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徐狗子叫牟野打车回了市场,换了一身打工的衣服,十分钟后,二人依旧坐徐 狗子的三轮,上了江桥。徐狗子的车向东一拐,路过一个大葡萄园子,来到一个大 门跟前。 那大门十分漂亮,两个大约四米高的柱子建设成相对的两条鱼,不锈钢的大门 紧闭,整体大方而气派。 这个吴泽世,牟野是知道的,在一个场合下二人还在一个桌上喝过酒。据说, 他和妻子都生活于南方某一孤儿院,二人结婚后在南方某沿海城市打拼,开了家公 司,后来转型,经县政府招商,来到青山县做焦化生意。 记得四川汶川地震时,县政府出面向社会呼吁筹集善款,共筹善款三十万,其 中吴氏焦化就捐赠了二十五万元。之后,吴氏焦化自己又捐了十万元,这使得吴泽 世在省内知名。 牟野与吴泽世在一个桌上喝过一次酒,见过这个大款,觉得这个吴泽世为人极 为沉稳,话不多,但目光却透露出坚毅和机敏。 这次牟野为了不让吴泽世认出来,故意把脸弄脏,穿上油渍斑斑的衣服,估计 吴泽世怎么也不会把一个小伙计和知名作家联系到一块儿。 在门口,徐狗子没有敲门,却掏出手机,给吴泽世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吴 府大门打开来,里边出来了一个高高的中年人,这人头带草帽,一身天蓝色工作服, 手拿一把小锄,仿佛一个园丁。 徐狗子见了,十分恭敬地笑了笑。 “吴总,肉送来了。” 牟野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个正是吴泽世。 吴泽世也看了看牟野,问:“这是?” “哦,”徐狗子忙搭茬儿,“他是我的伙计,我昨天干活时把腰扭了,今天叫 他来帮忙。” 牟野怕被认出来,微微低着头,不敢吱声。 吴泽世打开大门,徐狗子的车轻车熟路地开到冷藏库旁。 进了院,牟野趁吴泽世不注意,四下里望望,但见这院里正中有一座二层小楼, 楼前一片小湖,大约半亩地见方,一条曲径经绕其上,曲径经湖正中,建有一个凉 亭,湖的四周,荷叶相连,此时荷花正亭亭盛开,散发出淡淡幽香。湖的四周,绿 柳披垂,碎石铺成的小路,小楼的两侧,各种花卉,开得正旺。整个庄园,真如江 南水乡,十分漂亮。初入此地的牟野心神为之一爽,仿佛一下子置身于桃花源中一 般。 园中的冷库依小楼而建,紧贴冷库是一座犬棚,一道铁栏内,两只大狗,拥在 栏前,静静地看着。 在吴泽世的指挥下,牟野帮徐狗子把肉搬到冷库的架子上,之后,吴泽世在徐 狗子的单上签了字。趁吴泽世在徐狗子单上签字并交谈的时候,牟野溜到湖边装作 洗手。 牟野是个文人,对吴泽世的园子十分喜爱,尤其对于这湖,这荷。 若有一叶轻舟,荡于湖上,当是十分惬意。看来,这吴泽世文化底蕴不浅。牟 野心想。 到了湖边,牟野果见荷叶之间系了一叶扁舟。那舟只可乘二人,中间一块平台, 似一茶几,舟尾一对小桨,十分精致。试想秋月之时,夫妻二人,置酒几上,言笑 赏月,何等诗情画意。 “喂,你到湖边干什么?快过来!”吴泽世发现了牟野,急忙喊。 牟野蹲在那儿正入神,听见吴泽世的喊声,便伸手撩水洗手,无意之间,却见 一径荷梗上竟缠有一绺头发,牟野心里一惊,他马上想到了夏玫。 “过来,要洗手上屋里洗。” 牟野站起来,没做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回到徐狗子的身边。 徐狗子忙向吴泽世赔笑:“不好意思,他头一次到您这儿来,不懂规矩。” 吴泽世没吱声,挥挥手,让徐狗子带着这个小伙计快走。 徐狗子发动了车,让牟野坐在了后厢上,二人出了院子,返向了市区。到了桥 上,徐狗子才回过头来:“怎么样,有钱人的家是不是不一样?” “是啊,修得真美。” “这个别墅就他一个人住。” “一个人?" 牟野一愣。 “可不是,听人说,他来咱青山县时,是夫妻一起来的,可他夫人看咱这穷山 恶水,住不惯,一直要回江南。吴泽世为了留住他夫人,特意修建了这个别墅,可 还是没有留住。别墅建好不到一年,夫人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这么有钱,就没再找一个?” “嗤,人家吴总是正派的人,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绯闻。他这么大的别墅,连 个保姆都不雇,都是他自己收拾。刚才,咱们去的时候,他正在里边修花弄草。” “当真是世之隐者。” “隐者,那是当然。”徐狗子说起吴泽世,从心里到语言以及神情,都透露了 敬意,神采飞扬,仿佛说他自己一般,十分自豪,“人家那叫修身养性。陶渊明知 道吗?他和咱吴总比,还只是个小隐。咱吴总和县长都论哥们儿。你们文人不是说 什么,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咱吴总就是咱青山县的大隐。” 牟野听了,不知怎的,想起了湖中荷梗上的那绺头发,就又想到了夏玫,沉吟 了一下,又问:“狗子,红子还没消息吗?” 提到红子,狗子神色一下子暗了下来,“唉,她呀,恐怕是回不来了。” “为什么?” “你知道,她干那活儿,是把脑袋拴在裤腰上,说不定哪天就丢了,要是被警 察抓住,兴许能活命,判个十年八年的。要是不慎惹上黑道上的主儿,叫人黑吃黑 了,恐怕连尸首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