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在王子的宫殿里,夜里大家都睡了以后,她就向那宽大的台阶走去。为了使她 那双发烧的脚可以感到一点清凉,她就站进寒冷的海水里,这时她不禁想起了住在 海底的同伴们。 有一天夜里,她的姐姐们手挽着手游过来了。她们一面在水上游泳,一面唱出 凄怆的歌。这时她就向她们招手。她们认出了她,她们说她曾经多么叫她们难过。 这次以后,她们每天晚上都来看她。有一晚,她远远地看到了多年不曾浮出海面的 老祖母和戴着王冠的海王。他们向她伸出手来唤她,但他们不像她的那些姐姐,没 有敢游近地面。 王子一天比一天更爱她。他像爱一个亲热的好孩子那样爱她,但是他从来没有 娶她为皇后的念头。可是她必须做他的妻子,否则她就不能得到一个不灭的灵魂, 而且会在他结婚的第二天早上就变成海上的泡沫。 “在所有的人中,你是最爱我的吗?”当他把她抱进怀里吻她前额的时候,小 人鱼的眼睛似乎在这样问。 “是的,你是我最亲爱的人!”王子说,“因为你在一切人中有一颗最善良的 心。 “对我来说,你是我最亲爱的。你很像我某次看到过的一个年轻女孩子,可是 我永远也看不见她了。 “那时我是坐在一艘船上——这船已经沉了。巨浪把我推到一座神庙旁的岸上。 有几个年轻女子在那儿做祈祷,她们中最年轻的一位在岸边发现了我,因此救了我 的生命。我只看到过她两次:她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能够爱上的人。但是你很像她, 你几乎代替了她留在我的灵魂中的印象。她是属于那座神庙的,因此,我还是很幸 运,命运把你赐给了我。让我们永远不要分离吧!” “啊,他却不知道是我救了他的生命!”小人鱼想,“我把他从海里托出来, 送到神庙所在的一个树林里。我坐在泡沫后面,偷偷看着是不是有人会来。我看到 那个美丽的姑娘——他爱她胜过于爱我。”这时小人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哭 不出声来, “那个姑娘是属于那座神庙的——他曾说过。她永远不会走向这个人 间的世界里来——他们永远不会见面了。我是跟他在一起、每天看到他的。我要照 看他,热爱他,为他献出我的生命!” 现在大家在传说王子快要结婚了,他的妻子就是邻国国王的一个女儿。他为这 事特别装备好了一艘美丽的船。王子在表面上说是要到邻近王国里去观光,事实上 他是为了要去看邻国君主的女儿。他将带着一大批随员同去。小人鱼摇了摇头,微 笑了一下。她比任何人都能猜透王子的心事。 “我得去旅行一下!”他对她说过,“我得去看一位美丽的公主,这是我父母 的命令,但是他们不能强迫我把她作为未婚妻带回家来!我不会爱她的。你很像神 庙里的那个美丽的姑娘,而她却不像。如果我要选择新娘的话,那我就要先选你— —我亲爱的、有一双能讲话的眼睛的哑巴女孩儿。” 于是他吻了她鲜红的嘴唇,抚摩着她的长头发,把他的头贴到她的心上,弄得 她的这颗心又梦想起人间的幸福和一个不灭的灵魂来。 “你不害怕海吗,我的哑巴孤儿?”他问。这时他们正站在那艘华丽的船上, 它正向邻近的王国开去。他和她谈论着风暴和平静的海、生活在海里的奇奇怪怪的 鱼和潜水夫在海底所能看到的东西。对于这类的故事,她只是微微地一笑,因为关 于海底的事儿她比谁都知道得清楚。 在月光照着的夜里,大家都睡了,只有掌舵人立在舵旁。这时她就坐在船边上, 凝望着下面清亮的海水,她似乎看到了她父亲的王宫。她的老祖母头上戴着银子做 的皇冠,正高高地站在王宫顶上,她透过激流朝这条船的龙骨瞭望。不一会儿,她 的姐姐们都浮到水面上来了,她们悲哀地望着她,痛苦地扭着她们白净的手。她向 她们招手、微笑,同时很想告诉她们,说她现在一切都很美好和幸福。不过这时船 上的一个侍者忽然向她这边走来。她的姐姐们马上就沉到水里,侍者以为自己所看 到的那些白色的东西只不过是些海上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