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黄昏,夕阳看着特别大,周边一点儿云彩也没有。雷所长突然出现在嘎子跟前, 吓了嘎子一跳。因为雷所长脸色铁青,眼珠子里都是红丝丝。嘎子站起来,雷所长 说,你去中心派出所,把奈奈和涓涓领回来。嘎子问出了什么事。雷所长眯缝着眼 睛看着嘎子,你不是也从那儿出来的吗,没看见我和她们?嘎子的心抽了一下,问, 从哪里出来?雷所长愤怒地说,我就不喜欢你装洋蒜,你看见我了,你想我能看不 见你吗?我带着几个朋友去洗澡,那几个朋友觉得几个男人洗澡没意思,喊了奈奈 和涓涓。结果,我一个朋友走进了奈奈的单间,非要对她胡闹不可。奈奈不从,从 口袋里掏出一把剪子,把这个朋友吓跑了,也伤了人家的胳膊。结果赶上中心派出 所的人去搜查,把我的朋友堵在里边。嘎子问,奈奈没事吧?雷所长说,伤着人了 还没事?还不是我从中斡旋呀。嘎子问,你那朋友呢?雷所长不耐烦地说,你就别 打听那么多了,赶快去领人。嘎子问,怎么也把涓涓扣在那儿了?雷所长说,你去 了就知道了,回来别在派出所张扬,我是倒霉透了。嘎子戴好帽子,穿好服装要走, 被雷所长拦住,说,穿便衣出去领人。嘎子只好又脱了制服,雷所长叉着腰看了半 天嘎子,把嘎子看毛了。嘎子问,我有什么事?雷所长说,猛子上你这儿来了,拿 走了半卷残书是吗?嘎子一愣,他汗毛孔都是飕飕的冷气,他想象不出雷所长是怎 么知道的。他点头,雷所长问,是不是你们查抄的黄书?嘎子说,不是黄色的,是 日本著名作家……雷所长挥挥手,别给我提什么日本著名作家,都是鬼子知道吗? 那不是一本好书。我警告你,猛子要是看你的黄书出了什么事情,你吃不了兜着走。 嘎子不情愿地回答,那就是一本日本畅销书,猛子看了能出什么事?雷所长恼怒地 说,猛子现在情绪不正常,很亢奋,天天捧着你那本残书看,看得哈喇子都流出来 了。你知道他现在跟奈奈也较劲儿,总看人家的胸。嘎子不说话了,他突然觉得雷 所长说的不是一点儿道理没有,这部残书或许就是导火索,猛子就跟野猫叫春一样。 嘎子从中心派出所领回来奈奈和涓涓。路上,嘎子对奈奈说,你那把剪子呢? 奈奈低头喃喃着,早让人家收走了。嘎子问,你从哪里拿的剪子?奈奈说,我找猛 子要的。嘎子陡然一惊,问,你要他就给你了?奈奈竟然笑了笑,说,我朝他要什 么都给。旁边的涓涓说,她要猛子的心,猛子都能自己剜出来。嘎子呵斥涓涓,你 闭嘴,你是怎么被扣的?涓涓说,警察进来的时候,那男的正抱着我啃呢。说着, 涓涓就自己哧哧地笑,然后拿出一个小镜子,不时地描着眉毛。车是嘎子开的,他 开过麦当劳时,奈奈立即说,我饿了,我想吃汉堡。涓涓也插话,我也饿了,在里 边饿了一天了。嘎子问,没给你们吃的?涓涓说,不好吃。嘎子停车,两个人都没 动,嘎子问,看意思是要我买去?奈奈说,上次我请你,这次你请我吧。嘎子悻悻 地下车,买回来两个汉堡给了她们。嘎子对奈奈和涓涓说,你们回去就说到省城玩 了一天,懂吗?涓涓说,那你把车开到街口,我们自己走进去。奈奈对嘎子说,你 送我进饭馆,你去跟我老板说,就说我是英雄,说我是刘胡兰或者江姐什么的。嘎 子笑了,奈奈也笑了。嘎子发现奈奈笑的时候很好看,牙齿白白的,像是一串羊脂 玉。 嘎子还真把奈奈领进了饭馆,刚进门,猛子不知道从哪里就蹿出来,动作变得 仿佛成了风烛残年的老者,懵懵懂懂地看着奈奈,嗫嚅着问,你是不是杀人了?奈 奈用力点点头。猛子抱住他,周围吃饭的人就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们。猛子抱紧了奈 奈,用手疼爱地拍拍奈奈的后背。嘎子把猛子的手扒拉开,对猛子说,你昨天就骗 我,说听见奈奈洗澡的声音。猛子全然不顾嘎子在说什么,只是拉着奈奈的手哭了, 哭得好是伤心,而奈奈却无动于衷。猛子没有说话,悄悄走了。他听见奈奈在后面 说,嘎子,你得把猛子那本残书拿走,要不你非得让他看神经喽。嘎子回头对猛子 说,你还我书。猛子说,我还得看,很好看呢。奈奈好奇地问嘎子,你给他那残书 都写的什么,让一个看字都头疼的人能看迷了?嘎子说,咳,就是一个搞对象的故 事,没什么。看猛子领着奈奈进了后厨,嘎子没趣地走出饭馆。这时,夜色很沉了, 星星点点。平常热闹的街上没了多少人,有的也是情侣,互相拥抱着走,不时传来 接吻的咂咂声,闹得嘎子脖子梗梗的,身上的血在朝上涌。突然,他看到两只野猫 在搂抱,就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做。 晚上,嘎子继续值班,他接到一个电话,电话的声音很混沌,声音很低沉,问, 有困难找民警,对吧?听说你们对谁都能做到耐心周到,对吧?听说你们有求必应, 对吧?我现在别扭,为什么我看书还让人看不起呢?嘎子说,猛子,你别给我打电 话,我这是值班电话懂吗?猛子说,我想看这部书的后边,我花钱,我有钱。嘎子 问,你看到哪儿了?猛子说,我看到信介喜欢枝江,看到枝江正在洗澡,信介不知 道,突然闯了进去,看到枝江雪白的裸体和丰满的乳房,他张开两只有力的胳膊像 老鹰捉小鸡一样扑了过去,两只手伸到了枝江的腋下。嘎子打断了猛子说,你能不 能挂断电话,我这是值班电话,会有人报警进来的。猛子不管不顾,说,到这里就 没了,这不是毁我吗?我想看后边究竟怎么了。嘎子说,你想去吧,我撂你电话了。 猛子说,我现在真的听见奈奈洗澡了,不知道奈奈洗澡什么样子。嘎子一激灵喊着, 你别胡来,小说是小说,别当真的。猛子说,其实我是有老婆的,但我老婆跟人家 跑了,我一个人跑到这个城市给你们炸臭豆腐。你们在那儿津津有味地吃着,可你 知道我是什么滋味儿?你说,我哪点儿对不起我老婆,她却像扔垃圾一样抛弃了我。 以前,她想吃酸的,我给她买醋;她想吃甜的,我给她买糖;她想要金戒指,我一 气买了三个;她要洗脚,我立马儿端来热水脚盆。我对我亲娘都没那么好过,可她 偏偏看上邻村兑服装的二顺子,说白了,二顺子还没我脚趾头好看,她就跟二顺子 对上眼了。你说,这还有王法吗?告诉你,我要杀人了,绝对不是说说。嘎子的心 咚咚跳,他问,你要杀谁?猛子说,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二顺子和我老婆了。嘎子说, 俗话说,一失足成千古恨。你把二顺子杀了,你会被判刑抵命的,这样也不能解决 你和你老婆的问题。猛子冷笑着,谁说杀二顺子了,我杀我老婆。嘎子说,我听出 你还是很爱你老婆的,你会忍心杀她吗?你应该好好地和她谈谈,听听她为什么不 爱你了。猛子说,我不问,我今晚不杀她,我要先做我的事情,做完了我再杀她。 嘎子说,我是你哥们儿,我是你老乡对吧,你打电话给我就是相信我对吧?对方在 呜呜地哭。 嘎子放下电话,给在外边巡逻的搭档打电话,说,你一定要到猛子那里看看, 很有可能他要出事。搭档问,出什么事?嘎子说,我隐隐约约觉得猛子要闯进浴室, 奈奈正在里边洗澡呢。搭档笑了,说,你那儿是有摄像头,还是你想象的?嘎子没 好气地说,我没工夫跟你说废话,你快去,你去早了还能救猛子,他就是想不开成 闷葫芦了。搭档说,你是不是喜欢奈奈呀?嘎子说,你快去呀,还有心思跟我开玩 笑。搭档还是按照嘎子的意思去了饭店,看见饭店门紧锁着,他敲了敲门,也没有 回音。他喊着,猛子,开门呀。里边依旧是没有动静,搭档心有些虚,他知道里边 一般只住着猛子和奈奈,因为这两个人是外地来务工的,白天干活,晚上就住在饭 店后的房子里。他知道饭店后边还有一个门,于是又绕到后边的小门。他看见里边 的灯亮着,似乎听到里边有厮打的声音。而这时,奈奈已经快洗完澡了,准备穿衣 服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突然发现猛子在自己身旁,她嚎了一嗓子,而这声音被 嘎子的搭档听见了,他觉得像是杀人的动静,就使劲儿推开了后门。他顺手把手枪 端出来,并且上了子弹。派出所给每个出勤的民警设定是五发子弹,必须在对方要 实施暴力时才能射击。这时嘎子电话打过来,问,怎么样了,是不是猛子出事了? 搭档小声说,快安排人过来,猛子确实出事了。猛子被日本五木宽之的《青春之门 》困扰着,几乎令他疯狂。他不喜欢看书,但这部书却像魔咒一样附身,书中信介 与枝江的性冲动在诱惑着他,他始终在想象信介冲进了枝江洗澡的房间,张开了两 只胳膊想对枝江干什么,是拥抱,还是别的。可书中明确写着信介张开了两只胳膊 冲着的是枝江的腋下。猛子琢磨不透,信介这是干什么,应该去抚摸枝江的乳房啊, 怎么会冲着枝江的腋下呢。猛子百思不得其解,想入非非,他甚至模拟着信介的姿 势在一个衣裳架上摩挲,但找不到任何答案。猛子冲进了卫生间,他看见水珠还挂 在奈奈的发梢上,奈奈周身散发着清香。那一张脸蛋儿滋润得像是破了皮儿的白葡 萄,让灯泡这么一折射,宛如出水芙蓉。猛子像吻鲜花一样吻着奈奈,说道,奈奈, 我想跟你做事,你答应我吧。你要不答应我,我就强迫你了。奈奈说,你敢强迫我, 你现在就是耍流氓知道吗?我不想跟你第一次这么做爱,我要在新床上,那新床是 我挑选的,还有我喜欢的床上用品。你这样做会进大牢的。猛子的鲜血在脑浆子里 活跃着,他想张开双臂去触摸奈奈的腋下,但奈奈已经蹲在地上,把胸前搂得紧紧 的。猛子把奈奈按在地上,他眼睛里都是火。奈奈说,我不乐意这样,你别强迫我。 猛子拽开奈奈的手,他看着奈奈隆起的胸脯已经控制不住,他开始粗暴起来。奈奈 挣扎着,嘶喊着,你弄疼我了,你滚开!猛子觉得自己已经把身体进入了奈奈的里 边,可突然觉得脑袋上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他蒙了,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一 个警察站在他身后,猛子认出来是嘎子的搭档,他倒下之前看见那个民警手里拿着 一只放豆腐渣的木桶,嘴里喊着,你是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