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我没出屋,整整一天都在想如何跟这位老陆联系上,回拨这个电话我该 怎么说,用什么样的语气口吻——我设想了几种可能,怎样应对,一遍又一遍地演 练着。 当晚七点半左右——我估算这个时间比较合适,我拨通了电话。“哪位?”是 那位老陆留在我记忆里的声音。我随即说出准备好的“台词”。我说:“陆老师您 好,其实我们并不认识,但我们有缘分,我相信是命运之神让我有机会结识您这位 德高望重的前辈的,也让您认识了我这样一个疯狂热爱表演艺术的女孩儿……” “你是谁?”老陆不等我说完便打断我的话,问,“你怎么晓得我的电话?”我用 更甜的语音说:“陆老师您忘了,您昨晚打错一个电话,对吧,我就是那个女孩儿 ……”他“哦”了一声,显然是想起来了,立刻说:“噢噢,那对不起了。我还要 到部里开个紧急会议。我为昨天无意中打扰了你,再一次向你道歉。希望你以后不 要再给我打电话了。”说完,一下挂断。 这样的结果,是我预料到的。像他这样的影视界的大腕人物,哪有时间和精力 答理一个无名小辈、小丫头片子,他要是立刻就跟我黏糊上,那我倒得多考虑考虑 了。 不过,这关键的第一步毕竟迈出了,这让我很感兴奋。我细细地回忆着他对我 说的每一句话,咂摸着里面的滋味,想象着对方的潜台词乃至意识延续,反复琢磨 ……我冷静平复一阵又按捺不住兴奋起来。我在大街上,在街心小公园里独自思忖 享受着。真有点不吐不快、欲说还休的味道。随后几天里,我又给老陆挂了几次电 话——可他不接。我能想象出,他一看是我的号码,皱着眉头关机的不耐烦的样子。 可我不气馁,我早想好了,给他发短信——这样更能冷静准确地表达我的意思。我 在短信里,讲了我的学历、个人条件甚至家庭,又煽情地诉说我对表演艺术的疯狂 热爱,又夸张地谈“缘分”,说命运让我来“骚扰”你。甚至说什么“我是知识家 庭出生的女孩儿,是会知恩图报的”。 总之,我好像把一辈子的甜蜜话都说给他听了。 果然,精诚所至手机为开。就在我不停地发短信的第四天的傍晚,我的手机响 了,拿起一看,我发狂地高叫起来——正是那个早已铭记在我心中的号码。可是, 虽然我无数次演习过接老陆电话时应说的“台词”,可当这场面真的到来时,我反 倒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甚至一时忘了摁接听键……我回过神来,只听老陆说:“好 你个小其木格,对,你是叫其木格吧?真是抓住机会就不放松啊,好烦人。你到底 想让我帮你什么忙啊?” 我赶紧说:“陆老师,我知道你老人家日理万机,可是……” 我滔滔不绝地把该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他缓缓地说:“看在你如此执著的分上, 我,就见见你吧——看看你的条件。不过,听好了,我最多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 “陆老师,您现在在哪里?”我忙问。 “噢,我在北京饭店一楼大厅,你赶快来,你从王府井街口下车正好。” 在回省城那些低迷的日子里,母亲有意无意地让我结识了一位省里最著名的心 理医生。她跟我常提一个词汇,叫“体能外心理负荷”。她解释说:“就是一种意 识里过盛的、同时又被外化到行为上的一种欲望。”我问:“那人——不该有理想 幻想吗?”这位大我二十岁的日美混血博士笑笑说:“理想、幻想、白日梦,随时 都可以有,但行为是另一回事。所以才叫‘体能外负荷’嘛。”我明白了一些。然 而,无论体能外还是体能内,一说到“理想幻想心理负荷”什么的,我心里总有一 张老而丑陋的面孔深印着,挥之不去。他那肆意侮慢的眼神,滞留在我眼前胸前, 令我作呕痛心到立刻要把自己撕碎……可静思当初,却全然不是这样子的。 能跟陆老见面,我当时兴奋不已。我想象,这位老先生身边一定美女如云,而 素面朝天的纯情女孩儿对他也许更具吸引力吧。按早已想好的着装,我十分钟就把 自己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