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摆脱了他们的堵截后,我顿时觉得说不出的轻松,一边抡着书包,一边飞也似 的向学校冲去,进了教室,却发现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心便突突跳了几下,觉 得怪怪的,老感到一个东西盯着自己的后脑勺,再待下去觉得手脚都不听自己使唤 了,忙撂下书包,逃似的跑了出去,转眼间把所有的东西都忘了。 回来后,老师正上课,看见我鬼鬼祟祟的样子,老师断喝一声,我立刻讪讪地 现身出来,立刻被大家嘲笑的目光罩住了,我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不过我可以保 证,这可不是害羞,是他们的目光实在太毒,我几乎被他们的笑融化了,觉得自己 好像小丑一样灰溜溜地在他们的目光中挤到自己座位上。老师不耐烦、不屑地看着 我。我坐下忙把手伸进书包里……这时我听见后座几声唧唧的笑声……接着我的手 就抓到一团软软凉凉的东西在蠕动,是蛇!!“啊——”我尖叫着一下从板凳上跳 起来,一抖手蛇被我甩了出去。天地良心我不是有意的,那蛇直飞向老师不解的脸, 叭!蛇从老师的身上跌在讲桌上,扭动着,却爬不了,老师面红耳赤地跳了起来: “你给我过来!!” “老师,这不是我干的。我……”我惊恐地站在那儿,老师的手已经愤怒地伸 过来,在同学们吃惊的目光中我被拎上了讲台,我遭殃了,劈头盖脸的棍子雨点般 落了下来,我无辜地看着后座的几张幸灾乐祸的脸,是他们干的。那蛇在讲桌上无 辜地望着我,它像绳子似的被系成一团,奄奄一息地在桌上喘气,它快死了…… 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些孩子们为什么总是爱和我作对,而且总是联起手来欺负 我。我的每一天都是在胆战心惊中度过的。就算是要和他们打仗,我也必须小心寻 找机会。 我在他们眼中,大概就是个浑蛋。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对他们表示过屈服,这让 他们觉得很不爽。这样年复一年地你追我赶,我的童年都是动荡的。 这一次,我当然没有罢休。他们怎么对付我,我就怎么对付他们。 第二天也是刚上课的时候,老师刚走上讲台,便听见后座的几个嘴脸丑恶的同 学突然哇地尖叫着蹦起来,声音都吓得抖成了一团:“蛇,蛇——” 我回过头去,他们几个每个人都从书包里倒出一团被砸得血肉模糊的蛇的尸体, 除了我,所有的同学(包括老师)的脸都被吓得蜡黄。 “你过来!”老师一声暴喝,我又被拽到讲台上,我又遭殃了,我静静地挨打。 我不是无辜的,我是个理所当然的坏蛋,只是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坏而惭愧过,我 只能这样,谁让我天生就是个坏坯子呢? 第二天,我还是照例被他们挤住,在墙角里他们蜂拥而上,理所当然我又挨了 一顿饱揍。等他们打累了,从我身上爬起来,畅笑着转身离开了,我从地上爬起冲 他们的背影扯着嗓子大骂:“我×你妈,我×你奶奶,我×你全家……” 等他们回过身来我已经拔腿风似的跑了,身上的泥和脸上的泪在风中纷纷抖落。 我回头望望,他们并没追来,才放慢了脚步。 家是不敢回的,我怕爸爸那痛苦的眼神。就这样游游荡荡来到镇子后的土坑里, 找个向阳的土窝躺在里面,等待阳光把我的眼泪和沮丧的心情晒干,我从来没有胜 利过,也不会胜利,我也没有奢望过能把他们全打败,那些无穷无尽的追逐和逃跑, 早已经踩碎了我的童年。 社会是复杂的病室,里面正常的东西不多,弥漫着太多的病菌,每一个人都是 病菌的携带者和传播者。 我望着慵懒的天空,心里一遍又一遍假想着自己怎样恶毒报复他们的场面。阳 光暖暖地照着我,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睡着了,醒来便泥狗似的溜着墙根,回家吃饭。 回到家里,第一眼便看见爸爸恶狠狠地看着我,妈妈看见我浑身是土的腌臜样暴跳 如雷:“又到哪儿疯去了,你看看你这样子,自己洗洗去。”我心里立刻焦躁起来, 不理妈妈,直迎着爸爸的眼光,挑战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