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山上的天, 总是亮得特别的早。佳倩坐在这个山坡上,心如这坡,杂草丛生。 奶奶送给了她一个多大的“幸福”,而她却象是兜圈子似的,在这个密不透风 的包裹里,始终找不到一线出路。 “少奶奶,少奶奶”女佣冲下山坡嚷嚷着。 “什么事?阿静。”佳倩真不希望有人来打搅她。 “夫人……打……电话来问,您和少爷……今天几时过去?”狂跑狂叫让她上 气接不上下气地喘着。 “啊”有些惊奇。“过去,去哪儿?”真是摸不着头脑。 “少奶奶,您忘了。上个月你回嫁家的第二天,董事长不是说,等你和少爷度 完蜜月就搬过去和他们同住的吗?你不记得了?”女佣笑着提醒道。 佳倩记起来了。那天从奶奶家回来的第二天,杨联明一大早就过来嘶吼着,把 书辉骂得个狗血喷头。然后发下圣旨:一满月就搬过去同住。理由是:书辉放荡不 羁,没有人约束是不行的。还有个最能说服人的理由是搬过去同住,在书辉上班时, 佳倩就不至于太寂寞。佳倩暗自紧张,手渐渐冰凉了起来,“终究还是要见他们的 了”。脑里又浮现出杨联明在那天临走时瞥她的那一眼,这让她越想越茫然。她不 知道今后该如何安排自己的未来?她的丈夫,她的公公,甚至于他们整个杨家,她 一直无法弄清这一切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佳倩有些畏缩了,是的,她越发感到不安 了。此时,在她的眼里,杨家就象个大漩涡,她连站在一旁观看,都有些心惊肉跳, 更何况,现在是要让她跳进去?佳倩不知所措了。 不过,搬就搬吧!反正对她来说,这是迟早的事了。 “啊,是呀,我想起来了。我回房整理整理。走吧!”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 着。 佳倩东西本就不多,所以没多久,她就提着一个小箱子下了楼。 “少奶奶,呃……”管家江叔吱吱唔唔着。 “江叔,怎么啦?” “那个……少奶奶,”江叔舔了舔嘴唇,小心地说道:“少爷还没回来,您看, 是不是再等会儿?不然,董事长知道了,少爷又会挨骂的。”真是个忠仆。 佳倩微扯了下嘴,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了。她笑了笑,放下了箱子,回到了她的 卧室。从嫁进来至今,那个大厅对她而言,不过是个过道,她从不在过道里停留。 因为,那是属于她丈夫的。丈夫,佳倩想起了这个词,结婚一个月了,仍陌生 的可怕。她很清楚他在哪儿“还没回来”,这么多的日子,除了偶尔回来拿点东西, 几乎都“还没回来”。就算回来,他们俩人也从不说一句话。这个家,似乎变成了 旅店,他们两人的旅店,而他们只是暂住的客人。客人,总归是有要走的那一天。 佳倩有些戚戚然的感觉。 也不知是否谁再催他,杨书辉终于在一个多小时后回到了秋宛别墅,接走了佳 倩。 到了杨家大宅,大家见面,免不了又是一套寒暄,然后又是晚宴。佳倩坐在这 群陌生人中间,嘴角扯到发麻。终于,熬过了晚宴,熬过了家庭训话,回到卧室, 佳倩已筋疲力尽。这是余宝玲在大宅十八间主卧当中特意替他们选的卧室,已重新 装修过。屋里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奶油色地毯。在屋的最里面安放着一张铺着粉红 色床单的柔软大床,显得有些暧昧,却很适合新婚的喜气。大床边有两个小巧的床 头柜,左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对小巧的石雕鸳鸯。再过去就是一个大窗台。下面横 放着一张铺着柔软靠垫的奶油色双人藤沙发,前面摆着一张玻璃茶几,左边的转角 处,被设计成浴室兼洗手间,虽小巧,但很实用。这屋虽不是很大,而且又很简单, 但是每样东西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恰当,那么的精巧,可想而知余宝玲的用心良苦。 “叩叩叩”,“佳倩,我能进来吗?”余宝玲在外叫道。她有些心疼这位媳妇, 对于他们之间的事,余宝玲心里很清楚,但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儿子与那 位沈梦关系非浅,不是说断就能断得了的。对于这次莫明其妙的婚嫁,他无法正常 接受,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可怜了这个女孩。 佳倩很快就打开了门。“不用这么客气,快进来吧!”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佳倩,这屋还满意吗?”余宝玲拉住她的手,亲切地问道。 “哦,当然。真是太辛苦您了。” “一家人说话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会帮你的。” “谢谢,暂时没有,有的话,我一定会告诉您。”佳倩微微地笑着,眼前的这 个温柔的眼神,让她仿佛置身在梦中。 “佳倩,我们书辉有些不成气候, 我知道他让你受了很多的委屈, 真是抱歉。 这都是我没教好他。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希望你能帮帮他,我实在不想看到 他这样下去。”余宝玲意味深长地说道。 佳倩明白这些话的份量,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然后垂下了眼帘。余 宝玲见她如此,便深深地叹了叹气。然后,扯开了话题,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些话。 余宝玲走后,佳倩痴坐了一会儿,发了一会儿愣,然后梳洗了一番,躺下了。 这样的生活,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只是太累了,让她没精力探讨太多的问 题,睡意渐渐拂来…… “咔嗒”,开门的声音。这是谁呀?连个招呼都不打?是谁,是谁……突然, 佳倩猛地坐了起来,那个家伙,只有那个家伙才会这么猖狂,目中无人。 佳倩料得没错,这时,书辉正靠在沙发上抽着烟。 “你,……你进来干什么?”佳倩本能地把被子拖到了脖下。 “这是我的家,我爱进就进,轮得到你管吗?”一点都没变,这口气就跟新婚 那晚的口气一样,一样地令人讨厌,令人震怒。 “可是……,这……这是我的卧室。”佳倩急得舌头都打卷。 “我们的卧室。”书辉纠正道。 “你说什么?” “今晚我要在这里睡。”无耻之徙。 佳倩连忙从床上跳起来,随手抓起搭在衣钩上的衣服,朝门外走去。 “上哪?”又丢来一句冷冰冰的话。 佳倩理也不理,伸手拧开门锁,正要打开。 书辉一个箭步,按住了佳倩扶在门上的手。“回去。” “你干什么?”佳倩甩开了他,低呼着。 “别再给我添乱了。难道你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刚结婚一个月的杨书辉和柳 佳倩根本就是假结婚。怎么,你想吗?”书辉剑眉倒竖。 “这对我来说,无所谓。”佳倩看也不看他,憋着气说。“至于你怎么想,那 是你的事,于我无关。” “你……”书辉愤怒地握紧了她的手。“别不知好歹。” 佳倩疼得直吸气,她狠狠地瞪着书辉,冷笑道:“什么是好,什么是歹?” 她的顶嘴更激起了他的怒气。书辉狠狠地握住她的手, 用力一扯, 把她摔到了 沙发上。“你呕什么气? 我可从来没要求你来受这份罪。” “你……”佳倩被刺痛了。她没有反驳的余地,一切都是自找的,不是吗?她 咬了咬牙,什么是有苦难言,什么是自讨苦吃,或许就是这样了。 佳倩站了起来,走进了浴室。她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佳倩的忍让,让盛怒中的书辉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疑惑地看着佳倩的背影, 有些不解她态度地转变。随即,他走向了那张大床,今天太累了,他不想再理会太 多的事。 这一夜,佳倩在浴室里坐了一晚,直到天亮。 杨家的花园种满了三角梅。一簇簇粉红、紫红的、大红的花团,在明媚的阳光 下,喷射着慑人心神的美。佳倩漫步着,满目的艳丽让她失去了真实感,她不再是 柳佳倩,也不再是人妻,又或者什么都不是。 “新娘子,早。”耳边一个清脆地声音把她从漂渺中拉了回来。佳倩闻声望去, 原来是大嫂安可正笑着同她打招呼。“为什么也不多睡会,也不怕我那小叔生气。” “睡不着,就出来走走。”佳倩有些羞涩,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着。刚才从浴 室出来时,那人还在沉睡。对他来说,自己或许连个空气都不如。她不想让自己的 心情再低落下去,所以在眼泪还没落下之前,她逃离了。 “睡不着?” “可能是换了个地方,所以有些不习惯。”佳倩巧妙地避开了话题。“噢,你 怎么也这么早?” “我,刚锻炼回来。怎么样,有没兴趣,明天一起去?”安可热情的望着佳倩。 “我可不行。我宁愿在这儿转转。” “这样也不错。”安可笑笑说。“我先进去了。衣服有些湿。” “好。”佳倩看着她轻快地进了大厅,不禁叹了一口气。真希望自己也能同她 一样快乐。忽然,她发现二楼右边第二间的窗帘被掀开了一角,她正想细看,可是 窗帘很快地又放下了。似乎有人在那背后偷窥。是谁呢?那是谁的房间?佳倩又站 了一会,只是那上面再也没动静了。或许,只是佣人在打扫房间,不小心碰到了吧! 佳倩狐疑着走进了大厅。 今天是周末,大厅里静悄悄地,只有杨联明一人背对着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看着 报纸。佳倩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杨联明象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 地叫道:“佳倩,过来坐坐。” 佳倩慢慢地走了过去,这么近的面对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公公, 这个称呼让她的心情又矛盾了起来。 “佳倩,还习惯吗?”杨联明双眼盯着报纸,头也不抬地问道。 “还行。” “你奶奶近来好吗?”忽然一问。 佳倩有些惊讶,她不曾料到他会如此坦然地问道奶奶。 “还好。不过,我也好些天没回去看她了。”她想还是实话实说。 “有空多回去看看她,你不在家,老人家一定很寂寞。” “知道了。”佳倩心不在焉地应道。他的脸埋在报纸里,佳倩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由地,有些忐忑不安。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就好好地过日子吧!”依然是淡淡的语气,不急不缓, 象是胸有成竹。 佳倩并不明白他这话的用意,是真心,还是另有所指?她暗自揣测着。 这时,身后传来了余宝玲说话的声音。“佳倩,你在这儿?我还去花园找你呢?” 说时,已走了过来。 佳倩连忙地站了起来,“是吗?我不知道您找我。” “是我叫佳倩过来陪我聊聊天。”杨联明似乎无意地说着。 “我说呢?我刚才只顾着往外走,也没认真瞧。”余玉玲拉着佳倩一起坐下, 笑了起来,“真是聊天?还是训话?我可不想让我这个宝贝媳妇受委屈。” “你以为人人都象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你儿子要真有佳倩的一半,那我就会 多活几年了。”杨联明瞪了她一眼,气哄哄地埋怨着。 佳倩望着他们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心里竟微微地有些了恨意。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