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
21既然没有完成任务,倪和平就不好在电话里面跟欧阳健说,而是约欧阳健见
面吃个饭,并且电话里面还故意假装没有什么坏消息的样子,只是说有半年没聚了,
吃个饭吧。
见面之后,倪和平把大致的情况说了。
倪和平尽可能说的平静一些,说事情比她想象的复杂,说看来这一次你是把项
茹梅心都搞凉了,说人的思想都是会变的,说现在时代不同了,人的思想变化比以
前快,还说在深圳人的思想变化更加快。
倪和平在平静地诉说,欧阳健在平静地流泪。倪和平还是第一次见到欧阳健流
泪。在倪和平的印象中,欧阳健好像是不会流泪的,所以当倪和平看见欧阳健泪流
满面的时候,吓的不敢说话了。
“完了?”欧阳健问。问的非常平静,边问还边用餐巾纸擦眼泪。
“完了。”倪和平说,“你要想开一点。”
“你上当了。”欧阳健说。
“我上当了?”倪和平问。
“你上当了。”欧阳健说。
“上什么当?”倪和平问。
欧阳健停了一下,把眼泪尽可能擦干净,并且用一张大餐巾纸把整个鼻子捂住,
抿住嘴巴,使劲一出气,那鼻孔里面的液体也清理出来。然后才说:“什么时代不
同了人的思想要变?什么环境变了人思想要变?这些都是项茹梅跟你说的吧?”
倪和平愣了一下,想摇头,但是还是实事求是地点了头。
“借口,”欧阳健说,“纯粹是借口。主要原因她回避了。”
“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
“什么主要原因?”倪和平问。
“闹离婚的主要原因。”
“是什么?”倪和平问。
“第三者插足。”
“第三者插足?”
“对,第三者插足。”欧阳健说,“这你还看不出来?凭我和项茹梅的感情,
加上一个宝贝女儿夹在中间,如果没有第三者插足,绝对不会吵一次家就一定要离
婚的。而且这一次她绝对不是做做样子,也绝对不是吓唬吓唬我,她是铁了心要离
了。”
倪和平这时候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她也觉得项茹梅是铁了心的。
“是啊,”倪和平说,“你们一直蛮好的呀,怎么说要离婚就要离婚?而且一
点余地都不留。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还能有谁?”欧阳健说,“牛德望呗。”
“你知道?”
“瞎猜的。”
“这种事情可不能瞎猜。”倪和平说。
“不瞎猜怎么办?”欧阳健说,“难道我还去捉奸?”
“那你也不能瞎猜,”倪和平说,“反正不能瞎猜。”
“那怎么办?”欧阳健说,“要不然你问问她?”
“让我问她?”
“对呀,”欧阳健说,“你可以问问她呀。”
“她会说吗?”
“可能会的。”欧阳健说,“她这个人敢做敢为,说不定你一问她就真敢承认。”
倪和平想想也是。于是答应试试。
第二天,倪和平再次给项茹梅打电话,邀请她吃饭。
“又吃饭呀?”项茹梅说。
“是啊,”倪和平说,“昨天本来是我请你的,最后还是你抢了买单,如果我
不回请一餐,不是变成骗吃的了?”
二人在见面的时候,倪和平特意打扮了一番,但是往项茹梅旁边一站,还是觉
得低了一截。没办法,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也不是来比美比阔的。
“能告诉我是谁吗?”倪和平问。
“谁是谁?”项茹梅反问。
“那个男人是谁?”倪和平问。
“哪个男人是谁?”项茹梅继续反问。
“那个促使你跟欧阳健离婚的男人是谁?”倪和平问。
倪和平今天不打算在输给她了。倪和平今天是有备而来。
“离婚是我自己的事。”项茹梅说,“与任何人没有关系。”
“你怕什么,”倪和平说,“你的目的不是跟欧阳健离婚吗?只要能离婚就行。
说出来怕什么?说出来好让欧阳健死心呀,不是更好?”
“是你要问还是欧阳健要问?”项茹梅说。项茹梅这样说的时候,表示她的嘴
已经有点松动了。
“都一样。”倪和平说,“其实你瞒也瞒不住的。就这么大一个深圳,就这么
大一个圈子,最多瞒到你跟欧阳健离婚了,大家还是要知道。你不如说出来,说出
来欧阳健也就死心了,事情处理起来还更快一点。说出来大姐还能帮你参谋参谋,
看跟你合适不合适。”
倪和平这样说带有点开玩笑的性质,目的是要轻松轻松气氛,不要搞的太紧张。
按照倪和平的经验,这种事情越是在紧张的气氛下对方越有可能不说。
大约是为了进一步轻松气氛,倪和平又说:“参谋参谋有好处。如果当初你要
是找我参谋,我就不支持你跟欧阳健,免得今天闹得这样。”
“是吗?”项茹梅问。
“是的。”倪和平说,“其实你当初不应该嫁给欧阳健,应该嫁给牛德望。”
“嫁给牛德望?!”项茹梅感到自己胸口扑通一下,问:为什么?
倪和平见项茹梅已经上钩了,不免有点得意,说:“不成熟的女人选择男人的
时候,选择自己喜欢的,成熟的女人选择男人的时候,选择喜欢自己的。当初你喜
欢欧阳健,但是牛德望喜欢你,如果你考虑问题成熟一点,是不是应该嫁给牛德望?”
项茹梅不说话了,瞪着大眼睛看着倪和平。
“告诉我,”倪和平说,“那个男人是不是牛德望?”
项茹梅没有说话,只是有点惶恐地点点头,算是答复。
“你糊涂呀。”倪和平说。
项茹梅还是没有说话,继续瞪着倪和平,像是专门等待她的训斥。
“牛德望有老婆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项茹梅说,“他老婆于爱琴是我们班的。”
“知道你还做这种事?”倪和平说。
项茹梅被倪和平说愣住了,仿佛倪和平的话是一根大棒子,趁项茹梅没有注意,
猛地一下子砸在项茹梅的头上,把她砸懵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足足等了大约一分钟,项茹梅才说:“你不要以为我是看上他的钱,我真的是
喜欢牛德望那种积极向上不断进取的精神,而欧阳健缺少的正是这种精神,再说我
是女人,只有在牛德望面前我才是个女人。我不在乎婚姻。你说的对,成熟的女人
应该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而不是找一个自己爱的人。我当初是不应该找欧阳健,
现在仍然不该跟他,因为他现在仍然不爱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倪和平赶紧说。倪和平刚才那一番话虽然起到了效果,
这个效果就是项茹梅终于承认那个男人是牛德望,但是效果好的话往往副作用也大,
现在这番话的副作用已经显现出来了。
“我是这个意思。”项茹梅说,“欧阳健确实是不爱我,如果爱我他就不会让
我在外面住了十五天,后来还是我给他留了条子,并且跟渝丽谈了,他才找我的,
要不然可能到现在还不找我。”
“那也不是,”倪和平说,“其实欧阳还是非常在意你的,否则他也不会求我
来说合。你知道,欧阳健轻易不求人的。”
项茹梅从鼻子里面“哼”了一下,说:“那他就自己来呀?在这种时候遇上这
种事情他自己都不敢面对,这种人我还有必要跟着他吗?”
倪和平又没有话可说了。她现在不得不承认,今天的项茹梅已经不是当初人民
公社时候的那个黄毛丫头了,不能总是以“坡坡屋”的尺子来丈量她。看来这些年
项茹梅没有白过,那个工农兵大学也没有白上,甚至深圳她也没有白来。
倪和平没有话说了,但是项茹梅还有话说。项茹梅说:“你说的非常正确,女
人是该选择喜欢自己的男人。但是我要告诉你,我现在的选择比你说的还要正确。
我现在跟欧阳健分手,是因为欧阳健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而我现在也不喜欢他了。
我现在跟牛德望,是因为牛德望一直都喜欢我,而我现在也喜欢他了。所以无论从
那一头说,我肯定是要跟欧阳健分了。既然是他求你来的,那么就请你告诉他,让
他趁早死了这份心吧,不要做无谓的努力,不要让他在我心中最后一点点尊严也完
全消失。”
完了。倪和平想,看来自己刚才那番话的副作用太大了。规劝没有成功,反而
还给项茹梅找到理论根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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