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老板说是让黄小鱼试工杀鱼,真的“叮叮当当”从饭馆里拿出许多东西。花 老板不用别人插手,也不用黄小鱼插手,单独一个人往院落里一样接着一样地搬运。 花老板进进出出好多趟,一片喜气洋洋、欢欢乐乐的。黄小鱼却在院落里呆愣住, 不知花老板这么一番大动静是试工杀鱼,还是做别的什么事情。先是鱼,有鲫鱼、 黄鳝、咯呀鱼、螃蟹、鳖。工具有菜刀、剪子、大菜板、小木板、锤子、钉子、线 绳。花老板最后搬出一把椅子往屁股下一塞一坐说,今天你试工就杀这五种鱼,要 是缺少什么工具你说一声,我再进饭馆里帮你拿。黄小鱼依旧呆愣在院落里,不知 自己该怎么去应对。花老板“哈哈哈”笑起来说,我就知你不知道怎么杀鱼,这就 跟一个学生没见考题就说自己能得多少分一样。 花老板停止笑,问黄小鱼,你该上过学吧。 黄小鱼说,初中没毕业。 花老板说,你上过学,就该知道考试做题的道理;我当过老师,就该知道出题 考学生的道理。 黄小鱼抬头看一眼花老板说,我不相信你做过老师。 花老板说,我当的是小学民办老师。你知道什么是民办老师吗? 黄小鱼说,没有公办老师拿钱多,想转正考试考不上。 花老板说,对,对,对,我就是没有转正的,一生气我不当老师,跑这里当老 板了。 黄小鱼说,你一当老板就比公办老师拿钱还要多。 花老板说,公办老师才拿几个钱,说不定你今后比我更有钱呢。 花老板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真像老师给学生上课。 花老板说,以后有时间我慢慢跟你说,我是怎么一步一步当老板有钱的。今天 你来试工,我先把试工规则说一说。 黄小鱼两眼一眨不眨的,真像一个学生认真地听老师讲解“考试题目”。 花老板说,五种鱼就是五道题,你一道题一道题地做下来,不用我给你打分, 你也知道自己能得多少分。 黄小鱼提出问题,说,考试题有标准答案,杀鱼没有标准答案呀。 花老板说,我就是标准答案,你做不好的地方我示范给你看。 远处里生出一串动静,黄小鱼看见饭馆那边有人朝这边窥视着,好像三嫂子也 夹杂在人窝里。花老板坐在椅子里,侧身扭转头,使足劲地“吭”一声。那边几个 伸缩的人头“哗啦”一下暗去了。天空里的一轮太阳最安静,不躲不闪的,明明亮 亮的。 花老板身子往椅子上仰一仰说,开始吧。 五种鱼盛放在五只塑料盆里,黄小鱼挨样子看一遍。两只螃蟹吐着泡沫,两只 鳖鱼伸缩着脑袋,两条咯呀鱼安静着像是在睡觉,两条鲫鱼不安分,“扑棱棱”溅 出许多水花。倒是黄鳝有不少条,你拱我、我拱你相互纠缠着。要是考试的话,黄 小鱼这就是解题前审题。黄小鱼审一遍题目,挽胳膊卷衣袖准备解答第一道题目— —杀鲫鱼。黄小鱼杀过鲫鱼,相对来说算是一道简单题。黄小鱼老家人把鲫鱼说成 是草鱼壳子,把杀鱼说成是刺鱼。 黄小鱼说,我先刺这条草鱼壳子。 花老板先是一愣神,他们家乡把杀鱼也说成是刺鱼,把鲫鱼也说成是草鱼壳子。 “壳子”二字是说鲫鱼肉少,刺开扒除肠子只剩一个空壳子。 花老板咬切牙齿像是把家乡话咬断似地说,那你就先杀鲫鱼吧。 黄小鱼刺草鱼壳子很麻利,用刀背刮掉鱼鳞,照着草鱼肚子划拉一刀,鱼肠、 鱼泡什么的血糊啦啦流出来。黄小鱼搭手把鱼肚里的脏物一扒,卡住鱼头左右把鱼 鳃一抠,一丢手,一条杀好的鲫鱼重新放回塑料盆里。草鱼壳子没死透,遇见水扑 腾得更欢实。黄小鱼不害怕,鱼生下来就是一条遭刀的命。 花老板的一双眼睛一直微微地闭着,像是什么都没看,其实这样看得更清楚。 花老板说,这道题做得全对,20分。 黄小鱼做的第二道题——杀咯呀鱼。咯呀鱼,也是黄小鱼家乡的叫法。这种鱼 书本上怎么叫,黄小鱼不知道。咯呀鱼嘴巴长得像鲶鱼,个头比鲶鱼小,大头小尾, 大的能长半尺长。这种鱼的最大特征是脊背上长着一根尖利的独刺。杀咯呀鱼不用 菜刀,不用剪子,两手指左右掐着鱼鳃一撕,包裹鱼肠子的肚子就被撕开了。咯呀 鱼遇见危险,就把一根尖利的独刺竖起来,肚子里鼓足气,“咯呀、咯呀”地一阵 乱叫。这种鱼的名字就是这么得来的。黄小鱼右手的拇指、食指抠进鱼鳃里,咯呀 鱼“咯呀、咯呀”地叫起来。黄小鱼两手一使力气,一捞一撕一拽,咯呀鱼肚子撕 裂开来,不能“咯呀、咯呀”乱叫了。黄小鱼没能防备的是那根尖利的独刺,不知 道怎么的拇指就被刺破了。黄小鱼倒吸一口气,没停止,就手扒出肠子,抠去鱼鳃, 一条咯呀鱼也杀好了。 花老板微闭着一双眼睛说,又得20分。 余下“三道题”,黄鳝、螃蟹、鳖,每道题都有每道题的难度。黄小鱼接着选 择的是杀黄鳝。别的女孩子害怕黄鳝,黄小鱼不害怕。别的女孩子没杀过黄鳝,黄 小鱼杀过。黄小鱼原本很害怕黄鳝,它滑不溜溜的很像一条蛇,莫说杀了,就是看 一眼也吓个半死呀。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同桌的一个男同学陈来财把一条死黄鳝偷 偷地塞进黄小鱼的桌位里。课堂上,黄小鱼一把抓住黄鳝,凉凉的,软软的,一低 头,一落眼,“蛇、蛇、蛇”地大声叫起来。当时上课的就是一位民办老师。老师 不批评同桌,却说黄小鱼胆子小,说连一条死黄鳝都害怕,赶明儿能做什么大事情? 黄小鱼回家跟父母说这件事,他们也认为黄小鱼不该害怕一条死黄鳝。母亲说,就 是遇见一条蛇,也应该想办法杀死它。父亲说,我明天挖泥塘,把挖出来的黄鳝带 回家,留你一条一条学着杀。黄小鱼他们老家人不吃黄鳝,不吃鳖,遇见这么两样 活物,也是不理睬。父亲说话算话,隔天真是挖回不少条黄鳝。母亲亲手做样子, 怎么用手去卡黄鳝,怎么用剪刀去刺黄鳝。黄鳝血很像人血,比人血稠,比人血红。 黄小鱼一条一条卡,一条一条杀。 黄小鱼说,黄鳝,你再滑溜我也能卡住你。 黄小鱼说,黄鳝,你再摇摆我也能杀死你。 黄小鱼留下一条黄鳝没杀,带学校塞进同桌的书包里。上课时,同桌摸见黄鳝, 不只是“蛇、蛇、蛇”地喊叫,竟然兔子一般往教室外面跑。教室炸开了锅,同学 们四处奔跑、碰撞,惟独黄小鱼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静静地品味着报复带来的快 乐。 黄小鱼做第三道题目——杀黄鳝,就是这么顺利杀死的。 花老板摇摇头,睁开眼,站起身,评判说,你做的这道题,只能得一半分。 黄小鱼问,为什么? 花老板慢慢地说出一个字,慢。 花老板示范这道题目的“标准答案”。 花老板拿过小木板,拿过小铁钉,拿过小铁锤,“咚、咚、咚”把铁钉揳进木 板,让铁钉尖从木板另一面露出来。要的就是铁钉尖挂黄鳝。花老板伸手一把从塑 料盆里抓花老板微闭着一双眼睛说,又得20分。 余下“三道题”,黄鳝、螃蟹、鳖,每道题都有每道题的难度。黄小鱼接着选 择的是杀黄鳝。别的女孩子害怕黄鳝,黄小鱼不害怕。别的女孩子没杀过黄鳝,黄 小鱼杀过。黄小鱼原本很害怕黄鳝,它滑不溜溜的很像一条蛇,莫说杀了,就是看 一眼也吓个半死呀。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同桌的一个男同学陈来财把一条死黄鳝偷 偷地塞进黄小鱼的桌位里。课堂上,黄小鱼一把抓住黄鳝,凉凉的,软软的,一低 头,一落眼,“蛇、蛇、蛇”地大声叫起来。当时上课的就是一位民办老师。老师 不批评同桌,却说黄小鱼胆子小,说连一条死黄鳝都害怕,赶明儿能做什么大事情? 黄小鱼回家跟父母说这件事,他们也认为黄小鱼不该害怕一条死黄鳝。母亲说,就 是遇见一条蛇,也应该想办法杀死它。父亲说,我明天挖泥塘,把挖出来的黄鳝带 回家,留你一条一条学着杀。黄小鱼他们老家人不吃黄鳝,不吃鳖,遇见这么两样 活物,也是不理睬。父亲说话算话,隔天真是挖回不少条黄鳝。母亲亲手做样子, 怎么用手去卡黄鳝,怎么用剪刀去刺黄鳝。黄鳝血很像人血,比人血稠,比人血红。 黄小鱼一条一条卡,一条一条杀。 黄小鱼说,黄鳝,你再滑溜我也能卡住你。 黄小鱼说,黄鳝,你再摇摆我也能杀死你。 黄小鱼留下一条黄鳝没杀,带学校塞进同桌的书包里。上课时,同桌摸见黄鳝, 不只是“蛇、蛇、蛇”地喊叫,竟然兔子一般往教室外面跑。教室炸开了锅,同学 们四处奔跑、碰撞,惟独黄小鱼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静静地品味着报复带来的快 乐。 黄小鱼做第三道题目——杀黄鳝,就是这么顺利杀死的。 花老板摇摇头,睁开眼,站起身,评判说,你做的这道题,只能得一半分。 黄小鱼问,为什么? 花老板慢慢地说出一个字,慢。 花老板示范这道题目的“标准答案”。 花老板拿过小木板,拿过小铁钉,拿过小铁锤,“咚、咚、咚”把铁钉揳进木 板,让铁钉尖从木板另一面露出来。要的就是铁钉尖挂黄鳝。花老板伸手一把从塑 料盆里抓起数条黄鳝,连贯着往菜板上“啪、啪”摔两下,一松手,黄鳝就半死不 动了。花老板杀黄鳝使用一把小刀,把黄鳝脖颈子挂在铁钉上,刀尖伸过去,“哗” 一声就把黄鳝剖开来。花老板说,红烧黄鳝这样把头切掉就中了,要是鳝鱼片、鳝 鱼丝就得随手把黄鳝骨刺剔出来。花老板很熟练,刀尖一用力气,插进黄鳝骨肉之 间,刀尖一翻一转,刀口平着,“哗——”一长声响,一根整黄鳝骨刺剔出来,随 手刀尖上下划几道,一条一条的鳝丝卷动着出来了。 黄小鱼从没见过这么杀黄鳝的,或者说从没见过杀黄鳝这么熟练的,一双眼睛 真的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