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莲刚搬进二发家那几日,绿萍热情似火,让人觉得特别反常。 咬牙坚持了十来天,婆婆锅不动瓢不响,一点动静都没有。绿萍沉不住气,旁 敲侧击好几回,婆婆则一味地装聋作哑。绿萍只好命令二发,直截了当向娘要钱。 老娘说,家产钱物分家时都给了你们弟兄,我七十来岁的老人,留钱财做什么? 反复盘问,方知婆婆真没钱。绿萍像被骗子骗了似的,失望过后,火气直蹿头 顶。有心赶婆婆走,又找不到理由开口,思之再三,不如逼她自己动身离开。 青莲初来时,以为绿萍改邪归正了,哪知半月不到露出狐狸尾巴,一月不满已 受足了她的气。有心回大儿家,又怕丢面子,不如等几日让紫荷亲自来接为好。 这天晚上青莲起来解手,发现马桶不在房间。便抱怨红月偷懒,这点事都做不 好,买她回来做什么,遂起床到后边茅房收马桶。因心中不服气,便要教训那丫头 几句。 来到红月窗下,刚要开口叫骂,竟听到男人的说话声。青莲心中一惊,好你个 不要脸的竟敢偷汉子。侧耳细细一听,野汉子竟是富贵,禁不住大吃一惊。 第二天吃饭时,青莲对二发说:富贵不小了,帮他娶个人放在屋里兴许能成气 候。 绿萍生气地回道:“成什么气候呀?我生的儿子我知道,不管怎样总比他老子 强。” 二发说:“娶亲的事说早也不算早,只是钱从哪儿来?” 青莲受了绿萍的抢白,心中很是恼火,又见二发哭穷捣鬼,便没好气地说: “当初分家,一发没你们多,两口子凭着勤快,日子才红火起来。你俩成年累月好 吃懒做,即便再多钱财也会坐吃山空。” 绿萍一听这话,气得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吼道:“吃你的还是穿你的了?开口 伤人是何道理?谁好吃懒做啦?这话说你自己差不多!” 青莲见儿媳胡言乱语不上道子,就喊叫道:“我说你好吃懒做自有道理。前天 你躲在房里吃鸡,二发喊你吃饭,你装病说没胃口。有你这样的婆娘,这个家迟早 要光汤!” 绿萍见婆婆揭她老底,恼羞成怒伸手要打,被二发拦下,便呼天抢地叫婆婆滚 蛋! 青莲拿了东西要走,转念一想,自己走回去多没面子,不如让二发喊哥嫂来接 她。 二发来到一发家。帮工告诉他说紫荷爹病重,两口子前日就赶过去了。 青莲只好再忍耐几日,等紫荷回来立即搬走。 三日后,紫荷娘家捎来口信说紫荷爹归天了,二发即带了挽幛前去奔丧。 晚饭时,青莲教导孙子说:你该跟爹一同去,这样才显得亲戚之间友好。 绿萍觉得不顺耳,说她爹死的时候,周家连个人毛影子都没看见。 青莲回道:“你娘家人未来报丧怎好前去?况且又是客死他乡……” 绿萍冷笑道:我娘家人怎会前来报丧?众多亲戚皆不像我们如此寒酸。 青莲道:你日子过得寒酸,也没见皇亲国戚拉你一把,倒是一发两口子周济你 们。 这番话如火上浇油,绿萍指着婆婆破口大骂。青莲早就受够了,索性把气出干 净。况且她原本不好惹,与人吵架亦是驾轻就熟,于是专找那狠毒的话来骂。 绿萍气得无话可回,对准婆婆就是两耳光。 青莲被打得眼冒金星,遂抓起一只碗直摔过去,砸得绿萍鼻血直流。 富贵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奶奶拉回房间。 半夜里,富贵如同犯了大烟瘾,翻来覆去睡不着。今晚爹不在家,何不趁机与 红月厮混一回。他悄悄走出房门,路过二进堂屋时,听见奶奶屋里隐约传来叫骂声, 难道她在梦里还骂我娘不成?富贵觉得好玩,决定走过去看看。透过门缝朝里一看, 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娘披头散发地跪在床上,双手掐住奶奶的脖子。 富贵想进屋阻止,又怕娘盘问他,为何深更半夜走到奶奶门前?想起母亲拳打 脚踢的狠劲,他放弃了上前阻拦的念头。 娘抓过奶奶的皱纱包头巾,打了一个神仙索套往奶奶颈子上使劲一勒,那叫喊 声就没有了,只剩下手脚乱抓乱踢,欲喊不能出声,欲叫不能通气,一顿挣扎之后 没了动静。娘解下皱纱包头巾放回原处,又拿起枕头压到奶奶脸上,压了好一会儿 才停手。 绿萍浑身冒汗,下床那一刻,无意中朝门边看了一眼,随即发出一声尖叫: “谁?” 喊声把富贵吓了一大跳,慌不择路地逃往红月房间。 来到红月房间门口,富贵才意识到,此时不进为好。刚才亲眼目睹了亲人间的 凶杀,心里乱七八糟地想呕吐,哪还有寻欢作乐的兴致。定了定神,回房蒙头大睡。 第二天一早,绿萍喊醒富贵,说奶奶得暴病死了,快喊爹爹回家料理丧事。 紫荷爹今日发丧,一发和二发也顾不得了,急忙赶回家中。 老娘前几日还好好的,怎的突然死了呢?死时也未曾有儿孙在身旁。一发越想 越伤心,遂询问弟媳有否找人来验看一下,也好知道娘的死因。 绿萍哭道:“娘这么大年纪的人,原是早上不知晚上事,死因自然是寿终正寝。 如今已装裹好了,何苦再暴尸在生人面前?” 二发也不同意节外生枝,坚持入土为安。一发不好多说,按照礼节办了丧事。 发丧那天绿萍披麻戴孝伤心欲绝,该哭的时候大哭,不该哭的时候也哭。看上 去像是天下第一孝顺媳妇,只不过是流泪的时候少,干号的时候多。 去墓地路上,绿萍惴惴不安,这世上有没有阴间?人做了坏事会不会遭报应? 那晚她被婆婆打得满脸开花,虽被富贵劝回房间,心中的气却难以消除。躺在 床上折腾到半夜仍无法入睡,便决定找那老不死的算账去! 她从前厅走到后厅,推门来到婆婆房前。原本只想抽她两个耳光消消气,哪知 老东西不知悔过开口便骂。气得她浑身发抖,伸手死掐。那老不死的已被掐得翻了 白眼,竟然还穿裆漏空毒骂她。这使绿萍联想起,恶婆子曾骂过她短命鬼、好吃懒 做;骂她生性忤逆、吃独食……天哪!她忍无可忍,一把抓起包头巾,勒住死到临 头嘴还硬的婆婆。 她怕婆婆没断气,又用枕头压了一会儿方才罢休。下床那一刻,突然听见门边 有响声,抬头一看竟是人的一双眼睛。绿萍惊慌失措地问了一声:“谁?” 没人回答,随着一阵脚步声远去,最终消失在西下房。不用多说,此人定是红 月。 绿萍干号着走在出殡队里,不时拿眼瞟一瞟红月,她看见什么了?会不会说出 去? 红月觉察女主人目光怪异,莫非她疑心我和二发父子乱搞?如此一想心乱如麻。 绿萍观察几日越发疑心,那红月目光诡诈躲闪。她若心中无事,何以至此?必 定看见我杀人了,这可如何是好?思之再三决定先稳住她,然后设法封口。 三日后,绿萍借口去庙中进香,找到一个人伢子,欲将红月卖给他。 人伢子开口询价。绿萍说:“钱好商量,只是使女不服管教,卖了她日后会为 难我。” 人伢子说:“夫人放心,我家离此八百多里,明日带她回乡,保证从此音讯全 无。” 第二天绿萍把红月骗到郊外,人伢子用布袋套住她头,强行弄上船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