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施工正在紧张进行着,田富有突然接到了在豺狗梁的父亲的电话,要他立即回 家一趟,说有重要事情要办。田富有不知什么事,接到电话后风尘仆仆地赶回了豺 狗梁。 原来,田富有已经二十四岁,在豺狗梁的“自由世界”,这种年龄已是“儿女 成行”了。近年来,田富有不时寄钱回家。家里修了一栋青砖大瓦房,成了豺狗梁 的首富。两年前,父母就要田富有成亲,可田富有不同意。现在,解决户口没有指 望了,他的父母又想起他的婚事来,为他在豺狗梁物色了一个同是“黑人”的十六 岁的“老姑娘”。田富有一到家父母就要按照当地的风俗把她娶过来,可田富有坚 决不同意,并表示未解决户口之前决不成家。父亲问,为什么呢?他答道,我已是 第三代“黑人”了,决不能让第四代“黑人”出现。父亲问他,如果一辈子都没户 口,那你一辈子都不成家么?他坚决地说,当然!他在家里住了一个晚上,不管父 母怎么劝说,第二天天不亮就跑了。 回到山城后,田富有顾不上休息便直奔工地。工友们都上工去了。他在工棚里 换了衣服,戴上安全帽,拿着砖刀就往施工现场赶去。 最近常隆公司接受了安排省建筑大学应届毕业生来现场实习的任务,胡丽丽等 三名实习生被安排到了第三项目部。 建筑是立体音乐。胡丽丽喜欢音乐,更热爱建筑。康庄佳园工程进展十分顺利, 工地上繁忙的情景和一幢幢次第冒出地面的宏大建筑物让她心旷神怡。她去过许多 城市,但她觉得山城的城市建筑最有特色。山城的特殊地貌对于发挥建筑才能更是 大有用武之地。她决心在实习期间认真实践,毕业后就留在山城做一名建筑工程师, 设计出经典的建筑作品。刚才,她在施工员的指导下完成了H 栋1 到18轴间的人工 挖孔桩的定位工作后,到仪器室去还仪器。当她走到A 栋南侧的材料堆放场时,见 一个头发花白的运输工拉着一辆装满河沙的两轮板车在吃力地前行着。那运输工一 面拉车,一面哼唱着:“七十二行哟,板车为王,衣服拉烂哟,颈子拉长。拉到老 哟,都找不到婆娘。”那苦涩的歌词和奇特的旋律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胡丽丽忍 不住笑出声来,说,真幽默。 此时,田富有也急匆匆地迎面而来。当二人相距几公尺远时,胡丽丽的眼睛禁 不住一亮,好帅的小伙子哟,眉间还有一颗“美人痣”……正当她面红心跳的当儿, 在现场巡查的安全员猛地发出了“快闪开!”的惊叫声。田富有一怔,凭他在现场 工作多年的经验,知道有空中坠落物。他一抬头,只见一块黑糊糊的木方从空中飞 快坠落下来,就要击到胡丽丽的头上。就在那一瞬间,他猛地向前扑去,把胡丽丽 往后一推,胡丽丽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上,与此同时,那块木方不偏不倚地击在田 富有的头上。安全帽被击碎了,田富有被击伤倒在了地上。安全员跑上前来,发现 他头上流血,双目失神,人事不省,急忙打120 要了救护车。 原来,一个木模工在A 栋23层拆除模板时用力不当,一块一米多长、六公分宽、 三公分厚的木方飞出楼面临边,击穿外防护架上的密目网坠落了下来。 胡丽丽摔倒后只擦伤了头皮和手肘,工地上的急救员给她作了简单的处理,可 她由于受了惊吓,精神有些恍惚,由两位同学送到宿舍休息去了。临行时她说,那 位工友是因救我而受的伤,我会感谢他的。 救护车把田富有送到了仁爱医院。经医生诊断,田富有被木方击成了中度脑震 荡,需要住院治疗。 院方见是工地上送来的工伤患者,说,先缴两万元的入院费,然后办理住院手 续。安全员打电话告诉了唐经理。唐经理说,田富有没有在项目部合法打工的资格, 更没有和公司签订劳动合同,公司不可能承担他的医疗费用。安全员说,但他毕竟 是在施工现场上受的伤呀。唐经理说,是呀……我先找黄砖脑壳垫钱。黄砖脑壳得 知情况后,生气地说,格老子的,你们公司拖我们包工队的工程款两个多月了,工 友们的生活费都是我先垫着的,现在哪里拿得出钱哟。唐经理说,我再请示一下苟 总经理。苟总经理接到唐经理的电话后,冷冷地答道,谁叫你违规用人呢?现在问 题来了,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田富有因救人受伤的事在工地上传开了。得知公司不负责他的医疗费的消息后, 大家都十分气愤,刘发家对黄砖脑壳说,现在救人要紧,先凑齐钱让田富有住了院, 治好病后再来找他们扯皮。说罢,跳上砖垛对工友们喊道,各位弟兄,为了救富有 兄弟,我刘发家先向大家借点钱……不等他说完,工友们都答道,要得,救了田富 有再找他龟儿苟总经理算账。于是大家你二百、他三百的报出了数额,就连和田富 有有“仇”的麻哈哈也答应借一百元。唐经理见工友们都踊跃借钱,备受感动,说, 我借一千元。项目部其他管理员也或五百或三百地借出来。很快地两万元就凑齐了。 刘发家出面将那两万元缴给医院后,田富有才住进了病房。为了不给父母增加 精神负担,田富有没把自己受伤的事告诉他们。 第二天,胡丽丽恢复了正常,她买了水果、牛奶之类的营养品到医院看望田富 有。她对田富有对自己舍身相救的行为感激不已。之前,她只从书报及电视上知道 舍己救人的英雄故事,可没想到舍己救人的英雄故事就发生在自己的生活中,被救 的是自己,救人的英雄又是那么一位英俊的小伙子,为此,她深深地激动着。她把 自己被救的情节发在微博上,宣传田富有的崇高品质,让大家分享自己被救的喜悦。 胡丽丽白天在工地实习,晚上跑到医院去陪护田富有。初入院那几天,田富有 头痛难忍、吞咽困难,胡丽丽或把水果切成小片喂进他的口里,或用小勺一勺一勺 地喂他稀饭。一个礼拜后,田富有的头痛渐渐减轻,精神也好多了。对于胡丽丽对 自己的精心照料,甚感过意不去,说自己能够自我料理了,劝她不要到医院来了, 专心在工地实习。然而胡丽丽没有听从田富有的劝说,仍一有空便往医院跑。 田富有的伤势逐渐好转。有天,胡丽丽来医院看他时,他提出把胡丽丽的大学 教科书借来看,胡丽丽高兴地答应了。在对田富有的陪护中,胡丽丽发现这个砌筑 工聪明淳朴、上进心强,从心中暗暗地喜欢上他了。而田富有也渐渐地对胡丽丽产 生了依恋,觉得她呆在身边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和愉悦。 这天,胡丽丽休息,她一大早就来到了医院陪护田富有。田富有吃过药后说, 病房太闷了,想出去走走。于是胡丽丽陪他来到病房前的小花园里散步。鸟语花香 的氛围中,胡丽丽的激情燃烧起来。她试探着问,田师傅,你住院这么多天了,你 的爱人怎么不来看你呢?田富有答道,我还没有结婚。胡丽丽心中一震,接着说, 听说农村青年结婚都很早,像你这种年龄应该当父亲了。田富有憨憨地一笑,说, 各人的情况不同嘛! 胡丽丽心中涌起了波澜。在大学攻民建专业,男生多女生少,女生都像“国宝” 般地被男生们宠着。胡丽丽身边更是不乏献殷勤的男生,可她觉得他们一个个要么 是冲着她漂亮的脸蛋儿,要么是冲着她优裕的家境,俗气死了!把他们统统撂到了 一边。此时,面对这朴实憨厚的农村青年,她动心了。她大大方方地说,如果你真 的还没有结婚,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田富有一怔,一种喜悦之情涌上心头,眼前 这姑娘心地善良,有文化,和自己年龄相近,是理想中的伴侣。可一想到自己的境 况,随即冷静下来,诚恳地说,这不恰当。胡丽丽说,我知道你会这么回答我的。 可我已经想过了,不管我们之间存在着什么差距,通过彼此的努力,都是可以弥补 的。比如,我们都是搞建筑的,我可以帮助你通过自学考试获得建筑专业的大学学 历,将来携手献身祖国的建筑事业;我们可以通过勤劳致富,在城里买商品房后, 你就可以把户口迁到城里……纯真的姑娘喜滋滋地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可没想到 “户口”二字深深地刺痛了田富有,他冲动地说,什么都别说了。胡同学,你一点 都不了解我!说罢,沮丧地回到了病房。 胡丽丽一脸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