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我去了宋庆的办公室。宋庆只喜欢唐诗宋词,现代诗从来不看。我把 我的疑惑说出,宋庆说,没啥,这或许是今人的进步,怪只怪古人太通俗。咋听这 话都不像是夸现代诗。 可巧,没过几日A 城文联组织了一次笔会,邀请到了《人民文化》、《山顶文 学》、《大江文艺》等著名刊物的主编来做报告。文联邀请了本市几个写诗的和写 小说的作者,没想到我也在被邀之列。这几位主编都是诗人,特别是大名鼎鼎的无 稽子,更是难得一见啊。A 城境内有块著名的湿地,湿地里边有家四星级酒店,叫 做天鹅湖大酒店,笔会就在那儿召开。现在正值春夏之交,运气好的话还有可能看 到天鹅呢。 我搭顺风车赶到酒店门前时,门前已经摆好了十几把椅子,上面有几位大主编 和A 城文联、作协等领导的名字。有人安排我们在空椅子后面站好,等了一会儿, 文联和作协的领导陪同几个秃脑门儿的老头从酒店里出来,我们就鼓掌,秃脑门儿 们也鼓掌,找到写有自己名字的椅子坐下。我每次看到那些写有名字的空椅子,就 感觉怪怪的,像是一个个牌位。该坐的坐好了,该站的站好了,开始照相。为了保 证成功,摄影师照了三次,我也跟着傻呵呵地笑了三次。照完合影,作家们拿出自 己带的相机,与主编们照合影,文联的领导说,先进去开会,照相有时间。 报告会由市文联主席主持,首先请《山顶文学》的主编无稽子发言。无稽子谈 了《山顶文学》的历史,刊物名字由文学改文艺,又改回文学,培养了许多著名诗 人。接着是《大江文艺》的主编讲,他说我们不像有的刊物,今天文学,明天文艺, 我们自创刊以来,一直叫文艺,我们培养了粒粒、果果、圆圆等著名女作家,当初 她们在工厂当工人,业余写作,一开始错字连篇,我们就给她修改,再找人写评论, 现在都是全国著名的作家了。《人民文化》的主编说,你们承不承认,好作品先到 我们那儿去走一圈,然后再投给其他刊物?那意思你们发的稿件都是我挑剩不用的。 又说,有人说我们《人民文化》多发名人的东西,为什么不发名人的东西?省心也 省事啊!有人说我们发的诗他看不懂,为什么让你看懂,把我们当通俗了吧?每个 人的欣赏水平不同,有些东西是写给少数人看的,说实话,有些诗我也不懂,但我 就是觉得好…… 会后的宴会闹闹哄哄,都在说,谁也听不清说的啥。主办方为了省钱,上的全 是啤酒。上白酒,啥酒合适?茅台、五粮液的话得花多少钱?这些文化人一见酒就 没有了斯文,全都想做李白。 喝了酒的作家们下午就剩睡觉了。大家都明白,会议已经开完了,剩下的四天 就是观光旅游了。我们这儿的旅游资源虽然有限,消磨四天是没有问题的。 晚饭后,我敲响了让我仰慕已久的无稽子的房门。听到里面说请进,我就开门 进去了。无稽子穿个大裤衩,光着膀子。我心说,有那么热吗?我拿着本,先请无 稽子给我签名,说,我叫李明,网名叫八月春风,写小说的,迷途知返,想改写诗, 请老师不吝赐教。又说,省财政厅的冯春处长是我同学。无稽子对我的网名和我是 冯处长的同学都很感兴趣,说就冲这么有诗意的网名就和他有缘。又说能不能让冯 春处长给他们刊物想法再拨点款,我说行,没问题。好像冯春是我亲儿子,我说啥 是啥似的。即便是冯春的亲爹,也不敢像我那样做冯春的主。见我爽快地答应了他 的要求,无稽子与我的交谈就顺畅了。 我说,我写的诗都像白开水一样,人们说没有味道。可那些有味道的诗我都看 不懂,就更别说写了。 无稽子说,你知道你为什么看不懂现代诗吗?因为现代诗都是天才写的。许多 天才被俗人当做疯子,疯子又被人叫做精神病。你看,有多少天才诗人杀人的杀人, 自杀的自杀,他们太孤独了。你知道我刚开始写诗的时候也是只会写打油诗,我遇 到了我上升的瓶颈,或者叫天花板。怎样突破呢?那时候,我住在机关的筒子楼里, 我有个邻居,原来是大学的讲师,后来受了刺激,学校就不让他教书了。这位邻居 说话总是云山雾罩,没人能听懂。我仔细听了听他的话,也不太懂,后来我就把他 的话记下来,回家整理了一下,离好诗就不远了。我的这位邻居一直被人们叫做精 神病,我却觉得他是一位天才诗人。这是我这大半辈子的心得,都传授给你了,你 今天来诚心请教,就算是我的入室弟子了。 我恍然大悟如听纶音,这么多年了,我也朦胧感到许多天才在近乎疯狂的边缘, 比如梵高。我仔细搜寻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人,没有这样的天才。精神病哪儿有?精 神病院啊!那儿不是有许多接近天才的人吗?我咋没想到去精神病院学艺呢?那些 深奥晦涩的诗正常人能写得出来吗? 本来想和无稽子多交流一会儿,有人敲门,无稽子问谁,外边一个娇滴滴的女 声答应,我只好有些不舍地离开。 我又请教了另外几位主编兼诗人,都没有无稽子那样直白告诉我秘诀,只说尽 在不言中。这是我收获最大的一次笔会,我很有可能速成为一名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