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天后,城市又落了一场大雪,片警小武接到卖花椒面的侯姓女人打来的电话 说,她丈夫进货回来了,要不要带他到家里查看一下电话的事情。小武说那就现在 去,说完小武便跟所长作了汇报。经所长同意后他领着另外一个外勤民警去了大直 街上的夹树巷。几个人开门进去查看了院内的几个房间,尤其是有电话的那个小客 厅,一部黑色的老旧电话机摆在靠窗的茶几上。小武抓起听筒试了试,里面是有蜂 音的,而且他还注意到电话的听筒和机身上面没有灰尘,可很矮的茶几上却有些许 的浮灰。 小武问那个侯姓男人,电话用得多不多,都打给谁。旁边站着的侯姓男人的媳 妇则抢着说基本上不用,他们租这房子已经一年多了,偶尔往老家打个电话,长途 很贵的。侯姓男人也附和着说是这样,电话是李大哥保留的,他说号码熟,掐断了 再接起来就得换新号,亲戚朋友的再通知不方便。 小武当时的脑海里闪现出另外一种情景来,难道会有一个子机被谁用着?就是 说同一个号码,也在被使用着。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还得去邮电所重新查起,他 想这不是很麻烦,看来只有辛苦自己再去一趟邮电所了。 小武把电话听筒放回机身上去时,他顺便扫了一眼旁边的窗户,发现那窗玻璃 是朝向房子后院的,而后院覆了积雪的院墙很矮,能够透出玻璃看出去很远。 小武觉得侯姓男人和他的媳妇引导他们查看电话时的神情始终是慌张的,如果 心里没鬼,慌啥呀。再者说了,即便是打了匿名电话,或者是骚扰电话也好,也治 不了他们啥罪,顶多是罚个款,批评教育而已。 最终小武断定两个租房人的心里肯定是藏了事。 在回派出所的路上,小武把他的想法跟同去的那个外勤民警说了,他也有同感。 那个外勤民警还给小武说了更重要的一点,他说这家人家挨灶房的那个小屋有门鼻 子,上面还拴了把铁锁头。小武说是锁着门吗?外勤民警说是锁着,我发现以后是 特意仔细瞧了两眼的。 小武说那就奇怪了,电话上没有灰尘,桌子上却有,他们又说没打过,只有两 间房却要把小屋的门锁上,肯定有猫腻,得暗地里上个眼线查一查。 两人边走边商量好了随后侦查的事,定好了用两星期的时间,两个人轮班顶岗, 白天黑夜不落空。 黄二把驴车拉回到他住的空房子里的第二天上午,建筑工地看仓库的老孔来找 他,说晚上得去帮他守仓库。两里地外的张村有场挺大的赌局,是一次千载难逢的 豪赌机会,他万万不可错过了,也许发财的事情指日可待。 黄二满口应承下来,待老孔走后他又钻进破棉被里睡了两小时,直到晌午时分 才爬起身梳头洗脸。再烧壶开水泡一碗方便面,吃完了把火炉子压上湿煤泥,才穿 棉袄出门。这里需要交代一下的是黄二住的空房子虽然在城郊,除他这间小平房外 都是没门没窗的空屋子,但他这间小房却很严实保暖,取暖设施一应俱全。原来是 一伙收破烂的外乡人住的,走了之后被黄二发现了,就成了他每天行乞之后安身立 命的窝。 黄二推着平板车赶到葛晓月说好的地方等,直到十几分钟后葛晓月来找他,两 人才去汽车站接葛晓月的爹。待下午两点钟由乡下开来的长途汽车到站,两人把葛 晓月的姐姐和爹接上,直奔不远处的肿瘤医院,给老头子治病。 这一回黄二的一身蛮力气算是派上了用场,他背着葛晓月的爹楼上楼下跑。挂 号、拍片、取药,最终是住上了院,把黄二累得汗流浃背,整个腰身都弯了下来。 晚上葛晓月特意在医院旁的一家小饭馆请他吃饭,不但给他要了酒,还点了四 盘菜,直喝得黄二舌头都有些发硬才埋单。 出医院门后,黄二推着平板车踉踉跄跄地去了城郊的胜利村,给女人还了平板 车后说得回建筑工地替老孔值夜班了。女人说你喝多了,看你走路都摇晃。这大冷 天的,可千万别摔晕了被冻坏了,不行就先在咱这儿睡一觉,等酒醒之后再回去也 不迟。 黄二听了女人的话真就觉得自己的腿脚有些不听使唤,头也晕得厉害,便朝炕 上一躺睡了过去。 小武跟他的同事在蹲坑守候侯家出租屋的第三天晚上,在派出所值班的民警给 两人发来信息说那个匿名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几天前小武跟邮电所协调把 派出所的值班电话装上了来电显示,这便于记载报案情况。小武拿望远镜盯着侯家 两口子租的房子一眼不眨地监视。果然情况出现了,屋子里亮起了昏黄的灯光,灯 光下一个人影在窗前站着呢,看姿势是在打电话。小武赶紧给所里的民警打手机, 问他是否那个匿名电话又响了,所里的民警说是。 小武就拉上身边的外勤民警跑步绕到了前门,翻墙进院,再敲门。两人敲了半 天也没人理会,屋里的灯光也灭掉了。小武便示意强行进入,于是两人用事先准备 好的螺丝刀把门锁撬开,进屋后握枪拧亮手电筒,挨屋搜查。让两人没想到的是在 小屋里发现了一个正呆坐着的老女人,老女人在手电光下冲着他们两个人傻笑,而 她的两只手上竟戴着一条绳链。 小武还看到另一个情景,老女人住的小屋的炕上铺着又旧又脏的破棉被褥,放 着食盆和水盆,而地下则摆着屎尿盆,发出极其刺鼻的气味。 两人都明白了,老女人是被囚禁着,可能是因为她的疯癫和痴呆。 小武气不打一处来,抬脚便把地上的屎尿盆踢到了墙角,然后扶着老人来到外 间屋,把她带到电话机旁。老人微笑着伸出戴着绳链的手,准确而熟练地抓起了电 话,用抖着的手指按了一串按键,那几个数字竟然是他们派出所的号码。 老人按完键后就冲着话筒喘息起来,几秒钟后才放下话筒,心满意足地转身朝 回走,一直走到她的小屋里,躺到炕上去。 两人手足无措的时候,老女人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小武的心里跟刀子绞了一般,他感觉到了疼,眼泪也禁不住哗哗地掉下来。 小武回头看站在身边的外勤民警,小伙子也拿衣服袖子抹眼泪呢。 两人给老人掖了被角,关好门,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才重新翻墙出院子,回派 出所。 积雪的路上,月光柔和,两人却都感到了冷。那是一种不同于一般的冷,那是 直接沁入骨头和心肺的冷,令两个人直打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