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天早上,亦鲁忽罕被一阵小鸟的叫声所惊醒。她好奇地打开帐篷的门,想看 看是什么鸟叫得如此婉转好听。可是,却被帐篷外面的卫兵拦住了,不准她到门外 去。亦鲁忽罕很是失望,只得打开帐篷上的一个小窗户,翘首往外瞧。 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就是一片森林,那是六盘山地区特有的针叶林。大本营就 设在山脚下的一片开阔的缓坡上,处在森林的边缘。林子里的鸟叫声不绝于耳,几 乎淹没了溪流的哗哗声。正当她对眼前如此美丽的西北风景看得入迷时,送饭的人 来了。 送饭的人就是蒙里克,是成吉思汗最信任的老仆人。蒙里克带来的饭很丰盛, 帐篷里顿时飘荡着喷鼻香味。食物有酥油奶茶,烤全羊,还有她喜欢吃的一种食物 ——那仁。蒙里克说:“孩子,吃吧,把你羊羔般的身体吃得肥肥的,好伺候我们 的大汗,他最喜欢丰满的女人了。” 亦鲁忽罕好多天在路途,没有好好地享受这样丰盛的食物,闻到香喷喷的饭, 早就馋得流口水了。可是,她却忍住自己的食欲,对蒙里克说:“我不想吃。你端 回去吧。”蒙里克奇怪地看着面前这个西夏少女,他发现她已经悄悄地咽了几次口 水了,说明她很饿了。可是她却不吃,其中必有原因。蒙里克问:“怎么,姑娘, 难道你就不饿吗?” 她点点头,努力不看那些诱人的食物,面带忧伤地说:“这些美食再好,有什 么用呢?不过是把我喂肥了,去伺候你们的大汗。不,我不是羊羔,我是人,我要 的是自由。懂吗?自由!你去,告诉那个人,不管他今后怎么摆弄我,先得给我自 由,不然的话,我宁愿饿死,也不吃一口东西!” 蒙里克望着面前这个倔强的西夏少女,他虽然不能猜透一个投降归顺国君的公 主此刻的心情,但是,他却认为这也许是西夏女人所特有的刚毅性格。想到这里, 他默默地转回身,将所带食物端了出去,直接去见大汗,他要为一个异国公主的自 由而求情。 她的绝食并没有持续多久,当晚,蒙里克便带来了好消息:成吉思汗答应让她 自由出入帐篷,但是行动却限制在卫兵的视线里。这对亦鲁忽罕来说,无疑是获得 自由的第一步。她在蒙古人的控制下,取得了胜利,争取到了自由。 无比兴奋的她,当晚一气吃下了蒙里克带来的大部分食物,让蒙里克对她的好 胃口惊叹不已。第二天大清早,亦鲁忽罕循着鸟叫声,来到溪流边,在一棵榆树上, 她发现了两只黄色的鸟依偎在一起,难道这是鹦鹉吗?可是它的叫声,又像是黄鹂, 或者是百灵?这她说不准。 她被这两只可爱的鸟给迷住了。她带了剩下的一点食物,快步走向前,想靠近 去看看鸟。尽管她的脚步很轻,还是惊动了小鸟,“扑棱”一下,它们扇动漂亮的 翅膀,双双飞到林子里,落在不远的树上朝她婉转鸣叫…… 亦鲁忽罕感到很失望,她的倔强劲开始冒头了。她决定要追逐这一对小鸟,可 是要到森林里去,就要蹚过这条宽度达五六米的河床。她脱了靴子,光着脚丫,想 试试深浅,哪知道脚一探进清澈的溪流里,冰凉的感觉马上就让她收回了脚。 她又折断一根细树枝,长度大约有一米左右,往小溪一插,水到树枝的一多半 那么深。看来蹚过溪流是没有问题的,就是凉一些。她踌躇了一会儿,林子里的神 秘,美丽的鸟歌唱般鸣叫,都让她陶醉不已,吸引着她非要越过溪流看看森林里的 鸟儿不可。 她左右看看,周围并没有人,清晨的大本营还是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只牧羊犬 发出的吠声,打破了山区应有的宁静。她三下五除二地脱去了长袍,露出了白皙的 裸体,然后抱着衣服蹚水过溪流。身子刚一进入溪水里,刺骨的寒冷,顿时让她浑 身都冻僵了。 好不容易过了对岸,她才适应了水的冰凉。她顺便洗了洗身子。水很清澈,可 以透过水面看见踩在河床里白嫩的小脚。水里有鱼,扑腾扑腾往水面跳跃着,还不 断触碰着她的腿。她好久都没有洗个痛快澡了,这个时候,她一边洗身体,一边捉 着水里的鱼,快活极了。 突然,有一个男人的脑袋从一棵松树后露出来,他拉着张满弓的箭,对准着她。 亦鲁忽罕吓得惊叫起来。“不准叫,快上来!”男人恶狠狠地说。亦鲁忽罕用手捂 住胸部,她浑身发抖,倒不是水凉,而是被突如其来的危险吓怕了。她站在水里没 有动,畏惧地望着那个男人,心里在盘算着怎么对付他。“你难道就认不出我了吗?” 那个男人从隐身的树后闪出来,笑着说,“我是颜乞术元帅,你不是亦鲁忽罕公主 吗?快上来吧,我保证不伤害你。”亦鲁忽罕抱着胸部,不知是发冷,还是胆怯, 颤抖着问道:“你是人还是鬼?你不是被蒙古人给杀了吗?” 颜乞术哈哈笑道:“站在你面前的明明是人,怎么说是鬼呢?蒙古人是想杀我, 可是我半夜倒是把看守我的士兵杀了,才逃出来的。不过,我还不能高兴得太早, 蒙古人如果发现我跑出来了,一定会派兵追杀的。所以,我想让你当我的人质,你 放心,在我逃走之前,我不会伤害你一根毫毛的。” 亦鲁忽罕这时也看清楚,对方果然是颜乞术。她没有办法,只好对他说:“好 吧,你回过头去,让我上岸把衣服穿上吧。”颜乞术将身子背过去,等亦鲁忽罕上 岸穿好了衣服后,听她说了声:“好了,你可以转过身子来了。”他才转过头来。 亦鲁忽罕说:“你想把我当做人质吗?”他点点头,说:“当然,这是我意外 在这里碰见你后,才有的想法。”亦鲁忽罕说:“你看那边,林子那么茂密,森林 是那么大,你可以像只野兔子一样逃进林子,谁也无法找到你的,你无需让我当人 质。” 颜乞术笑了:“是的,正如你说的,我只要钻进森林中,就像是鱼儿游进流淌 的溪流,他们是无法捉到我的。可是你不知道,我需要在逃跑前,做一件事,而这 件事,非得需要你的帮助才能成功。”亦鲁忽罕迷惑不解地望着面前这个金国的元 帅,这个以足智多谋而著称的男人,心里猜度着他的想法:“我一个弱女子,在成 吉思汗的大本营,在蒙古人的控制之下,怎么可能帮助你去做什么事?”亦鲁忽罕 说,“快让我回到营帐那里去吧,假如蒙古人发现我不在了,肯定会来这里找寻我 的。你的处境不是也很危险吗?这样你也许真是逃不了了。” 颜乞术走近她,闻了闻她的肩膀,说:“啊,真够香的!怪不得少女身上都留 有体香呢。你刚才洗澡的时候,被我正巧看见,你美丽的身体,简直是仙女下凡, 美妙无比啊。这样一个连体香都醉人的女子,怎么不叫成吉思汗动心呢?” 亦鲁忽罕后退一步,警惕地望着他,说:“我是西夏国的亦鲁忽罕公主,不属 于任何人,包括成吉思汗。我不知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狞笑了两声,说 :“好吧,我干脆直截了当地说吧,还记得你父亲交代给你的事情吗?” 亦鲁忽罕很想摆脱面前这个男人,不想回答他的话。他此刻不再是拥兵百万的 金国元帅了,而是跟她一样,都是被蒙古人所控制、连一匹马都没有的俘虏,现在 还跟她谈什么父亲交代的事情,不是太可笑了吗?想到这里,她摇头说:“父亲并 没有给我交代什么事情。就是交代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颜乞术说:“你父 亲计划让你刺杀成吉思汗,难道你忘了吗?”亦鲁忽罕愣了一下,问:“你怎么知 道的,他难道跟你说了?”他点点头:“成吉思汗早就听说你是一个美人,发誓要 得到你,为此才派出强大的军队进攻西夏国的。可以说,西夏国的覆灭跟你有关系。 所以,你的父亲才想利用你,杀掉大汗。”亦鲁忽罕不说话了。他又继续说:“成 吉思汗身体状况非常差,不然的话,你到达的当日晚上,他就会要了你。你的父亲 也许将成为蒙古人的刀下鬼,你的父亲面临危险,难道你不想阻止成吉思汗的屠刀 吗?西夏国亡了,你不想报仇?我作为金国的元帅,都想帮助你,你还犹豫什么呢?” 亦鲁忽罕低着头,不说话了。颜乞术说:“我让你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 是要你在今天晚上主动要求见到成吉思汗。”她吃了一惊:“什么,要我今晚去见 成吉思汗?”他点点头说:“这样,才有机会杀掉成吉思汗,你明白吗?” 亦鲁忽罕想了一下,说:“好吧。天黑的时候,我还来这里见你吗?”他说: “不用,看守你的卫兵还会给你提供第二次到这里来的机会吗?不,你只要大胆地 去干就行了,我会想法策应你的。好吧,你快回去吧,在这里呆久了,会被他们怀 疑的。” 亦鲁忽罕回到营帐的时候,看守她的蒙古人正在四处寻找她,看见她回来,就 忙盘问她,大清早到哪里去了?她说去溪流那里看小鸟,洗冷水澡了。看守见她的 头发还湿漉漉的,也就没有再问什么,让她好好地呆在帐子里,再也不许乱跑了。 晚上,当蒙里克来送饭时,亦鲁忽罕说:“我想在今晚上见见仰慕已久的大汗, 哪怕,我能为他做点什么也行。你给我带个话好吗?”蒙里克说:“这得跟负责大 本营安全的脱栾参谋官说,有了他的批准,你才能见到大汗呢。” 她脸上顿时流露出失望的神情,着急地说:“哎呀,那怎么办呢?你得帮帮我 呀。”蒙里克说:“孩子,你先别急嘛。这样吧,我有个儿子在脱栾手下,我通过 儿子跟脱栾说说,如果他同意的话,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