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养父母出的车祸并不是普通的车祸,应该说,他们是被人谋杀了。那天凌晨 他们就走了,是到外地上货。坐的是包来的车,很多商贩一起坐,图方便,带的 都是现金。父母不只带着自己家上货的钱,还给别的商户带货,因此身上带了几 十万货款。因为带的钱多,他们出行都是保密的,只有特别好的几个人知道。但 车上并非他们自己,也有别的商户。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具体落尘也不清楚,她 得到的信息是,养父母他们一车人,钱都不见了,粗略估计怎么也有一两百万, 整个车落下了悬崖,包括司机,无一生还。k 案子还在调查,但活着的人还要生活。当初,给别人带货前,收人家钱,都 是有单据的。人家不会因为你们家有惨案就不要钱了,对于小商贩来说,几万并 不是小数目。因此,丧礼刚刚结束,就有好几个落尘看着眼熟的人上门来要帐。 家里的存款,落尘是知道放在什么地方的,父母并不拿她当外人,相反,还 把她当大人,有意识培养她独立生活、处理问题的能力。几个人的单据加起来, 总共欠人家二十多万。父母的存款只有五万,供他们两个念书,父母起早贪黑的 才存下来的,另外有些周转资金,这次也没了。现在卖货的柜台和货,有个阿姨 说可以顶下来,算她的欠款,3 万。房子虽然小,但因为位置不错,如果卖了, 也值十五万。但如果这样,就真的没有家,弟弟和自己就成为孤儿了。 养父母自己的父母早就过世了,好像养父有个哥哥在外地,也是早没有往来 的,这次托人辗转通知了,也没过来。现在出入家里的亲戚,都是很远的亲戚, 家里出事来帮帮忙还可以,知道他们欠债,就都不见了踪影。倒是附近的邻居, 都喜欢她的乖巧和弟弟的可爱,很是想帮忙,却也有心无力。 落尘坐在床上静静的盘算着家里的财产,想着能否把这个房子租出去,然后 租个小平房,用这其中的差价一方面还钱,一方面自己和弟弟生活。落尘自己在 孤儿院吃过苦,怎么也不想让弟弟再去那受罪。好像从一开始听到噩耗,就没动 过和弟弟分开的念头。弟弟现在已经不哭了,但似乎很怕一个人待着,总是要求 和落尘一起睡,睡觉的时候也要抓着落尘的手。落尘想着自己,从来不知道亲生 父母什么样,所以看到别人有父母,或者羡慕,或者怅然,但绝对不会是弟弟这 种撕心裂肺的痛。养父母的过世带给她的除了伤痛,更多的是不知道怎么解决的 当下的问题。落尘在心里安慰自己,会有办法的,明天就去妈妈卖货的地方,找 那些债主,看看能否通融。手边的钱和货,先还谁也是个问题。这一切都等到明 天再去面对吧。 落尘看着熟睡的落沙,心里忽然踏实了,还有个弟弟需要我,我要坚持下去, 照顾他。她站起来,想抽出手去洗漱,好趁天亮前眯一会。但落沙握的死死的, 看着他好像把她的手当成法杖一样信赖着,不禁莞尔,用另外的手抚了抚他的头, 贴着落沙斜靠着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落尘把落沙送去学校,自己去学校请假。看看时间差不多,商 场也该开门了,就赶到商场等那些债主。见了面,落尘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开始 大家都没说什么。但讨论到问题的实质,就有矛盾了,都希望先还自己的钱,谁 也不愿意用分期付款的方式收钱,而如果不卖房子,落尘根本不可能还上这笔巨 款。大家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把落尘围在中间大声争吵起来。 这个说,落尘啊,大家都不容易啊,你们不还钱,我们就没有资金周转,就 不能做生意,大家都完蛋啊。那个说,是不是没把钱都拿出来啊,凌家也不留个 心眼,让个黄毛丫头,还是领来的管钱,这钱不一定都哪去了。话说着,就有跟 着起哄的,拽着她不让她走。 落尘心里这个苦笑不得,百口莫辩啊。和他们这些人也讲不清楚,他们都是 什么人啊,就靠着嘴说出天来招揽客人哪,和他们辩解,那就是班门弄斧,自取 灭亡呢,只好等他们说够了,再试着商量吧。 徐蔓之和秘书童忤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一群大楼内的商户围着一个惨白 着脸的少女,七嘴八舌的争执。那女孩站在中间,大家都拉扯着她,也不见她有 什么窘态,十分镇静,低着头,不知道在思量什么。周围的吵闹和她的沉静,形 成了强烈的反差,并不很出色的女孩,生生的被突显出来,让你看到她,就觉得 很心平气和,很安心。 徐蔓之示意了一下童忤,让他去了解情况,然后自己转身上楼了。徐蔓之是 这栋商厦的所有者,在这的商户都是要向她缴租金的,也要接受其管理,因此童 忤出面处理,场面顿时控制住了。本来么,商厦已经开始营业,他们讨论的是私 事,弄的这么大的阵仗,按规定是要罚款的。童忤问清楚情况,仔细的看了凌落 尘一眼,刚才他就发现董事长打量了这个女孩半天。他对那群商户说:“现在商 厦已经开始营业了,有什么私事请下班后协商。”商户思量着也不是一时三刻能 解决的事情,就让凌落尘下班后过来。童忤又转身对凌落尘说:“凌小姐么,你 父母的事情商厦也听说了,我们也派代表协助处理了他们的丧事,请节哀。但是 柜台租约还有些问题,麻烦你和我上楼处理一下,可以么?” 凌落尘在童忤出面的时候,就已经抬起头,看着他精明干练的和那些胡搅蛮 缠的商户打交道,几句话就把人驱散了,心里真是佩服。正走神呢,想着这么年 轻好看的人,办事却这么老练,如果自己这样,弟弟和自己就不会受欺负了,童 忤和她说话,她也没听到。童忤看她又低头想事情,心里想,真是个老实孩子, 就伸手拉了她一下,落尘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和自己说话呢,自己却没听到,不由 得脸都红了,没有血色的脸上忽然染上了颜色,很有份少女的动人。童忤又重复 了一遍,落尘连忙点头,就跟在他后面上楼了。 原来父母的柜台今年的租金并没有交,原来好像是说这次上货回来一并交齐。 他们也是把宝都押在这次淘货上了,把能动用的钱都拿去了。所以,落尘并 没有能抵债的柜台,而柜台里面的货物,很可能还要充抵之前欠下的租金。本来 这件事情是归营业部管,童忤完全可以不插手,但看到那么瘦小无依的女孩,强 撑着面对家庭的变故,承担一切责任,他就想,让她少受点打击,起码自己同她 说明,态度和缓点,不再追讨拖欠的半年的租金也就是了。他没想到,那节柜台 早就有人惦记上了,还使得落尘也把那当自己家的了,以为能转租出去,结果这 还是给了她一点打击,又损失了。 落尘坐在童秘书的办公桌对面,规规矩矩的听他说明,心是越来越沉,唉, 怎么就没有一点好消息呢。童忤马上草拟了一份协议,内容是把货物抵租金偿还 商厦,商厦不再追究所欠租金。打印出来,让落尘过目,确认无误,无异议的话, 就在下面签字。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