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天,胖墩正在准备做晚饭,横木井二的司机跑来把他拽走,说是老板找他有 事。司机拉着胖墩来到位于松花江畔的一栋作为私人别墅的豪华二层小楼里,说是 要宴请重要的客人让他来掌勺做菜,材料是现成的,胖墩也不问就下手忙活起来。 后来胖墩才知道,这里是横木井二的家,所谓的重要客人就一个——给横木井二女 儿看病的日本医生。 淳子是横木井二唯一的女儿。在淳子五岁的时候妈妈因病故去,怕女儿受委屈 横木井二也没有再娶。从此,父女俩相依为命。后来,父女俩一起来到了中国东北, 横木井二在哈尔滨开洋行,女儿淳子则去了新京读书,父女俩已经有六年没有见面 了。女儿的到来使横木井二十分高兴,但第二天淳子却莫名地病倒了。淳子一直高 烧不退,横木井二请了哈尔滨有名的日本医生来医治也没有效果。淳子一病就是十 天,女儿命如游丝,横木井二心急如焚,天天像丢了魂似的,最后只好亲自去新京 请来日本关东军陆军医院最好的内科专家为女儿治病。据说,这位医生在日本名气 很大,曾经是日本天皇的御医,后来派到中国来随军当了医生。 这位天皇御医在检查了淳子的病情后摇头叹息,临行前,开出了一剂药方并告 诉横木井二:“用药三天后还没有好转,孩子恐怕就没救了。”横木井二听了御医 的话不寒而栗,眼泪刷一下就淌了出来,他祈求御医能救孩子一命。御医派头十足, 说:“我会尽力的,如果这服药没有效果那就无能为力了。让我们一起来祈祷奇迹 发生吧!” 胖墩是在厨房做菜时听到日本医生说这番话的,他很好奇,想知道经理的女儿 到底得了什么疑难杂症,连给天皇看病的御医都难住了。趁他们吃饭的时候,胖墩 偷偷溜到淳子的房间看个究竟,见床上躺着个女孩,面色难看嘴唇发白呼吸如游丝, 他皱皱眉赶紧退了出来。 三天的工夫转眼就过去了。中午时分,胖墩捧着一个热呼呼的坛子来到横木井 二的办公室,说:“我调了副药膳,麻烦您让小姐喝喝试试,或许会有些作用。” 走投无路的横木井二还是用疑惑的目光打量了胖墩一眼:“你……你调制的药 膳能治病?” “跟师傅学的,不妨试试。” 横木井二面对奄奄一息的女儿束手无策,这时候无论谁给他提建议出方子他都 会去尝试的,他祈祷着奇迹真的能发生,女儿能起死回生。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 横木井二才唤来司机坐车回了家。 自那天之后,每天胖墩都会熬一坛子药膳送去。 说实话,当初,横木井二对喝这些汤汤水水的药膳不屑一顾,但喝着喝着就发 现女儿的烧开始消退了,脸色也有了好转。到了第七天,一直昏迷不醒的淳子突然 开口:“爸爸,我好饿,想吃东西”,把守护在一旁的横木井二激动得老泪纵横。 等到了二十一天的时候,淳子竟然康复得和正常人一样了。 病愈后的淳子第一件事就是央求父亲去看望和答谢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位给天 皇治病的御医。横木井二是这么告诉女儿的: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候,是日本著名的 御医给她出了一剂神汤这才挽救了她的生命。淳子十分感激这位神医,她发誓一定 要去当面致谢。当她提出自己的要求时,父亲却一次次搪塞她,一会儿说这位神医 很忙,不便打搅,一会儿又说人在新京,路途远不方便,最后干脆说人回了日本联 系不上了,等等。淳子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样,她是个很较真的人,父亲越是不 让她见,她非要见到不可。这天,淳子来跟父亲告别,说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要见 到那位搭救她的御医当面致谢,否则她会一辈子歉疚。 横木井二很了解自己女儿说到做到的秉性,事到如今,他只能把实情相告: “对不起,爸爸说谎了,其实救你的不是什么日本御医,是一个中国的厨子。” 淳子听了很震惊!她告诉父亲:“不管是谁救了我,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都 要当面表示感谢!” 横木井二用藐视的口吻说:“你是大日本帝国横木家族的高贵小姐,他是个中 国厨子,能为我们大和民族服务是他的荣幸,干吗要见他谢他?” “您这是不尊重生命!您经常教育我说要知恩图报,人家救了我,我就应该去 答谢人家,这是人之常情,更是天经地义!”见淳子这么执著,横木井二只好答应 带着她见胖墩,但不是面谢而是远远瞅一眼。 趁胖墩做饭的工夫,横木井二带着淳子来到了后厨。淳子见到一个憨态可掬的 胖小伙正在埋头工作,那一招一式是那样的娴熟优美,仿佛不是在炒菜而是一位艺 术家在洒脱地泼墨作画。尽管淳子只看到对方一个侧脸,但她觉得这人有些面熟, 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她心里嘀咕着:他会是谁呢? 面前出现的美丽女郎在马迭尔饭店附近的道里菜市场南端有家叫“仁义肉铺” 的店面,这是胖墩每次来都要路过的地方。如果见到这家肉铺写有“有熟猪头肉” 的挂牌时胖墩就上去搭讪,问问肉怎么卖的,猪肝猪心什么价,然后买点熟猪头肉, 给钱,取肉,一切自自然然。 这家肉铺的掌柜是位四十五六岁的中等个汉子,红膛大脸,一双大眼睛透着精 明。就是这位肉铺的掌柜在找给胖墩的钱中夹了一张小纸条。在返回的路上,胖墩 见四周无人便掏出纸条来,上面写着:“尽快摸清情况,等待指令。”署名凤凰。 胖墩知道“凤凰”是谁,他看完刚想把纸条毁掉,突然背后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吓了 他一个激灵!说话间,一个仙女似的女孩已经飘到了他的面前。胖墩忙把纸条攥在 手里并用拇指把其揉碎。 胖墩定睛一看,是一个漂亮文静的女孩站在那里冲他笑呢,一双会说话的大眼 睛忽闪着,正好与胖墩的目光相遇。胖墩心里像触电一般的感觉,他的脸一下子红 了。胖墩以前没有见过这女孩,他不想惹是生非,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侧身想走。 那女孩一张双臂却阻住了他的去路,女孩顽皮地围着胖墩转了一圈。胖墩本能地躲 闪着:“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呀,你要干吗?男女授受不亲的!” 女孩很大方地说:“我认识你,你是大和洋行的厨子吧?”胖墩着实吓了一跳, 问道:“你是谁呀?” 淳子来到胖墩的面前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说:“我叫淳子,是你们洋行经理 的女儿,谢谢您救了我!” 胖墩吓了一大跳!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憔悴女孩跟眼前的美丽 少女是同一个人,没有想到经理的女儿会长得这么漂亮。 胖墩站在那里不好意思了:“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胖墩和淳子就这么正式认识了。两个年轻人边走边聊,大有相识恨晚的感觉。 淳子告诉胖墩,她从小崇拜和喜欢日本的相扑运动员,见到胖墩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他,在她的眼里,胖墩比日本的相扑运动员更有才气和灵气。胖墩把头摇得拨浪鼓 似的:“你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眼下中日正在打仗,你又是洋行老板的千金而 我是个厨子,你绝不能有这样的想法!”淳子有她自己的观点,战争是国家之间的 事情,她管不了,她只关心他和她男女之间的事情。 淳子好奇地问:“你一个厨师怎么会有治病救人的本事?”胖墩自嘲着:“我 哪会治病呀,无非是用中药煲汤调理身体,那都是我师傅教授的宫廷秘方。” “什么,宫廷秘方?”淳子更好奇了。 在淳子的追问下,胖墩只好说出了自己是如何进了宫廷当了厨师的经历。胖墩 老家在松花江边,他十岁那年父母被日本开拓团的人杀害,十二岁那年被亲戚送进 溥仪的伪皇宫里当了御厨的学徒。胖墩乖巧勤快,年龄小,深得各位御厨的喜爱, 他们有什么绝活都喜欢教授于他。胖墩在皇宫里待了六年,学到了一身的厨艺,后 来因为看进步书籍被逐出宫。 得知胖墩曾经在神秘的皇宫当过御厨,淳子对他崇拜有加。说实话,哪个年轻 男人见了美丽的淳子会不动心呢?通过简单的接触,胖墩对她十分有好感,好感归 好感但却不能去喜欢更不敢去爱,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自己的身份和任务 绝对不允许他去喜欢一个日本女人的。 敷衍了一会儿,胖墩谎称自己还有事情就赶紧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