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天后,李海友被埋葬了。 九菊神情一直恍惚,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她对这个死去的男人虽然没有爱,但 善良的九菊自从嫁给他之后,就觉得自己命该如此,就要好好地对待这个男人。反 过来,李海友活着的时候,对九菊那可是像宝贝一样珍惜,实打实地爱护,这些温 暖让九菊从高发屯冰冷的阴影中渐渐地走了出来。她希望自己能做一个贤妻良母。 李安平哭得眼泪都干了,嗓子哑了。失去父亲对于他弱小的心灵无疑是一个致 命的摧残。这让李安平的童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阴霾。如果自己早一点告诉父亲 不能在有雨的天气里到大树下面避雨,父亲就不会死去;父亲不会死去,母亲就不 会不理睬自己。如今,母亲冷若冰霜、无精打采的样子,让李安平心里凉透了。 在安葬李海友那天,二大爷让李安平摔盆子,那是一个泥瓦盆。亲属们烧完纸 之后,李安平按照二大爷的吩咐,跪在父亲的棺材前,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把泥瓦盆高高地举过头顶,用力摔了下去…… 可是,泥瓦盆没有摔碎。 送葬的人们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这是少有的景象,甚至认为这是一种不祥的 征兆。也有人认为是因为孩子力气小,泥瓦盆才没有摔碎的。二大爷眼见此景,并 没有乱了阵脚,让李安平再次拿起泥瓦盆,仍然要高高地举过头顶,这一次力气要 比上一次还要大,一定要摔它个稀巴烂。 第二次,泥瓦盆成功地被摔碎了。 李安平披麻戴孝扛着灵头幡和二大爷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李海友的坟地就 在西碱沟边上,那一片都是他们李氏家族的墓地。 许多年以后,李安平得知自己又有了一个父亲的时候,他想起了李海友出殡的 那一天,他觉得这可能是冥冥中的一种注定,因为埋葬的并不是自己的父亲,所以 那个泥瓦盆才从空中落下时并不破碎。那时候,李安平已经不再因为没有父亲而感 到伤心了,他面对着那个迟来的父亲以及自己的母亲,心中充满了仇恨。那时候, 他想向全世界复仇,然而,他的世界始终在父亲和母亲的笼罩之下,或许从那时候 起,他就想到有一天会把这两人从自己的世界中消灭掉。