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答应过你的,一个人的时候不哭,没有耳朵的时候也不哭。现在我什么时候都 不哭的。其实我知道,哥哥长大了,离开夕城了,虽然我不知道哥哥都会遇到什么, 但我知道哥哥只会越来越好的,我就开心了。 其实我心里一直在怕,怕有一天感觉不到你了,怕你像爸爸妈妈和奶奶一样, 远走,再也感觉不到你了。哥哥,小荻是不是很无情?他们死了,包括你弟弟的死 我都没觉得难过,总是觉得他们就在周围,死了就是变得没有声音。可是你不同, 你就是不说话我也能感觉到你,可是对我来说你远远不只是声音,还有你的口水、 你的味道、你身上的温度。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怕,老觉得你身上藏着一股怪怪的 东西,你对谁都不说,你答应我,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让 自己挺下去! 希望这是妹妹胡思乱想。可是……你心里压了太多的伤心事,从奶奶,到爷爷, 再到弟弟,你从来都不说这些,说出来吧,哪怕是自己对着自己说,也不要憋在心 里。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他们突然被夺去而变得丑恶的。 你知道的。你爸爸对你好,虽然他骂你、他打你,可是我知道他对你最好了。 你总是故意让他伤心,其实你只是想让他疼你。哥哥,不知道外面的人会不会也一 样没有耐心。你那么讨厌解释事情,要是人家误会了你,可不能老是什么都不说。 听到了吗? 奶奶总是说,白阳是个顶聪明的孩子,就是脾气怪。有时候我也想,哥哥就是 个孩子,比谁都小,也永远长不大的。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哥,你向来都不让 人说,不听人劝,脾气那么暴躁。我就怕你真的什么都不顾的。哥哥,如果心里难 过了,就在心里喊我的名字。你说过的,只要喊我的名字,你就会安静下来。无论 怎么样,无论出现什么样的事情,你都不能不要自己! 哥哥!你在听吗…… (我说:“我在听,小荻。” 泪水又一次无声地流了下来,是的,我一直不愿再提这些事情,可是我又不自 觉地想起他们。他们死了,都是突然走的,特别是爷爷,我从来都没说过他死的事 情,可是他真的死了,我已经一年见不到他了,我真的憎恨这个世界,我……) 哎呀,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了。 不知道你怎么把耳朵捡回来的,我开始就很喜欢它。它可懂事了,连解鞋带它 都会,给我带路,它就是一个天使。 记得那一次,就是第一次带耳朵来城里的那一次,它第二天就生病了,趴在我 的怀里,什么也不吃,也不动。我心里难过得要死,那时候我最想哥哥。耳朵是哥 哥给我的,我要好好养着它,它不可以生病的。 半夜三更起来给它喂药。开始的时候它都不吃,我就给它唱歌,哄着它吃。它 什么都懂的。 我常常和它说话,每一次说着说着就会流泪的,耳朵就舔我的泪。脏脏的家伙。 其实哥哥和耳朵都对小荻好。 还有那一次,我们回城里,我知道哥哥舍不得小荻走,我是故意把耳朵推到车 外的,就是想让它留下来陪哥哥。可是耳朵在后面追。哥哥把他送来了,到了门口 没有进门就回去了。我也知道。 哥哥,我知道你一直因为桥的事情而怨我,其实这是小荻最不愿意说的事情, 我是害怕。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我从小就怕桥,他总是冷不防地出现,又常常不 声不响地突然没有了影子。我老觉得他就站在我的身后盯着我,那时候只有你在我 身边我才觉得安全。奶奶看出来了,对桥说过好几次,可是一点作用都不起,他依 然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也是因为这些,当姑姑说要把我接到城里时,我同意了,奶 奶也同意了。奶奶说:“我们走了也好,小荻,你要是在这里,小阳就绝对不会安 心上学的,他可是个淘气鬼,谁也管不住他。等他考到城里上学,你就又能见着他 了。”我想也是,就去了城里,到了城里姑姑有时间就带着我去看眼睛,医生们都 说我的眼睛很奇怪,没有什么病症,仪器也检查不出来。事情就放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