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高考落榜回家的我,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为四头架子猪割猪草。 四头架子猪每天的食量是可观的。割猪草的事平常都是母亲做,我回来了,自 然而然地就接替了母亲。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看起了大部头的小说。 我看的第一部小说是《红楼梦》。 每天背着柳筐拿着镰刀出门时,我都会夹着本《红楼梦》。 考了几年大学没考上,父亲对我很是不满,见我割猪草还夹着书,就皱皱眉头, 说,割草还夹着书,文不像秀才武不像兵,真是! 但我不理他。 那天下午,我割满了一柳筐肥肥嫩嫩的猪草,有点累了,就倚坐在水渠边的一 棵大柳树下看起了书。 看的是黛玉葬花那一回。 当看到林黛玉吟出“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 花落人亡两不知”时,我忽然两眼一酸,眼泪哗哗地流下来了。 我微微仰起脸,闭上眼,把书贴在胸口,任泪水一串串流进脖子。 那时,十九岁的我情窦已开。冰清玉洁兰心慧质多愁多病的林黛玉吟出如此哀 婉绝望的诗作,怎不令人柔肠寸断? 哎哟喂,你,你这么哭干吗呢?不会是想媳妇想的吧? 我一睁眼,看到闫玉芳站在我面前。 闫玉芳上身穿了件宽大的翠绿乔其纱长衫,腹部明显凸起。她怀孕了。 我一点没为我的多愁善感害羞。 我抹了把脸上的泪,笑笑,说,瞎说什么!是让书里的人感染的。 闫玉芳沉默了一下,轻轻叹息道,一个大男人能为书里的人泪流满面的,真是 有情有义呢。 我问,大热天的你干啥呢?地里有事做啊? 她说,在大豆田里转了转,看有没有菟丝子。 我又问,二哥呢? 他在那边沟里摸鱼呢。 是吗?摸到没有? 摸了好几斤了,多数是巴掌大的鱼。哎,今晚去我家,跟你二哥喝几杯。 我抬头看着闫玉芳,她也正期待地看着我。 那时,不到二十岁的闫玉芳很清秀,她是我当时所见到的所有女孩子中最漂亮 的。我呆呆地看着她,心里在想她跟《红楼梦》里的哪个女子能对上号呢? 闫玉芳羞赧地一笑,看什么呢?我有肚子了,身子走样了,是不是很丑?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站起来说,走,看二哥摸鱼去。 闫玉芳却一把抓住我,两眼直直地看着我,问,我是不是很丑? 谁说你丑了?你很漂亮的。 真的? 真的。 不是假话? 当然不是。 闫玉芳这才笑着松了手。 二哥摸了半篮子鱼,有五六斤,其中还有一条二斤来重的凶猛的黑鱼。 那天晚上,闫玉芳挺着肚子忙里忙外地做了六个菜。我没想到,闫玉芳做的菜 竟然特别好吃。尤其是醋熘黑鱼片和红烧鱼,味道特别好。 我看着闫玉芳,发自内心地说,二嫂,你的手艺可以开饭店了。 我是第一次叫她二嫂。一声二嫂,把闫玉芳叫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