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天,我接到一个匿名群众电话,他说他是一个到糖厂卖甜菜的农民,遭到黑 恶势力的敲诈勒索,问我们管不管。我说当然管,然后让他提供具体情况,他把情 况大致说了说,但是,当我问他真实姓名,请他站出来作证时,他就把电话撂了。 我正在将信将疑,考虑采取什么行动的时候,汉英的电话打过来,说他也接到了同 样的举报,要我一定重视起来。 这种事,在未查明的情况下,既可以由刑警大队受理,也可由治安大队处理, 我觉得应该给尉军一个机会,就把他找了来,让他调查一下。尉军立刻带人行动, 但是,忙了大半天后,他向我汇报说:“我们调查了卖甜菜的群众,他们都说没有 那回事。” 既然这样,只好暂时作罢了。可是,当晚我又接到了一个电话,说的还是同样 的事,说警察去调查的时候,黑恶势力都躲了起来,警察一走他们又出现了,群众 害怕他们的淫威,不敢向警察提供线索。电话一放下,我立刻又给尉军打电话,要 他跟我一同前往糖厂了解情况。 这个糖厂是华安县在三十年前兴建的,当年曾红极一时。上世纪九十年代后, 它迅速衰落了,成为华安的大包袱。汉英上任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引来外资,改 变机制,更新设备,使糖厂恢复了活力,而且,经县里宣传发动,扩大了全县农民 种植甜菜的面积,比种粮增加收入一点五倍,所以说,这是个利县、利民的好项目。 可是,秋天到了,农民来卖甜菜了,黑恶势力也上来了。举报的人说,黑恶势力在 糖厂大门外设了卡,凡是要进入厂内卖甜菜的,每辆车必须先给他们交二百元,否 则不能进入。更令人气愤的是,因为卖甜菜的农民车辆太多,糖厂每天过磅收的甜 菜有限,农民的车辆不得不在糖厂外过夜,一排就是几百辆。在这种情况下,黑恶 势力又想出发财的一招儿——保护卖甜菜农民兄弟车辆的安全。即每辆车每天夜里 收费五十元,如不交费,出了事概不负责。果然,一夜过去,交费的车平安无事, 没交费的有好多辆风挡玻璃被砸,车轮胎被扎。这样一来,没人敢不交费了。 来到糖厂,车队黑压压的看不到头。大概总有几百辆吧。我和尉军一辆辆车查 看着,好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现,真的一片平静,确实不存在电话中举报的事情。 我停下脚步,拿出香烟点燃,想琢磨琢磨这是怎么回事。就在点烟的工夫,我借着 打火机的亮光,在身旁的车轮胎上发现了一个不大的粉笔字:23. 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看车斗,车斗里装满了甜菜,小山一般,上边没有人影。我用打火机向驾驶室 照了照,里边也是空的。我继续向后走去,每走到一辆车跟前,或者在车轮胎上, 或者在车的保险杠上,或者在某个部位,都会发现一个阿拉伯数字。 我问尉军是怎么回事,尉军说,会不会是农民卖甜菜排队的次序?我在一辆卡 车前站住,发现驾驶室里有人在睡觉,敲着车门把他唤醒。他不太情愿地打开车门, 问我有什么事。模糊的光线中,我注意到,这是个身体强壮的年轻人。我出示了证 件,让他解释这件事。他看一眼尉军,支吾着说:“啊……这是我们排队的次序, 大家商量好的,不写,该有人乱加塞儿了!” “对不起,打扰你了!”我转身走了,有点安心、有点疑惑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我又接到汉英电话:“师傅,你昨天夜里去糖厂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有群众给我打电话了。你调查出什么了吗?” “没有啊……”我把去糖厂现场调查的经过说了一遍。 汉英听完笑了:“师傅,你也会上当啊!” 我一愣:“上当?” “群众给我打电话说,你没到之前,那些黑恶势力就知道了,所以做了安排, 先恐吓群众不许胡说八道,又把他们都赶走了,你昨天夜里见到那个青年根本就不 是什么卖甜菜的群众,而是黑恶势力的成员。” “那,车轮胎上的号码是怎么回事?” “那是恶势力画上的,标明了哪辆车交了钱,他们破坏时,就不破坏那辆车。 师傅,得抓紧解决这个问题,你想想,群众卖一车甜菜要等上三四天,还要交保护 费,进门费,一车甜菜让他们拿走四五百块,农民还挣什么钱。” 我恨得直咬牙。更让我生气的是,我去糖厂摸情况,那些黑恶势力怎么事先知 道的?当时,我只带尉军一个人去的呀!通过这件事,我对尉军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让我认识了他是怎样一个人。在糖厂的事情上,不能指望治安大 队了。我把周波找到办公室,要求刑警大队出动,务必查清黑恶势力敲诈卖甜菜农 民的内幕。周波听完后,说了自己的分析:“我怀疑,这里边有贾氏兄弟插手。” “贾氏兄弟在这种事上还插手?他们还在乎这点儿小钱吗?” “这不是小钱,几百辆车,连进门费带保护费,一天大概就能收入万八千的, 如果历时一个月,会收入多少钱?这还是次要的,我听人说,他们兄弟当时想买下 这个糖厂,但是,出的钱很少,条件也很苛刻,所以县里没同意,从外地引来了商 家,他们兄弟心里能痛快吗?” 我告诉周波,要借着这个机会,给贾氏兄弟点儿颜色看看。尽管周波迅速开始 了行动,可是,很快报来消息:黑恶势力的踪影已经消失,糖厂那边完全恢复了平 静。有群众反映,就在他们出动前十分钟,黑恶势力好像听到了消息,互相打了个 招呼,人很快就没影儿了。看来,他们确实是预先知道刑警大队要出动。 这就叫无间道。这样的队伍,要是不想法整顿,我怎么带它打黑除恶呀? 糖厂那边确实没事了,刑警大队案子紧,不能天天派人看着糖厂,我就把他们 撤了回来,再次找来尉军,要他们大队和辖区的红房子派出所联手,确保卖甜菜群 众的安全。头一周真的没出什么事,我也稍稍放了心,正想表扬一下他们,可没想 到这时又接到群众举报电话:“严局长,你还是把你们警察撤回去吧!”我问举报 人什么意思,他说,既然警察跟黑社会一样,那还要你们警察干什么,还不如把钱 直接交给黑社会了! 治安大队和红房子派出民警到糖厂值班,头几天还像个样子,可是,几天后就 开始出事了。有卖甜菜的农民一算,多等一天,人吃马喂的,少说也搭进去一两百 元,如果找人提前把甜菜卖了,自然就把钱省下了,于是就给值班的民警塞了二百 块钱,求他们帮忙,让自己先进入糖厂,把甜菜卖了。这个成功了,那个自然仿效, 于是,迅速就形成了规矩,谁要想先卖甜菜,需要给值班的民警二百元。所以,到 糖厂值班一下成了香饽饽,也就因为这,治安大队一个叫步青的民警跟红房子派出 所的徐涛打起来了。原来,徐涛在换班前多卖了几个号,还没等放车,换班的步青 就来了,他还想自己卖号呢,哪能买徐涛的账。徐涛钱已经收了,当然要履行承诺, 于是,就这么跟步青闹翻了,两人还动上手了,要不是及时拉开,没准儿会动枪呢! 我对那个徐涛本来就没好感,他连胡连有的礼都收,这种事还能干不出来吗? 本来党委会定了,让他离开公安队伍自找接收单位,但是尉军求我给他三个月时间 找接收单位,我心一软同意了。所以他这期间继续到派出所值班,哪知道他又作出 这种事来。 我指示纪检部门,一定要把此事调查清楚。可是,纪检人员查不清楚,两天后, 他们向我汇报,步青和徐涛两个人都不承认有这回事,别的民警也不证明,而当事 的群众卖完甜菜早走了,所以,没人能证明这件事。 我可真气坏了,要亲自抓这件事。这时,梁文斌劝我说,这种事,一时半会儿 是查不清楚的。现在,我应该把全部精力集中到整顿队伍的事情上来,别在这件事 上费心,有些问题,可以在改革和整顿中一并解决。 改革方案拿出来了,党委讨论通过,又报到县委县政府,县委县政府的组织、 人事部门审查后认为很好,于是很快得到批准,开始实施。 文化考试的结果出乎意料。我已经料到会有部分民警考得很差,但是没想到会 有这么多人,成绩出来以后,全局六百多民警,有七十多人没及格,占百分之十还 多。这可怎么办?一下子把七十多人端到县里去,让县里消化,显然不现实。 出的题难吗?出题老师说,这张卷要比小学升初中考试题的难度降低了一个等 级,有一定文化基础的人,凭着常识也能答及格。汉英听了考试的结果也很惊讶, 也觉得七十人太多了,他说:“县里只能给你百分之三的指标。”我一算,全局清 除出去的也就是十七八个人。 我跟梁文斌深入分析了一下,很快发现,在这七十多人里边,有部分年龄偏大 的老民警。于是,我们决定在年龄段上卡一下,年满四十五周岁以上的,尽管考试 成绩不及格,也不予清除,年满四十周岁的,给一次补考机会。这样一来,可以清 除的就剩下了二十几名了。我和梁文斌及政治处主任研究后又规定了一条,凡立过 三等功以上的不在清除之列,这样,又扣下去六名,最后,就剩下十八名了。跟汉 英通报以后,汉英说:“十八个也多,就限制在十五名之内吧!” 指标下来了,在这十八人中,还有三个人可以保留下来,只能上党委会研究决 定了。会上,我按照跟梁文斌商定的计划,首先要大家把拟清除的人排排队,特别 指出,把那些犯过错误、受过处分、群众反映恶劣的人排在前面。为此,政治处还 专门查过每个人的档案,而排在第一个的就是徐涛。原来,这小子不但在胡连有的 案子上有严重过失,而且,以前在派出所看押一个重大犯罪嫌疑人时,居然让人跑 了。当时,大家都怀疑是他放的,可是没有证据,所以,给了个警告处分。这回不 行了,这样的人,公安机关绝不能留。 没人反对。连屠龙飞都没出声,大概他是觉得实在没法张嘴吧。不过,徐涛的 事定下来后,屠龙飞马上就提出一个人:“步青也得清除。” 这个名字我听过了,他就是那个在糖厂因为收钱跟徐涛打架的人,虽然最后没 查实,但是可想而知也不是好东西。他考在倒数五名之内,当然应该清除。我问他 还犯过什么错误,受过什么处分。政治处主任说,步青开过迪吧,跟顾客干过仗, 还把人打坏了,被告到公安局,同时也告到了县里,所以,挨了一次记过处分。 我当即表示同意。这事就定了下来。就这样,一名一名研究下去,剩下四个人 的时候僵住了,因为这四个人考试成绩差不多,平时表现差不多,不知道清除谁才 好,而决定清除只定下了十四人,还差一人,到底定谁呢?这时,梁文斌说了句话 :“严局,清除的人也不能光凭考试这一条啊,有的人虽然考试成绩好,可是,平 时表现不好,甚至有过严重违法犯罪,这样的人不清除,被清除的人也不会服气呀!” 接着,他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季仁永。 屠龙飞马上说:“季仁永不能清除,考试的分数在那儿摆着呢,全局第三名, 凭啥清除啊?而且他还立过大功啊。侦破胡连有案的时候,他发挥了多大作用啊? 严局,这你能证明吧!” 我当然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才感到为难。从业务素质上看,季仁永真是没说 的,可是,政治素质呢?想到这些,我表了态,支持梁文斌的意见。局长和政委意 见一致,再加上理由充分,屠龙飞也只能闭上嘴,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拟清除的十五人很快就确定了。可是,根据这么多年的经验,我心里明白,说 是确定了,实际是很难定得住的,为了清除这十五人,我不知道还要经受什么折腾。 果然,刚散会不大工夫,就有一个人闯进我的办公室:“大爷,我听说这批清 除的人还有我?是不是搞错了?” 我一愣,抬起头。进来的是个年轻的警察,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岁,穿着警服, 三级警司警衔,虽然年龄不大,但是满脸世故相,你再世故,也不能开口就叫大爷 吧,我来华安公安局,管我叫大爷的还是第一次。 “大爷,你还不知道我呀,我是步青……” 我拉下脸来:“你就是步青?对,已经定了,这批清除的有你。” 步青却没有一点惊慌害怕的神情:“大爷,你上他们当了,怎么能清除我呢? 他们是让你犯错误!”我还是没转过弯来,不明白这个叫我大爷的人说的什么意思, 清除他,我怎么就犯了错误?还好,他马上做了解释:“我爸是步通俞。大爷,你 明白了吧!” “你是步通俞的儿子?你爸现在怎么样?” 步青乐了:“还行,虽然满身伤疤,可还能挺得住,就是脾气越来越倔,你看, 你来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没来见你一次,他还跟我说,不许我来麻烦你,要不,我 也不能拖到今天。” 我说:“既然这样,你是特殊情况,可以特殊对待。不过,你要严格要求自己, 不能躺在父亲的功劳簿上,做出有损你父亲的事啊。” “大爷瞧您说的,我爸爸真像您说得那么好吗?我可不想学他,这辈子,他可 吃老亏了。对了严大爷,咱们爷儿俩既然把话说开了,有个事我还想求求您。我听 说,下步就要竞聘上岗了,我想竞争我们治安大队主管枪支爆炸物品的中队长,你 看行不行?” 我心里产生反感,可毕竟是老战友老兄弟的儿子,我只好含糊地说:“啊,到 时候再看吧,这得大家投票打分,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人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拎着步青脖领子就往外走。 “你给我丢脸还嫌丢得不够啊?给我滚,滚出去!严局长,他跟你说啥了?是不是 求你办事,你不能答应他,这小子,没权还给你惹事,你要给他权,他敢把天捅个 窟窿!快滚!” 步青不太情愿地走出去,进来的人还气得喘息不停。我看着来人,眼睛立刻被 他的脸牢牢吸引住了。我相信,看到他,任何人都要首先被他的脸吸引住,这是他 身上永远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他的脸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疤,鼻子和嘴还有点歪, 戴着一个大墨镜,透过墨镜看去,隐隐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一大一小……总之,这个 人的脸看上去很是吓人,而且,这还是整容后的效果。可是,看着这个人,这张脸, 我的心里却升腾起难以言喻的感情。我急忙站起,握住他的双手:“通俞,你怎么 才来见我呀!” 说话间,我忽然感觉到我握到的手有异。于是,我低下头,看到了他的手。他 右手只剩下三个手指。那是四年前的一个晚上,他送一个朋友上火车,进了火车站 候车室,他偶然看到一个旅客神情有异,就上前盘问了几句。这一盘问,心中有鬼 的对方就慌了,他猛然拉开胸前的衣襟,露出里边的炸药就要引爆。千钧一发之际, 他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把对方连人带炸药包压在地上。炸药爆炸了,一下子把他 炸成了一级英模,但是,他付出的是遍体鳞伤,是残疾的身子,是剩下三只手指的 右手,是扭曲的面孔……他就是步青的父亲,一级英模步通俞,我的好兄弟。 此时,步通俞一副羞愧的表情:“严局,我没脸来见你呀,我咋生出这么个儿 子来,给咱们警察抹黑呀!” 步通俞的话是发自内心的,我听得出他的痛苦,他的无奈,所以只能安慰他说 :“现在这年轻人,跟咱们那时候不一样啊,再说了,社会影响要比家庭教育的力 量大得多,这不怪你!” “你别安慰我了,跟你说实话,为步青,我都愁死了,我拿他是没办法了。我 是听说,局里又要搞改革,要清除一批不合格的,我支持你,可是……严局,你笑 话我吧,不管咋说,步青毕竟是我儿子,你看,能不能给他个机会……” “我已经跟步青说了,这次不会清除他。” “太谢谢您了,让我说啥好啊,我知道你是个讲原则的人,我真不想给你添这 个麻烦,可他毕竟还年轻,或许,将来还能改好的……” “他是英模的儿子,就凭这个身份,只要他不犯过格的错误,无论如何我还是 要保他留在公安队伍的。” “严局,有你这话,我就一颗心放肚子里了。还有一个人,我想替他说两句话, 行吗?” 我疑惑起来:“谁呀?” “季仁永。” 翌日早晨刚上班不大一会儿,有人敲响我的门,我说了声请进,门慢慢地开了, 一个人出现在门口:三十出头年纪,清瘦的身材,清瘦的面孔,忧郁的面庞…… 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季仁永,你来了,坐吧!” 季仁永拘束地坐在我面前,目光却躲躲闪闪。他说的事早在我意料之中,还是 想让我高抬贵手,让他留在公安局。我故意反问:“季仁永,你自己好好想想,还 能不能留下?” 季仁永嘴唇动了一下,垂下头,说不出话来。看着面前这个人,我心里真的生 出几分同情,不由得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季仁永,不是我不想留下你,是你自己 绝了自己的路。我看出来了,你的业务素质不错。可是,你干出了这种事,已经构 成了违法犯罪,社会影响又这么大,还怎么能把你留下呢?我真想不通,你毕业于 刑警学院,理应是个优秀的警察,怎么会跟黑恶势力勾打连环,干出包庇他们的事 来?” 季仁永为难地说:“严局,你以为那是我愿意的吗?我……”突然又改口了, “我知错了,我都后悔死了,求您给我一次机会吧。你知道吗?我穿上警服那天暗 中发过誓,我一定要当个好警察,可是,现实慢慢告诉我,当一个好警察太难了, 甚至根本就不允许你这样。有一回,我不知深浅,带着几个弟兄查了一个赌窝淫窝, 没立功不说,警服还差点被扒下去,直到我上门求情,才保住警籍,所以从那以后, 我就……”季仁永说不下去了。 “你说具体点儿,到底怎么回事?” “说了也没用,只要你能明白,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迫不得已就行了……就 因为这件事,我跟他们搭上了关系,从此一切顺风顺水了,后来还当上了大案队长。 你说,我不跟着他们行吗?” “你别说没用的,他们是谁?” 季仁永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来。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跟我说实话,就是我刚来还没上任那天晚上,我跟周 波他们去医院找那个被打的交警李炎平,你是不是把这个消息泄露给别人了?” 季仁永的脸一下红了,“是,我跟屠局说过!” 我想了想说:“这事我可以不计较,那么,你能不能把藏在你心里的一些事告 诉我,特别是你犯包庇罪这事,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干的?” “严局,你就别问了,这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我心中的气又升上来,这种时候,你还不跟我说实话,还指望我宽恕你,留下 你,可能吗?我决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你包庇黑恶成员的事,是不是有什么隐 情?” 我盯着他的眼睛,可是,他却迅速躲闪开去,慢慢摇摇头:“严局,你别问这 个了,就是知道了也没用。我只求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只要能让我继续当警察, 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可是,我在思考以后,不得不告诉他,无论他干什么,都不可能再当警察了。 他听了这话,彻底愣住了。片刻后,他一下呈现出破罐子破摔的姿态,指着我 的鼻子:“姓严的,你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呀,从现在起,我跟你势不两立……”他 的嗓门越来越大,“你逼我走绝路,是你逼的我,你会为今天的事后悔的,你就等 着吧!” 我怒不可遏:“好,我等着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季仁永,你滚,滚出公安 局,今后,你要敢违法犯罪,落到我手里,没你的好!” 季仁永一边骂着一边走了,我虽然没有走出办公室,也会想到,走廊里所有的 门都会打开,所有人都会探出头来,倾听、观望这一幕。 梁文斌对我说,看这样子,季仁永是豁出来了,谁也不知道,他今后会走上什 么路。 我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很担忧,为季仁永而担忧,但是,我不能改变自己的决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