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天我和杨红吊着拆洗干净的窗帘。杨红让我将铁圈一个一个地缝好让她吊上 去。 我往针孔里穿两条线。她看了大吃一惊,说快快换成单线。 我被她的惊呼吓坏了,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紧张地看着我的手。 我说我习惯用双线。 她说不行,她们老家风俗是使双线会和人吵架。她说不想和我吵架。看来杨红 很珍惜我和她的友谊。 我说我们南国小城的风俗是使用双线的女人容易嫁两次,而且线用得越长嫁得 越远,但是我从来不相信这种东西。 “不管你们的风俗,我要按我们的风俗行事。” 我没有按照杨红的说法去做。我没法一下子改变我多年的习惯。单线易断,虽 然有点不留痕迹的美观,但我更喜欢实用和安全,更何况是窗帘,风会将它吹得飞 起来,甚至会将它撕烂。 其实两个人同一间宿舍,总没有一些磨擦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都有自己的生 活方式,我们喜欢的又不尽相同,我们又总喜欢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 我们的第一个不同是卫生习惯。我的卫生习惯是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一个洗衣桶, 而杨红每次冲凉都要提着我的桶。她不但用我的桶洗她的身子,还洗她的外衣和内 裤,就像用自己的桶一样。我说这样不卫生,她说不怕。 她回答得天真无邪。她不知我暗示她不要用我的桶洗她的身子和衣服,她认为 我担心她染上我身上的什么病,她的不怕是向我表示她对我的亲密无间。我不知怎 么说才好。想想我的中学时代,一个铁桶既用来冲凉洗月经带子,又用来漱口装吃 蒸饭,而且还互相用着,就当我又回到中学时代去了。 我们的第二个不同是,我不喜欢在宿舍里洗衣服,杨红却喜欢在宿舍里洗衣服, 这样可以一边洗一边和我聊天,避免了独自一人在水房里没人说话的无聊。肥皂泡 洒在地板上,开花似地向四处飞散开去,又变成水将地板弄得湿漉漉的,还弥漫着 一股刺鼻的肥皂味,让人很不舒服。 我们的第三个不同是,她喜欢将窗帘拉起来,将袜子、文胸和内裤吊在衣架上, 再用衣架的钩勾着窗网上破烂的地方晒,多的时候勾着四个衣架,少的时候也有两 个。如果要看窗外的白云,就首先得透过她的内裤和文胸,从缝隙里望出去。望出 去时眼光总不自觉地看着她的文胸和内裤。她的内裤和文胸都是旧的,有身体磨擦 留下的痕迹,让人一看马上想到她身体的某部位。就像她身体的各部位都挂在窗架 上一样。 这一切我都学会无所谓,因为我知道我也有很多毛病需要她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