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叶,开门……”敲门声的同时,也传来了一声呼喊。 这部队宾馆的隔音效果并不好,门外发生的一切真真切切地传入我的耳朵,振 荡着我的耳膜,刺激着我的心脏,十分的清楚,我想不听都难。 我贴着门,听到外面传来的熟悉的喊声,是阿浩!我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下 了,手中的椅子放了下来,虚脱似的背靠着门喘气,心跳依然在加速着,只是不再 惊慌了与害怕了。 “你走吧。”我并没有开门,此时也不想见到他,一想到他那些短信还有那些 亲密的称呼,我心里就揪着痛,那种心痛的感觉让我有窒息。 “叶,你开门,我有事找你。”门外阿浩的声音越来越急。 阿浩那一声比一声急的敲门声与喊声,显然吵醒了别人,我听到隔壁有开门的 声音,还有人说话的声音:“老苏,你做什么?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听到外面阿浩在跟他们打着招呼,并赔着礼:“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我轻 点,轻点啊。” 门外又传来关门声,动静似乎小了许多。阿浩贴到了门上,因为我听到了他手 搁在门上不停摩擦的声音,这个时候他一定很气愤吧?但是有我心里此时的痛苦吗? 有被人背叛时的那种无奈吗?有那种上了天堂,突然被狠狠甩下来的失望吗?当心 尖里满满的只装着这个人,但却突然被告知这个人其实一切都是在欺骗着自己,知 道真相时的撕裂般的痛,谁能体会? “叶,开开门吧,我求你了。”阿浩的声音很轻,估计是怕影响别人吧,但听 得出来他声音中的焦急。 “你还是走吧,我不会打扰你了,我明天就走。”我背着门闭上眼睛,但泪水 却禁不住滑下来,湿了我的衣襟。 “叶,有什么话,你开门再说好吗?我现在可是只穿一条裤衩,这样的形象要 是让纠察看到了,你忍心让我受记过吗?”阿浩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无奈。 我咬一咬牙,自己再怎么恨他,但也看不得他为了我受到处罚,看不得他因为 我前途无望。 门外还在低低地说着声音,透过门板传入我的耳朵,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软化了。 唉!叹了一口气,我打开了门,却见到阿浩上身只穿着一件军用汗衫,□只着 一条军用短裤,露出他强健的手臂与大腿。 “叶……”阿浩身子一挤,顶开了门,闪入房间,呯地关上了房门。靠在门板 上,他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就这样盯着我,深深地。 “这么晚了,你还来干什么?”我瞪着他,心里愤愤不平着。 “叶……”他喊。 我摇头,捂着耳朵,不听。 “叶!”他抓下我的手,想将我拥住,我却识破了他的意图,甩开他的手,走 向内房,坐到床沿,打定了主意不理他。 他上前突然就将我抱住了,不管我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放手,我寒着脸瞪他: “你想干什么?” “为什么生气?”他亲着我的脸问。 我觉得恶心,便将脸一别,咬着唇吼道:“亲过别人的嘴,别亲我。” 他一愣,将我的脸扳正,迎向他,眼睛盯着我,问:“怎么了,叶?” 我拼命地摇头,泪水再也控制不了地往下流,声音因为强忍而哽咽着,一声一 声的,从喉咙里“呜呜”地冒出来。 “叶儿,怎么哭了?”阿浩手足无措地擦着我脸上的泪水,哄着,“别哭啊, 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我那一双泪眼瞪着他,他脸上的表情因为着急而扭曲着,心里想:他也是这样 对别的女人的吗?她们哭了伤心了,他也会这样哄着她们吗?眼前这个男人,是真 实的,还是我在做梦? “你说话啊?打你电话你也不接,最后还关机了,我就知道出事了,可是到这 了,你还是不说,你是要急死我吗?”阿浩的声音因为着急而嘶哑。 “苏宁浩,我看过那些短信了!”因为痛,我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胸口在翻 滚着,不停的揪着,痛得我只能不停地咬牙,太痛苦了! 阿浩在下一刻,惊呆了! 我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却在冷笑,怎么没话说了吧?因为冷笑,心里开始堵着, 那上升的气压顶着我的肺,眼看就要往外喷射。 阿浩的脸由惊讶而转为惊慌,又转为了难堪的涨紫,短短的几秒间,转变得太 快,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那双眼睛盯着我,里面有一团火在燃烧,接着,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 说:“叶啊,你……我该说你什么好。” “那你不用说了,我也不想听你解释什么。”我使劲地推着他,但是他的力量 太大,我怎么也推不动,最后生气了,气愤地捶打着他的胸口出气。 他却将我的手紧紧地握住,放到嘴里亲吻,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我,眼神里有 抹受伤的因子在跳动。他说:“叶,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我呢?” 我用力地抽出手,放到床上擦着,嘴上说着:“你还让我怎么相信?那些事实 已经摆在我面前了,你让我自欺欺人吗?”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他缓缓地吐出声音,我却捂住耳朵吼:“我不听不 听。” “叶!”他拉下我的手,“你听我讲完!” 我被动地望着他,此时的他很生气,因为气愤脸上的表情很怪。 “我们的部队是一个英雄团,从红军时代起,就是一个英雄连,在战争中经过 血的洗礼,经过炮火的轰炸,慢慢壮大起来的。经过了大大小小无数次的战斗,曾 经有过一次最沉重的伤亡,当时连里就只剩下一个老班长还活着,最后上级领导就 命这名老班长为连长,部队慢慢拉起来,壮大到一个团的兵力,但依然以连为编制。 后来抗日战争开始了,英雄连被编入了八路军,战士个个英勇善战,多次扎入日军 的心脏,被授为尖刀连。后来又经历了解放战争,连改为了团,再后来被派来了南 疆,守着祖国最南端。” 我听着,被这个故事打动了,但是一想到他的事情,挑着眉问:“你讲这个故 事,与这件事又有何相干?” “有,很相干。”阿浩接着说,“我们这个英雄团,对纪律特别的严格,谁违 犯纪律,处罚是相当严的,特别是对于生活作风这问题。” “你的意思是,你这些短信不是你发的?”我心里却在冷笑,这是多么好笑的 一个回答。 “叶,你别用这个表情看我好吗?你让我揪心。”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如今心里乱如麻,怎么也理不清。 “叶……” 我抽泣着:“你让我静静好吗?我不想再谈论这件事,只是想好好地睡一觉, 什么事也不想,难道这个要求你也不答应?” “叶,别哭……”阿浩想替我擦泪,但是我将脸偏开了,他握着手慢慢放下, 接着说,“我走,我这就离开,你别生气,我明天过来看你。” “将手机拿走吧,我不想看到它。”我将手机里的卡取出来,手机扔给了他。 阿浩还想说什么,但我已打定主意不想理他,转过身,盖住了被子,身子却不 停地在发抖,想不流泪,可是泪水却控制不了。 阿浩在后面站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化成了雕像,如果不是他一声声地叹气, 我以为那是错觉。好久,听到他转身而去的脚步声,听到关门的声音,我也听到了 自己心碎的声音。 阿浩走了,但我的心依然无法平静,想睡,可是怎么也睡不着。 夜,还是很漫长。 部队的招待所是有哨兵的,而前台的服务也是军人,看肩章是一个五级士官, 四十多岁,面容很严肃。当我走下楼的时候,我被他拦住了。 “同志,你去哪?”前台的那士官朝我行了个礼。 “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我努力想让表情保持正常。 “对不起,同志。这是部队,你是军人的家属,我们有权保护你的安全。你这 么晚出去,一是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担当不起,二是如今大家都睡了,你一个女同 志在外面晃悠,恐引起不便。请你回去吧。” 士官那公事公办的样子,让我心里有气但又无奈。这里是部队,不是一般的宾 馆,这里有他们认为的规定,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所能左右的。 我朝他微笑,嘴里说着:“谢谢你,我不会乱走,只是想去外面透透气,马上 就回来。” “对不起,请你体谅我的职责,我不能违犯纪律。” 又是违反纪律!一听到这个,我的心情就莫名的烦躁起来,我走上楼梯,想了 想,又折了回来,问那个士官:“请问现在几点了?” 士官看了下表,回答我:“凌晨十二点一刻。” 拖着疲惫虚弱的身子上楼,在掏出房卡进屋的时候,我听到了隔壁有开门的声 音,同时还有一个人在叫:“童叶……” 那声音十分的耳熟,但此时我已累的不想去注意这些,关上门,将外面的一切 拒之门外。躺在那张大床上,却一点睡意没有。才凌晨,时间过得那么慢,如何能 熬到天亮? 昏昏沉沉中,我觉得好累,又觉得冷,卷着身子缩在被窝里。睡意很浅,不停 地做着梦,梦里的场景纷乱,人和物纠缠着,一下是阿浩跪下来求我,说他错了, 不应该背叛我,一下子又是丫头指着阿浩的鼻子在骂,跟我说了很多阿浩的坏话。 在梦里,我不停地哭着,那种心痛的感觉,折磨着我。 我是被一声号声惊醒的,迷迷糊糊的醒来,外面天色还是很暗。原来是在吹起 床号,那现在应该是六点左右了,我记得他们是六点起床然后吹号的。 打开窗子,外面在下雨,稀稀拉拉的,看似不大,但却很密。 招待所位于部队的西侧,就在他们平时操练的操场旁边不到一百米,打开窗户 望下去,正好可以看到他们操练的场景。 此时他们集合在操场上,一排一排的小方阵,以连为单位,以班为小单位,正 在报数。那响亮的声音透过雨丝传入我的耳朵,有点儿凉凉的感觉。 人影中,有一个熟悉的人,那一身迷彩作训服穿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完美强健 的身材,那严肃的表情,却与平时见到的他大不相同。 那一整队里报数完,就有一个带头的小跑出来,然后站定在他面前,朝他行了 个军礼,汇报了情况,他回以军礼。接着也小跑步上前,对着一样作训装的营长行 了个军礼,喊道:“报告营长,三连已集合完毕,请指示。”他的声音没有任何阻 碍的传入到我耳朵,在我的心里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水晕。 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了大学军训时的情景,教官是附近海军部队的一个士官, 严厉得跟深山老妖似的,正好他又姓严,我们私底下都叫严老妖。 女生都是娇贵得受不了一丁点苦的,按理说这样一个大男人看到我们这些女生 应该多少有点儿疼惜吧,但是他却反而更严。军训一下来,我们全都脱掉了一层皮。 当时大家建议说去勾引勾引这个严老妖,让他害怕害怕,结果这一选,就把我和小 鱼选了出来,小鱼是典型的江南美女,小巧,乖巧,皮肤白净,而我相对来说要比 她高大。当时我很害怕,不敢去,跟丫头说:“你去吧,我这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 了。”丫头却笑着骂我胆小鬼,最后还是自己去了。不过勾引任务很失败,这个严 老妖真的是个老妖怪,竟然对于美女毫不动心。 后来我跟阿浩说起了这件事,他当时第一句问的是:“你去勾引他了?”我说 :“没有,后来丫头代我去了。”他在电话那边才松了一口气,后来说:“军训就 是要这么严,我去当教官的时候可是比他更严三分。”我一听来劲了,缠着他问有 没有女生像我们这样的勾引他,他笑,说有啊。后来再问他,他就不说了。 再想起,那一年学校组织运动会,我竟然被选成了长跑选手,想去找老师改掉, 可是最后没有成功。那个时候阿浩正好休假,他竟然跑来我的城市,每天早上陪我 晨跑,每次我累得趴在地上喘气的时候,他都会在旁边温柔的拉着我,让我一定要 坚持到终点。在他的陪跑下,最后比赛的时候我终于得到了名次,虽然是第三名, 但是当他在跑道终点为我递上汗巾的时候,我知道我迟早会陷在这个温柔的男人手 里。 窗外的风带着雨丝吹进来,打在身上,有点儿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冷意让我清醒,目光迷茫的望向楼下操场上那抹熟悉的身影,还有那呐喊的声 音,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声:为什么经过了昨天之事,我对他依然…… 叹了口气,关上窗,不愿意再去看他那道貌岸然的身影,我开始整理起东西。 这个原本应该有个美好回忆的地方,却成了我的伤心地,再留下来也是枉然, 不如趁早回到家乡,永远不要再想他。 来的时候,孤伶伶地来,走的时候依然孤伶伶,那种苍凉的悲哀感充斥着我的 胸口。 看了这个房间一眼,心里无比的惆怅,我拖着拉杆箱去开门。 一阵昏晕,我差点站不稳脚,斜斜地靠在门上,大口地喘着气。从插卡式的电 源开关上取下房卡,我打开了门。 隔壁也有人开了门,那开门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楼道上显得特别的响亮。我却 没有去注意旁人,默默地关门,但是那阵昏晕感更甚了。 我扶着墙壁站定。 “童叶?”一个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同时一双手扶住了我。 我惊讶地抬头,却望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睛里。 那张熟悉的脸上全是担忧与关怀,我不禁呆住了:“徐磊?” “是我。”他的脸依然那样刚毅,脸上没有笑容,有的只是深沉的黯然。 “你怎么会在这里?”虽然知道问这个问题有点儿傻,但我还是问了出来。 这是部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进来,当年我进这个部队的时候还被拦在门外, 左也检查右也登记,最后在阿浩的带领下才让我进来。我不相信他的亲人也在这个 部队,而且那也太巧了,不是吗?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他反问。 这时,我才发现他身上的不对劲,不是因为他那张紧绷着的没有笑容的脸,而 是他身上的衣服,竟然是……军装!没错,我并没有看花眼,确实是07式新军装, 上面还有姓名牌呢,清清楚楚的写着“徐磊”二字,还有那肩章,如果我没猜错的 话,那应该是中校,换我们地方的叫法就是“二毛二”。因为是无袖的夏常服,所 以并没有看到那个资历章,但是这一身夏常服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那样的……英 挺!那贝雷帽斜斜地插在肩章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但打量之后,我心跳的疑问不受控制地冒出出来,他怎么会是军人? “你……”心里想着,想要问出心中的疑问,但是一阵昏晕袭来,我腿一阵发 软,向一旁倾去。 “童叶?” 我址开嘴唇,想要说话,但是嘴里好干,头好晕,身子好烫,在失去意识之前, 被人抱在怀里。 好温暖,是阿浩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耳边是那嘶叫声,如果能这样永远睡 过去,没有烦恼,该有多好。 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 四周很吵,吵得我无法安睡,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好酸,还是接着睡着。 “徐颜,你这个臭女人,是你害了叶儿!” 是谁?声音怎么那么耳熟?是阿浩吗? “你别说了,如果叶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依然是阿浩的声音,他 这是在关心我吗? 好吵,能不能安静点!我想说话,但是却发不了声音,也睁不开眼睛。 “你这个混蛋!”好像听到了徐磊的声音,他在骂谁? 呯!有什么东西重击物体的声音。 “我以为你会照顾好他,但是最伤害她的人是你!你该死!” “你是谁?有什么权利管我和叶儿的事?” 吵声越来越大,头疼欲裂中,我用力睁开眼睛,眼前却浮着一层雾。那雾慢慢 散去,却现出两个身影,正确的说是两个扭打在一起的身影,那高大的男人正揪着 另一个人的前襟口,这不是徐磊和阿浩吗?他们什么时候打起来了? “住手!”我想大吼,但发出来的声音却细如蚊叫,一喊完,我就累得不停地 喘气。 但我的声音,两人还是听到了,徐磊最先反应过来,松开阿浩的领口,冲向了 我,喜悦地说:“童叶,你醒了?” “我在哪?我这是怎么了?”声音嘶哑的难听。 为什么我一点力气也没有?这又是哪?周围一片的雪白,是医院吗? “这是部队的卫生所,医生说你气血不顺,又受了凉,身子很虚。”徐磊似乎 在隐藏什么,眼中闪避着可疑的神色。 阿浩也奔了过来,用力推开挡在床前的徐磊,衣服因为被徐磊拧过,所以显得 特别的乱。 “叶儿,你吓坏我了。”那眼中似乎有眼光在闪烁。 看到阿浩,我的心又疼了,胸口在翻江倒海一样的难受。 “叶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还不舒服?”阿浩想要扶我,着急地说,“我去叫 医生。” 我甩开他的手,强迫自己冷漠对他:“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叶儿……” “你走吧。”我用力地咬着唇,喉咙涌上来一声咳嗽,被我压了下去。 “小何,把他拉走!”突然一声大吼,我抬头,却见到徐磊那愤怒的脸,额头 青筋暴露。 一个士官模样的人过来拉扯阿浩,却被他用力推开,他喊着:“叶,请你相信 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没有啊……请相信我吗?” “走!”一口气没提上来,我用力地咳嗽起来。 “叶!”阿浩想要冲过来,却被那士官拉着。 我看着他,胸口那股气压又上来了,涌到喉咙,带有点儿腥味。一咳嗽,一股 血咳了出来。 “童叶,你怎么了?”徐磊喊着,手按向床边那按钮,一声尖锐的铃声响起, 传遍了整个医院。 “叶,你不要吓我。”阿浩用力挣开那个士官的钳制,冲过来抱住我。 胸口,还在翻涌着。忍不住,我又咳出了血,喷在阿浩的衣服上。 “浩,你为什么要骗我?”呼吸越来越紧,我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对不起,叶,是我的错,是我错了,原谅我,请你原谅我……”阿浩不停地 喃喃自语着,泪水打在我的脸上。 哭了,他竟然哭了,但是为什么我没有开心?看到他为我而哭,我不是应该开 心应该满足吗? “童叶,医生马上就会来了,你别害怕。”徐磊在旁边伸着手,想要拥抱我, 但是手停在半空中,却也没有放下。 如果能这样睡过去多好。我突然释然了,扯开脸想笑,但是僵在脸上,黑暗再 次罩向我。 “叶儿,我错了,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我错了,叶儿……” 耳边传来阿浩撕心裂肺的声音,但我已经听不到了,再次陷入了那无边的黑暗 之中…… 黑暗中,我听到有人在问:“她怎么样?” “没事,没什么大碍。”另一个声音回答。 “没事怎么会吐血?你有没有检查清楚?”那个人声音里透着焦急还有愤怒。 “徐科长,苏连长,确实没什么大事,只是有点儿胃出血。”那个声音回答。 “胃出血你还说不严重,你是怎么当医生的?”那声音,是阿浩。 阿浩!我轻呼一声,昏昏沉沉中,有人在叫我:“叶儿,我在,在这。” 一滴液体,打在我的脸上,我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他的眼泪。 “你哭了?”我抬起手想抚上他的脸,却被他抓在手中,他又惊又喜地说: “你醒了?你吓坏我了,你知道吗? “我怎么了?”我舔了舔嘴唇,却发现嘴很干,“我想喝水。” 一道目光盯着我,我缓缓地望过去,却吸进了一道深沉的目光中。 “你有没有感觉怎样?胃还难受吗?”他淡淡的声音中透着温柔,还有那不易 觉察的……心疼。 胃确实有点儿烧烧的,但是我的胃一向就不是特别好,记得妈妈总骂我不好好 吃饭,把胃弄坏了,但我从没当一回事。只是我的胃不好,他怎么知道的? “叶儿,茶。”阿浩将水端到我嘴边。我想自己捧着,却被他摇头拒绝了: “让我喂你。” 暖暖的水,透过药匙,从嘴里往胃里流,缓和了我胃中的不适。 看着他,我的泪又下来了,有多久没有尝到他的温柔对待了? 阿浩,哪一个是真实的你?如今充满爱意的你,还是那个跟人发着暧昧短信的 你?眼一眨,泪滑入了匙中,和着水尝在嘴里,有点儿咸,也有点儿苦。 “不哭……”他伸手笨拙地擦拭着我的泪。 旁边那道目光有些儿尴尬地别开,咳嗽了一声说:“我去叫医生,给你检查检 查。” 他落寞的身影,为什么有一丝凄凉与……沧桑呢? 视线再落回到阿浩身上,那个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的男人,这个让我用整个生命 爱恋的男人,竟然做出了那样背叛我的事,我无法原谅。 “叶,那个事,你听我解释好吗?” 他的眼中有一丝慌乱,我却说:“不要说那个话题,要不然我还会赶你走。” 我不是在吓唬他,我知道我一定会狠下心。 “不是的,叶,我……” “童叶,医生来了。”徐磊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阿浩想要说的话,也还了我一 室的清静。 我点点头,望向那个医生,白大卦套在一件军装外面,身材很高,很壮,年龄 在五十开外,眼睛不大。 那医生拿出听诊器,给我检查了一下,我问:“医生,我怎么会吐血?”我以 前听过气火攻心这一词,但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让人无法置信,我 的身体虽然偶尔有些小毛病,但是一向健健康康。 “小童,你从小可有胃病史?” 我并不惊讶,什么事能瞒得过医生呢,我点头:“是的,我爸爸就有严重的胃 病,我从小就有这毛病,后来在我妈的养护下,胃好了许多。” “那你最近可有恶心泛酸等症状出现过?”医生又问。 我愣了愣,想起了那次晕车,说:“如果晕车也算的话,那么我确实有过。” “如果是一般性的晕车那自然没有什么,但如果是特殊晕车就不好讲了。” 对啊,听过晕汽车晕船晕机,好像确实很少听过晕火车,难道我那次恶心呕吐 并不是真正的晕车? “你平时可有胸闷、气急等症?”医生又问。 “嗯,有过。”我看了一眼阿浩,最近这种情况更厉害了,但我没有把这话讲 出来。 徐磊问:“这与她吐血有什么关系?” “徐科长,你不明白,病人是因为有胃病史,准确的说是上消化道引起的病变, 又因为高烧导致体内虚火上升,同时生气愤怒引发的肝火,引发了吐血现象,如果 不是这些综合因素,她不会严重到这程度。” “那要不要紧?”阿浩急问。 “当时的情况确实有些儿危急,但现在已经没事了,只要不让病人生气,让她 情绪保持稳定,就不会再有什么大事了,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原来是我自己把自己的身体整垮了,吐血,这是多严重的事,我想到了妈妈。 妈妈已经失去爸爸了,如果她再失去我,叫她怎么生活?她一定会疯掉的。 徐磊送走了医生,我却一直沉浸在思绪里,一直在想我和阿浩之间的事情,原 谅还是不原谅,那两个思想一直在我脑海中斗争着。如今看阿浩为我忙忙碌碌,实 在看不出来他那些恶劣的行为,总好像那些是梦一样。 “叶儿,我已经把你的手机冲好电了。”阿浩把我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徐磊一直徘徊在门外,一直没有进来,我看到了他沉默的脸上全是忧伤。 阿浩还是走了,因为有任务下来,是装备训练,他必须赶过去。走之前,他亲 着我的额头,说:“宝贝,不许胡思乱想,等我回来。”我木讷着任他亲,心里已 经没有一丝的波动,心如止水,好像从来没有生气过。 滴滴滴……手机突然有短消息传来。 我拿起,是须颖发来的,只有一句话:姐,我在网上发现了姐夫的征婚启示。 这个消息就像冷水一样的倒在我身上,我震惊那是骗人的。我只觉得胸口在起 伏,也管不了长途漫游了,拨了号码打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那边接了,传来须颖的声音:“童叶姐?” “告诉我,怎么回事?”我的声音不停地在颤抖。 “姐,你……没事吧?” “告诉我。”我说话的声音转为了哽咽。 那边还没有讲话,电话就让人夺了过去,我抬头,却是徐磊。他对着电话说: “须颖,你童叶姐正在生病,别太刺激她。” 他的声音很沉稳,但是让我惊讶的是他怎么知道须颖的名字?但那只是我一闪 而过的诧异,随后便喊:“把电话给我。”我过去想要把电话夺过来,却被徐磊抓 住了手,他的眼睛中有疼惜与不舍,他说:“童叶,你别这样,你这个样子让我心 疼。” “徐磊,把电话给我。”我瞪着他。 徐磊在叹息:“医生说你不能情绪失控,你的身子……” “给我!”我吼,因为太大声,我开始咳嗽起来。 “好好,我给你,你别激动,冷静,冷静好吗?”徐磊犹豫了下,还是把电话 给了我。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对须颖说:“哪个网站,什么用户名?” 那边沉默了,好久才传来须颖轻轻的声音:“童叶姐,刚才的男人是谁?” “你不用管他是谁,我只想阿浩在什么网站注册了?” “姐,你别激动,可能是我看错了,可能不是他,我再确定一下好吗?你等我 消息,我男朋友回来了,我先挂了啊。”须颖还没等我再问,就迫不及待的匆匆将 电话挂断了。 我一怔,想再反拨过去,但手却被徐磊按住,他说:“童叶,听话。” “你别管我,这是我自己的事。” 徐磊将我拥住,不管我怎样挣扎他都不放开,心跳很快,咚咚地很有力,接着 传来他沉痛的声音:“五年了,我等了你五年……不,是十五年,我以为……时间 能改变一切,但是……” 我奇怪地看着他,他眼中竟然有泪光,可是为什么?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请放开我。” 他更用力地抱着我,接着说:“你以前总说你不会爱上任何人了……我一直以 为我的真心能改变……没想到你竟然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他说的语无伦次, 颠三倒四的让我弄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别为任何人伤心了,好吗?好好为自己活下去,哪怕是为了我好吗?”徐磊 突然放开我,那双眼睛紧紧地凝视着我。 我突然害怕了,感觉他好像知道我要做傻事一样,他好像知道我每一步要做的 路。想起火车上他见到我时的震惊还有不同寻常的关心,想起他竟然很巧的在部队 出现,想起他好像并不惊讶我住在部队的宾馆,所有的一切与一切都是那么的扑朔 迷离。 “你为什么会在部队里?”这是我之前想问,却一直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如果我说我其实是去找你的,你信吗?”徐磊突然扯开一个笑容,缓和了他 脸上的线条。 “你跟踪我?”一想到这个,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低低地笑:“我骗你的。其实我去那边是出差,那边有事。” “什么事?”听到这个答案,我还是不怎么相信,总感觉这个人浑身透着一股 神秘。 他却朝我眨了眨眼:“这是军事机密,恕我不能告诉。” 我沉默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气氛突然僵持了,我和他谁也没有说话,一直相对无言着。他看似有什么心事, 总在那欲言又止着,我自己因为被阿浩的事压抑着,也没有了想说话的冲动。 “能告诉我,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吗?”阿浩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抬头,却发现阿浩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很臭,拼命在隐忍着什么,手上提 着一袋水果,但却没有进来,视线却落在徐磊紧抓我的手上。 徐磊尴尬地起身,对我说:“我去嘱咐他们煮点儿粥。”但还没到门口,就被 阿浩拦住了,他说:请你以后不要来打扰叶儿。” 徐磊却说:“这是我的自由。” “她是我的女朋友。”阿浩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请你管好你自己,童叶是我妹妹……”后面的话没说完,却被阿浩迎面打来 的一拳阻止了,但他反应很快,避开了。 我眼见着两人要打起来了,心里更加的烦躁,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想打 架,出去打!” “叶儿。”阿浩放开了他,奔过来。 徐磊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转身下楼去了。 看着阿浩,我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浮现那些暧昧的短信,还有须颖那句“他征 婚了”,咬了咬唇,说:“阿浩,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阿浩。”虽然我决定这是一个残忍的话题,但是我还是忍痛说 了出来。 “咚!”他手中的水果袋掉在地上,发出很响亮的声音,袋子里的苹果散了一 地。 我偷眼看他,他的表情先是震惊,即而转为愤怒,那脸色已完全变得铁青,额 上的青筋暴露,拳头在紧捏。 “为什么?”这次换他问那个为什么了。 我却咬着牙,什么话也不说,心里却很痛,明明这样折腾很痛心,可是还是忍 不住要去说“分手”二字。还记得大学时候,阿浩对我说起了一个故事,那个他同 学被女友抛弃的故事,最后说:“叶,我们以后谁也不许提分手二字,好吗?那是 很伤人的。”但是,不久前他提了这伤心的两个字,如今又换我提了,这难道不是 一种讽刺吗? “叶,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吧?”阿浩扯着嘴在那笑,但我感觉那笑里全是 苦涩,“今天不是愚人节,你不用愚弄我的。” 那笑在我眼里很刺眼,我看着心疼,但是我还是狠下了心说:“我没有心跟你 开玩笑,我们分手吧。” “叶,是因为那个男人吗?”阿浩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着。 “阿浩,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别扯上别人。” “那你们刚才在这拉拉扯扯是干什么?”阿浩的眼睛布满了红丝丝。 我被气的不轻,语气也不好起来:“苏宁浩,你自己在外面花心,到处勾女人, 你少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叶,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吗?如果我说我没有,你会信吗?”阿浩无不委屈 地说着,想要过来抱我。 我推开了他伸过来的手,瞪着眼前这个满嘴谎话的男人,为什么到现在这个时 候,他还想骗我?难道一定要小三站在我面前了,他才会实话实说吗? “你觉得你还会欺骗得了我吗?难道你实话实说不行吗?如果你告诉我,你做 这一切只是昏了头,我会原谅你的,但是你至今不肯承认。” “不是的,叶,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我是真的爱你的啊。” “爱?苏宁浩,你不觉得你说出这个字,糟蹋了你也糟蹋了我更糟蹋了‘爱’ 这个字的神圣光环吗?”说出这些的时候,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阿浩过来抱我:“叶,你别这样,你这个样子让我很害怕。我们不吵架了好不 好?” 我想要挣开他,可是本来身体就在生着病,而且男人跟女人在力量上永远无法 平等,最后我也放弃了挣扎,任他这样抱着。 “叶,别任性了好吗?我只能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心里永远都只有 你,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走进来过。”他擦着我脸上的泪水,哄着我。 我睁着一双泪眼瞪着他,想要看出他眼中哪怕一丝一毫的欺瞒,可是很失败, 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嫂子,你真的冤枉苏连了,这些短信不是他发的。”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是 个可爱的娃娃脸,看到我们抱在一起,他怔了怔,又要往回缩去。 “你放手。”我拍打阿浩的胸口,他尴尬地红了脸,放开了我,规规矩矩地坐 到了床边的椅子上,然后冲门口喊:“小子,进来吧,别躲躲藏藏了。” 身影一闪,一个瘦小的少年走了进来,头一直低着,个子不高,1 米七不到, 因为瘦弱更像个还没上初中的孩子。 “有什么好害臊的,说都说了。”阿浩喝斥。 那少年这才抬起头来,我看了一眼,马上就认出他是阿浩的一个兵,上等兵军 衔,今年按理应该要退伍了吧?因为长着一副娃娃脸,所以很难让人相信他已经二 十岁了。还记得,他已经谈女朋友了,是山西老家那边的,在什么店里当营业员。 “小王,你刚才说的短信不是他发的,什么意思?”心里一急,我脱口而出他 的名字。 小王显然怔了怔,接着说:“那个短信是我发的,是我跟我女朋友在发短信。” “哦?那可真是巧了?”我冷笑了一声。 小王急急地说道:“真的,嫂子,我没骗你。我们不能用手机,我就借苏连的 手机用用,没想到会造成你和连长的误会,我心里太过意不去了。” “你也凑巧叫浩浩?我可记得你的名字应该是王成,什么时候改成浩浩了?” “嫂子,那是我的小名,我小名叫浩浩的。”小王握着拳头似乎想要发誓什么。 我看着小王那急红的脸,还有阿浩那稍有些得意但又不轻露于表面的表情,心 里真是有好气又好笑。我能理解成,属下忠心为上级,不惜撒谎? “小王,你实在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我叹气。 “真的,嫂子,我没有骗你,那个短信真的是我跟我女朋友在发。” “我没记错,你女朋友叫小依吧,在一家手机店打工可对?你女朋友什么时候 成了有夫之妇了?” 小王一下子懵了,结结巴巴地说:“哪有,那个,是我们在开玩笑。” “小王,如果你要学会撒谎,你得先跟你家领导学学。”我好笑地看着小王那 激烈收缩的瞳孔,露出释然的表情。 阿浩皱了皱眉,嘀咕:“叶,你乱讲什么。” “不是吗?苏宁浩,我以为你做错了事,起码会承认,就算不承认,你也不会 教人去撒谎,可是没想到你竟然为了骗我,教一个纯真的少年学会撒谎,你这样还 怎么成为手下的榜样?”我不气他做错什么事,但是我无法容忍他的欺骗,还有他 的肆意撒谎。 曾经的纯真少年,曾经那一腔热血的铮铮男儿,曾经那个说一不二的钢铁男人, 如今却变得如此的虚伪还有恶劣。这还是我以前爱的那个阿浩吗?我为此感到心痛, 那撕裂盘的痛折磨着我,胸口的那股气流又上来了,我揉着胸口呻吟着。 “叶,你怎么了?是不是心口又疼了?”阿浩扑过来想扶住我,但是被我甩开 了,我瞪着他:“别碰我,我觉得脏。” “叶,这真的不是……”阿浩还想解释什么。 我强忍着胸口的疼痛,低声吼道:“短信可以是别人借你手机发的,也可以正 好那个也叫浩浩,那征婚呢?征婚也是别人帮你征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 逼他说出什么,因为听他亲口说出那个事实,比杀了我还痛心,可以说我自欺欺人, 但是我真的不愿意他去承认什么,虽然那些确实是事实。 阿浩怔住了,他脸上的更其并没有漏掉一丝一毫,睁着眼睛望着他表情的变化。 他吃惊是显然易见的,也许是他并不知道,也许是他没有想到我竟然会知道这一切, 也放……太多种可能,而真真切切在他脸上的,却是一种惶恐!是的,那种惊讶过 后的惶恐,我没有看花眼。 “征婚?什么征婚?”只是瞬间,他的表情马上恢复了平静。 “你苏连长的网上征婚。”我冷冷的说出那句话。 阿浩的脸涨成了紫红,说:“叶,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去征婚?” 我看着他,他的表情是在恼羞成怒吗? 我不想跟他去争辩什么,也懒得去争辩,想到那个征婚的信息,我没有看到过, 所以是真是假我多少也还是有点儿怀疑的,于是当着他的面我把电话打给了须颖。 阿浩越来越急,一直在来回走动,小王正在劝着他什么。 我的心,也因为电话的“嘟嘟”声而加速,我心里既希望须颖给我否定的答案, 但同时希望看清楚阿浩的真面目。如果阿浩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么他就是骂我打我 我也甘心,但是如果他不是被冤枉的,那么这段感情我也没必要再走下去了。我是 个感情洁癖,我不希望在我爱着的同时,又有其他女人趁虚而入,或者是他在爱着 我的同时又在外面花天酒地。 手机那边一直响着,没人接,一直到忙音。 “叶,你不能给我一个如此的莫须有罪名,我不是岳飞。”阿浩沉痛地说着, 那表情早因为痛苦而扭曲在一起,我从来没有见过阿浩如此的痛苦。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用力地咬了咬唇,直到嘴唇渗出丝丝血丝,我尝到了那 血腥的味道。 我飞快地打着手机键盘,按下了这几个字:须颖,如果你还认我做姐姐,就把 实情给我说清楚。 发出去,在等待消息的时候,心却在狂跳着,我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一直在抖, 捏不住手机。 那边沉默了许多,手机终于响起了“滴滴”的提示音,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短 消息。 童叶姐,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是怕你受不了。手机屏幕上打着这几个字。 看着手机上的字,又看着阿浩那暴躁的神态,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发短信还是 太慢了,于是我再次接通了须颖的电话,这一次那边没有响太久就接了。 电话接通后,须颖一直在喘气,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时不时地从那边传来一 个男人的声音,大概在说“别说,你童叶姐会受不了的。”这应该就是须颖的男朋 友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只在照片上见过,这男孩后来通过网络与我联络过,但 那都是前世的事。 “童叶姐,你先别说话,听我说。”须颖好似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一般,缓缓地 接着说,“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但是我不敢,我怕你受不了刺激,你是那么地爱 他。我早在来X 市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阿浩姐夫在网上的征婚信息了,那个时候我 不敢确定,因为我只是见过他的照片,所以不太确定。这次我去网上修改我和小熊 的资料,随带把两个人的幸福故事传上去,就又看到了他的信息了。为了确定是不 是他,我请我的好朋友冒充试探过,结果……”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讲一句话,但随着须颖那一字一句的声音传入我耳朵时, 我知道没有受伤是不可能的。 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要淌下来,却被我用力地逼了回去。 “童叶姐,你还好吗?我真的是犹豫了很久了,小熊叫我不要告诉你,说你那 么柔弱的一个人,又是那么相信你们之间的爱情,一定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但 是我不想你受伤害,真的不想。与其你以后发现他的背叛,不如现在让你长痛不如 短痛,所以我必须要告诉你。所以,童叶姐,如果你难过,就骂我吧,不管你骂我 什么我都接受,只要你心里能好受。” 须颖一直在那不停地说着,一边说一边抽泣。这个傻女孩,永远都是这样的善 良,她一定是以为我会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其实我却早知道了他的背叛,只是现在 多了这一条而已。真的无法承受吗?我知道自己的心很痛,但此时我已经心死大于 心痛,对于这个隐藏得极深的男人,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把网站与ID告诉我。”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艰难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是哪个网站,须颖征婚的那个网站我是早就知道了的,但是 还是控制不了的再次询问。 但眼尖地,我却发现阿浩那挺直的身子,往我这边靠来。 “童叶姐,你等等。”那边传来了敲打键盘的声音。 还没有等到须颖的回答,我的手机就已经被人抢走了。迎上的却是阿浩那张愤 怒的脸,我却并不惊讶他的怒火,因为我太习惯他这两天那恼羞成怒的表情与举动 了。 “把手机还我。”我朝他伸出手。 “叶,你别听人胡说八道。”阿浩依然藏着手机。 手机那边传来须颖的声音,虽然通过话筒传出的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 她讲的是“XXXX征婚网,等待缘分。” 我看到阿浩那张脸迅速的转青,手已按向那挂机键,须颖的声音被掐断在无情 的拇指中。 “怎么,别人的话就是胡说八道,恶语中伤?而你的话就是真实可靠,绝无半 点欺瞒?” 阿浩的脸色很难看,说:“叶,你现在讲话怎么那么刻薄了?你还是我以前认 识的那个童叶吗?” “那你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热情、真诚,一心只为我的苏大哥吗?”说着说 着,我哭了出来。 “叶,你为什么只愿意相信别人而不相信我?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征婚是怎么 回事,你也知道我身在部队中哪也去不了,我上哪上网征婚去?可能是我舅舅干的, 前段他打电话给我,想介绍一个高干女给我,当时被我一口拒绝了,没准他真的会 背着我去网上帮我征婚的。” 我看着眼前这个吃人不吐骨头,说谎不带草稿的男人,心里一阵的发痛。他如 今怎么会变得如此的厚颜无耻,变得如此的没有半点道德还有诚信?难道承认自己 的错误有那么难吗? “姓苏的,你太能自圆其说,我没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的男人了!”一个火 爆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听到那个声音,我的心蓦然收缩,她怎么来了?一回头,正好迎上那一身火红 的耀眼,那还有踩着十厘米高的高筒皮鞭,那双原本很好看的大眼,此时却冒着愤 怒的火焰。这不是徐颜,又是谁? “丫头?”见到她的一刹那,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身影一闪,跟随着丫头的脚步一起进来的,却是徐磊。我皱了皱眉,他们怎么 同时出现了? “童丫头,你怎么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呢?”丫头永远这样风风火火,急旋风 似的奔到我的床前,声音虽然已经克制得很轻了,但依然改不了她说话的那种语气。 “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我说不管这个混蛋男人怎么欺负你,你都要给我还回来 一个健健康康的童叶,可是你做到了吗?” “徐颜,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阿浩因为丫头的话而气的不轻。 “怎么,老娘的话戳到你的痛处了?”丫头转身回视,高抬着下巴。 丫头本来身高就一般女子高,当初在大学的时候还去参加过模特大参,那傲人 的曲线,那迷人的笑容,当初一路过关斩将,直达复赛,乐滋滋地捧回来了金奖, 如果不是徐妈妈不让她从事这模特职业,现在她肯定已经出名了。阿浩的身高本来 就跟她相等,如今丫头又穿着一双高跟鞋,自然就比阿浩高了大半个脑袋。 “没见过你这样疯癫的女人。”阿浩说得咬牙切齿。 丫头却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他,满脸的不屑与讽刺:“谢谢你的抬举,不知道曾 经是哪个没长眼的,勾引了我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你……”阿浩气的脸都青了。 “我什么我?姑娘我站这呢!” 两人的争吵在这小小的病房中开始不断上演,最后只差没打起来了。丫头的话, 敲响了我心中的警钟,勾引?丫头说的是这个词吗?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浩曾经告诉我,说丫头勾引过他,给他打过电话,可如今却从丫头的嘴里再次听 到了“勾引”这两个字,只是角色主次换了一下。 我轻轻地颤抖着,胸口的那股气压又涌了上来,我想用力压制住,但是…… 突然,一双手轻轻地抚上我的手背,我抬头,却迎上了徐磊那双黑黑的眼睛, 里面闪烁着一道我不明白的光芒。 “别哭。”他的声音很轻,却如羽毛一般的划过我颤抖的心灵。“医生说,你 不能激动,不能受气,好好的平复自己的情绪,哪怕是为我保重自己的身体,好吗?” 手,很轻很柔地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好像在碰触一个易碎的珍宝一样。 阿浩没有发现我们这边的动静,他的眼睛里只有冒火的丫头,因为丫头的那句 话,他彻底爆炸了。 “你这个臭女人,在这胡说八道什么!”阿浩气得破口大骂。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了,我被吵得心烦,手捂上耳朵,不停地喘着气,低吼 :“别吵了!” 但是我的声音不重,因为身体的原因,根本没那个力气那么大声喊出声音,压 根无法盖过两人的争吵的声音。 唉!我心底浮起一声叹息。 “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童叶如今生病在床,你们却在这病房大吵特吵,影响 她的休息,要吵外面吵去。”徐磊的声音虽然没有太大声,但却也制止了二人的争 吵。 两人的声音因为徐磊的喊声而停止,面面相觑。 “阿浩,你走吧。”我背过身去,不想再看到他的身影。这个让人心痛的男人, 就此成为回忆吧,我不想再这样累了。 “叶?”阿浩的脸上因为刚才的争吵而显得通红。 我却再不想搭理他,背着身,却抽泣着直颤抖。 “你走吧走吧,别再来烦童叶了。”身后传来丫头的声音,我虽然看不到她的 表情,但能想象得出来她此时会怎样动作。 “叶!”阿浩喊。 我捂住耳朵,拒绝自己听到这个人的声音。 “出去!你如果不想让童叶再伤心,就请出去!”这是徐磊的声音,隐隐约约 的传入我的耳朵。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已经没有声音了,久到我已经忘了自己此时正在哭泣。 “童叶……”一个怀抱,紧紧地拥着我,那温暖隔着被子传入我的身体,烫人 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