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很黑了。书辉一声不响地开着车。他自己也不明白刚才为什么要答应留下来 吃饭,而且居然还陪着那位奶奶闲聊了半天的家常,他从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只 是在奶奶慈祥的目光下,他感到了一种难得的温馨,而这种温馨无论是在妈妈身边, 还是在沈梦身边,却是从来不曾体验到的。他不禁斜眼看了看倒车镜,真有些了羡 慕身后的那个女人。 佳倩懒懒的靠在后车背上,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虽然已对奶奶 许下承诺,但是她的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奶奶,我该怎么做?是不是应该先学 会怎样恨他们?”心平气和地生活了二十多年,突然地要她去恨一个人,然后把他 打倒在地,在心理上这多少有些不适应,或是说有些排斥。佳倩紧紧地闭上眼睛, 如果早知是这样,她宁愿傻到底。想着,想着,她忽然有些想哭。前面的那个男人, 她嫁的丈夫,竟是她仇人的儿子,这是多么的滑稽事啊!心乱蓬蓬的,头胀得要炸。 从佳倩家出来,一路上,书辉总是不时地有意无意地从倒车镜里偷瞥着自己的 这个妻子,即使黑暗阻隔了他的视线,但他仍想看清她的轮廓。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那顿晚餐的缘故,忽然好想认真地认识她。这时对面有车过来,雪亮的 车大灯照亮了整个车厢。在那一瞬间,他看清了镜里的她。她头斜靠着,眉目微蹙, 小小的唇紧闭着,她不愿意看见他,他心里清楚,从今天他进门,见她的第一眼开 始。只是,他发觉除了这个,似乎还有些其他的东西。一顿的时间里,几乎都是奶 奶和他在说话,而她则是神思恍惚地扒着饭,一口汤都没喝。有时,她也会偷偷地 瞄他,审视着他,但他一转眼,刚想捉住她的目光,她却象只小兔一样,飞似地转 向奶奶。他认为她是有话想说的,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说,即便她的神情是那样 的焦急,还隐隐有些不安。 佳倩象是睡着了,安静地睡着了。 车开得很快,一小时之后,就到了家门口。书辉停下了车,正想回头叫醒佳倩, 但不知什么时候她已醒来,也或许她根本就没睡。她掠了掠微乱的发,然后,打开 车门下车,丢下车内的书辉,不一声不响地进了屋。 这时,书辉手机响了起来。 “辉,你回家了吗?”那端传来沈梦轻柔的声音。 “我,刚到家。呃,怎么啦?” “没事。只是太想你了。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打扰你的生活,可是我还是没忍 住。对不起,我只想听听你的声音。没事了,再见!”沈梦哽咽的声音,让书辉有 些难过。 “对不起,梦。”书辉想了想,“我现在就过去陪你。”反正同那个女人也没 什么话说。 “不要。这样不好。我不想因为我,让你太太伤心。我真的没事,听到你的声 音我已经很开心了。我想过一段时间,我会慢慢适应的。”那端小声地哭泣着。书 辉更心疼了。这么多年来,都是她在安慰他, 而她从未如此哭过,他曾以为她是没 有眼泪的。 “别哭,别哭。梦,你要是想让我安全到达的话,就别再让我着急。”书辉急 急地合上手机,发动了车,疾驰而去。 沈梦对着镜中的自己娇媚地笑了笑。对付这样的男人,不难,是吧!多年的同 居生活,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当然也包括他的弱点。她相信他还是爱她的,至少 他会抛下他的新婚妻子来找她。再过二十分钟他就到了,她必须演一出好戏给他看。 外面悄悄地下起了雨。秋宛别墅二层的新房里,亮着微弱的光。柳佳倩坐在梳 妆台前,沉思着。忽然,她猛地站了起来,走到窗台边,打开了窗户。外面的雨时 不时的飘了进来,落在脸上、身上,冰凉冰凉的,这让她的头疼减轻了许多。她抬 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妈妈,你在哪里?你教教我,我要怎么做?你教教我。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她心里在无助地呼喊。在这个家里,自己象个白痴。 除了发呆,还是发呆。那个丈夫估计又是去找他的情人去了吧!这样的婚姻,自己 居然还心甘情愿地走了进来。可,又能怎么样呢?佳倩又想起了奶奶说的那段往事, 不禁叹了叹。可怜的父亲,可怜的母亲,还有这可怜的奶奶。如果可以,她真想就 让那曾经的一切苦难落在自己的身上,那么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无奈和困扰。或许, 那样的自己会快乐的多。只是,幻想总归是幻想,面前依然摆着需要自己做的事。 佳倩的头又疼了起来。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当书辉一身湿透地敲开沈梦的门时,沈梦早已酝温了那壶酒。早些时候,她就 到一个小镇,向当地的人买了些自酿的青红酒。听说,这种酒不但味道好,而且对 身体也极补,尤其是酝温之后。她已储藏了一些。她要让它们物有所值。尤其是今 天她要用它们的时候。 “天,你怎么湿成这样?”书辉的狼狈样让沈梦始料未及。她连忙关上门,然 后走进卧室,从里面拿了一套衣服出来。“快快,快去把衣服换了。” 当书辉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已在桌上摆上了热气腾腾的小菜和那壶酒。 “辉,快过来坐下。” 书辉看着眼前这个的女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径直地走到了她跟前, 抓住那双正忙碌的手,把她扯到了怀里。 “梦,我……” “嘘,什么也别说。这样就好,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幸福。”沈梦把头靠进了 他的胸膛,倾听着她熟悉的心跳声。她有些眩晕,在这一刻,她真的感到幸福。就 算抱她的这个男人,他身无分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独独地贪恋起这个人 来?什么金钱,什么少奶奶,她都可以不要,只要有他一直这样抱着她,就足够了。 她微微仰起了脸,踮起脚尖,向他的唇迎了上去。 书辉用力的把她搂进了怀里,吻住了那盛开的唇瓣。对她,书辉有说不出的歉 疚。今天是她的生日,而他竟抛下她,让她孤伶伶地一个人。而她却毫无怨言,只 是这样默默地等待,默默的伤心。单是这份深情,书辉已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他更 加用力的吮吸着柔软地芳香。这时,沈梦轻轻地挣脱开他的手,拉着他,坐了下来。 “来,先吃点东西。我想你饭一定吃过了,所以没有准备太多,只是一些下酒 菜。”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他的碗里。然后,又为他倒上了那壶滚荡的 青红酒。 “这是什么?”书辉望着那酒杯里通红的液体,好奇地问道。 “先闻闻,味道怎样?”沈梦把酒杯端起,湊近书辉的鼻子。 “呃,好香。” “这是青红酒。听人说,这酒不但好喝,还补身体。喝喝试试看。” 书辉端起杯子,因为太烫,所以他只是小小地喝了一口。“真不错。哪来的?” “我到M 城的一个小村向那儿的人买的。这是他们自酿的。” “M 城?天,你跑那么远去,就为了买这壶酒?”书辉叫道。可知道M 城离这 儿至少六个小时的路程,这来回可是要去了半天。 “远点怕什么?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就算是上刀山下水火海,只要是为了你, 我都会去。”沈梦深情地望着书辉,坚定地说。 “梦。你让我要怎么爱你,才能对得起你这一番心意。”书辉又把她拉进了怀 里,亲吻着她的头发。 沈梦抚摸着他的胸口,呢喃道:“我不需要你的歉疚,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 都愿意。”是啊,为了这个男人,她可以付出一切。书辉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 忽然, 他眼前闪过了一张忧愁的脸。他用力地甩了甩头,想把心里那个突如其来 的念头甩开。 “怎么啦?不舒服吗?”沈梦感觉到了他的驿动。 “没什么,可能是有些着凉了。”书辉放开了她,端起了酒杯。他不想让她看 出他的心事。“真是不错。喝下去全身暖洋洋,舒服多了。” “你……你……”沈梦欲言又止。 “怎么啦?” “晚上留下来吗?”沈梦低低地问道。 书辉愣了一下,要不要留下呢?这在以前他根本想都不会去想它,可今天自己 为什么要犹豫不决呢? 一旁的沈梦也跟着愣住了。 “我……算了。就留下吧!”回去也是冷冷清清,不见得那位妻子会给他笑脸。 他喝干了杯中的酒。 沈梦又给他添上,没来由的,她的心有些慌乱了。 书辉欠欠身,“不喝了。有些累。” “那进屋去睡吧!你也忙了一天了。”沈梦轻抚着他的胸膛。 书辉拉住她的手,“抱歉,让你白忙了一场。” “傻瓜,说什么呢?你先去吧,我整理一下就来。”沈梦说。 书辉点点头,进了卧室。 沈梦心不在焉地擦着桌子,好象有些不对劲了,还是自己太敏感?无论如何, 都不可以让他有一丝一毫地动摇,哪怕只是皱一下眉头,也是危险的。 等她进了屋,书辉已睡着了。她坐在了书辉的身边,听着那均匀的呼吸声,禁 不住悄悄地吻了吻他的唇。她一直认为自己只是贪他的钱的,可是这段分开的日子, 自己老是记起以前的事,疯狂地想着他的眼,他的唇,他的怀抱,连他发怒的样子 都让她心疼得的不象话。虽然他偶尔也会来,但他已是别人的丈夫了。自己要个拥 抱都得象个贼似的偷偷摸摸。一想到,她就难受地要发疯。“书辉一定是我的。必 须是我的!我这么爱你,有什么理由要分开我们呢?”她转身躺下,低低地哭泣着。 腰后伸过了一只手,搂住了她。 原来书辉并没睡着,只是他心乱得很,总觉得好象远处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在不 停地拉扯着他。他讨厌这种感觉。然后,她在轻轻地吻他,再接着她在偷偷地哭。 “梦,你哭了?是不是因为我?” 沈梦忽地转过来,抱住了他。“辉,我真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会不再来,你 会离开我。我……”她泣不成声。 “不会的,怎么会?我会永远都在你的身边的。”书辉说完,心又似乎又被什 么刺了一下,有些麻。 “对不起,我不应该干扰你的。对不起。唉,近来我怎么老是做错事呢?”沈 梦幽幽叹道。 “你没做错。是我不够好,让你老是这样伤心。对不起。”书辉扶起沈梦的脸, 看着她。“梦,答应我,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看见你难过,我心里也会不舒服的。” 沈梦温婉地“呃”了一声,轻轻地说道:““你放心,我再也不会了。” 话刚说完,书辉已轻轻地封住了她的唇。她也热烈地回应着。这个她视若生命 的男人,真的会实现他的诺言吗?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