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几天后,马明朝给黄嫚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新学期的课表下来了,讲西方美 术史课的不是安伟峰老师,换成其他老师了。听系主任说,学校因为联系不到安伟 峰老师,只好换人讲西方美术史。黄嫚大吃一惊。忽然想起从安伟峰走后,他一直 没有打电话来,也没寄明信片。黄嫚拨打安伟峰的电话,传来的是,您拨打的电话 已停机。黄嫚找到安伟峰的家,房门紧锁着,门上的灰尘说明不像有人住着。万般 无奈之下,黄嫚厚着脸皮找到安伟峰前妻许晴的家。许晴的白眼球多、黑眼球少, 她翻翻白眼球冷淡地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们已经离婚很长时间了,下半年 孩子的抚养费、教育费他还没给。从许晴家出来,虽然是炎热的夏季,黄嫚却感到 浑身冰冷。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黄嫚禁不住想大喊,安伟峰你跑哪去了? 会不会遇到了恶劣的天气,或是生病,或是交通事故……黄嫚不敢再往坏处想。 黄嫚在画廊门外贴出一则启事,说画廊暂时歇业,请客户谅解。黄嫚没有告诉 马明朝就匆匆离开。她记得安伟峰临行时说要去黄山,她决定去黄山附近找。即便 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安伟峰,甚至给他一个家。黄嫚觉着安伟峰已经在不知不 觉中融入她的生活,只是黄嫚不愿向安伟峰承认这个现实。 黄嫚先去黄山市公安局查找,没有找到。黄嫚又想起安伟峰在江苏美院有个画 家朋友,可又不知道他的名字。黄嫚就来到美院打听,美院油画系主任得知黄嫚是 来找安伟峰的,马上就告诉她安伟峰出了车祸,小腿已截肢,现在医院里。黄嫚脸 色惨白,差一点昏过去。系主任看到黄嫚这个样子就开车送黄嫚去医院。在路上, 黄嫚接到马明朝的电话,黄嫚只是说到外地散散心。 医院的走廊里充满来苏水的味道,黄嫚的心里像是灌了铅。她跟着系主任来到 病房。黄嫚着急地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象让黄嫚惊呆了。病床上的安伟峰魁梧的身 材只剩下一多半,用白单子盖着。黄嫚将病房的门轻轻关上。安伟峰听到动静艰难 地转过头,看到是满脸泪水的黄嫚随即就怔住了。 黄嫚快步来到病床前哽咽着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安伟峰淡淡地说,我又不 是获得国际大奖了,这种事告诉你干什么?黄嫚说,跟我回去。不,我不跟你回去。 安伟峰将脸转向窗户凝视着窗外的树,树上有几只小鸟在叽叽喳喳地叫。谁能照顾 你?我有护工。你不要太悲观,你的两只手还好好的,你还可以画画,你的腿可以 安装假肢,你还可以去写生。谢谢你来看我,你走吧,不用管我。黄嫚坐在病床上 拉过安伟峰的手,伟峰,以前是我不好,我现在决定和你结婚。听大夫说,你的病 情已经稳定了,我们回家吧。谢谢你,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也不愿拖累你,我在 这里找个养老院,自己过一辈子,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黄嫚又来到病房。她看着护工如何护理安伟峰,擦身、翻身、按 摩……吃过早点,安伟峰借助床的力量把自己转移到电动轮椅上,护工推着安伟峰 从电梯下到医院的花园。黄嫚说,让我照顾他一会儿。护工知趣地离开了,在树荫 下,黄嫚看着安伟峰,安伟峰看着黄嫚,二人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安静地坐着。 过了很长时间,安伟峰开了口,你也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了,你回去吧,我不可能拖 累你。 如果说拖累,那个冬天我也拖累你了。是你给了我希望,给了我飞翔的翅膀, 让我渴望的事情不再是失望,那个寒冷的冬天也不再寒冷。黄嫚的胸脯一起一伏急 促地说着。安伟峰说,那都是过去的事啦,现在我是个残疾人。黄嫚说,我决心已 定,我马上联系假肢厂家,订做一副假肢。我已经订做了一副假肢,安伟峰说,过 几天就送来了。我不会跟你回去,就在这里找个养老院终老一生。黄嫚说,我现在 就和你结婚,我们组成互助组,一起写生、一起经营画廊。安伟峰说,谢谢你,以 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可现在,你是来报恩或是可怜我,我都不需要。黄嫚说,我 不是报恩也不是可怜你,我们在感情上有共同的苦痛,所以我们的心比一般人沉重, 我们需要共同面对。如果你对我有疑虑,我们可以先不登记,就这么生活上一段时 间,如果合不来,我们再分开。听了黄嫚的肺腑之言,安伟峰深深地陷入痛苦之中, 他还是怕拖累他心爱的女人。 第二天早晨,黄嫚又来到病房,病房里已是人去床空,安伟峰又一次消失。黄 嫚问护士,安伟峰什么时候出的院?护士说是昨天晚上。黄嫚感到浑身的筋骨被抽 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