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蒙山中马城堡服役的八年之中,远村仅仅去了一次平房屯特别军事区域。顺 着火车站向东,他看到一大片很有规模的建筑,有军人礼堂,军官宿舍,小学,酒 馆,仓库等。火车站的标牌显示再往北是孙家站,直至哈尔滨。日本军部是1938年 才将这一地区作为特别军事区域的。 远村是去的平房屯警察驻在所。 那是北满的五月,天气乍暖还寒。平房屯附近,连同铁路上都还残留着一些积 雪。远村从警察驻在所出来,往回返时正好路过一栋架有铁丝网的楼房,便听到里 面的镣铐声,继而是一些痛苦的呻吟。这情景让他想起他服役的城堡,这是中马大 尉让他去送一份函件的途中才发现的又一处人体试验基地。 远村看到那栋楼的周围都有持枪的日本兵把守,有个兵还朝他致意。 远村就顺便找他的一个在平房屯做警察帮办的同乡佐木丸办户口。那时候的警 察驻在所,还下辖一些小型的出张所,即如今的派出所,警察都是由中国人担任, 每个出张所都配有一个日本人做帮办。 远村的同乡佐木丸比他小一个军阶,也是个善心肠的人,在日本还有一个年迈 的老母亲。俩人从警察驻在所出来后,便寻到平房屯靠火车站东侧一条街上的一家 酒馆,要了几碟菜喝起来。 本来两人是一块入伍,又一块来中国分到中马城堡的,后来突然调走了一些士 兵,佐木丸就在那时候被调到了平房屯。佐木丸说他们这里时常发生问题,就是说 管理严格,具体体现在对军事禁区的封锁。佐木丸说那简直是法西斯独裁。 佐木丸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他遇见有一个在防区内打工的劳工,给兵营送豆 腐,路过宪兵队后院,被当作外地人抓了起来,只因顶了几句嘴,不由分说便被扔 进了狼狗圈里,活活被吃掉了。另一件事是一个外地人去郭家镇寻亲,误入防区两 米多的一个地方,巡查的日本兵让他看了脚下的标记之后,便开枪将其打死,悬尸 示众,用以恐吓当地的百姓。 远村喝口酒说,都一样,还不是为了遮人耳目,怕将这细菌试验的秘密泄露出 去。 佐木丸说,你不知道,我们刚被调来时,宪兵队责令警察驻在所贴出告示,限 令附近的黄家窝堡,正黄旗头屯,裴家堡子等等一些村屯的老百姓立马搬家,说这 里要建军事区。那可是11月呀,东北的气候11月就快下雪了,寒风凛冽,百姓们迫 不得已地拖家带口搬迁,四处奔逃。 佐木丸说,看了那情景,他真有些心酸。 佐木丸还告诉远村说,许多到军事特别区做劳工的中国人,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不是饿死累死,就是被暗地里枪杀活埋了。佐木丸说,他们特别军事区的长官叫铃 木刚男,这家伙嗜色十足,凡是送到这里的女犯人,稍有姿色的他便会带回房间享 受,直到玩够为止。听铃木刚男的勤务兵说,这家伙玩女人的手法想当残忍,稍有 不从,便用烟头烧乳,还逼迫女人给他做口活。既便是对他表现柔顺的,百般温柔 的女人,他也没有发过善心放了一个,玩过之后都被重新送入牢房,去做人体试验 了。 两人喝得酒酣耳热时,佐木丸小声说,他想杀了铃木刚男,并且说这已经不是 他一个人的主意了。 远村吓了一跳,忙用手去捂佐木丸的嘴,说这可不是玩笑,这句话要藏在肚子 里才行。 这次远村到平房屯警察驻在所给中马大尉送函件,顺便找他的同乡佐木丸,是 想给敏办件事,也就是说想让佐木丸在平房屯给敏弄一个特别军事区的户口,因为 军事区的百姓是受保护的,不像拉林镇那儿,动不动就被抓,作为人体试验的犯人。 可经佐木丸一说,远村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平房屯军事特别区原来比他们那儿还残 忍呢。 远村便将给敏办户口的念头放下了。 跟佐木丸分手后,远村顺着铁路朝回返,见驶过的几列火车都拉着窗帘,才体 会到佐木丸说的军事特别区的意味,那是比他们中马城堡还要封锁严密的地区呢。 回到中马城堡后,远村继续在日记中写些文字,他有时候甚至为自己是个关东 军而感到耻辱,他甚至想在锅灶里下毒,将这些同族的败类们毒死,可最终还是令 他放弃了所有的念头,因为他知道自己势单力孤,他比起那些心狠手辣的家伙们还 远远不是对手。 1939年的4 月,敏给他生了个女孩,远村悲喜交集。喜的是他跟自己喜爱的中 国女人敏的爱有了结果,悲的是这时节刚好是日本侵略军完成对中国大部分领土的 占领,又欲窥视苏联领土,这样即将发生战争,而战争对一个军人来说无疑是生死 之举,远村给女婴取名为小满,他用自己的津贴给母女两人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 可是仅仅一个月,苏联红军便在不可想象的条件下,战胜恶劣环境,昼夜兼程, 将兵力输送到了诺门罕前线。 面对强大的红军主力,关东军司令官植田谦吉准备打出他的另一张王牌,就是 让远村他们所在的中马城堡和平房屯军事特别区的部队利用细菌杀人。 植田谦吉电令说,日苏战争关系到我帝国的生死存亡,必须在细菌战和毒瓦斯 应用方面,提高技能,坚决准确的完成任务。 时值7 月,苏联红军与号称“皇军之花”的日本关东军已浴血厮杀了两个月, 苏蒙联军的强大兵力和优越的机械化装备,打得关东军落花流水,就连曾令他们引 以自豪的23师团,也溃不成军,节节败退。远村他们的中马城堡部队在接到命令后, 悄然地神秘般潜入前线。 细菌特遣队长官铃木刚男制定了以榴弹炮发射炭疽瘤散弹,直接攻击苏军集结 地和使用飞机空中投撒细菌,或者人工撒菌,污染对方水源区这么三种方案。 对这三种方案,关东军23师团长小松原考虑再三,决定选用第三种人工撒菌方 法。因为他认为采用榴弹炮发射细菌弹,很容易引起苏军炮火的反击,这样势必造 成对炮火阵地的破坏,而用飞机撒菌,高空飞行不容易投中目标,低空飞行,苏军 火炮力量很强,又保证不了飞机安全,飞机一旦被击落在自己的阵地上,后果不堪 设想。而采用第三种方法最为稳妥,那就是待部队撤退时,以细菌战来阻击敌人的 追击。 可关东军正处在进退两难的地步,原因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态度非常明确,严 格禁止关东军扩大事态,避免发生日苏间的全面战争,被打得焦头烂额又得不到参 谋本部的支持,作战部队就陷入了无法收场的地步。 7 月10日,他们开始收缩兵力,并使用细菌战,地点确定在布尔得诺尔和胡斯 台诺尔之间的哈拉哈河上。 7 月12日,敢死队员在河岸树木的掩护下,悄悄潜伏到岸边,乘两只充气橡皮 船,向河中划去。在河心将装满细菌液的玻璃容器盖子打开,将细菌倒如河中,缓 缓流动的河水顺势将细菌带入下游苏军防地附近的水域。 此次投细菌20多公斤,致使温疫四处漫延,伤寒,赤痢,霍乱等传染病交叉感 染,这些病菌在哈拉哈河对岸迅速传播,就连事先做好全面防疫的关东军也未能幸 免,致使他们又陷入另一场灾难之中。 10月,细菌特遣队返回中马城堡时,个个精神沮丧。这一战,他们有8 名精悍 的队员死在了战场上。 这便是战争结束后,轰动世间的诺罕门事件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