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侠做事,总有其出人意料之处,按理说年纪也不小了,却给人的感觉总是为 老不尊的样子。满车间的人,哪怕新分进厂的小年轻,也“大侠”、“大侠”地叫 着,他从来不恼,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好像“大侠”就是他的本名似的。他的岗位 工资定得最低,而苦、脏、累却是全车间第一,有人替大侠鸣不平,而主任张志行 却满脸是理儿,似乎他还有一肚子的委屈。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可自打我调入这个车间时起,他干的就是这个,我张志 行总不能为了照顾他,而让别人顶他的岗吧?如果你们有谁愿意和老刘换,我自然 没意见。” 他这么一说,自然也就风平浪静了,谁会傻到主动要求去干又脏又累,且挣不 着钱的活儿呢?除非是大脑短路了! 有一次,胖子跟我讲,不知是谁开了个恶作剧似的玩笑,大侠的吃饭家什神不 知鬼不觉地丢了,满车间找不着,你猜大侠最后怎么着?人家也真有绝的,一下子 买了十个饭盒。备存着,讲话,丢了还有,反正小偷有偷累的时候。我听了,简直 当场喷饭,不知怎的,我的眼前竟然闪现出了阿Q 的形象,在这点上,大侠和阿Q 实在是有点相像的。但我还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多半是胖子的演绎,即使重新再买, 买上两三个足矣,何需十个?但不久我便相信了胖子所言非虚。那天,我从晓娟家 回来,晓娟,我大学时的同班同学,也可以说是我现在的女朋友。能够跟这位局长 的千金发展到谈婚论嫁的程度,这对于我来说实在是有点出乎意料。一进宿舍门, 我本来很好的情绪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起先,宿舍阳台上已有了一根晾衣服的绳 子,大侠倒好,横空出世,又在宿舍内钉了一根,在上面挂满了各色的裤衩,数数, 不多不少,正好十条,就有如联合国升起的万国国旗。不知怎的,我想起了胖子所 说的关于十个饭盒的故事,莫非大侠买东西有买十个的瘾?还是这次大侠连内裤都 让别人偷走了?可这样一来,还算整洁的宿舍一下子就显得凌乱不堪了,好像是硝 烟未尽的战场。而晓娟也跟我说好了,下个星期天她要来我宿舍玩,看看我的新居。 晓娟万一见到这个样子,不知她会有何感想?可以想象我当时是何等的气愤! “回来了,吃了么?”看到我回来,大侠没话找话地跟我搭腔。他知道,我从 内心里并不喜欢他这位舍友,而似乎我能跟他同住一个宿舍,是对他很大的恩惠似 的。因此大侠在言语当中,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有股谄媚讨好的意味。 “嗯。”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望着满屋飞扬的“彩旗”,不禁皱了皱眉。 “哎,这个……这个……”看到我脸色不对,大侠有些讪讪的,“我嫌每次洗,次 数多,够烦的,所以一下子买了十条,攒到一块儿洗,累就累一回。” 我一听,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怪不得这几天屋子里总有一股怪怪的味道,我 一直找不到根源,原来……想到此,我的胃一阵痉挛,直想吐。 “这不有一根晾衣服的绳子吗,干吗又钉一根,你不嫌乱啊?” “我觉得多一根使起来方便不是,万一赶上你我都洗衣服,晾不过来……” “那就让你先洗,我歇着,决不跟你争还不成?大侠,求求你,在外面你怎么 着,我不管,也管不着,可在宿舍里,咱总该干净、整洁一些吧。算是我求你,给 我个面子,万一有个人来,看到这……这成什么样子。” “有人来?”大侠愣愣地瞅着我,随即又笑了,似乎明白了一切,脸上莫名其 妙地罩上了一层红晕。然而,甭管怎么说,到了礼拜天的时候,宿舍里又恢复了往 日的整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连晓娟都感到惊讶,因为照我所说,她一定将大 侠想象成为一个怪里怪气的人,谁知那天大侠不仅整洁,而且有礼,好像他在相亲 似的,此后,我对大侠便有了全新的认识。更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大侠还总不定期 地收到没有落款的来信,看后,他面光红润,精神焕发,有如换了个人似的。有人 怀疑大侠那是在搞对象,甚至有人会拿此事当面跟大侠开玩笑,要喜糖吃。而那时 的大侠就会窘得满脸通红,什么也不说,独自一人默默地离去,而我也觉得这种说 法有几分可信,但是,现如今通讯这么方便,谁还写信呢? “大侠,写信多麻烦呀,发个短信不全都解决问题了?” “不一样的,你不知道,还是写信好。”听听,那不是情书又是什么,看来大 侠还蛮“浪漫”的呢!我在心里窃笑着。可是不久之后,我便否定了大侠在搞对象 的传闻,因为我在收拾屋子的时候,从床下捡到一张发旧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虽 说不是十分漂亮,但挺耐看,而照片也已经有些发黄了,显见有些年头了,我忽然 想到,她一定就是“害”了大侠的那个女人。正当我发愣的时候,宿舍的门被大侠 一下撞开了。大侠劈手从我手中夺走了照片,少有地阴沉下脸:“谁让你翻我的东 西了?” “谁翻你东西了,我这是从地上捡的,神经病。”我气哼哼地反驳,当然也没 给大侠好脸子看。大侠似乎愣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出口,转身走出了宿 舍,我则气愤地一下把笤帚甩向了墙角。晚上,大侠特意买回了一袋水果,好像没 事人似的请我吃水果,搞得我简直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