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再次来到新海,余成义给了我大力支持,并在行动技术部门的协助下,最终确 定了尤子辉的确切落脚点。虽已是晚上十时许,可我二话不说,带着周波、丁英汉 他们和余成义的几个弟兄,迅速采取了行动。 这是一家中档旅馆,虽然十点多了,门口的灯光依然通亮,不时有人出入。我 们的车在附近悄然停下,下车后,我们正在研究如何进入旅馆,丁英汉忽然往前一 指说:“严局,快看!” 一个模糊的人影从旅馆二楼的一扇窗子爬出来,正在向地面滑下,因为那儿光 线暗,再加上距离较远,看不清他的面容。不对劲儿,是不是尤子辉要跑…… “快,抓住他!”周波、丁英汉等人和余成义手下的几个弟兄都跳起来,向前 面的人影奔去,我和余成义紧跟在后。此时,人影已经落地,他扭头看了一眼,立 刻拔腿向远处跑去。周波喊:“站住,我们是警察!”余成义也用当地口音喊起来。 但是,那个人影头也不回,拼命向远处跑。随之响起枪声和周波的喝令声:“我们 是警察,再不站住就开枪了!” 可是,人影仍然没停。我也在追,但是不得不承认,年纪大了,跟不上周波他 们了,跑了一会儿又喘起来,余成义比我强不到哪儿去。我们只能循着周波他们的 脚步声、喝令声跟随在后边,而且越落越远,等我和余成义跑到周波他们跟前时, 一切已经结束了。 人死了。 死的就是那个逃跑的男子。周波说,逃跑的人慌不择路,正好前面驶来一辆轿 车,一下子撞上了……轿车里只有一个男青年,他不明所以地问我们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人为什么往他车上撞,还让我们证明,责任不在他,他当时也想躲了,可是这 个人硬生生往他车上撞…… 我没时间听这些,而是走上前,借着路灯观察死者,这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青 年,满脸是血,眼睛还大睁着,一副吃惊的表情,大概是为自己的死而惊讶吧。我 端详着这张脸,忽然感觉有点儿眼熟……周波在旁说了:“严局,别看了,他是蔡 江!” 我心里一凛:“不对劲儿,咱们快回旅馆……” 回到旅馆,查到了尤子辉的客房,我们闯进去时,发现他正在床上蒙头大睡, 可是把被子拽下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却大睁着,直直地看着我,舌头还往外伸着… … 人已经死了。 稍一推理就可以得出结论:蔡江干的,后来在现场勘查中发现的指纹也证明了 这一点。 蔡江和尤子辉的身上都有手机,查了通话记录后,发现两个人一天来都多次跟 一部神州行手机通话。这个神州行机主有重大嫌疑。这个人应该在新海。我跟余成 义商量了一下,觉得机主不可能再使用这个手机卡,即使动用技术力量也不会有什 么效果。 余成义对我说:“严局,谁可能这么干,你心里应该有点儿数吧!” 我当然有数。尤子辉给我来过电话,说贾二要杀害他,结果,他就真的被杀了, 直接实施犯罪的凶手在逃跑时又撞车身亡了。我想,此时贾氏兄弟一定在弹冠相庆。 余成义猜到了我的心思,他试探着对我说:“你们华安那位贾总,现在就在我们新 海。” 次日吃过早饭,我带着周波和丁英汉来到了新海市著名的海洲大酒店。我们来 找贾二。 贾二房间外的走廊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影,可是,在我们接近贾二的客房时, 与其相邻的客房门突然开了,两个人走出来,迎住了我们。是两个保镖,但是,他 们不是上次的那两个青年,而是两个熟人:季仁永和黄鸿飞。他们挡住了我们的路。 我走上前,盯着两个人,用威严的语调说:“如果你们不闪开,我就以妨碍公 务的罪名拘留你们!” 听到这话,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黄鸿飞脸上现出怯意,但是,季仁永反而上前 一步:“好啊,你就拘留吧,我倒要看看,你以什么名义拘留我。你知道贾总的身 份,他不同意见你们,我们就不能让你们进去!” 贾二房间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男子出现在门口:“怎么回事……啊,这不是严 局长吗?你们怎么来了,有事吗?” 走出来的不是贾二,而是另一个男子,三十七八年纪,中等身材,端端正正的 一张面孔,白里透红,如果不是眼睛小一点儿,如果不是架着一副眼镜,可以称得 上美男子了。 我有点疑惑。他说:“啊,严局长没见过我,我是庄革放!” 原来是他,庄为民的大儿子。以前,只听说过他的名字,一直没见到人,想不 到在这儿碰到了。这时候,贾二才出现在门口,用戒备的目光看着我:“严局,有 什么事?” “我要跟你谈一谈。” “如果你想抓我,就拿出合法手续来,我保证跟你走,如果只是谈话,我还真 没有时间……” “贾总,你这样不好。”想不到庄革放在旁边把话接了过去,“严局长肯定有 重要的事,你应该支持他的工作才对。”又转向我,“严局,我发现你们好像不怎 么友好。这不好,都是华安人,有什么过不去的,我怎么就不明白为什么呢?你们 应该团结才对呀。贾总,责任一定在你这边,听我的,一定配合严局长,有话好好 说,我看,你们之间的误会消除后,一定能互相谅解。这样对你们双方、对华安的 经济建设都是好事……就这样了,严局长,贾总,你们谈,我走了!” 庄革放向我笑了笑,转身离去。贾二说:“我就听庄总一回,请进吧!” 我和周波、丁英汉向房间里走去,可是,贾二却又把门挡住了:“我的理解是, 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人谈话,他们进来干什么,给我做笔录吗?那就恕不奉陪了!” 我想了想说:“那好,周波,丁英汉,你们留在外边吧,我跟他谈。”我跟贾 二走进门去,门立刻关上了。 贾二变得客气了一些:“请坐……啊,刚才我有点儿过分。庄总说得对,咱们 之间确实有误会,今儿个我豁出耽误时间了,跟您好好谈谈……咱们这误会是咋造 成的呢?我也琢磨过,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当初,您在华安的时候,我们弟兄年 纪还小,不懂事,总是胡闹,给您添过不少麻烦,所以也不怪您对我们有看法。可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您总不能用老眼光看我们吧……” 大概,他是感觉到自己的话很难说服我,喋喋不休一会儿后,主动停下来,改 口问我来找他干什么。我说:“我来找你,不是听你谈过去的事,我也没把过去的 事放在心上,我找你是要谈你现在的事。” “现在的事?我现在怎么了?我现在在新海投资搞项目,跟我谈这个吗?” 我冷笑一声:“贾总,你应该明白我是干什么的,你投资搞项目,不是我的职 责范围,我的主要职责是打击犯罪。” “怎么,我犯罪了?那好,你把我抓走吧!” “贾总,你是个聪明人,这种时候还装糊涂?看来只好我说了:蔡江死了,你 一定很高兴吧!” 贾二的脸上真的出现了一丝笑容:“蔡江死了?这小子……我怀疑李强被害和 他有关,可惜让他跑了……他是怎么死的,死在哪儿了?死在新海了?” 我不理他的话头:“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尤子辉也死了。你更高兴吧!” 他的笑容更好看了:“是吗?他怎么也死了?怎么死的,也死在新海吗?严局, 您跟我谈这些,什么意思啊?” “经初步侦查可以确认,是蔡江杀害的尤子辉。” “是吗?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呀?” “这是我要问你的,蔡江曾经是你的手下,尤子辉跟你也有过生意往来,在我 们哪里也找不到尤子辉的情况下,蔡江在新海把他杀害了,巧的是,你恰好也在新 海……” 他的笑容收敛了一下,马上又继续笑开了:“那怎么了?难道,你怀疑是我杀 了他?我指使蔡江杀了尤子辉?” 我盯着他不说话,但是,眼神说明了一切。 他继续笑着:“你怀疑我杀了尤子辉,有证据吗?” “你跟尤子辉什么关系?” “咋说呢?过去在生意上有过来往,东风机械厂那块地皮是他买下的,后来转 手卖给我了,赚了我好大一笔。” “那之后呢?你们还继续来往过没有?” “后来通过几次电话,再后来,再没联系过。” “这两年你见过他没有?” “记不清了,好像没见过。” “这么说,他到新海来,也没见过你?” “没有,我哪见过他呀……真是的,他怎么也来新海了,让我沾了一身的晦气。” “那你看他是谁,这可是前些日子在新海拍的。” 我拿出的是一张照片,就是上次来新海,周波拍下来的那张。上边,尤子辉正 跟贾二凑到一起说着什么。 “照片质量不太好,但是,还能认得出这个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谁吧!” 贾二没有说话,他的额头、鬓角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贾总,这怎么解释?” “你们在跟踪我,监视我?我要告你们,你凭什么对我进行侦查?我犯了什么 罪?” 我固执地盯着他。“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你刚刚说过,从来没在新海见过尤子 辉,那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撒谎?” “这……我……因为这有损我们宏达集团的声誉,我知道你们在找他,调查东 风机械厂拍卖的事,要是让你们知道他还跟我联系,你们又该乱怀疑了!”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他到底找你干什么?” “他……他找我,要跟我合作,搞什么投资,可是,我觉着这人不可靠,所以 没理睬他……” 我笑了一声:“尤子辉和你合作?” “是啊,他是个空壳公司,我能跟他合作吗?他纯粹是想坑我!” “当年你可是通过他买下东风机械厂地皮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他买下的地皮,又转卖给我的,怎么是我通过他买下的 呢?”他的声音很大,很干,我从里边听出了心虚和恐惧。 我镇静地说:“因为我们已经调查过,就像你说的那样,尤子辉是个空壳公司, 他怎么能买得起东风机械厂的地皮呢?”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盯着他:“我认为,就是你指使蔡江杀害了尤子辉!” 他身子一震,但是,马上又露出笑脸:“是吗?那你快把我抓起来带走吧!” 随即脸色一变,“你是公安局长,说话要负责任。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告你, 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说:“你不是要证据吗?我可以告诉你,尤子辉在被害前,给我打过电话。” 贾二一下子怔住了:“他……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要杀他!” 他再次一怔,但是马上又问:“就这些?如果我说,他也给我打过电话,说你 派人要杀他,好使吗?” 我看着他,站了起来,他身子一抖:“你……干什么?” 我再次看出,他心虚了。我笑了:“贾总,你别害怕,我不是要抓你,我是要 离开。不过,离开前我必须告诉你,你起家前干的那些事,我不想追究了,如果你 真的改恶从善了,即使查到了你的一些罪行,也可以从轻发落。可你心里清楚,你 根本没有改过,你一直在犯罪,在欺压、残害他人,你的每一分钱都是用别人的痛 苦和血泪换来的。这些,一定要清算。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说完,我打开了门。 根据属地管理原则,尤子辉和蔡江的案子发生在新海,所以由新海警方承办。 可是,尽管余成义下了很大力气,也亲自接触过贾二几次,可贾二或者一问三不知, 或者一推六二五,总的就是:尽管尤子辉和蔡江都跟他有关,可这案子却跟他没有 关系。总之,余成义想尽了办法,还是一无所获。 贾二阴森森的表情提醒了我。回来后,我把周波、丁英汉、步通俞、燕子等几 个核心人员都找到办公室,对他们说,贾二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可能会狗急跳墙, 他们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有枪的,身上多带些子弹,没 枪的,抓紧配上。其实,这只是一种表面的、浅层次的预防措施,我无法预知他会 使出什么阴谋,只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 贾二一直没回华安,余成义打电话告诉我,说贾二还在新海那边忙着投资建楼 盘什么的,看样子,他还没抽出时间对付我。然而,就在我稍稍松口气的工夫,事 情发生了,而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事情出在周波身上,但是,打击的却是我。 那天,刑警大队破了一起系列盗窃案,大家很是高兴,因为这个案子早在两年 前就发生了,可一直没破,等我来了之后,罪犯突然收手了,周波他们一时无从查 起。可这些日子他又出动了,接连撬了几家商店,被周波带着丁英汉他们查到了线 索,人赃俱获。案子拿下来了,怎么也得凑到一起庆祝一番,这顿饭的钱还是我出 的。我特意嘱咐他们,去饭店的时候一定不能穿警服,不能佩枪,他们也都照办了。 到饭店吃饭时,也没发生什么事,可是,吃完饭往饭店外走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大 平和“二皮脸”一伙人。 大平和“二皮脸”、“三榔头”在劳教所待了一年多就提前出来了,估计还是 贾氏兄弟在后边运作的。我因为事情太多,所以就没再较劲儿。可我没料到,贾氏 兄弟把他们从劳教所弄出来是有目的的。 两伙人在饭店门口遇到,冲突也就发生了。他们碰到周波和丁英汉等人后,主 动挑衅,大平说:“这不是周大队吗?听说升周局了,是踩着我们兄弟的脊梁骨上 去的吧……” 好在周波保持着冷静,他制止几个要上前的弟兄,拍拍大平的肩膀说:“喝多 了吧,出来了就好好过日子,别没事找事!” 说真的,周波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够克制了,可大平却猖狂起来,他猛地把周 波的手往旁边一甩:“少他妈拍拍打打的,跟谁来这套啊……” 后边的事我就不描述了,总之,尽管周波努力克制,大平和“二皮脸”他们却 步步紧逼,丁英汉和几个弟兄火了,要把他们带回局里,结果动上手了,双方都身 强力壮,动起手来能轻得了吗?最后败的当然是大平、“二皮脸”他们一伙。可是 当往回带几个人时,“二皮脸”说肚子疼,当时谁也没当回事,回到刑警大队的时 候,“二皮脸”捂着肚子说疼得更厉害了,没办法,只好送进医院检查,这一检查 可坏了:肠破裂。重伤。 第二天一大早,检察院法纪部门就把周波、丁英汉等所有当事人带走了。对这 我没什么说的,公安机关出了事,检察机关调查处理,是法定程序,他们是履行职 责,没什么可指责的。事情也很明显,大平、“二皮脸”他们寻衅滋事,周波等人 依法制止,将其带回公安机关处理,他们暴力反抗,发生厮打,导致肠破裂受伤, 应该由他们自行负责。在正常的情况下,有一个星期怎么也查清楚了。 可是,我却不能放心。因为,我上面那些话指的是在正常的情况下,而华安社 会环境却不能说正常。尤其是主管法纪、也就是主管周波他们案子的副检察长太让 人不放心了。平时,我们没毛病他都想法找毛病,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能放过吗? 果然,周波他们被传去了,到了晚上,别人回来了,只有周波和丁英汉没回来,被 屠龙飞押起来了。 我坐不住了。次日一上班,我就去了检察院。 我的本意是先找费检谈一谈,可是费松涛的办公室正好和屠龙飞相邻,我走向 费松涛的办公室时,恰好屠龙飞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人从里边走出来,把我吓了 一跳。是季仁永。 他怎么也来了?我本能地感到不妙。“季仁永,你来这儿干什么?” “作证。怎么了?” “作什么证?” “当然是周波他们的事,我是目击者,要主动配合检察机关工作,把事实真相 告诉他们。这没必要对你说吧!对不起,我得走了!” 我阻住他的去路:“你可以作证,但是要实事求是。我警告你,诬陷他人是要 负刑事责任的!” 没等季仁永开口,屠龙飞从门内走出来:“喊什么呀……啊,严局,你来了, 咋的,威胁我的证人?太过分了吧!” 我说:“屠检,我请你客观对待这件事,那几个小子是寻衅滋事,周波他们是 正当防卫,也是履行警察的职责……” “严局,我记得你是公安局长啊,什么时候调我们检察院当检察长了?” 尴尬时,费松涛从办公室走出来,才算给我解了围。可是,跟费检谈了以后, 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他告诉我,目前,大平、“二皮脸”一伙都咬定是周波他们挑 起事端的,又是周波他们先动的手,而季仁永当时恰好在场,也证实是这么回事。 如果真是这样,周波和丁英汉最起码有一个人要判刑,而且是实体刑,另一个人轻 点儿,恐怕也得扒警服了。 我把我所知的情况告诉了费松涛。费松涛说,这都是你们自己说的,不能算数 啊,关键是证据,证据对你们太不利了。我就急忙说,季仁永跟我和公安局有仇, 他的证据也不足为信。费松涛摇头说,严大哥,你这话能拿到法庭上去吗?我默然 了。我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检察院。 之后,我又找了汉英和霍世原,他们两个也没什么办法。作为县委书记,汉英 在这种事上必须保持一个中立的立场。而霍世原不但表示没办法,还指责我平时太 护犊子。我心里明白,指望他帮忙是不现实的。之后,我又跟市局作了汇报,彭局 长听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最后,我又跟施总沟通了一下,好在有一个相信我的 人,相信我的阴谋论,可是,这种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说,关键是证据,别 无他途。 但是,现在我们公安机关是当事人一方,摊上事的是我们,即使搜集证据,我 们也没权力出面,有权力的只有检察院,可检察院那边说了算的是屠龙飞。没有办 法,我只能帮周波和丁英汉请了律师,请他们帮助搜集证据。但是我心里清楚,如 果这真是阴谋,那么,他们就事先做了充分准备,要搜集到对我们有利的证据很难。 证据还没搜集到,各路记者已经大军压境,消息早就通过各种渠道传出去了, 包括华安贴吧上,也全是这方面的帖子,说的都是华安警察寻衅滋事殴打无辜,记 者们哪能放过这个素材呢?省电视台法制频道还专门做了一期节目加以炒作,更使 这事在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给人的感觉是,周波和丁英汉他们的罪行已经是板上 钉钉了…… 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严局长,您能来我家一趟吗?” 是娟子,“三榔头”的妹妹。 暮色中,“三榔头”兄妹把我接进屋子,我发现,只有他们兄妹在家,老太太 却不见了。接着,我发现“三榔头”和妹妹胳膊上缠着黑纱,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三榔头”告诉我,老太太就是这几天去世的,周波他们出事时,正赶上母亲突然 病重,他和妹妹什么也顾不上了,不然,也不至于发生这个事了。 “三榔头”说到这里忽然又不说了,娟子在旁生气地说:“哥,你还支支吾吾 干啥?严局长是咱们的恩人,跟他你还不说实话吗?” 于是,从“三榔头”口中,我明白了怎么回事。 事发前,大平和“二皮脸”找过“三榔头”,让他跟他们一起去干个事儿,他 问是什么事,两个人就说要报仇,他又问报什么仇,两个人就说报被送进劳教所的 仇,找警察的毛病,让他们出点儿事,最好把他们整进去。“三榔头”根本就不想 参与这种事,就说这事不好办,整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两个人就小声告诉他, 没事,有人在背后撑腰……“三榔头”听明白了,是贾氏兄弟指使他们这么干的, 怪不得他们这么胆大。 但是,他一是根本不想干,二是母亲病重他也干不成。之后,因为母亲的病越 来越重,他就啥也顾不上了,直到母亲去世、火化等一切结束,这才有精力关注这 件事,而且一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三榔头”告诉我,他有顾虑,不是怕得罪大 平和“二皮脸”,而是怕得罪他们后边的人,怕的是贾氏兄弟。 我就动员他去检察院说清楚,他却不敢,他怕屠龙飞。我一想也是,就跟他说, 我先跟费检打招呼,让费检亲自接待他,避开屠龙飞。“三榔头”想了想说那行, 不过,他只能说大平和“二皮脸”找他的事,不能把贾老大和贾二说出来。我想了 想,同意了。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到了检察院大门外,打电话把费松涛约出来,让他上了我 的车。他看到“三榔头”在里边,一愣,我就让“三榔头”把事情跟他一五一十地 说了。他听完了很震惊,因为“三榔头”和大平、“二皮脸”的关系是尽人皆知的, 他们不但过去交情很深,而且一起进的劳教所,说起来也是“狱友”,所以,他的 话可信程度当然很高。费松涛问“三榔头”敢不敢对他的话负责任。“三榔头”说 敢,但是又说,不能让屠龙飞跟他见面,怕他整他。费松涛就说,那好,我亲自办。 他就把“三榔头”带进检察院,找来办案人员,自己在场,亲自询问,形成了笔录 …… 屠龙飞知道后当然不干,非要亲自审查“三榔头”不可。费松涛挡不住他,说 你亲自跟他谈也行,但是我也得在场。有费松涛坐镇,“三榔头”胆气壮了很多, 不管屠龙飞怎么吓唬,都挺住了。只是,他坚持了一个底线,没有把贾氏兄弟说出 来。这也是我同意的,因为他说出来也没用。 案子就这么翻过来了,可是,这不是我的目的,周波和丁英汉他们出来,当然 也不想这么作罢,要追究大平、“二皮脸”他们的诬陷责任,可大平、“二皮脸” 事先知道了消息,早已逃之夭夭。周波和丁英汉他们就到处搜捕,发誓不抓到他们 不罢休。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物要抓——季仁永。 我亲自带人来到宏达集团。但季仁永不见了。对整个宏达集团总部大楼进行搜 查,仍然不见季仁永的影子。其实,我早已料到季仁永不会在宏达集团等着抓捕, 我是故意这么做的,我要通过这个行动向人们宣示,宏达集团没什么了不得的,我 们公安机关已经把枪口对准了他们。 季仁永的家我们也搜了,家里根本就没人,而且看上去已经好长时间没人住了。 我们走进屋子时,只有一个温柔的女人笑脸迎接着我们,她是季仁永已经去世的妻 子,她的遗像就挂在墙上。也许,季仁永是睹物伤情,妻子死后,无法在这个屋子 再居住下去。 之后,我带着周波和丁英汉去了那所幼儿园,再次看到了那个可爱、可怜的小 女孩儿,看到修丽云傍晚时分把她接走。修丽云说,她也不知道季仁永去了哪里, 估计十有八九是被贾二藏起来了,一旦发现他,她会向我们报告的,然后,怜爱地 抱着季仁永的女儿走了…… 之后,我以华安县公安局的名义召开新闻发布会,把周波、丁英汉等人被陷害 入狱一事向与会的媒体公布,并在会上高调宣示,我和华安公安民警誓同黑恶势力 斗争到底,绝不妥协,又通过媒体号召广大人民群众积极行动起来,支持我们工作, 踊跃向我们提供黑恶势力的犯罪线索。于是,各个媒体立刻掀起一个报道高潮,把 当初大平、“二皮脸”他们陷害我们的舆论一下子扭转过来。 季仁永逃跑了,大平和“二皮脸”也不见了,我们当然不会罢手,我们在深入 分析了三个人的情况后觉得,“二皮脸”应该容易抓到,因为他的伤口还没有痊愈, 不会跑得太远,而且必须到医院换药什么的。按着这条思路,我们下了大力气进行 寻找,并对其可能藏身地区的公安机关发出了协查通报,果然很快在邻县发现了他 的影子。我当即派周波和丁英汉带人抓捕,那天,当“二皮脸”到一家诊所换药时, 周波和丁英汉他们露面了,“二皮脸”一见就拼命逃跑,结果跟蔡江的命运一样, 逃跑时撞到一辆卡车上,当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