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没有人知道蒙山脚下这个小镇,诺敏河水彻夜不停地向北流去,将一大片丰美 的草原滋润。 小镇的几十户人家也没想到,他们平静的耕居生活竟然在一夜之间便被打破了, 一些持枪荷弹的日本兵杀气腾腾地闯进镇子,给小镇带来了一场劫难。 这是1932年的初秋,很多不知名的鸟带着落叶朝北飞翔,这些树叶子在将一种 感知留给当地的百姓。 日军将小镇严密封锁起来,人们被强行迁往距离小镇20多华里的背荫河屯。 翌年,这里便临河傍山修了一座高大神秘的城堡,所有的围墙都架上了电网。 至此,每天都有一些人犯被他们从不是很远的一个监狱里拉进城堡。 远村是1941年夏从日本的横滨来到这座城堡的,起先负责警卫工作,就是那种 巡逻的兵士,后来又晋升为炊事督办,相当于伙头军士长。 远村起先觉得很荣耀,代表帝国来征战,这不是军人的荣耀是什么?他负责的 伙食房叫膳屋,在城堡西面靠墙的一栋平房里。最初的一些时日里,远村见到城堡 里总是隔三岔五地有汽车运进来一些中国的百姓,大多都衣衫不整,男女犯人近千 人之多。都被圈在远村主管的膳房后面的另外三栋平房里。 远村的手下每天都得做出大量的饭菜,诸如大米白面,猪肉蔬菜等,有时候还 给少许的酒喝。将这么好的伙食给那些战犯吃,让远村有些想不明白,他觉得日本 人难道真的要圣战不成?可他是个士官,士官也好士兵也好,都得服从,这是负责 的长官中马大尉曾经对他们交代过的。 有好一阵子,这里的近千名战犯都享受着极为优越的待遇,他们每天都安静地 呆在牢房里,像过年一样的吃喝,甚至很多人都放弃了曾经滋生过的逃逸的想法。 远村做了伙食房主管之后,便有了外出采购的机会,他隔几天就要带个手下出 城堡,去更远些的一个小镇买些柴米油盐,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小镇叫拉林,有10多 万人口,距哈尔滨70多公里。 远村在三个月后,又认识了小镇上做生意的中国女人敏。 起初,远村只是在采购完货物之后,让那个伙头兵背回去,自己则在集镇上转 悠一阵子,有几次便在敏开的吴记小吃里捡张桌子坐下来,要一碟吴记卤肉,一壶 小烧酒,自斟自饮起来。远村怎么也琢磨不透这碟卤肉究竟是怎么加工出来的,清 一色是薄薄的五花肉片,肥瘦均匀且透明,齐刷刷地码在盘子里,让远村大开胃口。 其实,还有比这风味卤肉更让远村开胃的,就是店主敏,身材适中,很有风韵, 不像他们城堡里那些女犯人,尽管吃得很好,却差不多都是菜色脸,或者软平的胸 乳。远村曾见过他们城堡中的警卫长官河野,在宿舍里弄女犯人,他当时便在心里 骂河野是一头猪。在远村心里边,河野入伍前是北海道附近一个码头上的搬运工人, 哪能跟他远村比呢?远村穿军衣前是釜山一所中学的教师呢。 远村三番五次地到吴记吃酒之后,便跟女主人敏发生了点事情。 事情得从头说起,1934年7 月,敏的丈夫吴栓跟镇上的同伴去拉林镇东30里的 李家窝棚做泥水活计,回家路过诺敏河外一个浅滩时,为解暑下河洗澡,几个人较 着劲地游,没想到却游到了下游的日本兵营附近,赶巧被到此巡逻的几个日本兵发 现,立马用绳子捆了抓到城堡里,关起来。 敏从跑回来的一个泥水匠那儿听说后,急得不行。想来想去也只能求远村,就 在两天后远村又一次来店里喝酒时,敏给多加了几道菜,并亲自坐下来陪他喝酒, 一杯一杯地给远村斟酒。 远村有些受宠若惊,喝酒时便问敏何故这般客气地待他。敏见酒馆里没人,便 跟他说了丈夫吴栓的事。远村心里一惊,忙用生硬的中国话问抓进去几天了?敏说 有三天了。远村答应回去看看。 敏在远村临走时送给他一对银镯子,说是祖上留下来的,远村看后就有些爱不 释手地收下了。 两天后,远村将已经奄奄一息的吴栓弄出了城堡,交给了女人敏。说吴栓遭了 严刑拷打,好在他跟中马大尉是同乡,多次求情才给放出来。 吴栓在被救出城堡后没几天就死了。 吴栓临死时说他不但遭了毒打,还被抽血做了什么化验。 女人敏将吴栓埋了,虽然悲痛,但还是对远村有些感激,若不是远村从中帮忙, 她丈夫的尸体都不会见到,同时被抓去的另外几人,至今下落不明。 这样,远村来酒馆喝酒吃卤肉的次数便多了。远村每次都给酒菜钱,远村虽然 人长得有些矮瘦,但样子却憨厚,没有恶相,两人聊得也挺投机。 到了1935年冬天,远村升至准尉的时候,就又帮了敏一次忙。 是两个日本兵偷着跑出来,到敏的小酒馆里喝酒,喝醉之后要对敏图谋不轨。 正用刺刀逼住敏时,被远村碰上了,远村劈头盖脑给了那两个兵几个耳光,吓得那 两个士兵背枪跑出了酒馆。 那天晚上,远村跟敏一直喝到半夜时分,由于城堡已经禁夜了,远村便睡在了 酒馆。女人敏给远村铺被子时,便被远村给抱住了,敏挣扎了一会儿,便不动了, 任由远村将她放倒在炕上。 那天夜里,敏发现远村并不是像镇上一些百姓传说的那样,日本兵都是野兽, 远村无比温和地跟她做爱。远村还从钱夹里取出一张照片给敏看,远村说站在他身 边的女人是他未婚妻,他是不愿当兵的,却被强行征集入伍服了兵役,并且来了中 国。 远村躺在敏的怀里,叹息着,眼中噙满了泪水。 敏想,这个比她小几岁的日本兵也是有血有肉的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