声音刺激着我,我非得再咬几口才解渴啊。她说:“以后我们 家就是三个人了,你的地位从第一降到第二,你别有失落感。” 过了几个月,董柳的身子一天天显形起来。我想她拖着这个身子每天挤车上下 班,这可怎么行?万一把孩子挤掉了,那可是一条命啊。往深里一想我就不寒而栗。 这时我听到一个消息,丁小槐的妻子原是在一个县农机公司开票的,现在调到省人 民医院来了。这使我的心里悠地荡了一下,要是能把董柳调到这边来多好,上班十 分钟就走到了,省了多少时间精力啊。这个脑筋迟早要动的,现在正好有个现成的 理由。我把厅里的领导逐个想一遍,想起孙副厅长孙之华碰了我还算热情,就找他 试一试?第二天上班我就去找孙副厅长,到了办公室门口,想推门进去,又不知里 面有没有人,有人就不好开口。我退到楼道口望着。正等着下面有人上来,我马上 就往下去。上来的人是丁小槐,他很热情地说:“大为,好久没到这边来了,忘记 老朋友了吧?”品一品这话,是处于优越地位的人说的话,弱势的人能这样说吗, 谁跟你是老朋友?这么一句随口说出的话细想下去,真可以听出一种关系,一种结 构。我池大为也并不缺点什么,怎么就处于这种地位?我在楼梯上来回几趟,想着 孙副厅长办公室应该没人了,走到门边,把双手放在屁股背后面做了一个捏着气筒 打气的动作,一下,两下,三下,似乎也真的添了一点勇气,不再给自己犹豫的时 间,就敲了门,一拧手柄,走了进去。孙副厅长说:“小池,有事?”我站在那里, 结结巴巴地把事情说了,原来准备的话忘了一大半。他说:“我等会就打个电话给 耿院长,他说行,就行。”我连忙道谢,逃了出来,短短几分钟,我衬衣都汗湿了。 下午我骑车去了省人民医院。路上我想着只要有一点希望,明天就带董柳过来 看看,没希望呢,就不对她说了。哪怕在妻子面前吧,我也丢不起这个脸。万一有 希望,也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去了问到耿院长在开会,等了两个小时,会散了, 耿院长出来,我赶紧抢过去,先提到孙副厅长,又介绍了自己,再把事情说了。耿 院长说:“孙厅长给我打了电话,仔细说起来,你的问题也是个问题。”我连连点 头说:“是个问题,真是个问题。”他说:“要我把你的问题解决了,我还是有困 难的。”我一听口气不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董柳介绍了一番,我说:“董柳她 挺着肚子去挤车实在太危险了,前几天下车还被别人挤下来,摔了一跤。”耿院长 看了我说:“真的那么危险?”我说:“这件事董柳的同事都知道呢。”他笑了。 我脸上仍赔着笑说:“耿院长不相信我?”他说:“信,谁说不信?我真的愿意相 信。”又说:“现在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骗子是真的。”我道着谢,就出来了。下 雨了,我在雨中骑着车,一点感觉都没有。 回到家里董柳正在炒菜,她见我浑身淋湿了,丢了铲子就把我拉到床边,用枕 巾给我擦头,又去找衣服,抱怨我怎么不带把伞。我低着头任她摆弄,眼泪都快流 出来了,抓起枕巾装着擦头用力一抹。 产前两个月,我要董柳别去上班了。她很为难地说:“史院长他不会同意的, 医院里大部分都是女的,你一个月她一个月,就搞不成了。”我说:“这个史院长 真是个死院长,你跟他说你住得远,要挤车,情况特殊。”她说:“要说你去说, 我不说。”我说:“你试一试,把事情跟他讲透,讲透!你挺这么大个肚子,出了 事他负得起责?”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