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菠菜收了割韭菜,接下来是水萝卜和小油菜。每样菜产量并不高,吃两三顿就 没了,但老主人仍然对小主人刮目相看。地里栽上茄子、辣椒和西红柿秧子,节气 便进入初夏。河里游泳的人逐渐多起来,不太适合钓鱼。鸡鸟猴到了活动盛期,于 是小朋友一窝蜂开始早晚在河坡或树林里捡鸡鸟猴。这时节我们也毛鲜羽亮特精神, 母鸡一天一个蛋,公鸡则攒足了劲“喔喔喔”地报晓。但是没多久小主人就跟学校 一起支援“三夏”,一走就是半个月。没人抓活食,可把我们馋坏了。 麦浪滚滚闪金光,棉田一片白茫茫,丰收的喜讯到处传,社员人人心欢畅…… 小主人唱着这首歌回到家,半个月不见,人晒得“黑非洲”一样,再领唱《我 的祖国在黑非洲》都用不着化妆。他没空手,带回好几十只半死不活的蚂蚱,勾引 得我们垂涎三尺了。哈,总算吃到嘴了,这些蚂蚱真香啊! 学校放假了,菜园的黄瓜、茄子、西红柿也开始成熟。小主人没种黄瓜,就用 红彤彤的西红柿交换,两个西红柿换马连柱一根黄瓜。茄子生吃有股怪味,别看一 个个紫灯笼似的果实,却不招人待见。随之而来的雨季,四九城菜市场除了洋葱头 和冬瓜就没其他菜,遇上间苗下来的小白菜,那队排得恨不能从东单菜市场排到西 单菜市场。这时送人家几个圆巴溜湫的茄子,真赶上过年过节一个购货本才准买三 两的芝麻酱,美滋滋香喷喷的。蔬菜淡季,合作社职工也不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小主人就接长补短给段叔叔他们摘些“狗不理”的茄子,很受合作社叔叔阿姨欢迎。 这天刚刚雨过天晴,但还是闷热。汪海泉赶着公鸡黄金荣、母鸡杜月笙来菜地 找小主人。他让两只鸡找我们一起玩儿,自己拉着小主人躲到小山包后面嘀咕维嘉 和他妈妈的那点子烂事,好像这个世界就小主人不知道了。 事情还要从五一劳动节说起。自从小主人他们在楼顶袭击了造反派头头,大院 有几个坏小子就经常爬到楼顶窥视万家灯火。布票每年大人小孩都有各自的定量, 买身衣服都不够,因此窗帘便成为一种奢侈品,黎民百姓真没几家挂的,只要登高 就可以饱览人生百态。恰逢一对新人劳动节完婚,新婚燕尔,云雨正酣,男欢女爱 之事被对面楼顶上的坏小子尽收眼底。这几个孩子里就有维嘉——一个年逾十四、 正对女性怀有强烈的神秘感和好奇心、急切想了解到女性隐秘的东西、享受到性发 泄及性满足的孩子。有好嚼舌根的,不久这件事就传到维嘉母亲的耳朵里,用马铃 薯的话讲,这事儿非常不幸。 据说女人在三十五六是一生当中性欲最旺盛的时期,但维嘉的母亲恰恰在这个 年龄段失去丈夫爱抚,空门难熬,每当独守空房都备受摧残。儿子性发育,母亲看 在眼里挂在心上,有两次拿抚弄丈夫的手法抚弄过儿子,但囿于伦理道德她心惊肉 跳地罢手,尽管欲火已经让她难以自持。当听说儿子爬楼顶偷看人家的楚梦云雨, 那阵春情酷似滔滔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你天天晚上爬楼顶,干啥呀?” 维嘉腾地小脸粉红,使他越发显得俊俏。母亲过去是专门审犯人的,他不可能 逃过母亲的盘查,更难逃过母亲的眼睛。最近几天回家就换裤头,因为每次从楼顶 下来裤头都精湿,而且有股碱味,有一回想洗却让母亲没收了。瞒是瞒不住了,他 实话实说:“看人家结婚来着。” “都看见啥啦?” “就看见男的往女的身上趴,其他啥都看不清。” “想看清吗?” 维嘉怯生生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才反问:“啥呀?”母亲一把将儿子拢到怀 里:“你想看啥,就是啥。”儿子再色胆包天也不敢当着母亲胡说八道,但是感受 到母亲怦怦的心跳,那弹性十足的乳房犹如一对在他胸口蹦蹦跳跳的小宠物。徐娘 半老的维嘉妈妈,依然风韵十足,只是在这个特定的历史条件下,男人有贼心没贼 胆罢了,不像我们这些鸡鸭犬猫大庭广众之下随心所欲,当然乱伦的版权应该属于 飞禽走兽。维嘉岂敢萌生畜类的念想,依偎在母亲怀里一句都不敢言语。母亲毕竟 是女人,丝丝温馨的呼吸,凹凸自如的身躯,柔情漫漫的抚摸,无不刺激他朦胧中 的情欲…… 汪海泉就住在维嘉家北面那栋楼,他家的窗户与维嘉家隔院相望,这件事情很 快就被他发现了。 汪海泉是发育早熟的人,不到十五岁就长出络腮胡,个头也蹿到足有一米八, 因此显得比一般小朋友威猛。他性格直率,算个性情中人,看到维嘉的如此行径, 便找茬和他打了一架,一面大骂维嘉是流氓,一面把维嘉打得鼻青脸肿。 我的小主人比汪海泉整整矮一头,身单力亏,但还是死死抱着这个大块头问: “人家依恋妈妈没什么错误,咱们不该管得这样宽。再说跟妈妈好又怎么了,怎么 就成了流氓啦?”“公鸡和母鸡玩踩蛋你懂吗?维嘉和他妈妈就是玩踩蛋。”汪海 泉急赤白脸,“人兽不分,与畜生同样。你呀你,真成了书呆子!” “维嘉跟妈妈玩游戏也没什么错啊!他不让咱们管,咱们就别添枝加叶了。” “那是流氓游戏!” “游戏还分好人与流氓的吗?” 确实不是装出来的,小主人的确少不更事,对生理常识还是一片空白。他有效 阻止了这场因为好心而引发的争斗,但是却被搞得一头雾水。这件事不管出于什么 目的,结果是不欢而散,非常失败。小主人以为维嘉的母亲一定来家里告状,虽然 他是拉架的,可是毕竟由于他想说服维嘉不要腻着母亲,那么这次冲突,他是主谋 无疑。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维嘉的母亲没有找寻小主人,好像万事大吉。小主人被搞 的那头雾水,随着时间流逝也被渐渐忘却。然而事情远没有结束,一场必将影响他 一生的牢狱之灾,已经悄然无声地逼近我最最亲爱的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