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4岁的小渺曾有过多少次冲动?她的思绪在刚入夜的她的闺房中飞翔。21岁小 渺是二年级的大学生。她和逸相爱。他们谈恋爱他们写长长的情书,他们在校园里 做梦。他们曾情不自禁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初吻。情不自禁是多美的情感!那么漫长 的初吻,真可以一生一世。天地间只有吻只有融化了一切的吻。嘴唇与嘴唇的相触, 舌尖与舌尖的对话,跨越了男女间所有的距离。情欲仿佛电流在全身燃烧、滑翔, 身心为之舒畅,为之眩晕,为之忘我。从此销魂的感觉在小渺身体里发芽,在灵魂 里生长。逸结实富有弹性的手指反复抚摸小渺的脸蛋,仿佛要把他所有的情感,通 过他的手指传给她,常使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感和冲动而疯狂地接吻。 接吻是另一种方式的做爱,它比通常人们所说的做爱更需要情感的参与,尤其 是对于女人。女人无法接受和自己不爱的人接吻。 窗外玉兰花忧郁浓稠的香味在小渺和磷之间缠绵。磷和小渺都没有感受到。 磷坚韧地静静地不安地坐在小渺旁边,仿佛在等待什么。他的坚韧使小渺作出 了决定,带着愤怒和从心底泛起的绝望。绝望是小渺10岁以后一直就有的情绪抑或 觉悟。人世间还有什么事情不让人绝望呢?你想得出来吗?但当绝望作为一种现实 被证实后,小渺犹如在死。她内心平静地屈服地望着磷。如果不是磷那也会有另一 个男人。因为逸已经走了,她没有勇气让逸留下来。 她垂下眉。磷迅速把小渺抱起,然后把她平放在床上,像放一块精致的蛋糕。 磷掀起小渺的上衣,褪下小渺的裤子。小渺的眼前突然闪现三级片那种无聊的恶心 的性交活动。 小渺的闺房很简洁,雅致。木制的书柜桌椅,木制的床。床上铺着浅天蓝色的 被母亲洗得挺干净的床单。一个枕头,—块枕巾。枕巾是粉红色的,房间始终弥漫 淡淡的馨香。推开窗,高高的玉兰花树的末梢正好在小渺窗外的阳台上。玉兰花盛 开的时候忧郁和稠香会令小渺不安和忧郁。她不喜欢他们盛开的时候,盛开预示着 绝望。但将开未开的时候,忧郁被空气稀释,于是幽香若隐若现极其迷人。极目从 阳台望去,是田野青山、蓝天白云。小渺闭上眼睛,她害怕处女膜的破裂。她的害 怕并不是因为贞操观念,而是不甘和不愿,是一种她无法解释的现实存在,她并不 知道什么是现实。因为不知道所以害怕所以焦虑。 当时逸是怎样的克制他的冲动,因为他无法把握能否和小渺结婚。…… 磷的双膝跪在躺着的小渺的两腿之间。他低下头仿佛在检验或检查什么有待出 厂或出售的产品,看看它们是否合格。 “我不希望此时,在我的闺房完成这样一件重要的事情。等我们结婚再做好吗? 这是我做女人的原则。”小渺一边对磷说一边乞求地抬起她的上半身。他并不看她, 像工人叔叔一样非常专心致志一丝不苟无比严谨地看着她的下身。 绝望的感觉像苹果一样,被小渺咀嚼,并吞了下去。 “他怎么会没有冲动呢?这个人爱我吗?他会爱吗?不,这个人并不爱我,他 不懂什么是爱。现在还有人懂得什么是爱吗?”小渺似乎明白了。 “心爱的逸,你真的好傻。”想起逸,小渺的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逸海 啸似的激情,阳光似的亲吻,浪潮般的冲动,多令人向往!可是磷??小渺在那一 刻并不能思考这个问题。她—直在想如果处女膜破裂了,那该是怎样一个情形,她 害怕。她不甘。她最想把她的贞操给心爱的逸。但这已是不可能。她已失去了判断 力,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甚至呻吟都不敢,因为她的父母就在隔壁房间。 她的父母是希望她结婚的。 一切该发生的都很有秩序地正在进行中,就像一堂生理解剖课。我们可以把心 脏拿起来仔细研究它各个部位的名称形状功能,以及病变后的形态结构及失去的功 能。我们可以把子宫切开,或将神经从肌肉间找出来,老师都会鼓励。接吻会显得 很多余。上大学时老师为了让小渺能确定听心音的准确位置,曾拉着她的手,在她 的胸脯上寻找肋间隙以确定听诊的位置。那时老师和小渺都不会有欲望。 小渺不再睁开眼睛。她已把自己抛给了生活。她已准备好了接纳一切,反正是 要嫁给他的。反正一切都是令人绝望的。 “把枕巾拿给我。”他轻声说着。小渺很顺从地从头下把枕巾递给磷。眼泪从 眼角滑落。这是小渺一生最凄伤的眼泪。她的心里塞满无可奈何的委屈。羞辱。绝 望。一切是那样的不可挽回。一贯坚定坚强任性的小渺在那一刻脆弱愚昧到了极点。 贞操不可以被玷污,尊严也不可以被亵渎,可这一切人所具有的圣洁的东西全 都脏了,像政治一样肮脏。总有一天我会变得肮脏的。小渺站在最高处的悬涯的尽 头。 在爱过逸以后,她知道爱情是如何奢侈的一种情感。他们没舍得让爱情成为婚 姻,因为他们并不适合婚姻,于是他们宁愿天各一方。他们的爱情永远都是最美丽 最纯洁的。想起这些小渺很满足很安慰。但爱情是令人绝望的。有过刻骨铭心的爱 情的人一定知道什么叫绝望。她坚守着她原本的那份爱情。情感的贞操在她看来更 为重要。 没有爱抚。没有激情。没有情欲。没有性欲。没有冲动。只有政治。婚姻的政 治。女人关于婚姻的政治。男人关于婚姻的政治。—切很简单。在玉兰花阴郁粘稠 的香气中。 小渺静静地躺在磷的身体之下。她不再说话。 羞辱。恐慌。愤怒。 愤怒。羞辱。恐慌。 小渺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姑娘,而且聪明漂亮,文静清朗,气质高雅,在人群中 很容易占领众人的视野。父母非常疼爱她。成年后,父母还非常信任她。她家的经 济条件并不会比磷差多少,她从小就养尊处优。 她不愿发生的事就要发生了。她软弱的不知如何作出正确的决定。因为她想结 婚。她自认为磷具备做一个好丈夫的条件。比如他有责任感,有社会活动能力,有 青春活力,有钱有房子。她甚至认为他的冷静理智都是无比正确的。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人生的奢侈品,是一种珍贵的感觉,是现代信息爆炸时代的海市蜃楼。她认 为她已学会了放弃这一切。 他进去了。像一根胃镜一样进入小渺的身体。顿时,小渺人格的完美完整被彻 底撕毁了。疼痛,撕心裂肺。羞辱委屈。尊严丧尽。那一刻的疼痛如雾弥漫在闺房 里,铭刻她的心灵。被玷污被亵渎的羞辱犹如一巨大的包袱,背在小渺弱小的肩头, 并伴随在她的人生旅途。 “我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小渺还没想明白,事情已经发生了。小渺已经 脏了。是他弄脏了小渺。或者是小渺自己弄脏了自己。精液腥臊的气味污染了闺房 圣洁的馨香。鲜血染红了枕巾。 鲜血染红了枕巾,这是一个重要的事实。 “我怎么就没把这神圣的第一次给我最心爱的人!”小渺慌乱地胡思乱想。她 后悔不已。她恨不得死去。去死。 如果她真的把这神圣的第一次给了她心爱的人,那么结局会是怎样?其实她心 里很明白。她在心里冷笑。 她知道,她的处女膜是完整的,但她说的,磷并不会相信,他需要自己亲自验 证。“原来磷不过是要验证一下我是不是处女。”小渺一阵恶心,猛烈地干呕。 我胜利了。我可以骄傲。对于磷来说。可一切却都不再有意义。没有意义,就 像落花顺着水流而去。理性的胜利能说明什么? 小渺的心破碎了。她觉得她的理性是肮脏的背叛她自己的。她早就预料到总有 一天会心碎的。她作为女性的自我价值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她觉得她终于成长了, 不再为纯真纯情所困扰。但从此以后,焦虑羞辱成了她最主要的内在情感体验。而 这种情感立刻战胜了她虚假的自信骄傲胜利成长等等所谓理性的胜利。不过她作为 社会的女性的价值却得到了磷充分的肯定,这种作为女性贞操的价值观在这古老的 城市具有不可衡量的重要性。小渺无法也无力超越它们。 小渺在灵与肉之间挣扎。破碎的感觉像一张网包裹着她。小渺是不可能放弃爱 情的。小渺也不能接受没有爱情的婚姻。尽管她年青,她可以自以为是地认为她可 以接受没有爱情的婚姻。 磷慌里慌张地进入小渺的身体,小渺被动拒绝地承纳,眼角还淌着泪水。这根 本就不是一次做爱,甚至不是一次交媾。两分钟后,他就结束了。他如释重负。她 也如释重负。就是这样,为了他们的婚姻。为了他们的婚姻能够幸福,他们不惜以 摧毁幸福的基础为代价。他们完成了一次重大的物理实验。重大的化学实验。重大 的数学实验。 磷小心翼翼地非常轻柔地为小渺擦试下身的污渍和血迹。他显得万般地温柔。 小渺内心的伤感和绝望使她泪如雨下。 磷万般温柔地为小渺擦拭,小渺像正在死去的小人儿,一动不动地平躺着,仿 佛一具流着泪的僵尸。“我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 为小渺擦干净后,他为自己擦。小渺从磷开始要进入她的身体就一直不敢睁开 眼睛。此刻她睁开双眼,而她的心更灰了。她看到磷的嘴角有胜利者得意的笑意, 是那样的满足那样的放松。她无法忍受磷的这种表情。她迅速闭上眼睛,把脸转向 墙壁,背指向磷。 磷躺在小渺的身旁。轻柔地抚摸小渺。他的手指此刻是充满温情爱意的。但小 渺死了。她的爱她的情对磷宣布永远关闭永远处于死亡状态。他要小渺转过身体, 他要拥抱她。但小渺拒绝了。她决定不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