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毛头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捕鱼,在长江北岸,有一片水域,毛头听父亲说过, 那里还很蛮荒,说有很多很多的鱼儿。 他向父亲说起了这个想法,气喘中的父亲沉吟了良久:既然默许了毛头这条道 儿,玉不琢不成器,就让他去摔打摔打,父亲终于又一次默许了他。 第二天,天还黑着,毛头就借着星光起程了。 划过运盐河20里水程,再往南穿过20里水网,才能到达长江北岸。昨天,扑腾 了一天,毛头浑身还是酸疼着,鸦们亦仍困顿着,把长长的喙伸进翅膀里打盹,毛 头咬咬牙紧忙不停地打着桨,船便风快地向前,那种酸疼感就渐渐地消失了。 沿着运盐河拐了弯,出太阳的时候,毛头进入了水网地带,鸦们对这一带很熟 悉,一只只活动起来,扑掮着翅膀,跃跃欲试,花翅竟活泼地飞到毛头的大腿旁。 亲热地呷弄着他的裤管儿,毛头全不理睬,仍是一桨一桨划动着小船向前,鸦们似 乎诧异了,扭脖伸头,也斜着眼儿,张望着田野,张望着那东天艳红的太阳。 毛头浑身已是汗水淋淋,虽然早晨的河风很凉很凉。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 让他萌生希望的地方。渐渐地,渐渐地,终于听到了那久违的野生水鸟的叫声,在 升高的日头下,田野愈显得荒僻了。远处,一道弯弯的长堤由西向东逶迤而去,毛 头的眼睛亮了:他终于看到了江堤了,而就在这时候,毛头才突然发现:不远处, 一片莽莽苍苍的水域,倏然展现在他的眼前,似老天爷赐予了一片硕大无比的明镜, 毛头心里亮堂了。 春天的芦苇已嗖嗖地蹿出一米多高,青咧咧,翠生生。东一滩西一滩,丛生在 深浅不一的水域中,那水是白淘淘的,氤氲着清新的水气。一对野鸭在芦苇间忽隐 忽现地游动,不时发出“嘎嘎”的叫声。鸦们亦活跃了,“哑哑”地叫着,以示威 严。于是,一些不知名的水鸟从芦草间蓬蓬地惊飞出来。这一片水域大约是多少年 前筑堤挖下的,再加上多少年前自然形成的沟河港汊,组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所在。 这里芦苇丛生,水多繁衍,显示着原始的蛮荒。 毛头给鸦们系上了草标圈儿,一声吆喝,驶入了这片水域,水很浅,尖小的船 底几乎贴着水底滑行,鸦们一只只迫不及待地拍翅入水,在浅水里立刻横一道、竖 一道地划动起黑色的旋涡和水痕。 一种马到成功的喜悦鼓舞着毛头,他手执轻巧的竹篙摆弄着小船,左顾右盼, 东瞧西望,好一刻,却无收获。毛头便使劲地将鸦船撑向北域中。 水渐渐地深了,鱼鸦到了水深处,一只只便没了影,只是偶尔探出黑色的脑袋 换气儿,毛头有点儿焦急地巡视着水面,就在这时,毛头看见船旁腾起一道旋涡, 那旋涡拐着弯儿在水面翻腾,没一刻便出现鱼鸦墨黑的身体,鸦的头部以及脖子仍 没在水面之下,死死地钳制住了一件什么东西挣扎着,毛头眼睛一亮:是碰着大鱼 了!他急忙将船靠近过去,是白头哩。白头叼住了一条大头黄鲢死死不放,毛头随 手就操起身旁的没柄网抄儿,猛地一下,网住了大头黄链,哈,足有五、六斤重, 毛头乐了,待鱼儿放进鱼舱,赏给了白头一块豆腐。 毛头正高兴间,忽见左前方,花翅鼓着脖子昂着头儿向他游来,可爱的小花翅 也逮着鱼儿了。毛头拨转船身迎上去,他从花翅的脖子里倒出了一条斤多重的鲫鱼, 他爱抚地摸弄一下花翅水淋淋的头毛,也喂给了花翅一块豆腐。 花翅和白头得了赏赐,又一溜烟地潜入水底,找鱼儿去了。 毛头又一次巡视水面,心想,凶猛的黑头今天怎么啦,还有那老辣的花头;毛 头正期待间,忽听“泼喇喇”一阵水响,循声看去,只见花头已叼住鱼儿在水面扑 腾,毛头透过溅起的水花,看见那鱼儿浑身黄色,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是一条鲈鱼 哩。那鲈鱼亦是一种很凶恶的动物,食鱼为生,身上多处又生有长长的芒刺,它的 各种天敌很难对它下口,今天却碰着了花头。花头用钢爪样长喙死死铆住了它的眼 膛,并展开双翅造成强大的阻力,使它难以潜入水底深处,发不了威,只好在水面 搏战。“泼喇喇,泼喇喇……”花头钳制住鲈鱼,展开双翅猛力拍打着水面。鲈鱼 凶猛地挣扎着,左冲右突,搅动得水花四溅。毛头就紧忙迎上去,一网抄兜住了鲈 鱼。乖乖,那鱼足有三斤多重,这么大的鲈鱼很少见。毛头麻利地将它“请”进了 船舱,也给花头喂送了一块豆腐。 远处,跃出了黑头的身影,黑头东张西望着,好像发现了什么,又一个猛子钻 入了水底,好久,好久,没见黑头浮上水面换气儿。毛头揣度间,忽见秃头浮上了 水面,就在刚才黑头潜入水面的那个地方,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这是很奇异的鱼情,毛头急忙将船撑上前去。发觉很大一片河水都旋动起来, 鸦船也好像失去了控制,又颠又摇,好像遇着了河怪。吃惊间,毛头就见黑头终于 浮出了水面,喙上叼着一些黑色的鳞片,有血在阳光下闪光,显然,一条大鱼从黑 头的长喙上挣脱了。 黑头换一口气儿,看一下水势,“啪嘟”一声,又潜入了水底,那一股穷追不 舍的狠劲,很让毛头感动。毛头慌忙用竹篙打动水面,“嗬嗬”地招呼鸦们前来围 捕。花头过来了,白头过来了,花翅亦过来了,只有秃头好像没听见,已潜到远处 芦草间,很“认真”地出没在水面,追寻着鱼儿。 河水又旋动起来,白头、花头、花翅不敢怠慢,全都像一支利箭,追逐过去。 那真是一场恶战,一股强大的旋涡搅动着,一下子窜出七、八丈远。毛头惊呆了。 鸦们缠制住凶恶的鱼儿,轮流透上水面换气儿。差不多半个多时辰,鱼儿终于被撕 扯上水面,是一条凶恶的大黑鱼哩!毛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黑鱼,尾巴蒲扇般大, 扫来甩去,搅动起一阵阵水浪。只见黑头用长喙死叉住鱼腮,花头则艰难地钳制住 黑鱼贼亮的双眼,白头和花翅则协同牢牢叉住蒲扇大的鱼尾巴儿,黑鱼似乎已杀灭 了锐气,但仍使着蛮力挣扎着。毛头紧忙靠上去,瞅准机会,猛一下用网抄兜住了 黑鱼,黑鱼足有20多斤重,把网抄注得满满的,半截尾巴还透在外边。毛头好不容 易将它弄进了船舱。 毛头给黑头、白头、花头、花翅各喂了一块豆腐,却发现秃头亦鼓昂着脖子游 到船旁来了,它的喉袋里鼓鼓囊囊的,亦有收获了。毛头就拎起它的脖子一倒,鱼 儿虽不大,倒也有二斤多重,毛头很怜悯也喂给它一块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