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荃康,同胞兄弟四人,他排行第四。十岁那年,他父亲任宜昌厘金局局长, 他便同三哥跟随在父亲身边。这一年,父亲有六十多岁了,忽然得了半身不遂的病, 请医服药全不见效,竟至一天天沉重,卧床不起。这时,荃康的大哥和二哥都在外 面干着小差事。他们听到父亲病重的消息,连忙赶到宜昌探看。兄弟四人看着卧病 在床的父亲毫无转机,急得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一天,大家正急得毫无办法,只见门房进来通报:“各位少爷,外面一个老和 尚求见局长。”荃康的大哥说道:“家父卧病在床,如何能见客?回了吧,不见。” 门房说道:“大少爷,这和尚自称是山东蓬莱县一个什么寺里的住持。局长十年前 任蓬莱县知县时,有地痞和他争寺产,打起了官司,蒙局长秉公断案,维护了寺产, 那些地痞败诉。局长为了以后不再有纠葛,替他在寺里立了石碑。他心里感激局长 的恩德,听到局长病重的消息,便特地从山东赶来,要替局长治病,以报当年秉公 断案、维护寺产之恩。” 听了门房这一番话,大少爷心中嘀咕:一个老和尚能治病么?转念一想,俗话 说病急乱投医吧,何不让他试—试呢?说不准能有效果。想到这里,便对门房说道 :“让他进来吧。”门房答应一声刚要走,传来厘金局长微弱的声音:“慢。”门 房便停住脚步等候吩咐。大少爷走到父亲身边,弯下腰说道:“父亲,您老有什么 吩咐?”厘金局长说道:“你们真不懂得人情世故,这和尚是上了年纪的人,几千 里路赶到这里要见我,你们就这么一句话,让他进来?你赶紧出去迎接,代我赔个 不是,说我实在对不起,不能亲自迎接,请他原谅。” 大少爷答应一声“是”,便到门外去迎接。他到了门外,见那和尚已有六十开 外,身穿灰色僧服,一双赤脚穿着草鞋,背上背着一顶破旧的棕笠,看上去好像一 个普通的行脚僧。看那脸上,花白胡须又浓又密。两道白眉,长的将近二寸,从左 右两边眼角垂下来,拂在脸上,活脱脱一尊长眉罗汉。虽是满面风尘之色,却也显 露出一脸慈祥和蔼的神气。 门房指着和尚对大少爷说道:“大少爷,就是这位和尚。”说完,便对和尚说 道,“这是我们家大少爷。”大少爷连忙向和尚说道:“老师傅,家父因久病风瘫, 卧床不起,不能亲自出来迎接,实在对不起,请老师傅原谅。请问老师傅法讳怎么 称呼?” 老和尚双手当胸合十说道:“原来是大少爷,失敬失敬,老僧法号圆觉。十多 年前,在蓬莱曾与令尊大人见过几面,时隔太久,想必令尊大人已记不起来了。老 僧闻得令尊大人病在此地,久治无效,老僧略知医道,也曾治好过风瘫病人,所以 特地从山东赶来,探望尊大人。” 大少爷听老和尚说能治风瘫病,欢喜得了不得,连忙请他进了内室。大少爷到 父亲床边,说道:“父亲,老师傅来了。”这时,圆觉已来到床边,合掌行礼道: “大人,别来十多年,还记得蓬莱县千佛寺的圆觉么?” 李荃康的父亲先前已听见门房说的话,大少爷出去迎接时,他细细想起,自己 十多年前在蓬莱任知县时,有几个地痞谋夺千佛寺的财产,双方告到县里。以前几 任知县因受了地痞的贿赂,不能判决。后来自己秉公断案,惩治了几个地痞,维护 了千佛寺的寺产,并在千佛寺立下碑石,永断纠葛。现在见千佛寺的圆觉来到床前 向他行礼问询,便在枕上点头道:“记得记得,哎呀!当年我看见你就是这模样, 过了十多年,你不但看不出衰老,精神倒比原来还好。可我已老得颓唐不堪了,佛 门弟子真叫人羡慕啊!” 圆觉说道:“大人,哪有过了十多年不衰老的?我也苦于身体衰弱啊!当年, 为了寺产的事蒙大人秉公断案,为我千佛寺的僧人留碗饭吃,老僧时时想报答,苦 于没有机缘。近来听说大人得了半身不遂的病,老僧略懂医术,特地赶来,图报大 恩。” 李荃康的父亲在枕边微微摆手道:“哎,老师傅,快不要提什么报恩的话。当 年之事是我分内职责,何足挂齿啊!快不要提了,请老师傅坐下吧。” 说到这里。李荃康父亲伸出手,请圆觉诊脉。圆觉伸出右手按住脉处,一边诊 脉,一边询问病情,凝神屏息,诊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大人,恕我直言,大 人这病,服药恐难见效,只有下针。就是下针,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大约多则 半月,少则十天才能恢复原来的健康。” 李荃康的父亲听说自己的病能治好,真是喜出望外,说道:“圆觉师傅,只要 能治好,不要说十天半月,就是一年半载,也感激你不尽。”圆觉说:“大人,快 不要这么说。我报恩还来不及呢。我这就给你下针。” 说着,圆觉从腰间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露出一个手指粗的竹管。拔去 竹管上的木塞,便倒出十多根比头发略粗的金针来。大少爷上前慢慢掀开父亲的衣 服,圆觉在十多个穴位上下了针。不到一刻工夫,圆觉俯身道:“大人,感觉如何?” 荃康父亲答应道:“真神哪,身上舒畅多了!”圆觉宽慰道:“大人,身上感觉舒 畅,说明金针已经在体内起作用了。” 第二天,圆觉在荃康父亲身上又下了十几针,病势更减轻了。这样,每天下针 一两次,到了第五天,李荃康的父亲已能下床走动,饮食也逐渐增加,也有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